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出牆 第六章
「你不是說要進涼亭里休息,這會兒倒一個人站在亭外了。」花朝的嗓音听起來微微低啞。
千慧猶豫的抬眼看他,心頭小鹿狂撞了起來。
原本還是一雙深沉、壓抑的眼眸,此刻卻閃爍著充滿侵略性的灼熱光芒,她不由自主的捂著胸房,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那鷙猛的眼光所鎖定的獵物了,心中沖擊著不知是驚還是喜的情緒。
「別怕,我不會咬你。」
盡避那聲音輕輕的,甚至夾帶著一抹自嘲,但音韻中似乎有種緊張,千慧在他眼里瞧見了,忽然間明白花朝心里其實不像外表那樣冷靜,他同她一樣為兩人的再度獨處而心慌意亂,這反倒使得她緊繃的心弦一松,噗哧笑出聲。
報朝跟著笑了起來,兩人之間那種繃得極緊、一觸即發的氣氛,都在笑聲里化解了。「不進來嗎?」
在他的催促聲中,千慧走進涼亭,深幽的花徑同時傳來腳步聲,數名宮女端著點心、茶水魚貫地走來,向兩人福了一禮,勤快地在亭內的石桌上布置好,連那名之前端水盆過來給兩人梳洗的宮女也在不久後趕來。
報朝耐心地接受宮女的服侍,過了片刻才冷淡地下令,「這里不需你們服侍了,下去吧。」
「是。」
眾宮女循著原路離開,留下兩人獨處。
千慧有些不安,但花朝這回倒鎮定了些,甚至取笑道︰「不久前還板著臉罵我的人,現在是一句不吭了?」
「你……好壞……」她羞得掩起臉不看他。
「我以為我只是呆頭鵝。」花朝自嘲道。
「你還說……」
嬌柔的聲音微帶哽咽,听得花朝不安了起來,連忙小心翼翼地問︰「慧妹,是我說錯什麼惹你生氣了嗎?」
「你……這個人最可惡了!」她吸了吸鼻子,幽怨的眼光自遮在臉上的袖子窺探出來,「說自己不像戴師兄會逗女孩子,卻把人家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全都逗出來!你……扮豬吃老虎,啊!」
發覺自己的話里有語病,千慧更惱了。
說他扮豬吃老虎,不等于承認自已像頭母老虎嗎?
幸好花朝沒有聯想到那里去,只是急著為自己辯解。
「慧妹,你冤枉我了。我是……」越是著急就越是難以將洶涌在心海上的千言萬語逐字表達,花朝急得滿頭大汗。「我沒有扮豬吃老虎,我……」
「你還說!」討厭啦,就算他喜歡扮豬,她可一點都不想當老虎呀。
以為她真的生氣了,花朝更是心焦。
「慧妹,你听我解釋……」
「除了不準說扮豬吃老虎外,其他的我都听。」
「好好,我不會說扮……」見她一個惱火的白眼擲來,花朝雖不知她為何不喜歡听到這句話,仍及時咽回喉頭。
但這一咽,也將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千言萬語給咽回去,讓千慧等了半天,仍沒等到他的下一句。
「你……怎麼又不說了?」
那微帶幽怨的嬌嗔猶如朵朵香氣沁人的鮮花灑向他心間,將這段日子來積累在心頭那些欲訴無從的相思苦味全都中和了。
報朝心里泛起陣陣甜意,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了然與放心,所有曾有過想要逃避與躲藏的念頭全都拋向九霄雲外,因為他知道,只要他願意,趙千慧的芳心和情意都可以任他摘取,這意念給了他無比的勇氣。
「以前讀詩經的時候,我總是不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的意境。直到元宵夜之後,我才明白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種心情。」他深情地注視著她道。
「啊!」千慧芳心迷醉,本來還怪他呆得不懂情為何物,沒想到他一開口便吐出令人心蕩神馳的甜言蜜語。
「一開始,還能把所有的心事壓抑到夢里進行,在夢中一遍遍的想著我們那夜相處的每個點滴,後來,你開始像一根魚骨頭讓我在白天里也不能忽略你的存在……」他再接再厲的傾吐心緒。
「魚骨頭?」千慧不滿地咕噥。
報朝被她氣惱得鼓起的雙頰給逗笑,但很快他收斂住笑意,深沉的目光里似有把火燃燒。
「想著你時,心會痛,痛得讓人抓狂,偏偏又舍不得把你這根魚骨頭給拔除,原來牽系著一個人,想得心痛的感覺還是種無法戒除的癮呀。」
「那你也是我的魚骨頭!」她不甘示弱地反擊,說完便羞得雙顛嫣紅,這等于承認了她對他亦有相同的情意。
所以花朝笑了,這種輕盈愉悅的心情,是他十七年來頭一次有的。
「稍早我還沒到萱和宮這里前,我從母親所住的天籟宮走出來,漫無目標的閑逛,心里想著你。是忽然听見你的聲音,才循聲走過去。當我看到你跟戴玥有說有笑,我嫉妒得發狂,也絕望得心灰意冷……」
「朝陽公主也在那里,他們兄妹的談話,比我跟戴師兄說得還多,你怎麼可以這麼誤會!」她感到既心痛又困惑。
他目光一黯,語氣是自嘲的。
「或許是因為戴玥的女人緣向來極好,我先入為主的認為你一定也會被他吸引。」
「我並沒有……」她用力搖著頭,眼中忽然有抹恍然大悟。「你才會不想打聲招呼便走,因為你以為我喜歡戴師兄?」
「嗯。」花朝不好意思地承認,悶燒著萬縷情意的眸光微帶幽怨,慢吞吞地接著道︰「當時我悲痛得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止痛,無法再繼續看你和戴*打情罵俏……」
「我們哪里有?你亂請!」她紅了眼,氣惱他竟然這樣誤會她。
「可是那一幕看在我眼里真的……好嘛,我知道是自己小心眼。可是戴*一向很會逗女孩子,而你顯然跟他處得……很好……」
「你……」她好氣又好笑。
「我不像戴玥那麼會說好听話逗人……」
「你這樣叫不會說好听話逗人?」
千慧支著頰狐疑地瞅視他,將花朝瞅得心情蕩漾,猛然憶起不久前從嘴里吐露出來的心事,俊臉漲得通紅,勉強清了清喉嚨為自己辯解。
「我只說實話。」
這回答無疑地取悅了她,美好的笑意無法隱忍地浮上千慧櫻紅的唇瓣,她偏著螓首,似嗔非嗔的斜睨了他一眼。
「在我們往涼亭這里來的一路上,你都還認為我喜歡戴師兄,才會問我如果不是戴師兄沒空,我是否願意讓你陪伴這類的話吧。」
「嗯。」他目光一黯。
「你真傻。」千慧看得心頭脹疼,「我承認對戴師兄有好感,但那純粹是師兄妹的情誼,對你才是……」
未說完的話語里,有著言語也難以說盡的情意,花朝心中一蕩,忍不住越過桌面,握向那羊脂白玉般的縴縴小手,觸手的溫潤令他沸騰的渴望更難自禁,緊了緊手中的掌握。
千慧小臉紅似榴火,女性的矜持告訴她應該抽回自己的手,但被花朝撩動的芳心卻被牽引出萬千的柔情,難以拒絕男性的溫柔。
她低著頭,等待激烈的心跳稍稍平撫,才能再度提起勇氣往下表白,「不管你是不是個擅于言詞、會逗女孩子開心的人,我都不在意。因為那不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慧妹……」花朝激動地喊著,全身都沉浸在狂喜中。
再沒有任何話會比千慧承認喜歡他更讓他歡喜,半個月來的單相思終于得到回應。
「你听我說完。」她阻止他想靠過來擁住她的舉動,目光溫柔但堅定地凝視過去。「我不要你心里有任何疙瘩,在往後的日子里誤會我跟戴師兄……」
「我也不想誤會,但戴玥是那麼優秀,而且這半個月來,朝陽公主帶你回定國公府兩次,我會擔心你被戴玥吸引也是很自然。」
報朝心里其實有說不出來的矛盾,一方面相信千慧對他情真意切,一方面又有種雄性生物對同樣優秀的雄性生物自然生出的敵意。戴玥對女性的吸引力他知道得太清楚,而他與千慧的情意才初初明朗,說自己絲毫不擔心,是自欺欺人。
「你這是杞人憂天,而且是憂錯方向。戴師兄再迷人也及不上葉師伯,何況他待我只有兄妹之情,我去的那兩次,他只匆匆跟我打聲招呼便離府辦事了,還不及今天相處的時間多呢!」
「你喜歡定國公?」花朝惴惴不安了起來,驚疑地瞅著她,讓千慧再次好氣又好笑。
「葉師伯是我的長輩,我對他只有崇敬仰慕。」
「可是你剛才說……」
「我的意思是,比起迷人的程度,葉師伯是我見過的男性中最好看、謙和有禮的。元宵那晚我見到皇上時,被他的美貌嚇一跳,沒想到葉師伯比他還好看。但這不表示我就會被葉師伯所吸引,還是你認為我是那種以貌取人,見到好看的男子便意亂情迷的花痴?」
報朝當然不敢承認有此想法,連忙陪笑臉,「慧妹,你別生氣。只怪我太在意你,才會這樣患得患失。」
「你其實不必如此。我自幼跟大姨在靜心庵潛修佛法……」
「咦?令尊不是趙右相嗎?怎會讓你住在庵堂里?」
原是擔任中部尚書一職的趙政道,兩天前突然被皇帝拔擢為右相,那日正好輪到花朝在金鑾殿上當值,宣旨時他便在場。
但不管是擔任右相還是戶部尚書,趙家世代書香,家境極為富裕,沒道理把女兒往尼姑庵里送。
「說來話長。家母生我時難產,雖然母女僥幸平安活了下來,但身體都很虛弱,我更差點養不活。術士推算,我在十歲前與父母緣分極淺,若是養在家里,必然夭折,最好將我送到別的地方養到十歲方回家團圓,不但能平安長大,還能封蔭父母。當時我病得厲害,家父和家母無計之下,只好听倍術士之言,將我送去自幼便出家的大姨所主持的靜心庵。不知是術士的推算正確,還是大姨傳我的內功心法有效,抑或是佛祖保佑,我漸漸好了起來。」
「原來如此。既然你一直住在靜心庵,如何會拜在太後門下?」這點是花朝早就想探究的。
「十歲那年,大姨送我返家途中遇到獨行大盜。那盜人見我大姨貌美,生出色心,大姨不是他的對手,就在危急關頭時,師父出手救了我們。師父見我骨質極佳,便收我為徒,將我帶在身邊。這次師父返京時,決定要我留在京城與家人團聚,順道就近保護皇上。」
「太後倒有先知卓見。若不是收你為徒,又命你留在京城,元宵那晚可沒人來救皇上。」
「或許是冥冥中有諸神護佑天子吧。」千慧感嘆道,看向花朝的眼眸卻有更深一層的意味,彷佛在說,也或許是兩人的緣分促成這一切,令花朝一陣熱血沸騰。「那晚我本來要隨父母到孝王府做客,可我一向愛靜,又不擅于與人應酬,便以身體不適推卻了。後來,因為墨兒想家,我便陪她偷溜出府,順道欣賞京城的元宵夜景,誰知會這麼湊巧的遇見你們遭人圍殺。」
「或許之前都是湊巧,可你以機智救了皇上,還將刺客引到勇王府後門嚇跑他們,就絕不是湊巧了。」
「幸好勇王府後門我去過一次……」
「你到過勇王府後門?」花朝顯得十分詫異。
「我大姊是勇王的兒媳。」千慧淡淡解釋。「家母曾帶我進王府探視家姊,幾天後我又跟二姊從後門進去。我的記性向來不差,在將皇上交給墨兒照料時,便決定要就近利用勇王府的聲威嚇跑這批刺客。」
「不愧是太後的弟子,不但有勇還有謀,令人佩服。」花朝由衷贊嘆。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千慧難為情了起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輕呼了聲,「啊?怎麼扯到這里來?!」
「有什麼不對嗎?」花朝納悶。
「是沒什麼不對,可人家最早先說到跟大姨住在靜心庵里,就被你把話岔開,現下不曉得該怎麼接上。」
見她嬌憨的小臉因煩惱而皺了起來,花朝險些失笑,他隱忍住笑意,柔聲建議,「你就當我沒把話岔開,接著講就是。」
「不行啦。」她臉紅紅的,像兩把小扇子般的睫羽掩下來遮住水眸底的情緒,緋櫻般的雙唇抿了捐,語音低如耳語,「好不容易可以一鼓作氣,現在不好意思……」
報朝耳力過人,自是听見她的話了,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慧妹,有什麼話你直說無妨。」
「嗯……」她別扭的想抽回被握在花朝手心里的柔荑,他卻不肯放,千慧嬌媚地白他一眼,那眼神有著說不盡的動人,讓花朝險些失去自制力,想一把抱住她。「你真的要听?」
「要听。」他低啞的語音如風輕掠而來,眼光灼熱如火的鎖住她。
千慧登時感到渾身燙熱,少女的矜持寸寸瓦解,目光含情地看進他眼底,語音微顫。
「我要說的是,靜心庵里的生活清靜簡單,長年看著庵里的師姊們對佛的虔誠,使我也養成了專心一意的習慣。師父就說,我的專心讓習武的進境比常人迅速,通常她只需教上一遍,我便能熟記于心。所以……我的心思是單純專一的,你不必擔心。」
听出她話中的暗示,花朝的脈搏不由得狂跳起來。
她是在向他表示,她只會喜歡他一人,不會再移情他人!
「慧妹……」再也無法控制體內因她而起的騷動,他移形換位來到她身邊,將她的雙手虔誠的捧到唇際,深深印下親吻。
千慧輕顫如被風拂動的花樹,生平頭一次與一名男子如此親近的她,在他灼熱的唇下幾幾乎乎要厥過去,但花朝深情的凝視,卻讓少女芳心有種如痴如醉的滿足感,覺得自己是受珍視尊重的,遭到侵犯的不安全感隨即淡去。
她芳唇輕啟,忍不住又顫聲道︰「元宵那夜遇見你的第一眼……我……有種千百人中,只想望見你的……感覺……」
「我也是。」他激動的回應。「雖然當時的情況很險惡,那種初識的驚悅還是大大撼動了我。後來更被你救走皇上、嚇退刺客的機智所懾服,還有你落落大方的儀態,對我關懷備至、善解人意的溫柔,都在我心坎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使得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里,我沒有一天能忘記你……」
即使過了半月餘,她望進他靈魂深處那比天上的星光、月光加起來都還要燦爛明媚的眼神仍鮮明的駐留在記憶里,在每夜睡夢里對他盈盈眨動。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名女子產生愛慕,卻在遇見她後,明白相思的感覺。由于這是生平的第一次,他一直弄不清楚因她而起的意亂情迷究竟是什麼,以至于浪費了半月餘的時間在苦惱上。
同樣是初涉情路的千慧,心路歷程倒不及他復雜。
她在很短的時間內便理清楚對花朝的好感不同于親情或友情,而是源于男女相悅,卻礙于不知如何能與他更進一步相識而被哀愁與悵惘所籠罩。
「公主邀我去定國公府時,我……以為能在那里遇見你……可兩次都沒遇上。」她不勝淒楚的說,但隨即轉為羞人答答的甜蜜。「這次太皇太後召我入宮,我……更忍不住期盼能遇見你……結果,真的見到你了……」
報朝心神震動,比起他暗自為情苦惱,只想著要如何擺月兌、逃避生平頭一次的動心,千慧比他勇敢了許多。
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氣呀,花朝羞愧得汗涔涔了。
「慧……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她訝異地問。
「老實說,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想忘了你……」
「什麼?」她既感錯愕又受傷。
「對不起。」他充滿歉意地道,急切地想為自己的愚蠢與懦弱贖罪。「我被那種感覺嚇到了,不曉得該怎麼辦,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為了想你什麼事都做不了……」
「朝……」他眼中的痛苦讓千慧將心頭的不滿及傷痛全都拋開,一心只想安撫他。「你別這麼說,我不怪你。」
「不,你該怪的!我應該要早點想通,想辦法再見你一面,而不是……」
「噓……」千慧伸出一指擱在他唇上,唇際浮著一抹調皮的笑意,「你能想什麼辦法?難道你要到我家投帖拜訪,指名見我?那可是會嚇壞我爹娘喔。還是半夜踰牆?那又可能會被我當成采花賊打出去。」
「至少我應該可以想到拜托朝陽公主……」他懊惱地道。
「就算你想到,但好意思跟她開口嗎?」千慧眼中清明,即使是自已都未必有這樣的臉拜托葉續日從中為兩人牽紅線,花朝更不可能了。
「我……」花朝俊臉通紅。
她說對了,他的確是很難開口請葉續日幫這個忙。
哎!
「不管如何,我還是欠你這聲抱歉。」
「事情都過去了,我們誰也沒必要跟對方道歉。」千慧輕聲說,明亮的眼楮直視向花朝,看得他心頭陣陣火熱。
「慧……」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拉進懷抱,動作輕巧得彷佛擔心會嚇壞她。而當溫香軟玉般的嬌軀真真切切地被擁緊在懷,流竄在他血脈里的深情悸動更化為言語熱烈地傾訴出口,「不僅是在庵堂里長大的你可以專心一志,同樣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你的我,這顆心里永遠都只會有你……」
憊說自己不會說好听話,光是這些話便要醉死她了!
千慧雙眸發燙,隔著氤氳的霧氣看著花朝的臉在眼底擴大,那方正的臉型,飽滿光潔的額頭,剛毅濃密的好看眉毛,還有閃爍著狂野火焰的深邃眼眸,呼出灼熱氣息的挺立直鼻,以及那如絲絨般軟柔的美好嘴唇,都彷佛帶著異樣的魔力催動她體內一股陌生的暗潮涌動,令她頭腦混亂了起來。
某種最細致的動蕩分別從兩人最脆弱的心房擴散向四肢百骸,女性的直覺讓她意識到某件事將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
那覆住她眼皮、輕柔得彷佛她是無價之寶的灼熱觸感,那灑在臉頰上如蝶吻般的挪移,還有落在她耳際、發梢上的男性氣息,及悄悄佔領住她紅唇的霸氣,都帶著銷魂蝕骨的刺麻熱流鑽進她靈魂最深處,令她無法抵擋地任他恣意翻動著心底的芬芳,那些一輩子里只給一個人的甜蜜,全都毫無保留的任他擷取。
「嫁給我……」激情的呢喃從熱烈抵觸的男性唇瓣傾吐而出,那平常不是握劍、挽弓,便是執筆、彈琴的有力指掌,忘情的在玲瓏有致的嬌軀上撥弄,勾惹出楚楚動人的無邪嬌吟。「嫁給我……慧……明天,不,等一下我就稟明家母,遣媒到府上提……親……」
夾雜著熱情的喘息的渴望呼喊雖然有些口齒不清,最後兩個字卻響亮如第一聲春雷般的轟醒千慧迷失在熱吻中的理智,滾燙的瞬間凍結,她登時發現自己的放蕩,困窘地掙扎了起來。
「慧?」花朝不情願的放開她,當懷抱里的溫香軟王遠去,現實也一點一滴的在理智回頭的腦海里拼湊起來。
天呀,他做了什麼?!
雖說涼亭十分隱秘,但也不該……
他羞愧萬分地看向千慧,發現她正狼狽不堪的整理著被他弄亂的衣杉,火色的櫻唇微微紅腫,嬌眸里煙氣彌漫……
以為自己的唐突惹惱了她,花朝更是急得滿頭大汗。
「慧,原諒我一時失控,我是……」
他不曉得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只曉得當千慧美好的嬌軀落進他懷抱,一頭蟄伏在體內的野獸便不受控制的奪取了理智,為所欲為了起來。
「我想要你,在經歷了半個月的相思之苦後,我希望能與你長相左右,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娶你為妻……」盡避心頭志忑不安,花朝仍鼓起勇氣提出請求。
「我知道……」
猶如耳語的回應讓他如獲至寶,令他差一點就忍不住再度抱她,但擔心會唐突佳人,只得緊握著雙拳。
「你願意嗎?讓我稟明家母,遣人去說媒?」他屏息以待,等到的卻是——
「我不能……」
「什麼?」他面色慘敗如灰,無法置信的喊道︰「你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
「可是你說……」
「我二姊……」
「我們的婚事跟你二姊有什麼關系?」花朝一頭露水。
「有的。」千慧認真的點頭道,「二姊從小就訂了親,在未婚夫高中狀元後,本來年底要成婚,未婚夫的母親卻突然病筆。二姊的未婚夫事母至孝,還為此向朝廷告了三年喪假,與二姊的婚事也要順延到三年之後。之前母親帶我到勇王府探望大姊時,本來二姊也要去,可勇王妃禁忌頗多,當她是喪家之婦而不願意她來訪,所以我後來陪二姊再進王府時,是從偏門進去,好避勇王妃的禁忌。二姊嘴里不說,心情卻不佳。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忍心讓二姊看著我開開心心的出嫁,她卻因為婚期必須延到三年後而觸景傷情嗎?」
「這……」好嘛,趙二小姐的處境是值得同情,可是同情歸同情,也不能要他等三年呀!報朝的表情顯得為難。
「何況我們趙家以詩禮傳家,講究長幼有序。二姊尚未出嫁,我這個做妹妹的,哪有搶著出嫁的道理?」
「這……」要是她二姊都不嫁人,她也別出嫁了嗎?
「而且,我離家多年,爹娘好不容易盼我回來,你遣媒去提親,爹娘一定舍不得我……」
這倒是個大問題,可是.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令尊、令堂即使舍不得你……對了,你今年幾歲?」像是首次想到這個問題,花朝不由得眯起眼認真的打量起千慧。
有別于元宵那晚輕便的裝扮,千慧今天卻是盛裝而來。
真絲織成的純白上衣在領子、袖口上都繡有花紋,肩上罩著鵝黃印報羅披巾,穿一襲垂地的杏黃色八幅珍珠裙遮掩住足下的繡鞋,將她高佻的身形襯托得縴腰如束,窈窕動人,也讓年輕稚氣的姿容更添一份明艷。
目光順著千慧胸前惹人犯罪的高聳來到她清麗動人的臉龐,烏溜的秀發被梳綰成空心環狀的發鬟緊貼于雙鬢,並以結滿瓔珞的彩帶點綴,嫻靜優雅的鵝卵形臉龐眉目如畫,水杏眼兒即使不笑也魅惑人,何況是此刻的含情脈脈更加的勾人魂魄,凝脂般的雙頰透著自然的紅暈,還有那遭到輕薄而微微紅腫的櫻唇,更是惹人遐思。
報朝對女人的年齡向來沒有概念,是以猜不出來她芳齡為何,但從其美艷的外表上看來,應該是不像朝陽公主那麼小,而且她的身材……回憶起先前擁抱過的豐腴,俊臉像是被火點著似的熱辣一片,平復的激情瞬間又被點燃,他可以確定趙千慧至少應該已屆可以嫁人的年紀。
「女孩子十二、三歲嫁人不算離譜,你可別告訴我,你還不到這年紀……」這樣他會想殺了自己,他無法想像自已會為葉續日那年齡的孩童動心。
千慧臉上的紅暈更熾,害羞的低著螓首,以低如蚊蚋的聲音回答,「我十四。」
「那就還好。」花朝松了口氣,「我今年十七。這年紀成親應該沒什麼不妥。」
「哎呀,你這人……」她羞得轉眸不看他,「人家剛才已解釋得很清楚,二姊仍待字閨中,就算我要嫁……」怎麼說到這麼難為情的事?千慧一顆心跳得險些喘不過氣,半晌後才能接著把話說完,「也得等她先出嫁呀。」
「那不是要我等三年?」花朝頓時覺得天際一片昏暗,低吼道︰「你怎能期待我等得了三年?」
「你……不願等?」千慧顫聲問。
「慧,你太殘忍了!在我恨不得時時刻刻見著你、與你耳鬢廝磨,你要我如何忍受三年沒有你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千慧釋然地呼出一口長氣。
「我們還是可以見面呀。家父、家母顯然亦樂意我與朝陽公主交往,我到定國公府做客時,你也可以去,不就能見面嗎?」
「慧妹,你想得太簡單了。」花朝苦笑,「我如何知道你何時會到定國公府做客?就算知道了,我是不是能得空趕去與你相會,亦在未定數。要是未來的三年,咱們就同這半個月來的景況一樣,你我連一面都見不著,要如何是好?難道要我再忍受三年不得見你一面,只能偷偷想著你的相思痛苦嗎?」
經他這麼一說,千慧心頭沉重了起來。
即使情況不似花朝說的那麼糟糕,兩人要見面也絕對不如自己原先想的容易呀。
她憂郁地皺起黛眉,都還未到離別時候,她與花朝便為是否能再相聚而苦惱了!
「慧妹,不如我先遣媒說親,待你我名分已定,我也有名目登門拜訪了。」
「不好……」千慧仍是苦著臉,「趙家以詩禮傳家,家父尤其重視禮儀。請客時,會將男賓女賓各自請到不同的廳堂招待。拿二姊的未婚夫為例,兩人雖是自幼訂親,但他到府里拜訪時,除非有母親為伴,否則爹從來沒叫二姊出來跟他見面。所以,就算你我名分定下來,你來我家,也不見得能見著我。」
「這樣也不行,難道你我真的要如堤邊柳與陌上塵,相會期渺茫嗎?」
「朝……」千慧也不想這樣呀,可一時間又想不出好主意來。
哎,有情人好不容易見面,本來應該盡情享受良辰美景的,這會兒卻只能愁目相對,真是可憐呀。
難怪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
「我可以幫忙……」
「朕也……」
兩道嬌女敕的孩童聲音不約而同響起,幾乎同一時間,兩道身影從花拭瘁跌撞出來,花朝與千慧錯愕的看去,發現皇帝與朝陽公主正互相掩著對方的嘴跌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