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侯門 第十五章
郎夫人倒出藥丸,湊鼻一聞。「敢問二爺,這藥是哪位大夫所配?」
「是位神醫!」一旁的姚華搶著替唐文禹回答,「醫術了得!」
郎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看你的反應,該是也認得這位神醫吧?」
「這神醫是奴婢母親家鄉的醫者。」
「原來如此。」郎夫人微笑的將藥丸裝回瓶里。
「額娘,二爺不要緊吧?」寧心擔憂的問。
郎夫人帶笑的目光看著自己新認的義女,「巧兒很關心二爺?」
她一愣,「……二爺畢竟幫咱們郎窯渡過了個危機。」
「確實,咱們郎窯的確欠二爺一份人情。」郎夫人將她給拉到身旁坐下,「放心吧!我的乖女兒,二爺沒事兒,只要多休息便成。」
听郎夫人這麼說,寧心的心稍微放下,縱使他對她如此絕情,她還是希望他安然無恙。
「二爺明日便要起程回府,福晉的事,臣妾听老爺說了,請二爺節哀。」
「謝夫人關心。」不知郎夫人為何不點破,唐文禹只能順著她的話回應。
「大人,」郎夫人對夫君建議,「不如咱們就讓巧兒代表咱們上王府,焚香祭拜福晉吧。」
寧心沒料到郎夫人會突然有此提議,她錯愕的抬頭看著她,就見夫人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
就連郎寧都感到驚訝,不過他很清楚自己妻子的個性,她會這麼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夫人有心,但無須勞煩巧兒姑娘。」唐文禹卻開口婉拒。
「這豈會勞煩,對吧,老爺。」郎夫人看著自己的夫君用眼神暗示他幫腔。
郎寧撫了下胡子,點了點頭,「于情、于禮,這是應該、應該!二爺,可別拒絕臣的好意!」
唐文禹左右為難,他一心想讓寧心盡快找了如意郎君嫁,壓根不要她跟著他一同回府,就怕橫生枝節,但是卻找不到好理由推拒。
「老爺,二爺現下不說話就是答應了,今夜老爺記得設宴謝謝二爺此次出手相助。巧兒,」郎夫人自顧自的拉著義女,「來吧,我的乖女兒,明日你就得跟著二爺走,今兒個額娘有許多話想向你說。記得,到了人家府上,可得凡事行禮如宜……」
唐文禹若有所思的看著郎夫人帶著寧心緩緩走遠,縱使覺得不妥,但帶著她一同回府似乎已成定局。
坐在馬車上,寧心與唐文禹面對面坐著,他沒說話,她也沒開口,兩人就這麼沉悶了大半天。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爺,你該服藥了。」姚華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她一手拿著放著藥瓶與裝著水的瓷杯的托盤,一手伸出才掀開布幕,寧心的手卻從中攔截,擋了她的去路。
姚華微驚的看著她。
「交給我吧!」她淡淡的說,「我伺候爺服藥,你交代下去,繼續趕路。」
姚華不確定的看向唐文禹。
雖也微訝寧心的反應,但未免產生沖突,他微點下頭。
姚華只好將東西交到她的手上。
「我知道你歸心似箭,所以放心吧!」車內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她背對著他將托盤放下,轉身拿了顆藥丹交到他面前,「我不會闖禍,不會成為包袱,拖累你的行程。」
他從不把她當成包袱,但是很多解釋已多說無益,他接過她手中的丹藥,一口吞了下去。
「回到王府,我應該能見到水柔姑娘吧?」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害他被口中的水給嗆到,猛然一咳。
她沒去拍打他的背部幫他順氣,只是嘲弄的挑眉,「嚇著你了嗎?這真新奇,向來都是你嚇我,我從沒嚇著你過。」
「你沒嚇著我,我不過是被水嗆了一下。」他沒好氣的瞄她一眼,縱使之前大半天她一聲不吭的坐在他面前令他看了難受,但也好過現在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提到水柔姑娘,就害你被水嗆著,這可怪了,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他皺起眉頭,直視著她清明的雙瞳,發現了她眼神中有些許的不一樣,「你知道了些什麼?」
「我該知道什麼?」她不答反問。
他抿了下唇,沒有答腔。
「我迫不及待想要見見她了。」
「她不在府里。」他隨意的找了個理由搪塞,「她上清雲寺禮佛,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才會回府,所以你是遇不上了。」
「禮佛?在這個時候?」她嘆了長長一口氣,「我以前認為你挺聰明的,現在才發現你笨得可以。」
聞言,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對眼前的情況滿心狐疑。
「福晉病逝,」不待他想妥理由回答,她很快的反擊,「水柔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怎麼還待在清雲寺禮佛?」
他一愣,心中喊糟,剛剛只顧著找理由應付,卻忘了這與禮不合!
「……因為未過門,」他一副氣定神閑的道︰「怕喪事繁瑣,累著她,才叫她離府上清雲寺。」
「你還真是個多情種!」听了,她對天翻著白眼。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沉下臉,她的態度和之前有了天差地別的轉變,這使他莫名的不安。
「沒什麼。」她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白胖饅頭,這是廚娘一大清早怕她餓著,特意為她準備的。她咬了一口,細細咀嚼,然後遞到他面前,「要吃嗎?」
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回應。
「不吃拉倒!」她收手,邊啃饅頭邊道︰「我知道像我們這種土丫頭吃的普通玩意兒,像你這種貴公子哥兒看不上眼!」
「你——」如果她存心想激怒他,那她成功了。
「不然你吃啊!」她又將饅頭拿到他面前。
「巧兒!」他的聲音一沉。
寧心對他甜甜一笑,干脆直接將饅頭挪到他的嘴邊,「吃啊!嚼久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她的笑令他有半刻的恍神,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見到她的笑臉,他不禁忘情的張嘴咬了一口。
他的舉動令她笑得更開懷,雙眸盈滿愉悅的神情。
她這模樣,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們還無憂無慮的在王府里自在的生活著。
「是姚華跟你說了什麼嗎?」他忍不住僵著臉問。
她咬著饅頭搖搖頭,「她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想通了。」
他卻不安的皺眉,「想通什麼?」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逃也逃不開的,所以就不逃了,你愛不愛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便成。」
她的話使他渾身一震。
她對他甜甜一笑,撕了一小口饅頭,送到他嘴邊,「快吃吧!別忘了我是任性的蒙古格格,你若不听話,我會生氣的。」
「寧心!」
「叫我阿茹娜吧!」她直直望進他眼里,「我喜歡你這麼叫我。」
看著她沉靜的模樣,久久,他輕嘆一聲道︰「你知道我中毒的事!」
她沒有答腔,但平靜的神情已經告訴他答案。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跟來?」
「就是知道,」她眼神中沒有一絲疑惑,直直凝視著他,「所以才跟來。」
「你好傻!」他自知時日不多,只會拖住她。
「傻不過你。」她忍不住伸出手撫住他蒼白的臉頰,「還說你不會騙我,結果從頭到尾我被你騙得最慘!」
他一把拉下她的手,「阿茹娜,我的毒解不了了!死是早晚的事,你不該再懸心于我。」
「這世上的事很難說,」她臉上雖然帶著笑,聲音卻有些哽咽,「你現在確實虛弱得像是快死了,而我一副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模樣,但誰能保證先躺進棺材的人是你還是我?別忘了,一年前若沒有我那對新認的阿瑪、額娘,我早化成一堆白骨!」
「這鐵一般的事實,難道沒有給你任何教訓嗎?要等到事情沒有辦法挽回的地步才知道後悔?你若選擇再次把我推開,我這一走,你能保證我還能再好運的在遇到危機之時還有善心仁厚之人出手相救?」
她說的字字句句都令他無法反駁,向來總是笑口常開、像個孩子的她竟突然一變,變得如此理性。
「只要活著的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我不放棄,也不許你放棄。」
她對他張開雙手,要他抱住她,就像以前一樣。
他屏息看著她,最後無奈一嘆,一把將她摟入懷里,他知道這一生再也無法將她推開。
終于重回他的懷抱,她的淚水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若我死了,你以後……」
她伸手壓住了他的唇,「若你死了,我以後如何,你想管也管不著。所以,就省點心神別煩惱你死後的事。若你有個萬一,你放心,我自己會看著辦。至于現在,你又還沒死,只管繼續對我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便成。」
她的話令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好個阿茹娜,我服了你了!」
見她也根本笑開來,他心頭一陣放松,渾身通泰。
她在他的懷中,如此踏實,為她動心多年,總認為她是需要被照料的那個,但事情不到最後,還真是未知啊!
給福晉上了炷清香,寧心忍不住流下眼淚。
福晉與王爺結縞六載,未曾育得一兒半女,年紀輕輕,便成一縷香魂飄散而去。想起遠去的佳人,她的心難過得緊。
一旁的唐文禹見了摟住她,無聲的給她安慰。
「王爺,」寧心擦了擦淚,「節哀!」
唐文堯擠出一抹笑,對她點了點頭。他不清楚弟弟是怎麼找回寧心的,不過他已沒有心思多問,自他的福晉香消玉殞的那一刻起,心頭的哀傷一直無法平復。
「大哥……」
「什麼都別說了。」唐文堯對他輕搖下頭,「你該累了,去歇會兒吧,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自知說再多也無法撫慰大哥的傷痛,唐文禹輕嘆口氣,牽著寧心離開。
「王爺心頭該是難受的。」一踏到屋外,寧心低喃道。
「那是當然,他跟大嫂向來鶼鰈情深,誰少了誰都會難受。」
她陡地停下腳步,望著他,「所以我們更該把握能在一起的時光,不是嗎?」
他的嘴角一揚,摟了摟她。
「都怪奴婢不好,」原本靜靜跟在身後的姚華忍不住哭泣的跪了下來,「是奴婢沒將福晉給照料好!」
「這跟你無關。」唐文禹趕緊拉起她,輕聲的給予安慰,「老天什麼時候要收走一個人的命,是不會有機會讓咱們跟它打商量的。」她已盡力照顧大嫂,天意如此,他不希望她因此自責過深。
姚華透著淚眼看著他。
「這事兒千萬別往心里擱去!」他輕拍她的手,「去替格格張羅些熱水,讓她梳洗一番。」
「是。」她擦了擦臉上的淚,轉身去做他交辦的事。
寧心若有所思的緊盯她離去的身影。
「看什麼?」唐文禹低頭注意到了寧心的不對勁。
「沒。」她搖頭,「只是心頭難過。」
「別想了,這事兒誰也不希望發生。」
「那對八仙賀壽的瓷瓶來得及窯燒嗎?」寧心窩進他懷里,柔聲的問,「我想完成它,送給福晉當陪葬物。」
唐文禹輕撫她的後背,「嗯,盡可能趕趕看。不如,我們現在就上窯場。」
她微驚的抬起頭,「你不休息嗎?」
「心思紊亂,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去做咱們都喜歡做的事!」
她微揚嘴角,點下頭,握住他的手,「你還有一件事要替我做。」
「什麼?」
「這個!」她拿出懷中的燻香瓶,「里頭的香花、香料是你親自調配的,只有你能讓燻瓶香散發獨特的味道。」
他微笑接過香瓶,「與其說是這燻香瓶發出的香味,不如說是你自個兒散著迷人的味道。」
她因為他的低語而微紅了臉。好久沒有這般親近的感受,她真的好懷念,盼一生都有他相伴。
「只可惜另一只壞了!」想起過往,她不禁感嘆。
「壞了?」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另一只燻香瓶,在她面前晃啊晃,「哪里壞了?」
她激動的搶過來,仔細打量。
「可是我明明……」她不可置信的道。
「摔碎的是假的!」唐文禹狀似無奈的嘆口氣,「你竟然沒察覺?那不過只是個相似的瓶子。還說你很重視我,看來也只是說說罷了。」
她不依的推他一下,「才不是呢!那天夜色昏暗,我又因為水柔的出現而受了打擊,心亂如麻……明明都是你的錯,你還賴到我頭上!」
「好,我們誰也不怪誰。」他低下頭,吻了下她的唇,「我們上窯場,你盡快將色上好,我便起火窯燒,趕在大嫂喪禮前,完成它,好嗎?」
她甜甜一笑,用力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