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愛人 第五章
「回來了!」晦暗不明的臥室里,他魔魅的嗓音由帷幔低垂的四柱大床飄去。
「嗯!」月兌下外衣,她輕應了聲。
「今天又去哪兒了?炮台公園、渡輪碼頭,或者又听歌劇去了?」他的語氣有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酸味。
但敏感的歐運琛卻嗅出了他的不對勁。「是你自己要我好好招待他的。」她挑釁地看著他益發爍亮的藍眸。那天他丟下她時,是這麼對她說的。
「我可沒要你每天樂不思蜀呀!別忘了你是‘我的’總裁!」這些天來,她天天與路敦逵同游紐約,每每到日落月升才入門,讓他的情緒一日比一日怪異,甚至無法安坐于辦公室內、處理進軍歐洲的事務。
「我只是照你要我做的事去做,就像你常常要我在文件簽名一樣!」卸下頭上的發簪,讓盤了一天的秀發松散于肩上。她要讓他知道,那天他那麼丟下她,她是不好受的。
「不要任性!琛兒。你明知道紐約的治安狀況,每天這麼晚回來……」言未盡,她便沖口阻斷。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早點回來,你仍會讓我和路敦逵一起出游是不是?」她生氣的將月兌的洋裝扔向床上的他,然後轉身欲住浴室走。
凌冱迅捷自床上跳下,攫住她,沉聲開口命令︰「我勸你打消那個念頭!」
「你在意嗎?你會吃醋嗎?」背部傳來他胸懷的暖意,讓她直想轉身擁住他,但她仍咬牙問著他的感受。
「會!我會!」雖然搞不清心里紛亂酸澀是否是吃醋,但他確實在意她成天與路敦逵出游。
她聞言,猛然地轉身捶打著他。「你可惡!可惡!你可……知道,那天你頭也不回的把我丟在餐廳里,我有多傷心……我看到你的背影和父親一樣……不要再這樣對我……不要……」粉拳用力的捶打他光果的胸肌,她發泄似的喊著。
「答應我,除了公事,不再和路敦逵出去!答應我!琛兒!」凌冱使盡力量的擁緊她。他不想再過白天在辦公室猜測她的去處、晚上等她入門的日子了,這種掌握不住她的感覺令他心慌。
「我……要在你身邊……我要你……看我,不要隨便丟下我,我會讓你找不到的……」她嗚咽地說著,倘若,她再一次傷心,那她肯定會封死自己的心,然後永遠消失,就像當年跳海那樣。她會的!貶的!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低頭吻住她。他永遠不會讓她月兌離他的掌握的。
撬開她的牙關,糾纏著她的舌,吮著屬于她的甜,雙手托高她的臀向他灼熱的悸動……
「怎麼哭了?我弄痛你了?」他輕撫著她頰畔的發,意外發現她紅灩的臉蛋有著熱淚。
「嗯……」撫著他肩頭上自己的齒痕,她輕笑搖頭。
「你總是讓我克制不住!」將她攬入懷中,他不由自主的低嘆。「睡吧!明天得和我到公司。」
在他懷里點點頭,習慣性地將耳朵貼于他左胸前,傾听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入睡。
翌日,歐運琛因為疲累賴床,仍沒趕上與凌冱一同到公司的時間。
明亮的辦公室里,凌冱專注且迅速的批閱著文件。這些理當是總裁的工作,但卻全是他在處理。
「少爺!」韓峻手持一份文件走進他的辦公室。
「有消息了?」頭也不抬的繼續批閱文件。
「‘羅瑟集團’給了回應,表示有意願與我們詳談!」韓峻將早上收到的消息報告給凌冱。
「‘羅瑟’?歐洲最大華裔集團?」若與之結盟,那除了能為「歐氏」帶來莫大利益外,更能壯大他向凌政復仇的羽翼。
「是的!對方表明已派了高層來談合作條件……」
「凌特助、韓副理,一樓接待人員通報,有一位‘羅瑟集團’少東來談公事!」接待主任和善的嗓音由內線通話器傳出,阻斷了韓峻的報告。
「他們倒很有效率。」凌冱挑了挑眉,瞥了眼韓峻,拿起話筒命令。「帶他到貴賓室!」切斷通訊,起身穿上掛于衣架的鐵灰色西裝。
「少爺……」
「我親自和他談!」止住矮峻的跟隨,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出去。
「我要娶小琛!」
幾乎在他才轉動門把的那一刻,這句話便如雷電般損痛了他的耳膜,對方仿佛已知道來人是他。
他半眯雙眸看向沙發椅上的男人。「是你!路敦逵。」凌冱走向前,落坐在他對面。
「沒錯!我正是‘羅瑟’少東。」氣定神閑的喝了口咖啡,他表明身份。
「你是來談結盟的事?」他沒帶任何文件,不像是來談公事的。
路敦逵點點頭。「我要娶小琛!」
「什麼意思?」凌冱因他的話而皺眉,胸口微微發熱、揪痛。
「這是‘羅瑟’與你們結盟的唯一條件。」路敦逵決定要帶小琛必維也納,遠離這名危險的男子。盡避他們倆身上有著共同的矛盾氣質,但這男子過于深沉,恐怕不是小琛所能應付。
商業聯姻嗎?凌冱因他的話而陷入沉思。
「你可以不要答應!畢竟總裁是小琛,若她不想嫁我,你答應了也沒用,到時,結盟之事也就罷了!」就算「歐氏」提的合作條件再好,都比不上小琛吸引他。
「換言之,你非娶她不可?」凌冱斂去好臉色,沉著聲問。
「那得看你是否真的有強烈的意願要與我‘羅瑟’結盟!」听起來像是有選擇的建議,但這其實是給凌冱丟了個兩難的問題。
凌冱神情嚴肅的凝視著路敦逵。「羅瑟」是他最好的結盟對象,可說是獨一無二的,但一旦與之結盟,琛兒必將成為路敦逵之妻……
「權勢可讓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學習讓自己的羽翼豐厚,面對仇人時,你會更得心應手。」
不期然地,歐由華的話,撞進了他腦中。權勢、羽翼豐厚,是他復仇時必備的要件,而「羅瑟」將在此提供難得的機會,不要求任何條件,他們只要小琛……
眸光沉定,決心不再掙扎。「我會勸她嫁你。」可憐的歐運琛成了他復仇計劃的第一名犧牲者。
「這麼說,你同意我方才所提的結盟條件?」路敦逵深深為歐運琛靶到惋惜,她所愛的男人這麼輕易就把她給「賣」了。
「沒錯!」凌冱刻意忽略胸口的悶痛,眉頭不皺一下的回答。
背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歐運琛焙步走出醫院門口,雙眸水亮的笑著。
十點多在家醒來後,她莫名的嘔吐反胃,連恩柔準備的早餐都令她惡心,于是她匆匆換衣,準備在恩柔逮到她沒吃早餐前,出門到公司。
而她的確成功的逃出了家門,只不過當她車子開進市區時,她突然莫名的極想吃八十六街ElkCandy的巧克力,于是她驅車前往,就在她下車的那一剎那,黑幕當頭降下,她失去了知覺。
「小姐,你血糖太低在街上昏倒,是路人送你來的。另外,你已懷孕四周了,你知道嗎?」這是她醒來時,一位白人女醫師對她說的話。
在醫院接受了簡單的醫療與檢查後,她最想做的是,趕緊到公司告訴凌冱,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阿子會像他一樣,有對漂亮的藍眼珠嗎?
她迫不及待想看他驚訝的表情,畢竟醫學院出身的他竟沒發覺自己快當爸爸的征兆,她可得好好取笑他一番。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時而輕快、時而沉緩的弦律,自總裁辦公室傳出。
「啊!總裁!您來了啊!」女秘書赫然睜眼。
「誰在彈琴?」她似乎可以看見那人流暢的指法,如同精靈般在琴鍵上蹦跳。這人顯然琴藝不凡。
「是凌特助呀!他已經等您兩個多小時了。」女秘書據實以告。
歐運琛圓睜雙眼。他居然會彈琴!她一點都不曉得。
隨著樂聲往內走,她震驚得難以形容,因為她真的看見他優雅的彈琴英姿。
「你居然會彈琴!」徐緩地走向他,她驚呼出聲。他還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的呢?她迷惑了。
听見她的聲音,凌冱倏然停手,轉身看著她。「你來了,睡到現在?」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你會彈琴,而且彈得很好!」不禁開口贊賞。
「醫學院的學生喜歡利用彈琴來訓練手指的靈活度,我會彈琴並沒什麼好意外!」他淡淡的對她說。
她輕輕笑著。還說醫學院!自己快當爸爸了都沒發覺。要現在告訴他嗎?還是再保密一下?
「琛兒……」看著她唯美的淡笑,他閉上眼叫著她。
「什麼?」她走近他,坐在他腿上。
「我要你嫁給路敦逵。」睜眼看著她絕美的容顏,他暗暗握緊了拳,不露出絲毫感情的開了口。
血液瞬間沖上額際,耳鳴嗡嗡的作響。他剛剛說了什麼嗎?為何她心痛如絞,仿佛萬刃刨過?歐運琛神情恍惚地盯住凌冱,呼吸有些不暢的急喘——
我要你嫁給路敦逵。他是這麼說的嗎?
不!不可能!他們是那麼的相愛,他昨晚才說過,不準她再與路敦逵外出的。她肯定是錯听了他的話,一定是錯听!再問一次,再問一次,她肯定會听到他溫柔的愛語。于是,她微微的揚起唇角,輕聲開口——
「你剛剛說什麼?」
凌冱眉頭深蹙,強迫自己面對她那唯美的笑顏,抑著嗓音,重復。「我要你嫁給路敦逵!」
「你……說什麼?」是在作夢嗎?為何她今天有這麼多驚奇,懷孕四周、他會彈琴,現在又听到他要她嫁給路敦逵,是夢吧!如果是,快讓她醒醒……
「我需要與‘羅瑟’結盟。」要並吞「凌氏」,逼死凌政,後盾愈強愈好。
歐運琛不敢置信的搖頭。「我也是你復仇計劃中的一顆棋子嗎?」她很痛心,沒想到自始至終,自己不過是他的玩具。
凌冱合眸,不去看她眼中的絕望與傷痛。
「你說呀!」她尖喊,發狂似地使力捶他。
「嫁給路敦逵,你能得到幸福……」
「借口!」她憤然離開他的大腿,打斷他的話語。「我若不嫁,你得不到對方的盟約,才是真的吧!」
「我只是個身負家仇的男人,一旦我的計劃成功,我很可能得一輩子以‘凌清’的身份活到死,我的妻、子都得適應我這種人前人後不一的身份……」
「難道不能放棄那個可笑的計劃嗎?」為什麼他心中要有仇恨?好不容易,她有了他的愛、有了他的孩子,忘卻了父母給的痛,為什麼他還要挑起那種不幸呢?
「可笑?對我而言,報仇是我生命的全部。」凌冱眸光閃過恨意。家破人亡!家破人亡!這一點也不可笑!
「你生命的全部?比我和……還重要!」她下意識不想告訴他孩子的事,反正他不會在意的……
「比你還重要!」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殘酷地震碎了歐運琛的心,也摧毀了她對他的愛。
「好!我嫁!」忍住淚水,她挺直身軀轉身看著他,她要他後悔!要他一輩子見不到她、看不著孩子,反正她們對他一點也不重要!
對于她干脆不帶掙扎的回答,他有那麼一刻的憤怒、生氣,但他仍壓下心中的不快。「我會和路敦逵安排好婚禮!」
像不想示弱他的無情般,她倔強的道︰「愈快愈好!」提著皮包,離開充滿他氣息的地方。
看著她漸行漸遠。凌冱突然覺得自己心更空、更虛了。
上流社會的紐約客最喜歡舉行婚禮的地點——聖派翠克教堂,莊嚴的詩歌吟唱,揭開了一場神聖婚禮的序幕。
沒有幸福洋溢的表情,歐運琛冷著絕倫的容顏,挽著父親的義子!凌冱,走向她的「新郎」路敦逵。
對于身邊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她已心死了。
她再也不想被愛、被重視了,比起父親至死都對她不聞不問的漠視,他先愛而後誅的作法,更教她心寒。
挽住她戴著長手套的柔荑,凌冱感受到她的疏離。每走一步,他便覺得她離他遠了一丈。
原以為他可永遠掌握她、佔有她、將她栓牢在身邊的,未料他居然得將她交給路敦逵,只因他心中的天秤上,放著復仇籌一端遠重于她,所以他必須結盟更大的力量來強化自己的羽翼。
但心里那股對她不舍的異樣情緒,卻讓他苦惱不已。愈接近路敦逵,他的腳步便像又多了一塊鉛般沉重。
他無意識的將她的手交給路敦逵,帶著慣有的平易態度,和善的入席,忍著內心的騷動與苦惱,听著他們在神前的誓言,在他們親吻時,雙掌緊握于身側,忍著想扯開他們的沖動,看著婚禮圓滿的結束。而後,婚宴開始。
遍宴在一家五星級飯店舉行,席間有不少歐美古典樂界名人,但並未見新娘出席。
凌冱周旋了一圈,始終見不著她,便轉而問她的「新婚夫婿」路敦逵。
「我有話要和她說。」凌冱態度平和、冷靜,看不出半絲的敵意。
路敦逵頷首,吩咐侍者領他至客房部。「有什麼話,趁早跟她說明白,我明天帶她回維也納。」凌歐兩人的關系若不理清,他肯定無法「抱得美人歸」。
凌冱默然,隨著侍者離去。
歐運琛哀著郁悶的胸口,單手拆下頭飾。宴會上的空氣與人群讓她直想吐,還有身上這襲價值不菲的美麗婚紗,簡直像極了鉗制她的鐵籠。
溫熱的掌輕貼著月復部。她這兒有條小生命正在成長呢!真的要帶著它,和路敦逵回維也納嗎?不!當然不!
她已經想好了!今晚,她將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消失,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她去了哪兒的。
她要凌冱因她的逃離而得不到「羅瑟」的盟約,她要路敦逵降罪于凌冱,她要他不得安寧、不能如願!
她絕不當他「復仇計劃」下的犧牲者!絕不!
「路夫人!」門外侍者恭敬的叫喚,讓她厭惡地皺起細眉。
不要叫我「路夫人」!她在心里怒吼。但仍起身去開門——
「是你!請你出去。」門外侍者已離去,強行進入的是她此生不願再見的人。
凌冱鎖上門,朝她走近。「你今天很漂亮。」伸手輕撫她妝點得亮眼的美顏。
「別踫我!」揮掉他的手,她含怒的雙眸掃過他的臉,恨不得撕爛他。請自重!凌先生。」
凌先生?她叫得好疏離。凌冱不禁蹙眉。
「請你出去!凌先生。」坐回床上,她再次驅趕他。她真的累了,累得想吐。她不想再面對他了。
「有些關于義父的事,我想在你回維也納前,讓你了解。」是良心發現吧!也或許是想彌補吧!他決定將歐由華當年的「酒後真言」告訴她。她的身軀一震,關于父親的事!又是什麼會讓她痛不欲生的打擊嗎?
「什麼事快說!說完請你快滾!」
凌冱看了她一眼,不再保留的直述……
「騙子……」待他言畢,她已激動的淚流滿腮。
「你父親很愛你的。」
「你這個騙子……你是為了要看我痛苦……才……才這麼說的……騙子!」歇斯底里的大叫,只因太震撼,父親居然是愛她的,為什麼?
「我並沒騙你,他是愛你的……」「那為何選擇在今天告訴我……當我對你……哭訴父母不愛我時,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他到底安什麼心?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凌冱深吸一口氣,克制著想擁她入懷的沖動說著︰「我要完全掌握你……」承如路敦逵所言,有事趁早與她說明白。事到如今,他會全盤說清楚的。「那時,我不要你心中有別人的愛。我要你只有我、只愛我,如此才便于我掌握你。你剛回‘歐氏’時,任性倔強不听話,實在讓我苦惱,幸而你讓我受了傷,讓我有了掌握你的機會……」狠著心,他說出了一切……「原來……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是我笨……是我蠢,才以為你是愛我的、是唯一愛我的人……現在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你自知今後再也掌握不到我,所以才告訴我這些……想最後一次看我痛苦,將我完全推入地獄……你好狠!凌冱!你好狠……」
凌冱神色黯然的看著她痛哭。復雜的情緒隨著她的哭聲與指控盈滿胸壑,但他卻只能呆站在那兒,任由她一聲聲的指責、控訴,只因這一切他無法辯駁。
「嗯……嗯……」過于激動的情緒,讓她嚴重干嘔不斷。「嗯……嗯……」
「你怎麼了?」見狀,他迅速上前欲察看。
「走開!不用你假好心……嗯……嗯……」尚未表達完厭惡他的情緒,惡心感便又涌上喉頭。
「讓我瞧瞧!」她的胃肯定出了毛病了。家里的佣人曾告訴過他,婚約決定後,她便經常不吃不喝。
「走開!別踫我!我已經是‘路夫人’了!」用力將他接近的身軀推至牆邊,她抹去眼淚,雙眼益發晶亮的警告著他。
凌冱所有的愛心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是啊!她已是「路夫人」,不再是他的責任了,強烈的酸澀將他掩埋,甩了甩略縐的衣袖,他冷冷的看著她。「路夫人!想必你今晚與新婚夫婿會有個令人稱羨的新婚夜!你、會、和、他、上、床,對吧?」想著她與別的男人,他幾乎崩潰。
她冷絕的看著他嚴峻的臉。「我們是‘夫妻’!你以為呢?」倔強的反唇相稽,她挑釁似的望著他。
兩人不再多說話,四目糾纏著,異樣的火花在兩人之間洶涌爆開,他們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彼此。
半晌,凌冱憤然的轉身離去。而歐運琛終于忍不住地痛哭于床榻……
又是一個無法真正成眠的幽暗午夜。
凌冱半躺于歐運琛臥房內的四柱銅床上,右手握著酒瓶,左手撫著絲緞床面。他多久沒進這里了?自從路敦逵提出娶她做為結盟條件的那天起吧!他們不再同床同房、不再同桌而食,他們形同陌路、不問彼此。
那天起,她不再出門,終日待于房內,等著婚禮到來,而他則搬出她的房間,回到自己臥室,重新讓噩夢伴著他入眠。
今晚,他睡不著,不是因為母親自殺的夢魘糾纏。而是她與路敦逵果裎纏綿的畫面滿腦海,讓他只能痛苦煩悶的喝著酒。
舉起酒瓶就唇,一滴滴苦澀的酒液緩滑入喉,然而他的意識並沒有模糊,甚至愈來愈清醒,因為他听見,也看見了——
她的嬌喘吟哦飄忽在耳畔,她的姣好身段被路敦逵擁在懷中……
「不!琛兒!你是我的!不準!你是我掌握在手中的……不!琛兒……」他的藍眸魔魅、眼白充血,發狂似的大吼,捶胸頓足地破壞著周遭擺設。
他到底在不準什麼?
琛兒不是他親手奉送路敦逵的嗎?
她根本比不上他的復仇計劃重要,不是嗎?
她只是一顆他握于手中、用來換取包大權勢的棋子,不是嗎?
那他為何心痛?為何不舍?她不重要!不重要呀!
「不!琛兒!我愛你!我愛你!琛兒!」他痛苦的嘶喊,將酒汁灑滿一地。
時至今日,他才覺悟到,他想掌握她、佔有她,是因為愛她,但他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不對她說愛,只是一味要她在身邊、掌控她,難怪他心煩、心空,因為他錯把愛當成了掌控。
為什麼他不能早點發現,之前為她而產生的各種情緒變化,都是因為愛她啊!
但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了,他傷害了她、背叛了她對他的愛,將她推至路敦逵懷里。不期然地,她略帶警告的哀傷話語,再次飄進他耳中——
……不要隨便丟下我,我會讓你找不到的……
「不!琛兒……」他頹然倒臥于地,失控地大叫。
久久,意識逐漸剝離他的,冰藍的瞳眸逐漸渙散,行尸走肉的意象出現于他身上,直至深夜,直到黎明……
正常人的新婚第二天,應是甜蜜的度蜜月去。但路敦逵卻在這天,帶著一張「新婚妻子」歐運琛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一臉凝重的來到歐宅。
「帶我去見你們少爺!」看著他凝重的表情,韓峻靜靜地帶著他來到歐宅後院。
「少爺就在上面。」韓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上長梯。
他們進入起居間,由韓峻敲下那道精雕的核木門。「少爺!路先生來找您。」
「琛兒!」幾乎只是眨眼間,凌冱那驚喜的表情倏地出現。
他的舉動讓韓峻愕然。「少爺,您的眼……」這兒不是只有他,還多了個路敦逵,少爺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開門。
「你!」路敦逵半眯雙眸,盯著衣衫凌亂、渾身酒氣的凌冱。
矮峻迅速的轉身,將凌冱擋住。「路先生,我們少爺身子不適,改日再來。」
「讓他進來!矮峻!」凌冱伸手搭上韓峻的肩。「你下去吧!」
矮峻有些為難,但又不想違背他的命令。服從的退開身子,往門外而去。
「你不是該回維也納了」適才听聞他來,心便如擂鼓般怦然作響,只因期待著再見琛兒。
「小琛跑了!」路敦逵若有所思的打量藍眸的他。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這個令人不解的深沉男人,為何要隱藏那對藍眸?適才,韓峻有意遮掩他的藍眸,不讓自己見他,很顯然,藍眸的他是不得見人、不可告人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非得一次弄清楚,否則他就不叫路敦逵!
「什麼?」她跑了!凌冱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欣喜。
「婚宴時,你跟她說了什麼?她將自己鎖了一晚,今早我破門而入,只得到這個!」路敦逵將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拿至他眼前。
離婚協議書!她簽了名的!藍眸閃過一絲喜悅。
「你要取消結盟嗎?」琛兒跑了,路敦逵來找他,極有可能為這事。
「不!我要知道你們的事。」他要知道,這謎樣的男人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
「就算你知道了,我還是無法找回琛兒來作為與‘羅瑟’結盟的條件。」凌冱疲憊地閉上眼,她跑了!她是在實踐她的話,她要他找不到她,因為他又再次丟下她……
奇怪的是,他不想隱瞞眼前的男子,他緩緩地說著︰「我原名叫凌冱。我是個背負家仇的男人……」他含恨帶怨地將自己的故事與報仇計劃說給路敦逵听。
「所以結盟‘羅瑟’等于增加你的戰斗力,好讓你更能毀掉凌政?」這個可悲又可憐的男人,為了復仇,他壓抑自我,為了復仇,他將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然後讓自己痛苦不已。
他的自我、他的痛苦,是否只有透過復仇計劃的完成才能得到解放?路敦逵暗忖。
「如果你想取消合約,我不會有意見的。」凌冱不在意地再次閉上眼,淡淡的回答。
「解鈴仍需系鈴人,你的仇恨,只能由凌家來抵償。我並不在意你用什麼方法去復仇,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小琛犧牲在這個計劃里……我還是會與你結盟、助你復仇的。但這次,我的條件是,你負責找回小琛,並且讓她幸福!」路敦逵抽出口袋中的鋼筆,平靜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交給凌冱。
「為什麼這麼做?」凌冱看著他,不明白的問。他不是愛著琛兒嗎?
「我要她快樂,況且她愛的人是你!她就算嫁給了我,她的心還是在你身上!」路敦逵苦笑。
凌冱身形一震,他還有資格嗎?他還有資格得到她的愛嗎?
「找回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像是看穿他的掙扎般,路敦逵厲聲威脅,旋而離去。
凌冱斂去傷痛,沉聲低言︰「會的!琛兒!無論如何,我要你回來,不管多久,我都要找到你!琛兒!」
他會找回她!貶的!這次不再是為了掌握她,更不是路敦逵的威脅起了作用。
而是,他的真心,愛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