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邱比特 第九章
清晨,晨曦灑落大地,涼風輕拂。一聲聲自窗外傳人的鳥叫蟲鳴,輕輕喚醒了沉睡中的陸心誼。
張開惺忪睡眸,她看見窗外在淡藍天空任意飛翔的鳥兒。
眨了下眼,她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昏睡的腦子也已然清醒。
羨慕。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其他感覺。
清麗淡雅的柔美紅顏,心緒空然,面無表情。現在這樣太過難捱的日子,幾乎褪去了她臉上所有笑容,也磨滅了她所有心力。
現在,在洛家度日如年的她,就只是靠著克希與肚里的孩子在撐著。
而每天一醒來,她都為自己重復一段話——
只要孩子生下來,她就可以離開洛家,就可以擺月兌洛母的刁難。
所以要忍,她一定要忍。
唉。輕嘆一聲,她偎進一旁仍沉睡中的男人的懷里。
傾听他平穩的心跳聲,心誼抬手輕撫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
再四個月,她就可以解月兌了。撫著自己的肚子,一抹溫柔淡笑,揚上她的唇。
這是她的孩子……她和克希的心肝寶貝……
突然,另一只手罩上她的手而貼住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醒了。」微仰顏容,她看著已醒來的他。
「嗯。」在她額上烙上一吻,他與她一同撫著她的月復部。想到產檢報告上醫生的診斷,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龐,洛克希心疼的微微擁緊她。
「辛苦你了。」
「只要寶寶可以平安長大,一切辛苦就都值得。」看著他,她微微笑著。
匆地,她眼色一暗。只是她真要將自己的孩子,交給克希的母親帶嗎?
想到幾個月來,洛母對她的有意刁難,她擔心未來自己的孩子,也會……
「孩子生下來後,我想自己帶。」
「當然好,就怕你太累了。」他笑著一口就答應,
「你不問問洛媽媽的意見嗎?」她坐起身,愣眼看他。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決定就可以。」他笑瞪她一眼。
「你不擔心洛媽媽會不高興?」
「這是我的孩子。」他再次強調,並在她唇上烙下一吻,「況且,你是孩子的媽媽,由你親自教養,是最好的,不是嗎?」
翻身下床,他拿過披在一旁的晨縷罩上赤果的身子。
「嗯。」跟他一塊下床的心誼,如釋重負,揚于唇角的笑意也更濃。
「為什麼我覺得你好久都沒這樣笑了?」他正視她的眼。
「我……」
「你近來讓我有點擔心。」他盯著她的眼。
「我沒事。」
「那就多笑點,好嗎?」抬手輕撫她的頰,他眼里有著溫柔。
「我盡量。」看他走進主浴室盥洗,心誼快步轉往與隔壁客房相通的浴室。
梳洗完畢,洛克希步出浴室,轉進更衣室,換上一身的名家西服。
突然,一聲驚喊自門外傳來。
「克希?!」重回臥室見不到他的身影,陸心誼驚聲呼喊。
「我在這里。」手拿西服外套,克希匆忙走出更衣室,讓她可以看見他。
「對不起,我以為你……」看到他還在房里,她緊繃的情緒在剎那間松懈,但蒼白的臉孔有著不自然的笑意。
近來的她太緊張了,緊張到……一看不到他的人,就會慌、就會害怕。
走近她,他靜凝她仍有些驚慌的清瞳。他明顯感覺到現在的心誼,遠比之前還要黏他,而他每一個動作似也都牽動著她所有的情緒與反應。
「沒關系。只是我覺得這陣子,你整個人好像都不對了,你自己有感覺嗎?」
近幾個月來,只要他休假在家,不管他做什麼,她總是緊跟在他身旁,而若她轉身見不到他的人,就會驚慌失措地四處尋他、高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她強烈表現出她缺乏安全感,還有對四周環境的恐懼。
而且,近日來,她的情緒乍起乍落,教他捉模不定,讓他懷疑她是不是真得了所謂的憂郁癥。
「我……」
「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去看醫生,好嗎?」他關心著她。
「不、不用了。」她搖頭,突然她眼楮亮起,「不過,我想如果你讓汪管家跟我一塊回去那里,那……」
「這是兩件事,而且,這事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不是嗎?」答案是否定。
「我……我知道了。」漆黑的瞳,失去了光芒。
「走吧,該下樓吃飯了。」
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洛克希伸手摟著她,步出睡房向外室走去。
「對了,我想從今天起,也請李嫂幫你補補身子。」
「這……」走出房門,她睜眼看他。
「我想有李嫂和媽媽一塊替你補身子,你應該很快就可以變得白白胖胖了。」
「這樣可以嗎?洛媽媽她會不會生氣?」
「生氣?有李嫂一起幫著照顧你和她未來的寶貝孫,她高興都來不及了,為什麼要生氣?」他不解,「倒是你為什麼一直在顧慮她的想法?還擔心她不高興?」
「我、我只是擔心她會以為我對她有什麼意見,所以才要你讓李嫂……」她低下頭,神色不定。
「你放心,她不會的,等一下我會先告訴她這件事。」
「嗯!」一抹笑揚上了她的眼。
只是,再一次見到她如釋重負而揚上眼的笑意,洛克希卻微擰了眉。
想起上次听到陳秘書與同事閑聊懷孕吃補,所有人都一副想吐的模樣,再對照心誼此時眼底的笑意,與她近來的暴飲暴食,洛克希心底隱約感覺有異。
他以為在母親天天為她炖補後,現在要她再多吃一份李嫂準備的,她定會聞補色變、會推拒,但她沒有……看著她,洛克希心底有著許多疑問。
「怎麼了?」她看他。
「沒,走慢點。」他一笑,溫柔提醒。
♀wwwnet♂ ♀wwwnet♂
推開洛克希辦公室的門,錢重謀大步來到他辦公桌前。
「這些要請你去。」他遞出三張別致精美的請柬。
蹙擰眉間,洛克希放下鋼筆,拿起其中一張。
星期五日本森田集團,要在東京撒皇飯店舉辦集團成立三十周年酒會。
「你的。」遞還淡色請柬,他拿起另一張。
是察諾王國的皇沙集團企業小開,星期三晚上要在察諾的豪華酒店辦婚宴。
「你的。」再遞還他一張,他拿起最後一張。
隨意掃了淡藍請柬內容一眼,克希即欲再丟出去,但,他頓了下。
收回手,他再看仔細。
明天中午,高雄的商大集團要為藍海度假村舉辦開幕酒會。
「還是你的。」他將淡藍請柬送回錢重謀手中,說道︰「如果真有困難,那森田和皇沙就請其他人代表去,不過商大少東和我們有交情,一定要親自去才行。」
「問題是,我如果有辦法去商大的開幕酒會,森田和皇沙我也一定會到場。」錢重謀翻著白眼,沒好氣的看他。
「什麼意思?」才想再提筆批公文的克希,抬眼看他。
「笨助理忘了把這三件事排進我的行程里,而晚上我就要搭機去美國了。」
「這……」
「再說,商大少東和我們也有點交情,我們兩個都不去會對不起人家,所以你一定要去。」錢重謀笑著重復他剛才提出的理由。
「但這陣子心誼身子情況不怎麼好,我如果離開……」
「那就把她也帶去。」
「就告訴你,她這陣子身子不太好,你還建議我帶她出去?你是沒腦子了,是不是?」洛克希忍不住瞪他。
「干嘛,吃炸藥啦?口氣這麼沖!」他怒瞠黑眼,忍不住咒罵起此刻正在他辦公室里哭得浙瀝嘩啦的小笨蛋,
媽的,居然給他捅這個樓子,還害他被克希唾棄沒腦子,等這事解決了,就看他等會回去怎麼擺臉色給她看!
「我也不過是請你到南部出差個幾逃邙已,又不是要你去美國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懶得跟你說!」
「懶得跟我說?沒關系,那事情就這樣決定,商大給你,我晚上照樣出國。」
不給克希拒絕機會,錢重謀快速交出手中請柬,轉身就走。
「重謀,你——」
看著已無人影的門口,他俊美顏容神情凝重。
♀wwwnet♂ ♀wwwnet♂
下班回家,克希在餐桌上提起重謀請他代為出差的事。
「你要出差!?」陸心誼驚瞠漆黑的瞳。
「重謀的助理出了錯,沒排好行程。」他夾一塊雞肉給身邊的她。
「不能不去嗎?」如果他晚上沒回來,那……看一眼洛母,心誼臉色蒼白。
「商大那里一定要去。」他夾了她喜歡吃的空心菜到她碗里,「下午商大少東才打電話來確認,還提到另有案子想和C&L合作。」
「那、那我跟你一塊去,好不好?我可以待在飯店里等你。」心誼急急說道。
「可是你最近身子不太好。」他濃眉緊擰。她真的害怕他離開家里。
「沒關系的,我沒……」
「心誼,你這就不對了。」洛母放下碗筷,打斷她未完的話,「克希他是出差工作,又不是出去玩,你怎麼可以說跟就跟呢?」
「我……」
「難道你要他一邊工作,一邊掛心你的事?」
「我……我……」緊抿著唇,一絲水光劃過她的眼,「對不起。」
「沒關系,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離開。」他笑著,「這樣好了,只要一談完公事,無論多晚我都搭機回來,這樣奸不好?」
「真的嗎?」她臉上有了笑。
「那怎麼可以?!」洛母借故斥道,「你剛才不是說還打算從高雄轉機去日本和察諾嗎?」
「我可以另外派人去。」
「你——」壓下心底怒火,洛母轉頭笑問她︰「心誼,你希望克希這樣做?」
「洛媽媽,我……」低下頭,她沒敢再說話。近來,她是越來越怕洛母了。
「媽,公司的事我決定就可以。」看一眼洛母,洛克希示意話題到此為止。
看心誼似乎吃飽了,他拿起一旁的湯碗,盛了碗雞湯給她。
「來,這是我吩咐李嫂從下午就熬炖的雞湯,你多喝點,才有營養。」他笑著喂她一口,滿心希望可以將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嗯。」知道他明天晚上還是會回來,陸心誼安心許多,臉上有了笑容。
但眼看兒子因為擔心陸心誼,而不肯听她的話,洛母心中怒憤難平,重放手中碗筷,推開餐椅憤身離去。
「克希,洛媽媽她……」看著怒步離去的背影,她情緒緊張。
「沒關系,一會她就氣消了。」他再喂她一口湯。
「可是……」
「哪有什麼可是的?公司的事是由我和重謀負責,她不該千涉。」
「但是……」
「你放心,媽她會想通的,沒事的。」
「是嗎?」真的會沒事嗎?轉頭望著洛母離去的方向,想著方才她離去時的憤怒,心誼的心惶恐不安。
♀wwwnet♂ ♀wwwnet♂
棒天洛克希搭機南下,在參加過商大集團度假村的開幕酒會後,即與商大少東回到集團辦公室商討合作專案的內容。
才聊了幾句,克希就知道開發專案內容太過繁瑣,一天時間絕對不夠,洛克希當下即拿出手機打回家里,告訴心誼將晚一天回台北的事——
「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忙吧,忙完了就早點回來。」她語調異常輕快。
「我會盡快回台北。」听到她輕快的語調,洛克希安心不少,殊不知那是心誼不想打擾他工作,與洛母在一旁惡瞪警告所裝出來的。
「克希啊,你就放心工作,別再擔心心誼了,這兩天你不在家,我和李嫂和汪管家會奸奸代你照顧她的。」是洛母溫慈的嗓音。
為了讓自己更放心,上午出門前,洛克希還另外交代汪管家要幫著看顧心誼。
只是,他一點也不知道當時在一旁的洛母,是笑在臉上怒在心里。
「謝謝媽媽,那心誼就麻煩你們了。」
「這沒問題的,等一下,我還打算帶心誼一塊到外面走走呢。」
「媽,那你要多注意點,心誼肚子越來越大,你別讓其他人撞到她了。」他突然想到一事,「對了,媽,心誼她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你……」
「好,我知道,你快去忙吧。」喀地一聲,洛母切斷通話。
洛克希擰眉看著突然被切斷通話的手機。怎麼回事?
「你沒事吧?」一道低沉嗓音響起。
「沒事。」抬眼看向坐于對面沙發上的商大少東,他斯文一笑,收奸手機。
「那就好。對了,我覺得心誼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耳熟?」克希訝異,「她姓陸,心口的心,友誼的誼。」
「陸心誼?你有她的相片嗎?」
「當然有。」洛克希笑著拿出皮夾,自里邊抽出一張他與心誼的縮小跋照。
「還真的有點印象。」他遞還照片。
「真的?」收好皮夾,克希揚眉看他。
「我有必要騙你?只是,我忘了是在哪見過她了。」他擰眉思索。
「你不是只對有身價的名門干金有印象?」洛克希笑他。
「這就表示,她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他回以一笑。
「你說心誼可能是名門干金?那怎麼可能?」一听,洛克希更不相信。
「有什麼不可能?」
「心誼她生活簡單,衣著樸素,也沒有一點驕性,以前租的屋子又簡陋,根本和干金小姐扯不上邊。」
「是這樣嗎?那她有說過自己沒其他親人嗎?」
「這……」洛克希頓了下。心誼從沒這樣說過,但也從不提她以前的事。
「不過不管她是干金大小姐,還是小甭女一個,對你來說都沒什麼差別︰倒是你母親會願意接受她的存在,讓我有些意外。」他笑著。
「什麼意思?」克希一愣。
「難道你忘了,你母親大人的‘愛子’心切,曾‘享譽’南北社交圈?」他以言語打趣,笑看洛克希。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克希臉色已變。
「你以為這是笑話?」他唇角勾揚,意有所指的看著克希。
太過明白的暗示,教洛克希坐立難安。
「不談這事了,公事要緊。」
翻開商大專用檔案夾,洛克希將話題導回公事。只是……方才商大少東出口的幾句話,已在他心底發了芽。
必想母親以往對待他身邊女伴的態度,再想到心誼這陣子日漸消瘦、強烈缺乏安全感,又一再顧慮母親心情想法的事,洛克希感覺心情頓然沉重而紛亂。
「我們就從這計畫的發展性先談,如果……」穩下異常焦躁的心,他審慎評估著手中企畫專案的可行性。
他想盡快確定與商大集團合作的可行性,好早點回台北安排心誼離開洛家。
♀wwwnet♂ ♀wwwnet♂
心中怒火旺燃的洛母,一掛斷電話,就命令陸心誼跟她一塊出門。
兩人二肘一後往附近綠色公園走去。
一過馬路,一回頭,洛母發現陸心誼還落後她數步之遠——
「你走快一點,成不成啊!?」她怒聲吼道。
「是。」緊抿著唇,陸心誼點下頭,加快腳下步子。
只是不管她怎麼走,懷孕的她總是落後洛母幾步,也總是一再的被吼、被念。
眨去眼中澀意,陸心誼努力想快步跟上她。
「你不能再快一點嗎?!」等不及她跟上,洛母氣得回頭一把抓住她手腕,就強拖著她沿著人行道往前方綠色公園快步走。
「對不起……」幾次差點摔倒的心誼,額際沁出冷汗。
「除了會說對不起,和告我的狀之外,你還會說什麼!?」洛母怒言道。
「洛媽媽,我沒有!」她張大雙眼,驚望一再拖著她走的洛母背影。
「還說沒有!?如果沒有,克希怎麼會突然要李嫂炖雞湯給你喝?又突然要汪管家幫忙看著你?!」怒止住腳步,洛母回身憤聲問。
「我……」才站穩步子,陸心誼就被洛母難看的臉色嚇得倒退一步。
「一定是你在克希面前搬弄是非,所以克希才會那樣決定!」
「洛媽媽,我真的沒有,我從來都沒有在克希面前說過你什麼,真的!」陸心誼驚聲揚道。
「沒有?你以為我有那麼好騙,你以為我沒腦子嗎?」她一臉敵意。
「洛媽媽,我真的沒有……」她滿是委屈。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分,居然妄想母憑子貴嫁進我們洛家?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她言語苛刻而難听。
「洛媽媽,是克希希望我替他留下這個孩子,所以我才……」陸心誼想替自己解釋,但討厭她到了極點的洛母,根本听不進她的話。
「你什麼也不必再說,我是不會相信你的!」她瞪眼怒喝。
「洛媽媽……」一再被誤解,陸心誼委屈的紅了眼眶。
緊抿著唇,她噙著淚水垂下頭。可,見她一副無辜可憐模樣,洛母是越看越生氣,也越看越火大——
「你哭個什麼勁?我罵你、打你了嗎!?」洛母語調尖銳地罵道。
「我……」陸心誼驚抬淚眼。盛怒下的洛母教她害怕。
不想讓自己的日子更難捱、更難過,心誼急忙抹去不斷落下的淚。
「洛媽媽,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愛哭,請你不要生……」心誼一再哽聲道歉,她希望可以稍稍降下洛母心中憤揚的怒火。
但,早已經氣瘋了的洛母,怒到了極點,于是動手推她,憤聲尖叫——
「你給我滾開!我不想再看到你……」啪!她一掌直接推開眼前的心誼。
陸心誼驀瞠雙眸。那突然擊上她胸口,朝她憤力推來的力道,敦全無防備的心誼,頓失平衡,朝身後馬路直摔而下。
驚啟紅唇,她急揚雙手,想穩住自己後仰的身子。
但,來不及了。
啪。一輛疾駛而過的轎車,狠擦過她,教她身子一翻,臉朝柏油路面,硬生生撲下。
砰——
「啊……」駭眨黑瞳,僵臥于地的她,唇角微顫,腦海空然,久久無法回過神。
時間似凝結于那瞬間。
焙緩地,來自四周的喧囂吵嚷,喚回她遠去的心神。
慢慢地,她僵臥于地的身子,微微動了下。狠咬紅唇,她以顫抖的手抵柏油路面,慢慢撐起自己。
她想教自己快快站起,想敦自己不要再壓著自己的孩子,但,來自月復部的一陣劇痛,卻讓她沉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