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就該送作堆 第五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多年的光陰讓世間許多的人事物都變了。
許多年的時間,可以讓心有所慕的千金閨女嫁人生娃;也可以使追殺情敵的男人放棄愚蠢行為,並且轉移目標,妻妾成群;更可以讓性情正經的正直青年,成為一名更加嚴肅的成熟男人;至于要一個本就聲名浪蕩的年輕姑娘變成煙視媚行、我行我素的「老娘」,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世間許許多多的事物都變了,唯有某人盟主身分始終沒變,還有那已有多年歷史的追逐也一直持續著。
這日,揚州城內濃雲密布、大雨傾盆,遮風擋雨的屋檐下,小販們依然開張做生意,努力掙錢,而路上則是人人手上撐著一支油紙傘出來采買東西,沒有因這連日的壞天氣而亂了生活。
剝畔酒樓二樓靠窗的雅座上,只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只見那女的艷光四射、美艷逼人,一身慵懶風情不須言語,只要那雙媚眼朝你一勾,便足可讓人心兒怦怦亂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再看那男的,卻是一身破爛補丁,滿頭花白,蜘蛛網般的皺紋布滿老臉,外表看來根本就是一瘋瘋癲癲的老乞丐,可那老乞丐如今不僅樂呼呼的與絕艷美人同桌對飲美酒,而且還以驚人的速度橫掃滿桌的大魚大肉,直至最後饜足,這才滿意地剔著牙。
「小泵娘,多謝你請老乞丐吃喝這一頓啦!」打了個大大的飽嗝,老乞丐拍了拍鼓起來的肚皮,一臉的心滿意足。
「沖著‘小泵娘’這句話,請你這一頓值得哪!」縴手托腮,姬笑春笑眯了眼,看來那聲「小泵娘」是真的逗樂了她。
扒……多少年沒听過人叫她小泵娘了,當她還是小泵娘時,那是多麼遙遠以前的事兒了。
聞言,老乞丐不禁撫掌大笑,覺得這新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小泵娘」真是對極了他的脾胃。
大約一個時辰前,他來到揚州城想找那令他感到很羞恥的徒兒,誰知到了荊家莊才知徒兒外出,得稍後才會回莊,加上他本就是閑不住,于是交代了那個福態總管,要徒兒回莊後到城內最大間的酒樓去見他,隨即一路悠晃而出,想說到處逛逛也好。
哪知才沒過多久,老天爺便像在倒洗腳水般,不客氣的下起了傾盆雷雨,讓他不由得興味索然,鼻子模模直接上酒樓避雨。
可恨的是酒樓小二狗眼看人低,見他是個老乞丐,一臉嫌惡的捏著鼻子猛趕人,氣得他故意作對地賴在門口大聲的唱起了乞討歌,也因為這一唱,才引起了酒樓內的「小泵娘」的注意,大方的邀他一起同桌用餐呢!
「小泵娘,你是揚州人?」喝了口酒,老乞丐好奇詢問。
「才不是呢!」搖了搖頭,姬笑春哧哧直笑。「我與揚州這地方可不太對盤,若非受人所托,我可連踏進城都不想。」
唉……這揚州城對她而言可是凶險之地,能閃多遠就閃多遠是最好不過了,只是前些日受「包打听」老哥哥所托,前來幫忙辦些私事,今兒個事情一辦完,她馬上就迫不及待想走了。
偏偏……唉……這大雷雨下得實在不是時候,唯一可慶幸的是,這種鬼天氣,那個大盟主大概不會出門亂晃,她應該是安全的。
「不對盤?這話怎麼說?」似乎嗅聞到有趣事兒,老乞丐精神全來了,興致勃勃的追問。
哎呀!他老人家是在興奮些什麼呢?
斜睨一眼,姬笑春慵懶笑道︰「這揚州城有個對我糾纏不休的男人,煩都煩死了,我可是避之如蛇蠍,連踏進城都不想,當然不對盤了。」
瞟了她嬌艷臉龐一眼,老乞丐擊掌大笑。「男人對你糾纏不休,那肯定是因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輕啐了一口,姬笑春白眼。「那男人對我糾纏不休,完全不是因為我是‘窈窕淑女’的關系,你想太多了。」
「不是嗎?」旖旎幻想破滅,老乞丐一臉的失望,隨即又馬上振起精神,拍著胸脯豪爽叫道︰「若那男人真這麼討厭,你告訴我是誰,我讓我徒兒幫你處理去。」
被請了一頓,他報恩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那可不成!」搖著頭,姬笑春笑道︰「那男人勢力大得很,你徒兒處理不了的。」
「豈有此理!」拍著桌,老乞丐可不服氣了。「雖然我徒兒如今干的事業讓我覺得很不光彩,但他好歹也是揚州的地頭蛇,豈有處理不了的事?」
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自己徒弟是地頭蛇,姬笑春忍不住失笑,這倒挑起了些興致。「你徒兒究竟是干什麼事業,為何讓你不光彩了?」
「就是……嗚……太不光彩了,我說不出口啊!」羞愧地捂著老臉,老乞丐掩面悲鳴。
嗚……他堂堂一個四處為家的逍遙老乞丐,竟然會教出一個搶著當啥勞子武林盟主的徒弟,而且還一當就十幾年,教他怎麼好意思承認?
丟臉!太丟臉了!
眼看他羞得連耳根都紅了,可見是真的覺得很不光彩,姬笑春只能強忍著笑,無意義的安慰個幾句,為免惹他傷心,便也不再繼續追問了。
長吁短嘆地搖蔽著一顆花白老腦袋,老乞丐逕自斟了杯酒又喝了起來,一雙老眼往酒樓窗外望去,正好瞧見自己那「不光彩」的徒兒下了馬車,當下不禁振奮大叫——
「哎呀!我那徒兒來了,正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聞言,姬笑春下意識的順著他目光朝窗外樓下望去,卻只見一油傘撐了開來,偌大的素色傘面掩去來人的面容與身影,當下她收回視線,有趣地笑了笑,卻沒怎麼在意。
不一會兒,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拾階而上,當在樓梯口瞧見那背對自己而坐、就算化成灰也絕不會錯認的嬌媚身影時,他先是驚愕的瞠大了眼,隨即飛快眯起,迅速卻又悄然無聲的逼近,在獵物驚覺月兌逃前,長指點上她穴道,然後慢條斯理地俯,與那雙滿含震驚的美眸相對一眼後,薄唇往上勾起,抬頭對完全看傻了眼的老乞丐微笑開口——
「師父,多年不見,沒想到今日您竟送徒兒如此大禮,徒兒該怎麼感謝您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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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發生過的事可以重來,她發誓寧願一路淋雨離開揚州城,也絕對不會進去那家酒樓,更不會好心的請一個老乞丐吃飯,讓自己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奈何時光永遠不可能倒流,已經發生的事也無法重新再來,所以,如今荊家莊那還算干淨的地牢牢房內,有了一名嬌艷美麗的女房客。
「姬笑春,你終于也有落到我手中的這一天!」冷冷瞪著牢房內的艷麗女子,荊天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多年了。
「荊盟主千萬別這麼說,浪費了你這麼多年的美好時光,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呢!」萬分慵懶地坐在簡陋石床上,姬笑春神色閑適的仿彿在春日的驕陽下欣賞明媚風光,而非置身在牢房中。
听她調侃似的暗諷言語,荊天原本就冷凝的臉色更加緊繃,心知若在嘴皮上與她認真,只會氣壞自己,當下決定直攻重點。「還不老實招出我外甥下落?」
「不懂你說什麼!」笑咪咪地聳著肩,兩人糾纏追逐了這麼多年,她始終還是這句老話,簡直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最佳典範。
聞言,荊天怒極,厲聲威脅,「姬笑春,你一天不招,我就關你一天;你一年不招,我就關你一年;你永不松口,我就禁你終生,看是你耐得住,還是我熬得久。」
若要論耐性,他是絕不會輸她的。
禁她終生?
挑起秀麗柳眉,姬笑春笑得益發燦爛,水亮眼眸沒有憂慮之色,反倒盈滿揶揄光彩。「荊大盟主,那也得你禁得住哪!」
扒呵,當她傻傻的都不會逃嗎?
「我們可以試試看!」荊天也笑了,不過他笑得極冷。
「我這個人最愛挑戰了。」裝模作樣審視縴縴玉指,一臉輕松自若。
這女人就是愛與他作對,是嗎?
瞪著她,荊天惱得險些咬碎了一口牙,明知眼前女人就是愛惹他生氣,偏偏向來在旁人眼中冷靜沉穩的自己,就是莫名會被她三言兩語給惹火。
「哎呀!荊大盟主,你眼楮別瞪得這麼大,人家好怕啊!」仿彿嫌大盟主火還不夠旺,她不吝嗇火上加油,佯裝驚恐萬分地故意抖了一下,擺明要氣死人不償命。
總有一天,他會錯手殺了她的!
氣得已經火沖腦門,荊天怕自己再待下去,很有可能會一把將她給掐死,當下不由得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隨即二話不說,立刻拂袖而出。
「慢走,不送了!」揚著笑,姬笑春好不熱情地揮手道別。
直到高大頎長的身影消失後,始終揚笑的嬌顏頓時如水銀泄地般垮了下來,臉上苦得可以滴出汁。
唉……這下可慘了!
追追逃逃了這麼多年,卻還是因為一時大意而栽了個跟斗,如今被囚在這兒,能找誰求救呢?
竹林六怪的六位老哥哥嗎?
不成!不成!雖然這十幾年來,常靠他們的幫忙而躲過荊大盟主的追緝,可到底還是暗著來的,始終沒有浮上面撕破臉,大盟主氣歸氣,倒也沒法兒找他們麻煩。
可這回若真找他們搬救兵,讓他們來荊家莊劫獄,那就是明著與荊天作對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而拖六位老哥哥下水,增添他們的麻煩。
至于二師兄、三師兄行蹤不定,許久沒有消息了,就算想找他們求救,恐怕也尋不到人;目前師門中唯一還留在絕谷能聯系上的,就只剩下……
「小師弟!」托著腮頰,她失笑念出唯一人選。
扒呵……到頭來還是得要小師弟出馬,這該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嗎?
懊,這下人選有了,可是該怎麼通知他呢?如今她被困在這地牢內,也沒辦法讓銀星去送求救信,該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輕咬紅唇,正當姬笑春抱頭苦思良策之際,驀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乘機偷偷模模潛了進來。
「小泵娘,老乞丐我來看你啦!」瞞著自己徒弟偷溜來到地牢,荊天的師父、瘋癲的老乞丐——周九倥憋聲呼叫著。
聞聲,姬笑春自沉思中回神,乍見他身影,腦中靈光驀地一閃……
炳哈哈……辦法這不就來了嗎?
實在是天助她也!
心中真是樂開懷,可臉上表情卻非常痛心疾首,悲憤的縴手直指「罪人」。「沒想到你還好意思來見我?我到今天才終于明白人心有多麼險惡……」
「小泵娘,你千萬別這麼說,老乞丐我是無辜的啊!」急急打斷她的控訴,周九倥忙著為自己伸冤。「我真的不知你口中那個‘糾纏不休的男人’,說的就是我那不光彩的徒兒啊!」
「別再作戲了!你們師徒倆一定是早就串通好,設了陷阱等著捉我。」斜眼睨覷,不容辯解地一口咬定。
「大人,冤枉啊——」捂著心口淒厲長嚎,周九倥老歸老,演起竇娥冤還是有那麼兩下子的。「我以這條老命發誓,你與我徒兒的恩怨,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這一切全都是巧合,不然就讓老天爺劈下一道雷,當場把老乞丐我給劈死吧!」
「得了!在這地牢里,若雷真能劈進來,那我也挺佩服老天爺的。」被他這夸張的作戲樣給逗得終于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姬笑春其實心里明白,這一切確實是令人發指的無奈巧合,只是嘴上忍不住抱怨一下,並且拿來利用。
眼看她終于笑了,周九倥不禁也跟著傻笑,搔著一頭亂發忍不住問了。「小泵娘,我那徒兒雖然讓老乞丐我覺得臉上不怎麼光彩,可憑良心說,依他那古板又正經的要命性子,照理說是不會無緣無故與個不相干的女子糾纏不休,你們兩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有什麼事?」笑嘻嘻的,她一臉無辜的反問回去。
「小泵娘還與我這活了七老八十的老乞丐裝蒜嗎?」輕橫一眼,周九倥外表雖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腦子可不糊涂。
姬笑春微窒了一下,雖對周九倥頗有好感,並不願說謊蒙騙他,但也不願說出有關小師弟的事,是以只能無奈地揮揮手。「反正只是一點無聊小事,不是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老人家就別管了。」
聞言,周九倥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瞅著瞅著,竟咧開一抹曖昧至極的笑來。「我說小泵娘,你與我那徒兒該不會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類的糾葛吧?」
猛地一股惡寒上竄,姬笑春頭皮發麻地鬼叫求饒。「求求你別讓我作噩夢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見她一副驚恐樣,周九倥不禁大笑,故意慫恿鼓吹。「小泵娘,別這樣排斥嘛!我那徒兒雖然無趣了些,可還是不失為一個挑來當夫婿的好人選……」
「停!」連忙舉手制止他再繼續這令人發寒的話題,姬笑春白眼抗議。「別再說了!我可以原諒你恩將仇報出賣我,但不能原諒你把我和姓荊的胡亂湊作堆。」
「就說了,老乞丐我沒有出賣你,我是無辜的啊!」吹胡子瞪眼,周九倥再次喊冤強調。
「哎呀!不管是不是無辜,總之現在不重要了。」招手要他靠近些,姬笑春悄聲耳語。「現在重要的是看你怎麼表現了。」
「我的表現?」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周九倥可不是笨蛋,一顆腦袋頓時搖得像搏浪鼓般。
「不成!不成!我若放你出去,對我徒兒可難交代了。」雖說她挺對自己脾胃的,可荊天到底是自己的徒弟,再怎麼說也不能這般明著扯他後腿啊!
「也沒要你親手放我出去,只是想請你幫個小忙,至于往後如何就全看我自己的造化,這樣也不成?」姬笑春也明白他不可能放走自己,只想靠他走另一條更加曲折的月兌困之道。
「什麼忙?你先說來听听!」沒傻得一口答應。
「我有只鷹兒在外頭,只要你幫我寫封信系在它身上,它自然會去找人來救我,完全不必你出手……」低語聲頓了頓,怕他不答應,姬笑春故意橫睨一眼,嗔惱道︰「還是你連這點小忙也不幫?虧我還好心請你吃一頓飯,也沒計較你恩將仇報,害我落得如此下場……」
「行了!行了!」怕被這「恩將仇報」的大帽子給扣一輩子,污了他一世清名,周九倥忙不迭舉雙手投降。「我也沒說不幫,你就別再嘀咕了。」
「那是最好不過了!」達到目的,她心下大喜,立即笑得滿臉生花,從手腕上取下一只金絲翠玉手鏈。「喏!銀星認得我這只手鏈,你只要拿著這個對空清嘯一聲,它便會知道你是友非敵,乖乖出來讓你把信系在它身上的。」
原來她在外頭還有鷹兒接應哪!
覺得有趣至極,周九倥眯著老眼笑問︰「那信上該寫什麼?」
「救命啊!」輕啟紅唇,吐出的話兒既簡潔又有力。
這還真是他听過最言簡意賅的求救信了。
心下暗忖,周九倥強憋著笑又問︰「署名呢?」
「武林盟主他家地牢老四。」懶洋洋睨去一眼,報出的署名也很特別。
「哈哈哈……」終于周九倥再也憋不住,當場放聲大笑起來。
不知為何,他開始有點同情起那個即將接到求救信的可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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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荊家莊後花園里,一道炫目的銀亮身影凌空而去,在雨後初晴的金陽下漸去漸遠,一下子便消失了蹤跡。
「哎呀呀!這幫忙通風報信的事兒,可不能讓荊天那正經八百的小子知曉,否則老乞丐我可有罪受了……」目送鷹影遠去,周九倥搔著滿頭白發低聲咕噥,心中則有些惴惴不安。
糟!自己「胳臂向外彎」不知會不會被發現?
荊天那小子雖說是自己的徒兒,可一旦發起火,拗起脾氣來,那可是六親不認的,若讓荊天發現他吃里扒外當起「內賊」,肯定會火得也把他關進地牢去和小泵娘作伴的。
不成!不成!看來還是趁還沒被發現前,早點溜之大吉為上策。
愈想愈覺得自己的處境危險,周九倥正想著連聲招呼也不打,干脆直接拍拍逃難去,奈何這念頭才閃過腦海,都還來不及付諸實行,一道低沉的嗓音卻如附骨之蛆自背後響了起來——
「師父,您在想什麼?」不知何時,荊天已經來到他身後。
「嚇!」被嚇得險些跳了起來,周九倥「霍」地飛快轉身,滿臉堆笑道︰「哪、哪有想什麼?不過就是來後園里散散步、賞賞花,真的沒什麼事!」
他……在緊張什麼?
厲眸警覺閃過一抹精芒,荊天若無其事的微笑。「雨天散步賞花,師父興致真好哪!」
斑!別人他也許還不敢說,可對于這個瘋瘋癲癲的師父,他太了解了,要他相信向來秉持「下雨天、睡覺天」的師父有這種風雅情懷,倒不如相信豬會飛還比較有可能性,
「是啊!是啊!不知為什麼,今兒個我興致特別高。」順勢附和,周九倥哈哈干笑,一雙老眼卻很心虛的飄移開了,不敢和他對上。
見狀,荊天目不轉楮地盯著他,想到先前他與姬笑春在酒樓相談甚歡的情景,當下劍眉一擰,沉聲警告,「師父,我與那姬笑春有私事未了,您可別胡來。」
他還真怕這瘋癲師父一時興起,偷偷放走姬笑春呢!
「沒有!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地猛搖著手,周九倥連聲否認。「我什麼都沒有做,那小泵娘還好端端被你關在地牢里呢!」
哎呀!他只是寫了封信而已,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最好是這樣!」還是有些懷疑。
「本來就是這樣!」佯怒惱瞪,周九倥決定先發制人,痛心疾首的教訓起來,「我說人家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家,你干什麼把她關在地牢里?若是對人家有意,想來個‘君子好逑’,也不該是這種追求法啊!」
「師父,您在胡說些什麼?」毫無意外的,與某「小泵娘」的反應一樣,荊天毫不猶豫地斷然否認。
唯一不同的是,「小泵娘」表情是惡寒的;而他卻是惱火中隱隱帶著一絲連自己也未察覺的莫名窘紅。
咦?他是不是瞧見向來正經八百的徒兒臉紅了?
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周九倥用力的揉了揉眼,再次定楮細瞧……哈!他果然沒瞧錯,雖然不明顯,但這小子確實真的臉紅了。
「師父,您淨瞧著我做什麼?」皺起眉頭,荊天被盯到有些惱怒。
「哎喲!拔時你這大盟主這麼寶貝,讓人瞧瞧也不行嗎?」緩緩扯開一抹詭譎笑痕,周九倥一臉欠扁樣的調侃。
「咱們師徒倆這麼多年不見,師父想你啊!下回見面不知多久以後的事兒了,想說現在能多瞧你一眼是一眼,沒想到還被你這無情徒兒嫌棄,我這什麼命啊我?嗚嗚嗚……」話到最後,竟然還夸張地掩面哀泣起來。
扒呵……他敢以全身家當打賭,他這徒兒心頭那灘發臭了多年的死水,肯定是被地牢里的嬌艷美人兒給無意間撩撥了,只是這攤死水可能臭太久了,至今還沒發現自己被激起漣漪了,真慘哪!
唉唉!怎麼他教出的徒兒這麼笨呢?
丟臉!丟臉啊!
無言地看著他演大戲,荊逃陬際青筋不禁隱隱跳動,深深吸了一口大氣才有辦法平穩地轉移話題。「師父,多年不見,您這次回來找徒兒有什麼事嗎?」
他很清楚這個傳授自己武藝的瘋癲老人家是個來去如風、不喜受拘束的人,當年只是因為見他根骨奇佳,又想一身絕學有個傳人,這才勉強留在荊家莊那麼多年。
待他武藝學成的那天,老人家便如獲得自由的月兌韁野馬,好不興奮的又四處游蕩去。
多年下來,回來找他這個徒弟的次數屈指可數,而可數的那幾次,都是來指使著他辦事——雖然辦的都是些「听說某某御廚、某某王府廚娘的手藝是天下一絕,你去找來燒給我吃」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今兒個,他老人家難得回來了,還陰錯陽差的帶回一個「大禮」,讓他又驚又喜下,不免也暗自猜疑著師父是不是如同以往般,又听說哪個廚子手藝天下一絕,要他去找來滿足他老人家的口月復之欲。
「你問這是什麼話?難道沒事,師父就不能回來找你嗎?無情!真是太無情了!」哇哇大叫,周九倥上一刻還在掩面哀泣,下一瞬間就氣呼呼的跳了起來,吹胡子瞪眼地控訴。
「……」一陣沉默,荊天與老人家眼對眼互瞪了好一會兒後,他終于面無表情地緩緩開口,「難道不是又要我去請哪個名廚回來燒菜給您吃?」
他這師父別的沒有,就是嗜吃美食,他了解得很。
「才、才沒有咧!」結巴否認,周九倥的表情很是尷尬。
是啦!原本他是又听說鎮南王府的廚子手藝絕佳,心中打著讓徒兒去把人弄回來,燒個十天半個月的菜給他—飽口欲,可如今他暗中幫忙「通風報信」,得趁還沒被發現前趕緊逃難去,一逃詡不想待了,更別說十天半個月。
正所謂留得一條老命在,不怕沒有美食吃!
「真沒有?」眯眼,荊天非常懷疑。
「當然沒有!」飛快猛搖頭,周九倥說謊不打草稿。
「我只是剛好路過揚州,想說咱們師徒倆許久沒見面了,這才拐過來瞧瞧你,如今看你身強體健安好得很,為師心中很是欣慰,如今沒什麼事了,為師還得趕著去京城嘗美味烤鴨,下回有空再來找你!」話落,不待阻止,人已經電射而出,眨眼不見蹤影。
憊真是來去一陣風哪!
瞪著方才瘋瘋癲癲老人家還站著,如今卻已是一片空蕩的微濕台階,荊天不由得輕搖起頭,對自己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實在沒轍。
對了!說起沒轍,地牢里還有個人讓他更沒轍,若她堅持不肯招出外甥下落,那他又該拿她如何是好?
難道真要囚她一輩子嗎?
唉……真是個可惡又惹人頭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