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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夫 第六章

作者︰湛露

放棄了尋找丘夜溪,曹尚真很快就帶著人馬返回京城。

曹府上下在焦慮不安中等待著他的結果。

見他獨自一人回來,曹清譽心頭已經沉下,拉住他道︰「兒子,不論怎樣,你要挺住,畢竟陛下那里還需要你,前日皇後過來,也要我勸你節哀。」

「夜溪是否死了還沒有定論,節哀之說尚早吧。」曹尚真淡淡回道。

曹清譽這才留意到兒子的神情已不像走時那樣急迫絕望,嘴角邊掛著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反而像有什麼秘密一般。

莫非……他一把抓住兒子的手,「難道你找到夜溪了?」

「這件事,暫時還不好說……」曹尚真低下頭,看著站在幾步外的兒子,微微一笑,「一修,多謝你叫黑面去幫爹。」

「爹找到娘了嗎?」曹一修的眼中滿是渴盼。

曹尚真模著他柔女敕的臉蛋,「爹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因為爹現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也許……爹還會叫一修幫忙去找娘。一修,如果娘變了樣子,你還能認出她來嗎?」

「認得出來。」他毫不遲疑地點頭,非常堅定。

「為什麼?」曹尚真訝異地問。

「因為娘就算模樣變了,性格不會變,味道不會變,我能聞得出娘的味道,也認得娘的性格。」兒子清脆的童音在曹尚真的耳邊回蕩,赫然又驚醒他一次。

是啊!就算夜溪模樣變了,聲音也好,性格也好,都不會變,更何況她本身的味道,不是曾和她耳鬢廝磨的親人,旁人是察覺不到的。

倘讓他有機會接近那個神秘女人,可以近距離和對方接觸,也許他可以發現更多的破綻……

「少爺,宮里來人傳話,說如果您回來了,請立即進宮。」

尚真點點頭,但沒有立即離開。他蹲將兒子抱入懷中,那小小的身子柔軟如棉柳一樣。

「一修,對不起。」他輕聲在兒子耳畔低吟,「前些天爹對你太冷酷了。那天你在爹的房門前待了一夜,爹該顧及到你的身子。雪那麼大,天氣那麼冷,一修凍壞了吧?」

曹一修像是抽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清亮的聲音,「爹不是冷酷,爹是因為對娘太有情,傷心過度才估計不到一修的,一修明白。以後長大了,一修也要做和爹一樣的有情人。」

尚真發現自己以前根本不曾真正了解過兒子。原來像他這樣的小人兒,也會有如此寬容大度的胸襟氣魄,以及細膩婉轉的心思。

「但願你以後別像爹這樣痛苦。」他苦笑道,「還是簡簡單單的喜歡一個人,簡簡單單的去愛吧。爹現在終于知道一個道理,平平淡淡才是最大的幸福。」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寧願自己和夜溪是一對平民夫妻,相濡以沫地過活,他會堅定地守著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

筆宮中,油盡燈枯的皇帝正死死撐住最後一口氣,斜靠在床頭邊,望著眼前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弟弟——龍四。

「這些年冷落你,朕的心里著實不大好受。」皇帝開口第一句就是懺悔。「但是南陽那邊是邊塞重地,朕以為除了你之外,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

「過去的事情臣弟並不在意。這片江山是皇兄您的,臣弟唯一的職責就是幫皇兄看好這片江山,倘若有人覬覦一分一毫。臣弟絕對不會容他!」

龍四堅定強硬的表述,讓皇帝的眼眸倏然一亮。顯然他明白了自己調他入京的企圖,這樣最好。

「朕死後,會留一道旨意,封你為攝政王,暫攝國政四年。等太子長大成人,十八歲登基主政,會改封你為護國王,待遇與攝政王時一般無二。」

龍四像是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跪下接旨謝恩,皇帝見狀立刻不安起來,「你還有什麼要求?盡避提出來,朕能辦到的,一定會幫你辦到。」

「尚真這個人,皇兄準備怎樣處置?」他問出自己最大的顧慮。「听說他已經提出辭官,皇兄是否準了?」

筆帝重重地喘了好一陣子氣,旁邊宮女急忙給他端上茶水藥丸服下,過了一陣,氣順過來,才虛弱地說︰「那個人,你不要亂動。」

龍四眉心一蹙,「難道皇兄不認為,這種人存于朝廷會是一切動亂的來源嗎?他做的那些觸犯國法的事情,皇兄難道不知道?如今還要包庇他?」

「他在朕身邊幾十年,朕是看著他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做了什麼,朕比你清楚明白。」皇帝說話雖然氣虛,但是帝王的霸氣仍在。「尚真這個人,可以依賴,可以重用,但是不能完全放權。你也不必太顧慮他,他從無謀逆之心,只是對權力的大了點,又貪財了一些。

其實這也沒什麼,人活在世,無非名利二字而已。以後,你若想開展國事,還需要仰仗于他,否則朝中人人都是精明鬼,以你的手段和性子是擺不平的。」

龍四可不以為然,「不需要仰仗這樣的奸臣,臣弟也能掃平動蕩。臣弟斗膽,請皇兄賜一道聖旨給臣弟保管。」

「什麼聖旨?」

「準許臣弟隨時可以將尚真下獄抄家。」

他齒縫中透出的殺氣令皇帝不禁一愣。「你剛回京,怎麼會對此人有如此深的怨恨?難道就因為他爹當年與你不和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不要再計較了。眼下朕希望你們能攜手同心——」

卑未說完,太監稟報,「陛下,曹丞相來了。」

「宣。」皇帝急促地喘息幾下,盯著幼弟,「剛才說的事情,不要再提。」

龍四急急地還想對皇帝曉以大義,但曹尚真已經走了進來。

筆帝看著跪在地上問安的他,好一陣靜默之後,才輕輕嘆口氣,「尚真,夜溪的事情我已听說,你要節哀順變。這幾日不見,你消瘦了不少,皇後若見到你現在的樣子,只怕要大哭一場。」

「微臣相信蒼天有眼,夜溪還在人間。」尚真堅定地說道,目光卻似有意若無意地瞥了眼王爺。

龍四只是側著身,不與他對視。

筆帝只當他是痴心妄想,嘆了口氣,然後指著幼弟介紹,「龍四王爺,是朕的幼弟,精明能干,朕將他自南陽召回,希望可以幫你一起輔佐太子。」

「微臣在路上已經和王爺見過面了,王爺風采驚人,令人一見欽佩,只恨微臣當時唐突,對王爺及其家眷有所莽撞,此次在陛下面前,願向王爺請罪。」

他說得如此誠懇,讓不明始末的皇帝不免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龍四淡淡地回道︰「沒事,只是一個誤會,曹丞相不必掛懷,本王已經不生氣了。」

「你們能和睦相處就最好了。」看得出來這兩人仍是不和,但是他已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化解,一切順其自然吧。

當晚,茯苓國景壽皇帝在寢宮中溘然長逝。

筆帝病逝,舉國大喪,家家戶戶都披裹上白布以示哀悼。

尚真望著丞相府中鋪天蓋地的白,無聲一笑,「真像是招魂幡,居然比雪的顏色還白。可是這片白色又能蓋住什麼?」

路過兒子的書房時,發現他正認真地寫字,于是站在床邊仔細觀看,見著他竟然還在抄錄那本妻子留下的《忠臣英烈傳》。

「一修,怎麼還在抄這本書?」尚真心頭一疼。那書上的字跡都是夜溪的,每看一眼,都能讓他想起她半夜在燈下秉燭編書的樣子。

曹一修頭也不抬地說︰「娘要一修練好字、做好人,我要好好抄完這本書,等娘回來,拿給娘看,娘一定會很開心的。」

尚真心頭泛起酸澀的痛楚,他走進房中,拉起兒子的手,「一修抄了很久了吧?也該累了,陪爹到街上走走如何?」

曹一修抬起頭,仰視著他,「爹,您是不是也想吃糖葫蘆了?」

他不禁苦笑道︰「是啊,爹想吃糖葫蘆了。一修想吃嗎?」

「想。」

「那我們就去吃吧。」

一串小小的糖葫蘆,串起的事夜溪和他們父子之間的深情。

尚真循著街道,走向他光顧多年的糖葫蘆攤位。記憶中,他第一次帶夜溪去那個攤位買糖葫蘆時,她滿臉的驚詫和感動。

他說自己喜歡吃糖葫蘆,是因為它的味道酸酸甜甜,像他想念她的感覺,那時她還用開玩笑的口吻掩飾內心的感動,笑話他為什麼吃了上千串樣葫蘆,卻沒有把牙齒掉光?

那夜,趁著夜色,借著情動,他將她拉進胡同深處,強吻了她。那酸酸甜甜、軟軟澀澀的滋味,真的如糖葫蘆一樣讓人難忘。

如今那糖葫蘆攤還在,連老板都不曾換人,可心愛的妻子卻已不在身旁。

那老板和他很熟悉,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見到他領著一修來,老遠就打著招呼,「曹相公,又來啦?小少爺也來啦?」

「兩串糖葫蘆。」尚真丟了錢過去,老板迅速將兩串新做成的糖葫蘆取下,遞到他們的手里。

他接過手,才剛剛轉身,瞳孔倏然收緊——在街道的斜對面,是京城最大的驛館,而那個疑似夜溪的神秘女子在幾個龍四王爺的侍衛陪同下,走進驛館大門。

尚真心頭一動,快速地對兒子說︰「一修,注意那個女人!」接著他幾步奔過去,揚聲叫道︰「姑娘請留步。」

那女子轉過身來,依然是那張略顯蠟黃的平庸容顏,看到他時愣了愣,還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但也知道彼此見過面,于是開口喚他,「曹丞相。」

如此熟悉的聲音,卻叫他叫得如此陌生,令尚真困惑又迷惘,但他還是保持微笑道︰「沒想到會和姑娘在這里偶遇。能否借一步說話?」

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退步出驛館。

那幾名侍衛緊張地過來阻止,其中一人提醒她,「姑娘,王爺就快回來了,他吩咐過,不讓姑娘和外面的人接觸。」

「曹丞相不是陌生人,王爺不會怪罪的。」她淡淡婉拒了那幾人想保護自己的好意,跟著尚真多走出幾步。一低頭,看到他身旁舉著糖葫蘆,粉雕玉琢般的曹一修,不禁淡淡一笑,「這孩子好漂亮。」

「是我兒子。」尚真低著頭,拍了拍兒子的臉,「一修,這位是……龍四王爺的家人。」

她尷尬地說︰「不算什麼家人,我和王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他立刻敏銳地抓住這個字眼。「難道姑娘不是王爺的至親?」

「不是。」她搖搖頭,「我記不得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因為遭遇地震,受了重傷,被王爺所救。」

「不記得要去哪里?」他心頭一陣激動,「難道姑娘忘了以前的事情?」

她垂下眼瞼,黯然的說︰「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尚真說不清這一刻自己的心中是狂喜、憤怒,還是驚詫,讓一向能言善辯的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想不通為什麼她明明像夜溪,卻又不是夜溪,更想不通如果她是夜溪,為什麼見到自己會全然沒有反應。現在謎底解開了,只有一種可能——夜溪在地震中受傷,不幸失憶,又陰差陽錯的被龍四所救,幫她改了容貌,換了身份,強行扣留。

這番猜測雖然太過大膽,但是除此以外,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一直默默注視兩人的曹一修,忽然將手中的糖葫蘆高高舉起,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女子,女乃聲女乃氣地說︰「這串糖葫蘆,送給你吃。」

她和尚真都是一愣。接著她笑著模了模他的頭,「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這麼漂亮可愛的孩子,你娘必定是個美人吧?」

曹一修點點頭,「我娘很美,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我爹很愛我娘,勝過愛我。如果我娘死了,我爹也活不成了。」

她听了又是一愣,望著他認真的星眸,那水汪汪的大眼楮里不知為何竟然盈滿淚水。這孩子是怎麼了?只是幾句話、幾個神情,卻緊緊抓住她的心,讓她想將他摟入懷中,幫他拭淚。曹一修依然固執地舉著那串糖葫蘆,似乎她不接過去,他就不會收回手。

終于,她遲疑的結果糖葫蘆,低聲說了句,「謝謝。」

此時,遠處有幾匹馬飛速過來,龍四的聲音也隨之而至——

「濃兒,趕快回去。」

「濃兒?」尚真蹙起眉,「這是姑娘的名字嗎?」

她輕聲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本名。王爺說這名字是從我隨身的一封書信上找到的。信上說我家在南陽,我應該是在往南陽的路上遭遇災禍。王爺正在幫我尋找家人,但一時間還沒有音信。」

聞言,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好個奸猾的龍四,竟然連這種蹩腳的故事也編的出來。

龍四的突然到來,讓他對她的試探只得被迫暫停。

尚真轉向攝政王,對方緊張地神情讓他更加胸有成竹。若非心中有鬼,以龍四對她向來張狂的態度,有什麼好緊張地?

他微笑著開口,「王爺是剛從戶部賑災回來吧?真是辛苦了。」

自從先帝去世,龍四就成了攝政王,代替先帝批準了尚真的辭呈,如今他賦閑在家,無事一身輕。

反而是剛走馬上任的龍四,對朝中人事全無了解,六部之中的政事更是千頭萬緒,每天忙于不甚熟悉的政務,早出晚歸。

龍四走了過來,沉聲對丘夜溪說︰「濃兒,先回驛館去吧,一會兒我有話對你說。」

于是她對曹一修溫柔得笑了笑,又對曹尚真點點頭,轉身離去。

見她步入驛館內,龍四抱臂胸前,打量著曹尚真手中的糖葫蘆,輕蔑地笑道︰「曹少爺果然清閑,居然還有空攜子逛街。」

「若非心有牽掛,草民現在會帶著一家老小去看海外風光,不會在京中擋了王爺的大道。」

雖然已無官職在身,但他面對攝政王,說話依然放肆。

龍四也不甘示弱,冷笑回他,「沒人敢擋本王的路,如果有,本王會毫不留情地鏟除。」

「嗯,草民相信王爺是個鐵血手腕的人。只是……王爺啊,這朝中臣子何只一兩人?三品以上的就有幾十人,七品以上的更是成百上千,和您不是一條心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日後可能擋了王爺路得人,難道您能個個殺之嗎?」

他漫不經心的幾句話,戳得龍送的臉色很是難看。卻無法反駁。

曹一修在這時吵鬧起來,「爹!一修要去看前面那個波浪鼓。」

「好,爹帶你去看。」尚真說完轉回來,貌似無奈地對龍四嘆氣道︰「家有驕兒,被我慣得太沒規矩。他娘在身邊時,還可以嚴加管教。他娘現在不在,我也是有心無力,讓王爺見笑了。」

龍四不發一語,冷冷地看著這對父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人群里。

他們,又發現什麼了嗎?

尚真走出一條街巷,確認身後沒有龍四的人跟蹤,立刻低聲道︰「一修,做得不錯,剛才你是故意把爹引開吧?」

「爹,那個女人是誰?」

「你覺得她像誰?」他先賣個關子。

「像娘!」毫不遲疑地月兌口而出。

他一听,興奮起來,「為什麼?」

「她的聲音很像娘,身材像娘,走路也像娘,連看一修的眼神都像娘。可是,娘不是長那樣啊。」

點點頭,尚真沉吟著,「這正是爹的疑惑所在。倘若她的臉也和娘一樣,那爹就算拼掉這條性命都要馬上將娘搶回來。」

曹一修天真地說︰「那爹可以去她臉上模一模啊,看看她是不是戴了面具?也許娘是故意換了臉來嚇唬我們的。」

童言童語的一句話,卻一語驚醒夢中人!

曹尚真陡然振奮起來。

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也許夜溪的臉上戴了面具,很精巧的面具?

這會兒天色漸暗。驛館的大門也已緊閉。他心中浮現一個計劃——

鋌而走險並不是他做人的準則,但這次為了奪回妻子,他願將生死置之度外。

深夜的驛館中,龍四還在批閱著尚未處理完的公文和奏折。因為太子年幼,尚未登基,所有的文件都由他這位攝政王一一審閱。

正如先帝生前所說,他雖然精明能干,但是久疏于朝政,在這方面既是欠缺經驗,也缺少方法,而且自從他總攬眾務後,隱約覺得朝中臣子們一直對他有種抵觸的情緒。

他布置的計劃和任務,都不能再第一時間迅速推展,許多部門辦事拖拉,三催四催才會有所動作。

許師爺好心提醒他,「茯苓國的官場中早有一股惰性潛伏,若是不給這些官員一點好處甜頭,沒人會肯認真辦事。」

龍四卻堅決反對這種態度。他準備忙完眼前的賑災後,要開始著手調查朝中的貪官污吏,若能趁機將曹尚真揪出好好整治一番,那是最好不過。

「柳姑娘睡了嗎?」他有些累了,看著下人端來的一桌夜宵,不禁想起了丘夜溪。

柳濃兒,這是他編出來的假名,丘夜溪也沒有懷疑。他不知道這個假身份可以隱瞞她多久,或許最安全的辦法是將曹尚真驅逐京城,不讓他再有機會接近她。

在自個兒房里的丘夜溪,人還沒有睡,她這夜一直看著那串曹一修送給她的糖葫蘆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但是這串糖葫蘆卻讓她覺得很熟悉。輕輕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山楂上的糖片,甜滋滋的冰糖和隨後入口的山楂果,都讓她有種莫名的感動,但是無論她怎樣努力去想,都想不起自己是否曾經吃過這種小吃,或者,見過曹尚真那對父子?

龍四進屋時,正好看到她舉著吃了幾口的糖葫蘆發呆,于是笑道︰「怎麼?喜歡吃著東西?」

她垂下眼瞼,「味道還好,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個剛才那孩子,心中就很是喜歡。」

他听了一震,立刻警覺起來,故作淡然道︰「天下的孩子都是這樣可愛。看來你是個愛孩子的人。」

「也許吧。」她也淡淡地回答,然而耳畔所縈繞的,都是曹一修那柔軟的清脆童音。那孩子的臉和眼楮長得精靈透亮,白女敕紅潤的臉頰讓她幾次想伸手去觸模,心中不禁涌現不知從何而來的疼惜情緒。

這種感覺只是因為她喜歡小阿子嗎?

龍四坐到她身邊,「濃兒,有件事我想問你。倘若找不到你的家人,我是說,倘若你的家人在此次地震中全部遇難,你有何打算?」

丘夜溪沉默許久,「那……請王爺送我回鄉。家鄉中應該有認得我的親戚,也可以讓我找到一隅安身。」

听到她要離開,他急急地說︰「你也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她不解地抬眼看他,「王爺是什麼意思?」

雖然改了容貌,但是她眼波的清澈明麗卻沒有變過,就是這眼神,令他心動。

龍四不禁柔聲道︰「你可以留在我身邊。」

她愣了愣,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蠟黃的人皮面具上顯現不出她臉色的變化,但是她的語氣卻很堅定謝絕,「多謝王爺好意,不過我有手有腳,並非殘缺之人,沒道理依賴王爺生活。王爺救下我的性命,已經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再欠王爺更多的恩情了。」

早听許師爺說過,丘夜溪是個性格堅毅的人,即使面對自己的丞相丈夫,依然敢在朝堂上直抒己見。如今短短幾句拒絕,龍四仿佛見識到她失憶前的風采。雖然覺得有些挫敗,但他並不放棄。

「你不必急著拒絕,我並沒有以王爺之勢強迫你的意思。而是……我覺得這是我與你命定的緣分,若不珍惜,我會抱憾終生。」

他誠懇而大膽的表白,倒讓丘夜溪不知該說什麼。她也許應該感動,畢竟對方是個堂堂王爺,不但救了她,還對她示愛,願意照顧她一生,以她現在身份不明、來歷不清的情況,還有何所求?

但是內心深處卻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的!

所以她還是搖了搖頭,「王爺的美意我銘感五內,但是……我與王爺不是同路人。」

「怎見得我們就不是同路人?」龍四急躁地握住她的手,「你我對政見看法相似,你也許就是將來助我鏟奸除惡的賢內助。」

丘夜溪不禁笑道︰「我只是個平民女子,之前和王爺說的那些話不知是從哪里道听途說來的,王爺以此來判斷我的為人,太輕率了。」

這幾句話將他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不能直說出她的身份。見她如此執拗,他心中不安,不知道她是否還隱約記得和曹尚真的過去,所以才會如此堅決。

看來曹尚真果真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

龍四見說不動丘夜溪,只好暫時放棄。反正只要他一日不說出她的身份,她就會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于是他簡單地告退,讓她好好休息,轉身離房。

站在院中,龍四忽然覺得自己挺好笑的。像他堂堂一位王爺,身份何其尊貴,竟然會做出搶別人老婆的事情來?

但是活到現在,從沒有拿個女人像丘夜溪這樣,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怦然心動,不忍放手。既然她失憶,又被自己所救,或許這就是天意,要讓她在他身邊重新活過一次?

畢竟以她這樣正直的性格,說什麼都不該去配尚真那樣的奸臣。

月老錯牽了一次紅線,他會想辦法將這根紅線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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