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夫相許 第四章
這天過得跟過去的兩天沒什麼不一樣,至少在下班前,貴美是這麼認為的。
依隻每逃詡親自接送她上下班,中午則乘坐方家管家開的休旅車到她工作的銀行接她到車上享用有如五星級飯店高級美味的餐點。這樣的接送,很快引起銀行里的同事的好奇,幾個??冉弦?玫耐?鹵闃毖圓換淶刈肺省?br
「每天來接送你的勞斯萊斯,還有中午接你去吃飯的休旅車,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呀。」貴美試著輕描淡寫的解釋。「不就是我星期天出了個小車禍,肇事的那位小姐對我不好意思,承諾在我傷勢痊愈之前,要負責照顧我嘛。」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喔。被小撞一下,能受到這麼棒的招待也不錯嘛。」同事甲開玩笑地說。
「是呀,我巴不得把這等好運讓給你。」
「貴美,你好死相!」對方啐道。
誰死相呀!斌美翻了翻白眼,明明對方話里的意思就是羨慕,她才會那麼說,現在倒怪她死相了!
哎,這些人只會羨慕旁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可一點都沒想過這樣的光鮮亮麗是用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血汗換來。真要他們用同等代價來換,一個逃得比一個還快。
但也因為他們的好奇,貴美警覺到這樣的接送太醒目了,這天下班,她在依隻扶她坐進車內後,忍不住道︰「我的腳傷已經不要緊了,你不用這麼接送我。」
「嗚……貴美姊已經開始討厭我了。」依隻像怨婦般將手捂在眼瞼下做啼泣狀。
明曉得她是假哭,貴美仍然感到不忍。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這輛車子太顯眼,我……」
「你嫌它顯眼,那明天開我的蓮花……」
「那輛車更顯眼,好不好?而且你爸爸也不會讓你開的。」
自從星期天出了那場車禍後,依隻就被她父親暫時禁止開車了,為了這件事父女倆還在飯桌上吵了起來,但不管依隻如何撒嬌,蔡萬億就是不松口。
「那開哥哥的積架,或是爸爸的賓士,總行了吧!」
「那有什麼不一樣?」貴美沒好氣地說。
「廠牌不一樣,性能有所不同,價錢也不一樣。」
憊真的有夠不一樣!斌美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辯嬴依隻,反正過幾天她的腳傷就好得差不多,到時候她可以搬日自己的家,離依隻和這些名車遠遠的。
「貴美姊,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呂昆霖呀?」
「咳咳咳,你說誰?」貴美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被口水嗆著,驚愕地瞪大眼。
「就是你那個經理呀。他不是叫呂昆霖嗎?」
「你你……怎麼知道?」
「隨便打听就知道了。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經理,我……」
「你怎麼可以打听他?」一種受到侵犯的不舒服感覺油然而生。
「我好奇……」
「你不能因為好奇就去查人家隱私,這麼做是不對的。」
「名字算隱私嗎?」依隻被她的反應嚇到。「呂經理的名字只要隨便問一個行員都可以問到,我毋需刻意打听。」
「話是沒錯……」發覺自己的反應過于強烈,貴美的語氣虛軟了下來。
「我是關心你,才去問他的事,對他並沒有惡意。貴美姊!你不要誤會我。」
「我沒有誤會你,我是……」她備感挫折地搖著頭,語氣無力,「我跟他只是很單純的下屬跟上司的關系,你不要亂想。」
「我觀察了你三天,除了第一天外,後兩天我們都到得比較早,你磨磨蹭蹭地不下車,直看到呂昆霖走過去,你才肯下車。貴美姊,你別想瞞我了,你喜歡他,對不對?」
天呀,貴美沒想到她的反應全都落在依隻眼中,頓時漲紅一張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其實我……反正……」
「其實你喜歡他,反正你也喜歡他,對不對?」依隻很天才的自動演繹她的話。
「不對!」貴美掩著臉,羞窘得不曉得該怎麼解釋。「他是……我們銀行里大部分女同事的……偶像,所以我……反正他每天上班都經過那條路,我就順便偷偷看他幾眼。」
「你在暗戀他?」
她干嘛把話說得那麼白?貴美不禁有些怨恨。
「要那麼說也可以。總之,就這樣啦。」
「你沒想過化暗戀為明戀嗎?」
「既然是暗戀,就表示這種感覺只適合存在于暗,不適合敞在陽光之下。呂經理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只適合用來偷偷仰慕。」對,就是這樣。貴美很得意自己能說出這番道理,事實上,她一直用這點來提醒、安慰自已。
「不同世界的人?敢情他是生活在科幻小說里的次元世界嗎?」依隻故意裝傻。
斌美被她的話弄得啼笑皆非,為什麼她一句好好的話,會被她解讀成這麼可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依隻臉色一整,「你把人依照學歷、家世、財富等物質條件區分成不同世界的人。貴美姊,我沒想到你這麼勢利!」
「我才沒有!」她愕然,有種被冤枉的委屈。
「你剛才的話就是那個意思。因為呂昆霖是你上司,是長春藤盟校的畢業生,有錢、有家世,你就認為他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那麼對于那些學歷不如你,又沒在銀行工作的人,譬如雄叔啦,你也會認為他跟你不同世界嗎?」
「我沒那麼說。」她困窘地回答。
「你是沒那麼說,可是你剛才講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呀!」依隻挑高眉宇,「你以外在條件來區分誰是同世界的人,誰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盡避清楚自己並不勢利,從來沒有以外在條件來評斷一個人的價值,但被依隻這麼一說,她好像……真的……成了那樣的人?
「貴美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傷人?一個人的外在條件好—不表示他就該被排除在某個圈子之外,被認為是高高在上,跟某些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想跟你同個世界,並不想被你這樣排拒在外?」
「你說什麼?」她震驚地望住她—從那雙明亮、慧黠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脆弱,及深受傷害,心房頓時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揪了一下。
「你也把我劃分成是不同世界的人,這幾天來,不管我對你有多好,你只是勉強自己忍受我,不是真心地接受我,是不是?」
「我……依隻……」
「在你眼里,我只是個不事生產又驕縱的富家女。你打心里瞧不起我。」
「我沒有……不是這樣子的!」貴美激動地為自己辯白,「我沒有瞧不起你,相反的,我喜歡你、欣賞你,甚至是羨慕你!我感激你這樣對我,只是覺得自己不配。你那麼好,而我……什麼都不是!依隻,你相信我,我真的……」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討人厭,哪里有資格讓你喜歡、欣賞,甚至是羨慕呢。」
「不,依隻,你不討厭,我真的喜歡你!」
「那欣賞、羨慕呢?」
「也是,我……」
「你喜歡我、欣賞我、羨慕我哪點?」
「我……」她怔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在哄我。」依隻眼圈一紅,捂著瞼低泣了起來。
「不是啦,是有太多了,我要想一下。」她絞盡腦汁地說。「你聰明、美麗、善良、會說話、善體人意……總之,有太多優點說也說不完。還有,你有那麼多疼愛你的家人,有漂亮的家,這些都是很值得人羨慕。」
「你也有很多說不完的優點,而且黃媽媽跟雄叔也很疼你,有必要羨慕我嗎?」
「嗯」總不能說自己沒有優點,沒人疼吧?貴美沒料到她這麼不好哄,急忙又道︰「你還有個對你千依百順、很愛你的男朋友方書綸呀!你看,光這點你就贏過我,讓我很羨慕。」
「你是說,你羨慕我有書綸這樣的朋友?」她故意避重就輕。
「方書綸無論外形、家世都跟你很登對,最難得的是他很愛你,對你千依百順。」
這點,她就先不予置評了。依隻偷偷地扮鬼臉。
「你也有個暗戀的呂昆霖呀!」
斌美自嘲地說︰「是我暗戀他,人家可連我是哪根蔥都不清楚,不像書綸對你是真心真意。」
「可書綸有比那個呂昆霖強嗎?」
斌美倒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比較。
「我知道啦,在你心里,書綸比不上呂昆霖。嗚……還說羨慕我這點,根本是哄人啦!」依隻嗔惱地說。
「不是啦,」她慌張起來,「書綸當然比呂昆霖強……很多嘛!論外形,他是我生平見過最帥的男人。論個性,他溫文有禮。而且你說過書綸他家是萬邦銀行的大股東,而呂昆霖不過是個分行經理,所以羅,當然是書綸比較強。」
「如果你也這麼認為,為什麼你暗戀的是呂昆霖,不是書綸?我知道了,你只是在說客套話敷衍我。」
「不是的!」這種事哪能這麼比較的?「我認識呂昆霖在先,所以……」
「可是你現在認識書綸了!也覺得他的條件比呂昆霖優很多,為什麼還要繼續暗戀那個呂昆霖?」
叫她怎麼說?
「反正是暗戀嘛,變來變去應該沒關系,為什麼你不肯暗戀書綸?」
「為什麼你一定要我暗戀書綸?」貴美這輩子沒遇過如此荒謬的事,哪有人強迫別人要暗戀自己的男朋友的!
「因為……」這次換依隻傷腦筋了,難道要說她是在試探她是否有可能會愛上書綸,好讓她……嗯嗯,這麼說準會嚇跑貴美。「你剛才說他比呂昆霖強,現在卻說不能暗戀他,就表示在你心里還是呂昆霖比較好,書綸比較差。」
「話不能這麼講,我是……」兩個人為什麼會扯上這種話題?還有,蔡家距離銀行不是只有幾分鐘的車程,為什麼走這麼久還沒到?貴美看向窗外。
「貴美姊,你是什麼,快點說啦!」依隻不給她喘息機會的逼問。
外面的風景有點……
「好好好……」被依隻搖得骨頭都快散的貴美,只得全神貫注地回到話題。「因為他是你的男朋友,我怎麼可以暗戀朋友的男朋友?那太不道德了!」
「貴美姊……」她說她是她的朋友耶,依隻頓時好感動。
「再說,所謂暗戀就是懷著希望的憧憬,我都已經很確定方書綸不可能會喜歡我了,我干嘛還浪費時間去暗戀他?」
「可是呂昆霖也有女朋友呀。」
「他不只一個女朋友。」差點被問倒了,貴美松口氣,急忙又道︰「而且也沒有論及婚嫁,但你跟書綸卻要訂婚了。」
「又……還沒成定局。」依隻悻悻然地辯駁。
「反正是快了,昨晚你爸爸不是還跟你談這件事嗎?」
提起這事,依隻那張終年都是笑語如花的嬌靨頃刻便攏起了烏雲。
昨晚蔡萬億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跟女兒談這件事,卻遭到依隻的頑抗。
「你方伯伯、方伯母和我都認為,雖然你跟書綸已經有了口頭上的婚約,但還是該熱熱鬧鬧地辦個正式的訂婚儀式。」月份有個日子還不錯,隻隻……」
「爸,你明知道書綸之所以會那麼講,是為了要堵住程夫人的嘴,他根本沒跟我求過婚,更沒有私訂終身這種事。」
「可是你手上明明戴著他送的鑽戒……」
「他說男女儐相戴配對的飾品整體感會比較好,並希望能順便替即將上市的這款對戒做個宣傳,我才戴的。」
「我不管什麼原因、理由,反正這件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這個婚你非訂不可!」
「爸!你已經給我亂點鴛鴦譜一次,現在又來這一套?你就這麼討厭女兒,想盡快把我掃地出門嗎?」
「是訂婚,又不是結婚,爸爸也舍不得把你這麼早嫁出去呀!再說,書綸跟程羲怎麼相比?你跟書綸青梅竹馬,兩人沒事就湊在一塊,感情好比蜜里調油,怎麼說是爸爸亂點鴛鴦譜?隻隻,像書綸這麼優秀又對你痴情、能容忍你脾氣的好男人,你是打著燈籠也很難找到第二個了。」
「反正……」
「我已經跟書綸的爸媽說好了,你們是非訂婚不可,日子就訂在一月……」
「不行啦。」
「為什麼不行?」
「因為……」她妙眸轉了一轉,落到貴美身上,令後者背脊骨冒起涼意。「太趕了,我要照顧貴美姊,沒時間準備訂婚的事。」
「這種事自有專人幫你處理。」
「那怎麼行!人家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樣急就章,人家的訂婚宴要熱鬧華麗,不可以那麼隨便啦。總之,爸爸如果非要我訂婚不可,就得給人家時間好好準備!」
「那……」
「二月也不行喔。那時候快過年了,而且書綸要為他們公司引進的幾個男裝品牌做宣傳,會很忙的。」
「那就三月,不可以再拖了。」
「三月就三月。」依隻不情願地嘟嘴同意,反正在那之前,憑她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解決。
解決,解決……辦法卻不是立刻可以想出來的,隔了一個日夜,依隻仍是半個主意也沒有。
「那件事……我現在不想談。貴美姊,其實我想說的是,既然你欣賞呂昆霖,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追求?說不定呂昆霖也喜歡你。」她將話題繞了回來。
斌美本來還為她不再逼她暗戀書綸而松口氣,沒想到她會迸出另一個尖銳的話題。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暗戀是一回事,真的跟對方戀愛又是另一回事。呂經理所交往的對象全都是身材嬌小,長相甜美的千金小姐,像我這種高頭大馬、臃腫,長相既不甜又不美的,根本不是他的類型。」
「貴美姊,你太小看自己了。天底下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你只是疏于打扮,不表示你在外貌上不如人。」
「謝謝你的安慰喔。」貴美苦笑道。
「我是說真的。只要稍稍改變一下,貴美姊也可以很迷人。」見她神情依然消沉,依隻繼續鼓起如簧之舌想要說服她。「就算你甘于暗戀好了,但有沒有想過,要是能得到對方一兩個驚艷的眼神,讓他看到你,真正地看到你,而不是把你當成背景物一樣晃過去,那會是多大的喜悅呀!這不就是暗戀者想得到的一點點快樂嗎?能被喜歡的人注意,就算你們之間不可能有更多交集,但能讓他知道你這個人,甚至在意起你這個人,那種感覺不也是很棒嗎?」
心動搖了,貴美眼中涌起一陣渴望。可能嗎?呂經理有可能對她驚艷嗎?有可能注意到她,不再是只將她當成諸多女性行員中的一名,視而不見的看過去?
「貴美姊,你听我的就沒錯。」
「改變自己?如何改變?」她的聲音里帶著抹急切。
「可以把眼鏡改成隱形的,其實你的眼楮很漂亮,被眼鏡遮任太可惜了。還有發型,適當的造形可以修飾你過于有稜有角的臉型喔!」
依隻指向窗外,貴美跟著看過去,發現轎車停在一家發型美容中心前面,她不禁一怔。
「晚點我們再去配隱形眼鏡。這里是我常來的美容院,貴美姊也進去試試吧。」
她忽然有種上當的感覺,敢情依隻打一開始就決定帶她來這里?怪不得她會覺得車子繞來繞去,始終開不回蔡家。
「我剛才不確定貴美姊會答應我來這里,便要司機多兜幾個圈,貴美姊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坦白從寬,依隻很老實地招認。
「你實在是……」
「很可愛對不對?」她厚瞼皮地接口道,逗得貴美噗哧出聲。
確定了她並沒有生她的氣,依隻開心地扶她下車。兩人一走進門內,立刻受到殷勤的招待。
在打量了一遍里頭的裝演後,貴美的心情開始忐忑了起來。她最想知道的不是自己會不會變得美麗,而是——這里的消費會不會很貴?
***
「這邊的層次再修得分明一點……對,就是這樣,右邊這里……嗯,楊姨,您的手藝越來越棒了喔。」
「是我的手藝好,還是你指揮的好?」被依隻稱呼為楊姨的發型設計師幽默地道。
「當然是您手藝好。」
楊姨被她的話逗笑,在完成最後的整理時,忍不住道︰「依隻,你沒從事這行業太可惜了。你的眼光獨到,心思靈活又具創意,能根據客人的臉型、氣質、職業,抓出最適合他們味道的發型出來。可惜你……」
「當個蹺著二郎腿領乾薪的股東也不錯啊。」依隻聳肩道。「楊姨,別把我想的太偉大,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對很多事都是三分鐘熱度,又吃不了苦,除了千金小姐這行業外,我還真想不出自己適合做什麼。」
「千金小姐也算是種行業嗎?」貴美在離座去沖洗頭發時,訝異地問。
「怎麼不是!」楊姨戲諺地附和。「要當千金小姐可不容易。不過,依隻說她只能當千金小姐我可不以為然,她還有千金少女乃女乃這一行等著她呢!」
「楊姨,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貴美听見依隻郁悶的嬌嗔,接下來她們說什麼,她都沒听清楚。沖完頭發回到座位,才听見她說︰「我才二十歲,就算要結婚也是好幾年後的事。」
「你不擔心方家少爺等不了?」
「他能等就等,不能等更好。」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貴美越听越懷疑。她一直有種感覺,依隻對這樁婚事並不像其他人這麼熱中,難道她不想嫁給書綸嗎?可書綸無論是哪一方面都跟她很速配,依隻為什麼不想嫁他?
「依隻,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楊姨同樣困惑。
「反正……事情還早得很,以後就知道了。」她含糊地回應,「楊姨,你快幫貴美姊整理頭發,看看還有沒有哪里該修。」
「好。」
幾分鐘之後,當貴美重新望著鏡子,一顆心不自主地往上飄,不確定鏡子里的人是她。
視線朦朧了起來,從青春期開始,她就夢想自己有一天會變得漂亮,可這個夢很快就醒了。這張臉,不丑,它只是太稜角分明,它只是跟傳統的美人瞼型一點邊都沾不上。有段期間,她以為只要多吃一點,臉上的肉會多一些,也許可以把過于銳利的稜角修飾成圓,但她發現,臉型並沒有真的變圓,倒是太多贅內使得臉型變成長方型,更丑怪了。
可是現在,同樣的一張稜角分明的六角臉,經過楊姨的改造之後,變得特別。原本及腰的頭發被剪成層次分明的半長發,只到肩膀。前額的部分削成有長有短,利用發膠抓出凌亂的感覺,但這種凌亂卻使她看起來狂野有個性。
這是她嗎?那個平凡、不顯眼的黃貴美?
「貴美姊,你看這樣還可以嗎?」
豈止可以!簡直是超出她想像的完美。
「這是我嗎?」她忍不住問。
「當然是你呀,貴美姊。」依隻逸出輕笑。「我沒騙你吧,有時候只要在造形上做些改變,你就會變得不一樣。」
「嗯。」她激動地應道,視線仍無法從鏡子抽回來。
「謝謝你,楊姨。我跟貴美姊要去配眼鏡,先走了。」
「好。」
〔等等。」被依隻一把拉起的貴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我們還沒付錢。」
「楊姨會記我帳上。」
「剪頭發的人是我,應該由我來付錢。依隻,我很感謝你對我這麼用心,可是這一點,請你一定要尊重我。」
「好吧。楊姨,貴美姊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打個折喔。」
「沒問題,就照貴賓卡的折扣。洗發加剪發是六百元,給你打八折,—共是四百八十元。」
「啊?」貴美感到意外,這種店……「你確定?」
〔貴美姊覺得太貴了嗎?」依隻問。
「不是啦。」她不好意思了起來。「這里看起來很高級,我以為價錢也很……」
「高不可攀嗎?一楊姨接口道,嘴角噙著抹笑意。「做美發這行,我是興趣,希望能幫各式各樣的客人做出讓他們滿意的發型,而不是只想賺錢。再說,房子是自己的,技術是自己的,股東不貪錢,只要各項開銷能打平,不賠錢就好了。我們的服務是高級,價位卻不想定得那樣高級,要是嚇跑客人,反而得不償失。」
「楊姨說得沒錯。」依隻附和道。
斌美不禁對楊姨的經營理念感到佩服。剛進來時,她便發現店里的生意好得嚇人,二十張美發椅全坐滿客人,還有人在一進門的待客區沙發邊看雜志邊等待。如果不是依隻事先預約,她們被帶進貴賓室里,只怕也要成為等候的客人之一。
「喜歡的話,以後要常來喔。」
「一定會。」貴美真心地回應,帶著飄飄然的心情和依隻離開楊姨的店。
***
「呂經理今天有看我喔。他像平常一樣走過去,突然轉回頭盯著我看了三秒鐘,你就不知道那時候我心跳得有多快……」她臉上都是如夢似幻的美好表情,「同事們也稱贊我這個發型剪得好,看起來很有個性,一直問我在哪里剪。依隻,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我只是幫你做造形,談不上什麼功勞。」
哎,人家不過看了她三秒鐘就興奮成這樣,要是看一分鐘,不整個人飛上天了!
雖然很想這麼說,可在看到貴美瞼上因興奮而煥發著自信的愉悅光芒,迥異于以往的畏縮、沉悶,依隻便替她感到高興。她放下在貴美扭來動去的身上比對的襯衫,嘴角掛著抹笑意。
〔瞧你高興成這樣。早上爸爸跟大哥看到你時,也有贊美你呀,就不見你這麼開心。」
〔不一樣!」貴美別扭的表情中帶著抹女性的嬌羞,「Uncle跟蔡大哥會這麼說,客套的成分居多,可呂經理不可能跟我客套,他會看我就表示我的新發型吸引了他。還有我那些同事,他們的嘴巴個個是出名的毒,能讓他們贊美可不容易。」
恐怕是任何人的贊美都比不上呂昆霖停佇在她臉上的三秒鐘吧!依隻也不點破,慧黠的眼眸審視著貴美飛揚的眉眼。在戴上隱形眼鏡後,貴美漂亮的眉眼顯露出自己的特色來。其實,她的五官很有韻味,只是瞼型太過分明,顴骨又太高,又被丑怪的鏡片遮住她最美麗的眉眼部位,使得這在男人瞼上可以被稱為性格,但在女人臉上稱不上嫵媚、性感的瞼型,顯現不出該有的美麗。
現在那雙因興奮而灼灼生輝的眼眸,像是明燈般照亮了她整張瞼。以往的她,因為自卑而不敢去追求,個性的畏縮使得眼光黯淡;此刻的她,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是美麗的,許多以為高不可攀的東西,在一瞬間變得伸手可得,枯萎的野心頓時在內心里復蘇,重新點亮了生命里的火焰,形諸于外的便是那雙充滿生氣的閃亮眼眸了。
假以時日,再做些修飾與調整,她有把握將貴美的美麗全都引發出來,讓她成為足以迷惑男性眼光的性感美女!
依隻充滿野心地想,滿腦子潼憬著自己能當灰姑娘的神仙教母,想像著點石成金、將璞玉琢磨成和氏璧的快樂。
她要把麻雀變鳳凰,要讓貴美舉手投足都充滿性感美女的架式!扒呵,那個呂昆霖算什麼!她會讓更多帥哥拜倒在貴美的石榴裙下,讓貴美被愛慕的眼光淹沒,讓騎著白馬的王子拿著玻璃鞋來乞求貴美當他的王妃!
對,幫貴美找到生命中的白馬王子、意中人,就是她報答實美在十四年前對她的救命恩情的最好方式。
扒呵,太棒了,就這麼做!
「依隻,你笑什麼?」貴美覺得她的笑容好古怪。
「我在笑、笑什麼?」警覺到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依隻連忙收起失態的竊笑。「我是為貴美姊開心。來,試一下這些衣服,這是我跟林嫂忙了一整天的成果喔。我們找出哥哥不穿的襯衫、長褲跟外套,先修改了一套給你試穿看看。」
「你哥的衣服?」瞪著依隻手中昂貴的絲質襯衫,貴美仍想不出所以然。
「對呀。不是我在說,你的衣服實在是太……沒型了。貴美姊,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有了新發型,也該有新裝扮。可惜,我們的身材差太多了,我的衣服你沒辦法穿,我才將主意打到哥哥身上。他比你高一點,我和林嫂就把褲管改短一些。至于腰圍……這是他二十歲的褲子,我們放松了一些……」
這表示……貴美忍不住低頭看自己突出的小骯,一百七十三公分高、六十七公斤的她,比起一百八十二公分高、不知是多少公斤的二十歲時的蔡逸駿,在腰圍上還要粗了點?
「……其他像襯衫、外套,我們也改得比較女性化,你試穿看看合不合適。幸好林嫂以前學過裁縫,不然還真難倒我呢。來,先把你身上的毛衣月兌掉……」
「我自己來。」貴美羞窘地說,按上被依隻掀起的毛衣下擺,接過她遞來的襯衫和長褲,拐著腳逃進浴室。
腳踝的扭傷已好得差不多,不需要再使用拐杖了。機車也修好了,被送到蔡家等著載她四處馳騁。貴美在換衣服時,腦中想著這些事,考慮著是否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已經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里打擾依隻,她為她做的夠多了,她卻什麼都回報不了。
懊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