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別爭寵 第十章
在落夕的床榻邊,司空明和司空嬌一直沉默不語,他們已經在這里這樣靜默著坐了將近一個晚上。
司空曜揉了揉眉心,忽然對弟弟妹妹說︰「再不說話就回去睡覺,別在這里像木頭一樣杵著。」
司空嬌抬起頭,張了張嘴,又閉上。
司空明終于先開了口,「三哥,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只是凝望著床上虛弱的女人,也不看他。
「你和落夕的事情,怎麼向父皇交代?」
「交代什麼?我做事從來不向任何人交代。」
「三哥,你不要說孩子氣的話,父皇不可能永遠不知道,他知道後……」
「知道又能怎麼樣?」司空曜笑笑,「知道後,就肯定不讓我們在一起了,是嗎?那我如果堅持要和落夕在一起呢?」
「這可能會是一場災難,對你、對落夕都是,即使你不在乎,落夕她是個女孩
「行了,別用你們勸落夕的那些話來勸我,你應該知道,我不吃這套。」司空曜回過頭盯著弟弟的眼,「老八,孩子氣的人是你,你書讀得太多,所以總拿那套學究脾氣來約束別人,如果我像你這樣活著,早就死過一百次了。」
「可是二哥……」司空明急于勸導,但這時外面卻有人稟報。
「三王子,事情查出些眉目了。」
司空曜馬上丟下他們走出去,就見張易德將軍已經去而復返,手中拿著一封信函,滿頭大汗,但已經不是剛才那份陰雲密布,而是好像松了一大口氣。
「三皇子,搞清楚了,鄰國並非要進兵,而是他們內部發生政變,駐守在邊關的部隊被叛軍逼退了二千里,所以才退到我們的邊境上。」
他的表情並沒有立刻變得輕松,「政變?什麼政變這麼厲害,能把官軍十萬逼退二十里?張將軍,這是敵軍傳來的話?」
「敵軍將領已經發了信函過來,我們也已派人潛入敵營去私下打听過,確實如此。」
「即使這樣,依然不要掉以輕心,以防敵人使詐。」他看了看那封信,「放暗箭的人還沒有找到嗎?」
「全城已經封鎖,若有可疑人士會立刻上報,但目前還沒有線索。」
司空曜凝眉思索片刻,突問︰「苗頌茹呢?也沒有找到?」
「苗家小姐依然沒有消息,但應該沒有出城。」
他古怪地笑了笑,「只怕此事與她月兌不了關系,找到她就能找到幕後放箭的黑手,這城里沒有她的親戚可以投靠,若是藏身最多也就只有去客棧,所以加派人手搜索客棧,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是。」
苗頌茹的確在一家客棧內棲身,此時的她心緒煩悶,顯得極為不安。
「我沒有要你去殺落夕,你為什麼讓人用箭射她?一旦司空曜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一定會誤會是我要你去做的。」她怒氣沖沖地質問坐在對面的人。
那人的一只胳膊綁在胸前,面容俊秀卻陰冷,「苗姑娘,我說要為你出氣,你是同意的,至于我怎麼做,你就不必管了。
「我要回去!」她向外走。
「不行。」那人使了個眼色,門外有人立刻將房門開住。
「你憑什麼囚禁我?」她怒喝,「我不是你的囚犯!葉嘯雲,想做壞事就自己去做,不要拉著我下水!」
「我只是想看看,司空曜到底能威風到什麼時候?」他慢條斯理地說︰「在他的地盤上,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傷有多痛苦?如果他們的不倫之戀被公布于世,威名顯赫的三皇子和美麗的挽花公主,是不是立刻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或是遺臭萬年的大笑話呢?」
「你真是可怕!」苗頌茹氣他也氣自己。「你這樣恨他們,不惜折磨他們來讓自己快樂。昨天晚上我怎麼會一時誤信了你的話,和你站到同一邊?」
「因為你也恨他們啊,不是嗎?」他笑了,眼里的狂亂讓他看來有種詭異的危險。「司空曜難道就不可怕嗎?那天在獵場,只因為我和挽花公主說了幾句話,他就射箭弄傷了我的手臂,他以為我不知道?哼,我早就看到箭尖上他特有的標記,然後他又飛揚跋扈地從牧平小王爺手里搶到御賜的馬鞭,更不可一世地扭斷了我的賂賻……他的種種劣跡難道就下會令人發指嗎?」
「但他起碼不會對女人下手,這一點他比你光明磊落!」
他突然長身而起,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恨聲大喝,「別對我說他有多好!說了也沒有用,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苗頌茹眼中的傷痕一閃而過,別過臉去,「得失我命,你傷不了我,但是葉嘯雲,我也提醒你,不管你愛不愛听這句話——別忘了這里可是龍城,任憑你鬧翻了天,也不過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興風作浪,憑司空曜的脾氣,一旦他發現了你,抓住了你,就絕不會輕饒的。你想過後果嗎?你為你那個在後宮享福的姑姑想過嗎?」
「這世上誰顧得了誰?」葉嘯雲用力一推,將她推得幾乎撞到門框上,接著他走到門邊低聲問︰「外面有什麼動靜?」
「司空曜好像在加緊抓捕射箭的人,也許很快就會查到這里來了。少爺,我們要不要撤離?」
「送到京城里的信現在差不多該到了吧?」他沒有回門外人的話,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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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夕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空曜微笑的黑眸。
「懶丫頭,要睡到什麼時候?」他輕松地拍了拍她的面頰,「要不要吃東西?這里沒有宮里那麼多山珍海味,不過本地的蘑菇湯味道真是不錯呢。」
「好。」她報以一笑,「五姊和八皇子沒事吧?」
「他們躲在屋子里能有什麼事?你就別替別人操心了。」
「敵人沒有打過來吧?」她再問。
「那件事已經解決了。」
「苗姑娘還沒有找回來嗎?」
他裝模作樣的嘆氣,「你再這麼不停地問下去,是想讓我封住你的嘴嗎?」
他所說的封住是什麼意思,落夕當然立刻明白,一下子臉就開始變紅。「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得這麼輕松?」
「無論任何時候,都應該讓自己放松下來。」他抱著她坐起,「否則豈不是太累了?」
「說的真好听,可是我看你皺眉的次數多過身邊所有人。」
司空曜一挑眉,「看來你是病懊了,嘴巴都開始變得犀利起來了。」
他作勢要去呵她的癢,嚇得落夕又是笑又是躲,牽動了傷勢,連聲吸氣,結果被他一把抱在懷里。
「落夕,我的落夕,你為我笑了。」他萬分喜悅地低語,「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從你那麼小的時候我就在等,等你長大,等你對我微笑。」
「我有什麼好的?長得不美,又不愛說話,你為何會留意到我?」
他嘆息,「不可能不留意,你畢竟是那麼光彩奪目的一個人,所以最初留意到你就是因為怨恨,父皇的愛本來就很少,他能分給我們兄弟姊妹的實在不多,但是你的出現將這份愛又分去了一大半,無論我們怎麼做,在父皇眼中,你這個外人永遠是他最得意的女兒。」
「我不想做那個光彩奪目的人。」落夕低垂著頭,「被人一直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我實在很不喜歡。」
「可你老在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他捏起她的小下巴,「我能感覺得到,你老在偷偷地偷窺我,說,偷窺我什麼?」「沒什麼……只是……喜歡看到你的樣子。」「什麼樣子?」「各種樣子。」
司空曜有點驚訝。「我朝你發脾氣的樣子,你也喜歡?」
「那時候的你……最可愛。」
他好笑地望著她,「我真是服了你了,搞不懂你這個小腦袋里到底裝了什麼?好,既然你喜歡看我發火,以後我就天天朝你大發雷霆一回,看你受不受得了?」
落夕嗤地一笑,靠在他的懷中,「五姊也知道我們的事了,這下可慘,她肯定要到處宣揚,如果我不是受了傷,她大概要罵死我了。」
「為什麼?」
「因為她總是對你又敬又怕,背後叫你魔王,要我一定要離你遠一些,她以為我怕你恨你,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能有今天。」
「那倒也未必。」
她奇怪的自他懷中揚起臉,「什麼意思?」
「從昨晚到現在,五妹沒有說過一句反對我們的話,她或許很吃驚,但未必會很憤怒,這丫頭的脾氣也怪得很,否則不至于都年過雙十還嫁不出去。」
「哪有哥哥這樣說妹妹的?」她笑著在他胸前拍了拍。無論如何,五姊的平靜讓她的心也平靜一些,雖然外人的反對目前還不足以動搖她的心,但是她不想和全天下的人為敵。
「三皇子,有消息了!」門外的聲音讓兩人一震。
司空曜抱著她沒有動,只回應了一個字,「講。」
「城北的榮升客棧昨天晚上被人包下一層樓,據客棧老板說,包樓的客人是坐著馬車來的,主人是個年輕的少爺,好像一條胳膊有殘,司行的還有一位女客。」
「胳膊有殘?」落夕沉吟著,「難道是葉嘯雲?」
「是他們。」他肯定地哼了一聲,「立刻叫人去把那間客棧包圍起來,附近幾條街道都要派人把守,絕不許他們跑掉!」說完,他接著起身,冷不防落夕卻拉了他一把,自己差點從床榻上掉下去。
「你干什麼?」他趕忙回身扶住她,「好好待著。」
「你要去抓人?」落夕堅決地說︰「我和你一起去。」
「你作白日夢啊?看你現在傷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和我一起去?不行!」
「我一定要去!我不想你在盛怒之下犯了大錯。」她死死拉住他的袖子不放。
司空曜咬咬牙,「我答應你,不會做出什麼大錯事,行不行?我只是抓他們回來,又不會就地殺人。」
「不行,我一定要去!否則就不讓你走!」
他幾次想掙月兌她的手,但是落夕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似的將他死死拖住,幾番拉扯下,司空曜不由得笑了。
「你要是個男的也不錯,可以和我上陣殺敵,這樣的力氣和執拗都是我喜歡的。」看她仍是一臉堅決的毫不松手,他反身抱起她,無奈地點頭。「好吧,就帶你一起去。」
榮升客棧內的葉嘯雲已經得到消息,知道自己被包圍了,但是他不急不慌,更不忙于逃走。
「你的未婚夫快要來了。」他還有心思對苗頌茹挖苦。「他看到我們在一起會無動于衷,還是憤怒至極?」
她茹冷冷地看著他。「你大難臨頭還不知悔過嗎?司空曜不會輕饒了你。」
「也有人不會輕饒他。」他悠哉地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挖著耳朵,「我已經送信給我姑姑,告訴她這里發生了大事,讓她趕快在皇上耳邊吹吹風,以皇上的脾氣,和他向來對三皇子的態度,只怕要有一番驚逃詔地的熱鬧看呢。」
「原來你是想借刀殺人!」她赫然明白,「你想讓皇上在盛怒之下,殺了司空曜!」
「即使不殺他,也不會委以重用,或者幽禁挽花公主也好,總之會將他們強行拆散,到時候看他們如何快快樂樂地雙宿雙棲?」
這充滿恨意和惡毒趣味的笑聲,讓苗頌茹渾身不舒服,「你不要想得太簡單,司空曜從來不是任人擺布的人,即使皇上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還是會堅持把落夕留下。」
那一夜,他在她面前故意與落夕親熱,她心中已如死灰,知道那個男人明明白白地在告訴她,她沒有任何機會介入到他們之間,站在他的身側。
葉嘯雲斜睨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你也恨他們,為什麼不坐下來一起等著看好戲呢?我剛剛收到消息,皇上已經派了特使到龍城來處理這件事了,算算時間,這位特使大人今天正乍時分就會趕到,好戲馬上就要上演。」
苗頌茹冷笑,「對不起,葉公子,抱歉讓你誤會了我的想法,我不是可以聯手的朋友,對你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這場懊戲我實在無心去看。」
她伸手去拉門就要走,葉嘯雲只是揚聲道︰「就算你現在走了,司空曜還是會討厭你一輩子。如果你肯和我聯手,我保證會用盡一切辦法給他施加壓力,讓他最終娶了你,如何?」
她鄙夷地看他一眼,「只有你這樣沒有骨氣的人,才會以卑鄙的手段去謀奪人心,別拉著我一起陪你丟盡祖宗的臉!」
葉嘯雲臉色突變,一下子蹦起來,剛要說什麼,只听樓下已經傳來司空曜的聲音,那聲音朗朗,從樓下穿透而上——
「將整座樓給我封了,要是走了一只耗子,別怪我翻臉無情!」
苗頌茹霍然拉開房門,推開擋在身前的葉家家丁,站在欄桿旁,迎視著樓下男人犀利的眼神。
「苗姑娘,請下樓一敘如何?」司空曜開口還算客氣。
她一眼看到在他旁邊的落夕,躺在一張軟榻上,顯然是被人抬進來的,說不清自己心頭的滋味到底是疼還是酸,嘴巴便控制不住地說出針鋒相對的話。
「三皇子帶著大隊人馬來封客棧,該不是要殺我吧?」
「苗姊姊,請先下樓吧,有話好說。」落夕強撐著虛弱的氣息,誠懇地喚她。
苗頌茹轉過頭不去看她,「落夕公主,你不必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若是你,應該開懷大笑才對。」
「何必這麼說來傷你自己?我不是貓,你也不是耗子,我知道你無害我之心,是有人背後做壞事要拉你下水。苗姊姊,下來吧,萬事好商量。」
她真誠的呼喚讓苗頌茹微微垂下頭,淚水開始充盈眼眶。「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苗姊姊,你心存高遠,志向遠大,又飽讀詩書,何必給自己畫地為牢,讓自己陷入這段感情不能自拔?」聲音雖然微弱,卻字字清晰地傳入苗頌茹的耳朵里。
葉嘯雲走出來,沉聲道︰「他們在引誘你站到他們那邊,但你要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局勢的人是你!」她月兌口而出,然後大步走下樓。
「少爺!人來了!來了!」在屋內的其他家丁興奮地跑出來,手指著窗外。
他也渾身一震,驀然大笑,「好啊,來得真是及時。三皇子,皇上委派的特使現在已經到了客棧外面,不如我們一起去迎候?」
「特使?」司空曜眯起眼,覺得好笑。「查什麼?查我嗎?你以為我會怕什麼特使?」
「口氣還是如此囂張啊,三弟。」從門口悠然走進一個穿銀色龍袍的人,客棧內的人看到他後都是一怔。
葉嘯雲立刻跪倒,「參見太子。」
司空政微蹙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切,「一個小小的客棧外,就聚集近千名龍城的精銳士兵,連我進城見你都難如登天。」
「不知道你要來。」司空曜沒有隨著眾人一起行禮,只是昂著下巴瞅著兄長,「你來唆什麼?是父皇派你來的?」
他低下頭看著軟榻上的落夕,露出心疼的眼神,蹲,「落夕,怎麼搞的,幾天不見這麼憔悴?你好像一直都不會照顧自己。」
「對不起,勞你這麼遠特意跑這一趟。」她坦誠地看著他,雖然他的到來讓她第一次產生了不安,但是依然無懼。
司空政一笑,伸出手模向她的秀發,「和大哥一起回京城去吧,回到皇宮里,那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大哥會照顧你的。」
冷不防旁邊伸出一只手將他的手打開,司空曜不馴的眼楮出現在他面前,「她哪里都不會去,會一直留在龍城。」
「留在龍城?」司空政眯著眼,「你有想過她的將來嗎?她身為公主,早晚是要嫁人的,你的龍城能有什麼可以匹配她?」
「我!」司空曜斬釘截鐵地說。
他倒吸一口氣,沉聲道︰「老三,收回你的話,我就當你剛才是失言,否則我當你是瘋了。」
「這就是父皇要你帶給我的判決吧?」司空曜冷笑,「你大老遠跑過來,頂個什麼特使的頭餃,無非是想來對我興師問罪。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落夕已經是我的人了,她一輩子都會是,其他人休想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司空政睜大眼楮,像是非常不敢相信。「你說什麼?你對落夕做了什麼?!」
抱著落夕的雙肩,司空曜傲然宣布,「她是我的人!」
苗頌茹不由得轉過身去,不願意再看眼前的一切,而葉嘯雲雖然還跪著,但是抬起的臉上卻滿是詭計得逞的得意笑容,至于司空曜身邊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流露出驚訝和擔憂的表情。
只有司空政,一臉陰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落夕也自知眾目睽睽之下,和司空曜這樣親匿地摟抱在一起實在不雅,但是他的臂力如鐵,任憑她怎麼暗中使勁提醒,他就是不肯松手。
許久,太子才仰起臉,看著樓上的葉嘯雲。「葉公子,那封密函就是你送的,是吧?」
葉嘯雲心中有點不安。他與太子是近親,平時見面也有說有笑,但是現在太子居然叫他「葉公子」,稱呼明顯生份許多,于是他不敢抬頭,急忙說︰「是,不敢有瞞太子殿下,在京城中時,我就曾懷疑三皇子與公主關系非比尋常,所以一路查訪……」
「是一直心懷鬼胎吧?」司空曜冷笑插話,「你當初做過什麼好事,難道都忘了?」
他臉色一變,但他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曾經企圖迷奸落夕的事情,此刻只好暫時閉嘴。
司空政再度低下頭,看著落夕。「落夕,你真的想好了要跟他嗎?三弟的脾氣你比我還清楚,這些年……你被他害得可不淺啊。」
她淡然一笑。「過去的事情何必總要提及?更何況當年的是是非非,旁人也未必都能明白。」
「這麼說,你是非君不嫁了?」
她點點頭。「是。」
「哪怕為此掀起軒然大波,讓父皇震怒,讓朝野上下對你們議論紛紛,讓全國百姓都將你們當作茶余飯後的閑談話題,或是將你們看作怪胎?」
「是。」
他再逼近一步。「你可知若走出這一步,之前的十幾年就是白活了,你不再是挽花公主,不再是那個錦衣玉食,備受萬千寵愛的挽花公主,也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父皇視為掌上明珠的挽花公主,而可能是被多少人唾棄的對象。」
落夕再一笑。「大哥,你說錯了,我從來不是無憂無慮的,至于公主之位,原本就不屬于我,我偶然僥幸坐到那個位子上,沒有人問過我是否願意,若是能卸下這個包袱,做一個平凡的女人,才是我最開心的事。」
「當真?」司空政的目光轉到弟弟臉上,「她為了你真是不顧一切的。老三,我一向知道你很有吸引力,兄弟姊妹中喜歡你的人著實不少,你因此變得越來越驕傲,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藐視一切規矩道德,但這畢竟是屬于人的世界,你能一輩子忽視那些鄙夷你們的目光嗎?」
司空曜倔傲地拾著頭回答,「我坦坦蕩蕩地活著,遵從自己的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誰能鄙夷我?至于驕傲,我驕傲不是因為我被人寵,而是因為我從不做唯唯諾諾的應聲蟲,我靠自己的雙手打天下,搶奪我喜歡的人,這有錯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司空政長長一聲嘆息,「既然你們都如此堅定,我也只好宣讀父皇的聖旨給你們听了。」
沒想到他居然帶著聖旨而來,所有人都再度跪下,將頭伏得更低,葉嘯雲的耳朵幾乎都要伸到欄桿外面,唯有司空曜依然只是堅定地抱著懷中戀人,英眉緊鎖,不做任何臣服的姿態。
太子從袖子一中取出一小卷黃綾,慢慢展開,一字一頓地念道︰「十八年前,天降異兆,福佑我朝,賜挽花公主于朕之左右,十八年中,舐犢情深,父慈女孝,公主仁德普天皆知,國泰民安。然天意無情,悵深恨長,挽花公主不幸身染重病,香魂返于九霄雲上,借哉悲哉,朕萬般心傷,無以言說,遂頒此旨,告知全國百姓,自此之後,舉哀三月,大赦天下,以慰公主在天芳靈,欽此。」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父皇……父皇這是什麼意思?」司空曜怔怔地問。
司空政悠然回話,「什麼意思就要你們自己琢磨去了,我只是奉命宣讀聖旨,聖旨讀完,我也該功成身退了。」他悄悄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玨放在落夕手中,低聲道︰「父皇說,這是當年你出現時隨身攜帶的東西,如今你走了,這東西也該隨你而去。」
這是什麼?落夕第一次看到那塊玉玨,上面刻著一只鳳凰,還刻著幾個字——血月至寶,公主為憑。這八個字一下子讓她看呆了,這八個字到底說明了什麼?
但司空政沒再解釋,真的轉身要出去了,見狀,葉嘯雲在樓上急得大喊。
「太子殿下!殿下!您可不能走啊!他們……」
「把那人拿下。」回手一指,幾名士兵立刻將葉嘯雲按倒,司空政頭也不回的說︰「我正好回京,就順便做個好人,替老三你解決這個麻煩,把他一起帶回去,只是母妃肯定要和我翻臉了。」
太子如風般突然而來,又突然而去,司空曜還坐在落夕的軟榻上,甚至沒有送行。
落夕的眼中滿是淚水,幾乎說不出話來。
司空曜忽然覺得手背上一片潮濕才驚醒,有些慌張的問︰「你怎麼哭了?」
雖然在哭,但她嘴角都是笑容,「你還沒有明白嗎?父皇放了我們一馬,他公開說我死了,其實是為了讓我能和你長相守啊。」
他全身一震。並非他沒有听懂旨意,只是不敢相信這是父皇的本意。「我一直以為父皇很痛恨我這個不听話的兒子,更會為這件事大發雷霆,甚至不惜帶著千軍萬馬來剿滅我這個逆子。」
她噗哧一笑,「你說的沒錯,但也說的大錯。按常理,父皇肯定會這樣對你,但是我們都忽視了父皇身為父親的那顆柔軟之心。」
「可盡避他的聖旨里說得冠冕堂皇,在場這麼多人可是都知道的。」司空曜又是笑又是搖頭,「真相早晚都會傳出去。」
「假作真時真亦假,天下悠悠眾口誰能擋得住呢?」一轉眼,她發現不僅葉肅雲一干人都被帶走,就連苗頌茹也不見了蹤影。
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那枚玉玨,將它小心收在袖子里。現在這並不是她所要關心的事情,她是誰,從哪兒來,並不重要,如今她能夠和喜歡的人長相守,這便是人生中最至純至美的事情。
榮升客棧外,苗頌茹緩步走出,對剛剛走上馬車的太子一欠身。「殿下的馬車里是否有多一個位子可以留給我?」
司空政微微一笑,走出車門,「苗姑娘要回家嗎?這馬車讓給你坐,我騎馬就好。」
「並不是只有男子才可以騎馬,女子一定要坐馬車的。」她傲然地回答,「不過太子既然這麼說,我就打擾了。」
「那就請苗姑娘上車吧。」他再度一笑,擺手請她上車。
苗頌茹迅速坐上了馬車,將身後那一對讓她百感交集的男女遠遠拋下。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和他們見面了。
「陛下早就知道他們彼此有情了,是吧?」她憂傷地開口,「所以這份聖旨說不定是他早已準備好的。」
「三弟的心事向來都是寫在臉上,不會瞞人的,連我都早早看出來了,更何況父皇?只是父皇的確曾想拆散他們,所以才將苗姑娘這樣人品俱佳的好姑娘許給三弟,只是……最終還是委屈你了。」
「為了他最寵愛的兒子女兒,卻要犧牲了別人,皇上這麼做實在不夠光明磊落吧?」她的話大瞻而直接,雖然認了命,但是語氣中依然有強烈的不滿。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苗姑娘,是得是失,可不是今日就能下定論的哦。」
司空政的悠然一語,讓她在靜默許久之後轉而露出笑容。是啊,她的緣份說不定就在前方不遠處,又何必戚嘆在乎今日的得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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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曜按住正要站起身的落夕,「你別又亂動!」
她拉住他的手,安撫的拍了拍,「你听到聖旨了,從剛才起,我就已經死了,不再是挽花公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叫落夕。我想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看一看今日的暖陽。」
他心頭震蕩,柔聲說︰「我抱你走出去。」
「陪我,不要抱我,我是想伴著你,不是賴在你的懷里,躲在你的身後。」落夕的笑容比起午時的暖陽還要明艷。
相識十八年,司空曜從未見過她如此明艷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感動。
于是,她依靠著他,他扶著她,就這樣相依相隨,一起迎接最燦爛的新生。
從今日起,挽花公主與三皇子的故事將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雋永的人間佳話,在天地間飄揚。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