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夫計 第九章
「回來了!歐爺跟夫人回來了!」
外面傳來奴才的呼喊聲,她也急急的拉起裙擺跑了出去,正巧看到歐辰威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夏雨燻,在梁總管及奴僕們的歡迎下走進來。
夏雨燻真的殘廢了?
魏如茵見狀卻一點都不痛快。那女人佔了她的位置變成當家主母,就算殘了也難消她心頭之恨!而盛園里的人都知道,主子最忌多嘴長舌,所以即使每個人都對新夫人的身分有疑問,但也謹守本分沒敢開口,除了她。
歐辰威推著夏雨燻甫進入廳堂,魏如茵便用尖銳的聲音率先發難,讓才踏出廳堂的多名奴僕嚇得停頓一下後,急急快步離去。
「為什麼?威哥哥,你明知我把一生的幸福和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明知我在等你,結果等到的竟是你眷顧了另一個女人,而她甚至比我更糟,是個殘廢?」她不服的說。「她可不是你弄殘的,你何必負責她的終身?我呢?我的臉傷是因為你忙著賺錢沒照顧好我而造成的,你才應該負責我的一輩子!」她淚如雨下,多年來累積的怨怒頓時爆發出來。
多少年了,她對他的深情以及等待他愛她的濃濃孤寂,總是無時無刻的啃嗜著她的心,他收留了她跟哥哥,給了她最優渥舒服的生活,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可現在,他卻如此殘忍的將她推落無底深淵……
空氣凝結,四周陷入一陣沉悶。
歐辰威表情凝重,雖然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回來面對,也已決定對她吐實,這幾年他之所以沒有踫她、娶她,都是因為她哥哥早己把話說白——
你若是不愛她卻敢踫她或娶她,我這一輩子到死都不會原諒你。
魏子健太理性,不允許他是為了愧疚娶她,偏偏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無法對她「負責」。
你不愛她又娶了她,你就不幸福,如茵也不會幸福,只會更痛苦。我當哥哥的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妹妹往痛苦的深淵里跳。
然而這會兒看著魏如茵控訴的淚眼,他卻說不出這些話來,伯她會因此更恨她哥。
這樣凝滯的氛圍,實在讓人都要喘不過氣來了,于是,某人開口了。
「呢,請稍微尊重我一下好不好?我才新婚第四天,就算你要歐爺納妾也要等一等吧。」夏雨燻其實早就听不下去,但話一出口就又後悔了。
「你算什麼東西?」魏如茵惡狠狠的瞪向她。
「我本來就不是東西,我是人。」她無奈一笑。自己果然是個笨蛋,這下把她心中那把妒火都引向自己了。
「你——」
魏如茵還想開罵,但晚一步進到廳堂的魏子健听到了兩人的對話,馬上喝斥妹妹,「不可以對夫人沒禮貌,她現在已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了。」
「我不承認!」她嘎咽的搖頭,「哥,你替我說說話,我是你妹妹啊。」
「你要自己回房,還是我抓你回去?」他冷然的看著她。
她咬著下唇,淚流滿面,「好、好,我回房。」她覺得自己好悲慘,再也受不了的哭著離開。
魏子健沒再多看妹妹一眼,歉意的向夏雨燻一拱手,「抱歉,夫人,我會好好管教舍妹,也恭喜你‘」
「謝謝,令妹的事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心上。」她看著他道。許久未見,他果然還是很嚴謹。
「多謝夫人。」魏子健這才看向歐辰威,「恭喜歐爺成家。」
他微微一笑,「一切可安好?」
「好。」
歐辰威想了下,喚來在門外候著的梁啟二,「梁總管,先帶夫人進房休息。」
梁啟二立即走進來,拱手道。「是。」而後,他隨即走到夏雨燻的身後,「冒犯了,夫人。」
「梁總管,麻煩你了。」她回過頭朝他嫣然一笑。
他尷尬搖頭,推著她步出廳堂外,再示意兩個丫鬟跟著過來,「日後就由她們何候夫人。」
「我知道,小青、小紅我跟她們很熟了。」這話說來,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兩個清秀丫鬟對她的印象都挺好,因為很多事她都自個兒來,而且也很有親和力,雖然上次留下時的身分頗讓少、尷尬,但換成這次的身分,她們倒是樂觀其成。
因為相較之下,與其讓魏如茵當上主母,還是夏雨燻好,雖然她腳殘了,可臉上的笑容一樣這麼可親。
歐辰威看到夏雨燻等人轉往松林院,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後,才將目光移同正視著魏子健,「很驚訝?」
他點頭,「田爺先行快馬回來交代歐爺指示的一些事時,口氣也頗……」
「不認同吧?我知道,他人呢?」
「昨天就離開了,說是想出去游歷一番,也許流浪幾個月或一年,他說有跟你提過這事,還說反正你每年在盛園頂多也只待兩個月,就會到別的城鎮巡視生意,你們很容易就會遇上了。」魏子健回道。
歐辰威點點頭。好友的確曾說過不想再留在盛園,想好好一個人四處去流浪,因為他自謝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結果自己卻出乎他意料的通自決定成親,沒先和他提過,因此他要好好反省一下……但這些話,原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是說真的。
「另外我想請示歐爺,許多人都送來賀禮,我們是否要在安城再辦一次婚禮,邀他們喝杯喜酒?」魏子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搖頭,「不必了,新娘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何況那些朋友平常己在我的酒樓賭坊吃喝,差不了這一頓。」他不是小氣的人,但下意識的,就是不想讓夏雨燻見到他那些說話沒分寸的酒肉朋友。
「是,歐爺還有什麼要交代?」
他沉思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如茵那里,請魏兄多擔待了。」
「我知道,歐爺不必擔心她,也謝謝爺終于肯娶妻了,雖然與我想象的人選及方式都相距極大。」魏子健也坦言,「但如此一來,如茵終于要面對現實,對爺死心了。」
「我想沒有那麼容易,她很執拗。」
「我是絕不會讓她當小妾的。」魏子健的口氣一下又轉為嚴肅。
他點頭,「我知道,我也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只是我也不懂,為什麼歐爺不娶一個健康正常的妻子?我並非批評夫人或懷疑歐爺的眼光,純粹是不解。」
歐辰威的神色閃了下,隨即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苦笑,「我很難解釋,因為連我自己也還沒有找到原因。」
沒錯,當初听到她受傷癱瘓,還突然要丟繡球決定丈夫人選時,他就莫名沖動寸想要去慶州一趟,原本以為自己只是要去看她的落魄狼狽,怎知當見到繡球在不間男人的手中來去時,他的身體竟像有了自我意識般,飛身去接下了繡球。
就像奕愉說的。他肯定是吃錯藥了吧。
盛園里,處處是亭台樓閣、美麗的花園及金碧輝煌的廳堂,有假山流泉飛瀑,甚至有波光粼粼的大型人造湖美得宛如仙境,而這里無論哪個景致,夏雨燻都很熟悉,就連奴僕們也不陌生。
她舒服的被下人們推著走,眼楮四處瀏覽美景,只是心里卻覺得荒謬又荒唐,像是夢境,偏偏這又不是一場夢。
但不得不說盛園的下人辦事效率真是高,听說他們在得知主子新婚的訊息後,花了短短三日就讓松林院原本很男性化的院落臥室變了個樣子,不僅四處布置得喜氣洋洋,寢室內也多了一座精雕細琢的梳妝台,院里內外更有不少地方請木匠加釘了斜坡板,方便她的輪椅進出,真是貼心。
不過夏雨燻沒想到的是,其實這些全是歐辰威特別吩咐下人做的。
看著園內美景,此刻小腦袋瓜想的卻是,歐辰威絕對是個很自虐的人,把她娶進門就要看她一輩子、忍她一輩子,他圖的是什麼?
回程時,她不過多說了些話,他就受不了的點她睡穴,那接下來的日子是否也不高興就點她穴?她真的不懂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不意外,這一整天她又沒有見到他,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個大忙人,可入了夜,用完晚膳也沐浴完,小青跟小紅將她推到寢房未將她扶上床即先行退下後,她竟然看到歐辰威了。
在松林院里,除了歐辰威的寢房外,還有一牆之隔的側廳客房,她曾經是那里的房客,而且回程這兩晚的住宿,他跟她也是分房睡,所以她一直以為回到盛園也是比照辦理,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如此。
他似乎也梳洗好了,月兌下外袍後就走到輪椅前,神態自若的俯身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接著自己也上了床,為兩人蓋好被子。
夏雨燻不自覺掖緊被子這動作泄露了她的緊張。接下來他們會發生什麼事嗎?像補過洞房花燭夜之類……
但她想太多了,沒一會兒,就听到他平穩的呼吸聲低低傳來。
呼!她松了一大口氣,卻又好像有一點點……失望?
她粉臉突然一紅。老天爺,她到了思春的年紀了嗎?怎麼老想著不正經的事,雖然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別想偷襲我。」歐辰威突然睜開眼,嚇了她好大一跳。
夏雨燻急急的反駁,「你……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吧?」
他只是側瞄她一眼,背過身繼續睡覺。
什麼嘛!也不想想她會躺在這里是拜他所賜,還伯她偷襲?
不過這床好像特別大,是因為他常常在這里跟別的女入翻雲覆雨嗎?他始終沒告知她,當初她到底有沒有傷到他的重要部位,她那一斧頭下去,該不會在他心頭造成了什麼陰影吧?
胡思亂想好久,她終于才不敵周公召喚,沉沉睡去。
歐辰威在此時張開眼眸,轉頭看著呼呼熟睡的她,喃喃低語,「我到底是怎麼了?而你,又對我做了什麼?」
他會如此因惑,是因為這個時候他不該躺在床上,尤其是在剛回到安城,按例他該到經營的青樓賭坊走走看看,但他卻什麼也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守著他的新婚妻。
一整夜,他難以入眠,甫闔眼小憩便已天亮,而他起床時,顯然驚動了一晚上都貼靠著他睡的人兒。
夏雨燻立即驚醒,即使睡眼惺松、腦袋仍混沌,她也是伸手拉住他,「等等,我們一起用個早膳,我有話說……」
她的話未說完,就因為他起身向前的動作,整個人也被拉扯向前,可她下半身纏住被褥,偏偏癱瘓的雙腳又使不上力,眼看就要摔下床跌個狗吃屎,一個身影迅速竄回,雙手抱起了她,將她放回床上。
她輕呼了口氣,看著臉色鐵青的歐辰威,「謝謝。」
「你別亂動,等丫鬟們進來伺候。」丟下這句話,他立刻沉著臉走人。
一早就火氣那麼大?是睡不好噢?她在心中嘀咕。
不一會兒,小青、小紅就走進來替她打點梳妝並換好衣服。
夏雨燻忍不住道。「我想跟歐爺一起吃早膳,他人呢?」
「歐爺沒有交代,我們也不敢問。」兩人互看一眼,一起向她搖搖頭。
看來是沒辦法了!她只好認分的讓她們將早膳端進房里,一人獨享。
但她才將兩個丫鬟遺退,免得吃飯遺像有人監視,房門卻又被打開,對方連門都沒敲就進來,她立刻猜到來人是誰。
果真,進來的是魏如茵,兩人初見面時就很不對盤,如今她身分大躍進,兩人之間更是暗潮洶涌了。
魏如茵深吸口氣,微微偏過頭就見哥哥仍站在門外,因此她只能回頭,雙手端著茶盤繼續走進房。
夏雨燻也從大開的房門口看到魏子健,她朝他點頭微笑,他旋即轉身離去。
她的目光收回,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高得像座山的魏如茵。原來這女人是被她哥哥押過來的,而茶盤上那杯熱茶,看來是給她這個當家主母賠罪的。
「對不起,夫人,昨天的事是我不對,請夫人見諒。」魏如茵說得不情不願,眼角余光偷瞄身後,看到哥哥已不見身影,眼中頓時閃過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