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語 第一章
懊久沒看到古慎然。
他好象很久沒出門了。
她也很久沒見到他，久到神經大條的她都注意到了，並且心驚膽跳。
懊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幸好古家和韓家比鄰而居，兩家人感情好，又差點結為親家，所以他們都有對方家里的鑰匙，可以互相照應。
晚上，韓巧語下班後就立刻拿了古家的鑰匙開門，想要看看古慎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一開，一時間烏黑、沒有燈光的室內和沖天的酒氣，讓她涌起強烈不安的感覺。
啪啪啪——
矮巧語立刻打開電燈，頓時屋內一片光亮。
她看到坐在沙發上背對著她的熟悉人影，這才稍稍松下一口氣。
「古老頭，原來你在家。」害她嚇一跳，以為他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都不開燈？」
對方無語。
「古慎然，你在搞什麼鬼？這麼晚了也不開燈，你在省電……嚇！」嬌甜的容顏一變，韓巧語瞪大眼，看著慢慢抬起頭來和她面對面的人。
他……是古慎然嗎？
印象中的古慎然向來注重外表，是個既干淨又整齊到近乎龜毛的男人。可現在那張向來修整得干干淨淨的臉上竟然出現了許多胡髭，頭發散亂，衣著邋遢，看起來……嗯，說好听一點叫做男人味或頹廢的藝術家氣質，可若說老實話，眼前這個人簡直跟個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迸慎然手上還拿著酒瓶，一口接著一口將酒往嘴里倒。
「古老——」差點叫錯名字。韓巧語凝視著他，十分心疼。「慎然哥，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那頹喪的模樣讓韓巧語心里泛著酸。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親手足，但是關系更親密。他是一路呵護著她們姊妹的好大哥、大好人，但是現在讓自己變成這樣，教人如何不心疼？
「我怎樣？我變成怎樣都沒有意義了，不是嗎？小顏已經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她永遠不會回來了……」古慎然的表情淒苦、語氣絕望，簡直教人不舍。
「別這樣，慎然哥，你自己不是說過要祝福他們，只要花顏幸福就好？」難道他只是說場面話……
「是啊，她幸福就好，幸福就好。」他又繼續灌酒，眼神空洞，臉色慘白。
「慎然哥，別再喝了，你這樣傷害自己又能挽回什麼？」韓巧語搶下了他手中的酒。「振作一點。」
「振作？」古慎然搖頭。「沒有意義，那沒有意義了……」
他突然站起來走向落地窗，將落地窗的門打開，步向陽台——
「慎然哥，你要做什麼」韓巧語跟了上來。
「我……」古慎然回頭對她一笑。「巧語，小顏真正愛的人是季炫野嗎？這是真的嗎？」
呃，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畢竟韓花顏都已經嫁入季家了呀！
「慎然哥，你不要想太多……」
迸慎然突然狂笑，笑到流淚。
「你說，如果我從這里跳下去，小顏會不會記得我一輩子？」他用力強調。「一輩子？」
跳？從陽台上跳下去？
天啊！這里有七層樓高耶！這跳下去還有命嗎？
「慎然哥，你別開玩笑了，這、這一點都不好玩。」韓巧語花容失色。
「別了！巧語，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迸慎然叮嚀過後，突然縱身一躍——
「慎然哥——」
慢了一步。
就僅僅慢了一步，她抓不到他，真的抓不到他——
「慎然哥——」
砰——
矮巧語一身冷汗地坐了起來，茫然地看著四周，這才發現前幾天剛買的鬧鐘竟然摔跌在地上，塑料外殼四分五裂，模樣甚慘。
不過她完全沒心思去思考鬧鐘的情況，擔心的只有古慎然。
對！迸慎然，他……他跳樓了，就在她的面前，像只飛鳥一樣，筆直地往地上沖去。
她想要抓他，可是抓不到，她完全抓不到他、抓不到他……
「慎然哥，慎然——」
「什麼事？一早就鬼吼鬼叫的」一個穿著休閑，外罩婆婆媽媽圍裙、手上還拿了把鏟子的挺拔男子走進來。
他正是古慎然。
在看到地上「陣亡」的鬧鐘後，那雙濃眉不禁皺起。
「這個月的第三個了。」而這個月才過十天啊！
矮巧語沒空理會他的揶揄，直接往他懷里沖——
「慎然哥，你是活的吧？你沒死吧？你不要嚇我了，快告訴我你沒死，你沒跳樓，你沒……哎喲！懊痛！」
鏟子的柄敲在她額頭上，那力道還不小，痛得她唉唉叫。
「醒了沒？醒了就出來吃早餐，別再作夢了。」古慎然酷酷地往外走。
「你……有沒有良心，打得這麼用力？虧你跳樓時我還好心去拉你一把。」雖然沒拉到。「現在你居然打我，嗚……」她嘟著唇，揉著被打痛的額頭。
突然，韓巧語又想起什麼，慌忙地跑到外頭——
在「確定」看到正忙著將營養早餐放在桌上的人沒消失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他沒死。這麼說，我真的是在作夢了，嗯，真的是作夢！」
可是她怎麼會作這麼可怕的夢？
矮巧語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對自己的惡夢有些不解。
迸慎然不像個會鬧自殺的人，他不像啊！
但是——
「慎然哥，你搞錯了吧，姊姊已經出嫁了，你怎麼還準備三份早餐？」韓巧語盥洗過後，立刻到餐桌前報到。
由于古、韓兩家的父母都在南部工作，因此兩家的大小事務，包括三餐幾乎都由這個新好男人古慎然包辦了。
他會在韓家做早餐，然後和她們兩姊妹一起吃完早餐，再送韓花顏去上班。
但現在韓花顏已經出嫁了，家里就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啊，我習慣了。」古慎然清朗地一笑。「一時忘記。」
巧語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雖然他一臉平靜，但她的心卻被高高地吊起。
對！就是這樣——習慣！
迸、韓兩家的感情很好，因此他們根本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韓花顏還是他「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
而現在未婚妻琵琶別抱，也難怪他會「不習慣」。
「慎然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什麼心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自己悶在心里，知不知道？」韓巧語的擔憂之情都寫在臉上。
「你在胡說什麼，我會有什麼心事？」古慎然輕松地笑笑。「快吃，你要遲到了。」
矮巧語還是不放心。「真的，慎然哥，你不要把事情悶在心里，我知道你忍得很苦，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你就表現出來吧，我又不會笑你。」
迸慎然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無奈。
「韓巧語，你大概忘記你今天的工作了，剛剛你家雷老大打電話來，說你今天要是再遲到，他就要扒了你的皮。」他涼涼地轉述。
「哎呀！你不要轉移話題，我——」韓巧語突然瞪大眼。「你說什麼？雷老大打電話來？他說……」要扒她的皮？
轉頭看向時鐘，發現再過十五分鐘她就要遲到了，而從家里到公司至少也要十分鐘的車程。
「天啊，你好壞心，居然到現在才說！」韓巧語尖叫。
她捧起桌上的新鮮柳橙汁咕嚕咕嚕地灌完，然後將法國吐司咬在嘴里，直接沖到鞋櫃去。
「偶告訴泥，偶若真的粗到就扒泥的皮……哼哼！」她嘴里邊咬著吐司邊穿鞋，講起話來也很含糊不清。
小短靴真的不太好穿，韓巧語以金雞獨立姿勢——我跳、我跳、我跳跳跳，穿上了一腳後，她又穿另外一腳——
「小心一點，不要這麼毛躁，差個幾分鐘不要緊。」
「什麼不要緊？大雷罵人很可怕……哎喲！」韓巧語抓起嘴里的吐司跟他抬杠，一面說話一面穿鞋，身體的平衡感一時沒抓好，整個人往旁邊跌去。
「小心。」古慎然眼明手快地上前接住她，並將她手上的吐司拿走。「你慢慢來，反正都遲到了，乖乖坐下，吃完早餐再去。」
嘖嘖！這片法國吐司被她一抓變得好惡心，這樣她也吃得下去？
「不行啦！」韓巧語搖頭，搶回了她的吐司，再度咬在嘴里。「大雷會罵人，而且今天的案子很重要。」
她是知名服裝設計師雷風的助理，還身兼業余模特兒。
雷風做事向來認真，罵人特大聲，像是打雷一樣，尤其最討厭人家遲到；偏偏韓巧語就是不受教，每天早晨都要跟瞌睡蟲「拔河」，遲到是家常便飯。若非她平時表現不錯，又是雷風的愛將，早就回家吃自己了。
今天有場秀要走，她得趕快去公司準備才行。
「早餐更重要，我說過幾次了，早餐不吃會變笨，你知不知道？」古慎然硬將她拉到餐桌旁。「幸好我今逃つ做了一份，給你吃。」
「慎然哥……」
「不要再說了，我說這樣就這樣，你不吃早餐會弄壞身體，狼吞虎咽更是要不得，快回來坐好，乖乖吃早餐。」
榜！真是的，她差點忘記這個古老頭愛碎碎念的特質。
「古老頭，你很煩，我說不能遲到就不能遲到嘛！」都怪他堅持要她養成吃早餐的習慣，害得她每天得吃完早餐才能上班，要不然她也不會遲到。
這下，韓巧語執意往外走。
「你……」真是惡性難改。古慎然無奈地搖頭，開始打包桌上多做的一份早餐。「算了算了，早餐你帶在車上吃，我送你去上班。」
「那怎麼行？你送我，那花顏——」
突然現場一陣沉默。
完了，韓巧語吐了吐舌頭，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迸慎然習慣做三人份的早餐；而她也習慣看著他送韓花顏上班。
「小顏現在有阿野照顧，用不著我費心。你也別發楞，快走吧！」古慎然一下子就回過了神。
巧語偷偷地覷他，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很平常。真是怪了，他真有這麼瀟灑？
「慎然哥，我……」
「很好，距離你到公司的時間只剩下五分鐘。」
「五分——」她看向時鐘，真的耶！「媽呀！快啦！」
矮巧語立刻拉著他往外沖——
上了車，車子平穩地開動，韓巧語這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我遲到，你也會遲到，難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是星期天。」古慎然回復。
他是季氏集團的國外業務部副理，除非工作很忙，要不然都是朝九晚五、周休二日的上班族。
「對喔。」韓巧語的工作比較特殊，常常假日還更忙碌呢。「那你今天安排什麼活動？」
「沒有。怎麼，有事？」他並不是個熱愛社交活動的人，更何況在外面忙碌了一整個星期，假日他喜歡在家里休息。
矮巧語心里嘀咕著︰星期天，他一個人沒事做，說不定會胡思亂想，接著想到未婚妻嫁人，新郎不是他，然後借酒澆愁愁更愁——
「慎然哥，你今天陪我好不好？」她突然拉住他的袖子。
「陪-？」
「對啊，我今天要走秀，我……我會緊張。」
緊張？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韓巧語會緊張？呵，古慎然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
「巧語，你在搞什麼鬼？」古慎然利用停紅燈時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又惹了什麼禍？」
「哪有哪有？」真是天大的冤枉，她是關心他耶！沒想到好心被雷親。
不過不管怎麼樣，古慎然對她都是好得沒話說，他甚至沒有因為她的雙胞胎姊姊韓花顏嫁給別人而「遺棄」她，放她自生自滅，要不然像她這種缺乏生活能力的家事白痴肯定會完蛋。
「我要你陪我、你陪我啦！」韓巧語扯動他的袖子。
「韓巧語，我在開車。」古慎然提醒。
矮巧語這才放開手，不過聲調卻提高了許多。「慎然哥。」
「好！陪你陪你，你真麻煩。」這個小女子又吵又鬧的，真是受不了她。
偏偏他就是讓這對韓氏姊妹給吃定了，對她們的要求完全沒辦法抗拒。
只是，平平是雙胞胎，韓花顏就溫柔乖巧，善解人意；不像韓巧語，說不過就用「盧」的，非達到目的不可，真是讓人頭疼。
「呵，慎然哥，你真好。」這下子她不用擔心他一個人會胡思亂想、會想不開了。
「嗯哼，現在是慎然哥，不是古老頭啦？」他揶揄。
「是啦，你還是啊！誰叫你那麼-唆，早答應不就好了，害我浪費好多口水，我很累耶！」
「韓巧語，你再得寸進尺看看。」
「呵呵，慎然哥，你最好了。」夠狗腿吧！「那你以後都要陪我。」
「陪-？為什麼？」
「因為……」韓巧語斟酌著。
懊怎麼說呢？總不能說她擔心他會想不開，所以才要這樣緊迫盯人吧？這個理由古慎然一定無法接受。
她小腦袋瓜子轉呀轉地。「因為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古慎然瞪大眼楮，隨即大笑。「哈哈哈！是嗎？你也會喜歡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哈哈哈——」
矮巧語傻眼，她……一個水當當的大美女在對他示愛，不是在講笑話耶！他怎麼笑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