型男好囧(上) 第十九章
戴岩靜清晨四點回到家里,心情復雜,又痛苦又快樂,看到吳志遠振作了,又和他相處整晚,她很開心……但是……鄭仁凱的登山條件,讓她光想就腳軟。
七條登山步道?!等于有七個周末沒了,要跟他耗?
買尬!想她假日最愛的活動就是嘴部運動「吃不停」。別說爬山,平常光是爬一層階梯她都哭爸哭媽氣喘吁吁了,那家伙竟慘無人道的提出爬山助手這麼變態的條件,他一定有虐待人的嗜好!
戴岩靜倒在沙發,筋疲力盡,比上班還累,她按摩腳跟,等一下還要卸妝啊,為了跟喜歡的吳志遠約會,她又是黏假睫毛,貼雙眼皮,畫眼線上粉底,畫口紅弄頭發挑衣服買新鞋換包包(因為穿洋裝不能背她的舊又大的背包),為了搭配洋裝,還先跑去買了昂貴的外套。
唉,如此一番,瑣碎磨人,教已經單身慣的宅女,整套做下來好辛苦,幸好吳志遠今晚的笑容讓她感到值得。
好吧,為了他,爬山就爬山,豁出去了,愛情不就是這樣嗎?既然要愛,就要認真、拼命、努力、徹底,不然就干脆不要愛。所以像鄭仁凱那種風流胚,戴岩靜不屑。
荒謬的是,面對不屑的人,戴岩靜反而很能做自己,所以在鄭仁凱面前越來越輕松了,她會講話口無遮攔,一次次激怒他,耍他,唉呀呀,戴岩靜可以理解鄭仁凱為什麼一逮到機會就想報仇奴役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打開電視,按下預錄的「幸福鑒定團」節目。
看著黃聖雅幸福的笑容,戴岩靜覺得很風刺,曾經,吳志遠為了幫黃聖雅,甚至跑到黃家,當她弟弟的家教,替她打理一切家事,可是,等她一巴上企業小開,竟狠甩吳志遠。
現在,黃聖雅光鮮亮麗,一身昂貴裝扮的坐在貴賓席,備受禮遇,她可曾想起吳志遠失去她,痛哭的悲慘狀?黃聖雅真無情,想到她窮困時,戴岩靜幫過她,後來,吳志遠也幫她,可是現在黃聖雅成功了,風光了,對她這個朋友不理不踩還可以理解,畢竟是戴岩靜自己不想見她,但是對吳志遠這麼狠,也太殘酷。
此刻,電視里,主持人正訪問來賓,一位婆婆緊張的捧著年代久遠的山水畫掛軸。
主持人問︰「所以您先生說這是明朝鼎鼎有名的禪師『聖祖儀』的山水畫?」
「是啊,孩子的爸去世前這樣跟我說的。」駝背的老婆婆緊抓畫作。
「如果確實是明朝聖祖儀的畫作,請問老師,它市值大約多少?」
「因為明朝留下來的畫家畫作比較少,所以價值會比其他時期的畫作高……一般都有三百萬起跳的價值……」黃聖雅笑道。「明朝聖祖儀大師過著隱士生活,留下的作品很少,若是參考前年蘇富比拍賣會上成交的價錢,這幅畫,保守估計至少八百萬起跳。」老婆婆張口結舌,手抓得更緊,緊護身前。
現場臂眾驚呼。
「唉呦,一听這個價錢我都流汗了。」主持人滑稽地抹汗。「那麼請問婆婆,為什麼您會想拿過來請我們鑒定呢?」老婆婆尷尬道︰「因為兒子生意失敗,我們房子要被拍賣,我這個媽媽幫不了他,假如這個是真的,我可以賣掉給銀行錢,我們家現在靠這個畫翻身一一」說完,眼眶紅了。
主持人安慰老婆婆,同時請黃聖雅公布鑒定結果。
戴岩靜走近電視,檢視那幅畫。
黃聖雅對攝影機宣布道︰「很遺憾……這是贗品。」老婆婆听了兩腿一軟,最過去,主持人跟來賓沖過去扶老婆婆。
「怎麼是假的?怎麼會,我怎麼辦?我們阿雄怎麼辦?!」老婆婆痛哭。
現場臂眾紛紛同情落淚。
戴岩靜听了黃聖雅宣告的結果,倒轉畫面,影像停在畫作特寫,她驚訝著,立刻打電話給妹妹。
「姊?」戴守禮緊張,這麼早的電話讓人害怕。
「黃聖雅出事了。」
又是她?戴守禮口氣驟冷。「怎麼了?」
「你知道『幸福鑒定團』吧?黃聖雅很可能把委托人的真跡判成贗品。」
「and?」戴守禮打呵欠,黃聖雅真是姊姊生命中過不去的老梗啊。
「那個婆婆哭得好慘,她們家需要錢,如果是真品賣掉至少有八百萬,可是現在被說成贗品……我剛好對聖祖儀的畫很有研究,我想親自鑒定一一」
「我知道了!」戴守禮精神一振。「趁著被判成歷品,我們把它便宜買下來,再讓你們的店轉賣出去海撈一筆,真聰明啊姊!」
「可是我不認識制作單位,不知道怎麼聯絡委托人。」
「這事要秘密進行,讓別人搶先就糟了,交給我,我來搞定,現在知道我在電視圈很贊吧一一」
「就拜托你了,要快點。」
「當然要快!姊,以前覺得你是書呆子,沒想到你這麼有生意頭腦,明天等我消息。」戴守禮興沖沖的。
戴岩靜沒多做解釋,她在意的,不是錢,掛上電話,她按下遙控器。
黃聖雅在電視里說一一「很遺憾……這是贗品。」看著那張美麗的臉,戴岩靜對將要做的事感到不安,又隱隱的有快感,在愛情上輸給黃聖雅,但是在專業上,她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很多時候,鄭仁饑總是一個人酸來,面對一天的開始。
他luo著上身,坐在床上,望著窗,外頭天空灰蒙蒙的,春雨綿綿下得有氣無力,很不甘願似的,老樹枝枒,被淋得濕透發亮,沿著灰天空伸展,冷風,吹進窗里,luo在被外的皮膚,一陣涼。
媽媽要是在家,半夜下雨了,會進來幫他關窗,自去年她腎髒衰竭住進醫院後,他就常常被吹進窗里的冷風喊一。
現在,看著下不停的雨,又升起一種沉悶的厭倦感。
隨著母親衰敗下去的身體,這種厭煩沉重的感受也日趨嚴重,有時讓他很怕獨處,怕思考未來,特別是在壞天氣里一來,爛回!乙會糾纏得更厲害。
他清楚的知道,就算平日里,理直氣壯的對兄弟們擺出放蕩風流的嘴臉,表現不羈,可是,一個人時,不得不真實的面對自己,他清楚,他對親密關系有障礙,逃避穩定的感情交往。
不管跟哪個女人熱烈歡愉,最後,他總是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入眠,一個人一來,從不跟女人睡到天亮,他干脆把自己塑造成縱欲的浪蕩子,被女人認定是只要性不要愛的男人,這樣可以省去很多解釋自己陰暗面的尷尬。
自從國三那件事後,他染上夢游癥,經過泊療,偶爾還是會發作,念體專時和初戀的女友交往,有一次夢游時,被女友撞見,翌日女友問起,他完全記不得自己夢游時的狀態,他感到很冏。
當你無法在睡著時控制自己的行為,這會帶來極大不安全感。
鄭仁凱會不斷地揣測自己夢游時的表情,目光呆滯?還是傻憨?還是很恍神?肯定很像白痴,讓喜歡的女人看到自己最不設防的痴呆樣,甚至不知道自己夢游時做什麼蠢事,令鄭仁凱很尷尬,後來,也不想再和女人認真交往,早打定主意單身一輩子。
他是健康正常的男性,他可以不戀愛,但無法沒有xing生活。
他總是被女性們渴望,也一直滿足女伴跟自己的,可是,xing欲像食欲,來勢洶洶,飽食後又覺得,也不過如此,吃太飽的話,不是身體消化不良,就是心里感到更空洞,揭力滿足,結果卻感覺到內心深處永遠有填滿不了的餓,于是更放縱的享受xing生活,然後像輪回那樣的老是有空虛感,特別是一個人時。
那是什麼?
他不願意細究。
有時他覺得,人生是不能仔細分析研究的,就好像他的過去,想得太仔細,腳步就會重到舉步困難,很難好好往前進,他必須把關于那個人的事完全抹去,雖然爸媽已透過法院判決離婚了,但,偶爾想起那個人,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他就會恨到發狂。
今天,這樣壞天氣的早晨,他醒來,有一瞬間又被爛回憶糾纏。
不一樣的是,他忽然想起戴岩靜,忽然很想她……于是爛回憶淡去,他笑出來。
「我會死掉!我最討厭運動。」
一想到她好生氣好認真的抗議爬山,他笑了,她真單純,不過是爬山就能讓她說出會死掉這樣嚴重的話,她哪知道什麼才是真正會死掉?他想,她的世界單純啊!單純而專注的鑒定古物,單純而興奮的吃燒肉,單純而頑固的對喜歡的人絕對付出。
如今他意識到她的單純、認真、頑固,以及……她令他難以忽視,抓緊著他的注意力,她像螢火蟲,在對的季節,發出亮光,剛好被他看見,于是他很難再像過去忽視她。
他羨慕她處在單純簡單黑白分明的世界。
鄭仁凱掀被下床,沖澡,驅車開往醫院,探視媽媽。
今天,是听醫生報告的日子,明明是要去探視最親的媽媽,但是離醫院越近,鄭仁凱的心卻越沉重。
或許是為了消除一些緊張感,他在醫院入口處,買了一束玫瑰。
到病房時,舅舅已經等在那里,鄭仁凱走進病房時,原本正低聲談話的他們,嚴肅的表情立刻換上若無其事的樣子,同時終止對話。
鄭母臉色暗沉,短發全白,她坐在病床,瘦可見骨的左臂露在外面,吊著點滴,面對她的牆面,貼滿山林樹木的照片,那是兒子鄭仁凱每次去爬山,拍來給她的,為她枯燥的住院生活帶來一點清新風景。
她對兒子笑,那笑容有心虛跟尷尬,有很多的對不起。
「這麼早就來,有睡飽嗎?」鄭雲問兒子。
「我不餓,舅舅,你們吃過沒?我去買?」鄭仁凱在病床邊坐下,同時幫媽媽拉高被子,不讓露在外邊的脖子著涼。
「我跟你媽早就吃過了。」鄭厚德溫和的笑著。
「媽,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每天只是吃跟睡,你不用擔心我。」看兒子將鮮花放進花瓶。「你買的?」
「嗯。」
「干麼花錢?」
「只是一束花,要不了多少錢啦。」
「我剛剛才在跟你舅舅討論一一」她看了哥哥一眼。鄭厚德支支吾吾,彷佛是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會有沖突。鄭雲跟鄭仁凱說︰「我跟你舅舅商量,把我換到普通病房,可是他說你會生氣,不幫我跟醫院講。」鄭仁凱臉色一沉。「為什麼要換?」他其實是知道原因的。
「每天這樣住下去,加上特別護士,仁凱,你的積蓄都要被媽花光了,咋天我問護士,住這種特等病房,每個月至少要十萬,嚇死人了,你以前當保鏢用命換來的錢都被媽花光了。」
「我說過了,那些錢我有。」
「你以後要嬰老婆總要養孩子的吧?總不能把積蓄都花在媽身上,你還年輕,有你自己的家庭跟事業要打拼,干麼浪費這種錢?我住在普通病房也很好啊,我再活也沒多久了,我沒關系一一」
「我沒打算結婚。」
「如果是因為媽一一」
「不是因為你,是我喜歡自由,我討厭交女朋友。」
「難道你要一輩子一個人?老了以後怎麼辦?沒有伴會很寂寞。」
「媽也是一個人啊!我跟媽過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陪你到那時候一一」
「那就答應讓我捐腎給你!」
「絕不可以!」
談到這里,話題卡住了。
鄭厚德尷尬地清清喉嚨,妹妹跟外甥的臉色都很難看,這個話題已經爭論太多次了。
鄭厚德看著妹妹。「你啊,腦子不要這麼硬,又不肯讓兒子捐腎,又不要他花錢讓你住特等病房,仁凱是一片孝心,你怎麼這麼拗?!」鄭雲別過臉去,哽咽,落淚。「仁凱,你要是真的為媽媽好,就不要讓媽對你更愧疚了,我有什麼資格用你的錢?到最後還要拿你的腎?你不知道這樣讓媽有多難過,我從來都沒有好好保護你,我有什麼資格讓你對我好?!」氣氛沉重,空氣彷佛凝結。
鄭仁凱來醫院時,想著要讓媽高興的,可是,這會兒,卻讓媽媽哭泣了,唉,他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明明都是為對方好卻總是卡住,總是弄僵氣氛,落得尷尬。
他站起身。「舅,你陪媽,我去逛逛。」
走出病房,鄭仁凱才能好好呼吸。
可是胸口壓住的感覺,沒有消失,他有想要號叫、捶牆的沖動,握拳的雙手緊得泛紅,每次看到媽媽卑微可憐的樣子,就讓他火大,這都是那個該死的人害的,如果可以,他想痛揍那個人,即使身上流著跟那個人一樣的血。
稍後,鄭仁凱獨自找醫生懇談,坐在醫生辦公室,听著媽媽的身體狀況。
主洎醫生播放X光片,翻閱鄭雲厚厚的病歷。
「因為之前長期洗腎,她的器官都在衰敗中,腎髒移植是唯一的辦法,不過排在你媽前面的人很多,所以我們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可以進行移植手術,暫時也只能這樣,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請說。」
「有沒有可能在瞞著我媽的狀況下,幫我們做腎髒移植手術,讓她接受我的腎髒?」醫生怔住,面露難色。「這個,技術跟程序上比較麻煩,據我的了解,你媽相當抗拒這件事,我們也建議過她可以考慮接受直系親屬的捐贈,但是她反應相當激烈。」
「我知道,所以想請你幫忙。」鄭仁凱堅定的看著醫生。「如果可以,我希望盡快安排手術,只要我們一起瞞著她就行了,根據規定,受贈者也不必知道捐贈者的資料,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可是……要完全瞞著你媽,又要幫你動手術,進行上有難度。」
「我會全力配合。」
「你有考慮清楚嗎?」
「我沒問題,我健康狀況很好,就算只有一個腎髒我也能活得很好,請醫生幫忙,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我媽明明有機會卻死掉。」對方一片孝心,醫生很感動。「我知道了,我想看看怎麼進行再跟你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