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本色 第三章
七年多前的回憶讓兩個人的思緒一時之間很難拉回到現實，沉默在車內蔓延著，一直到車子開進了關家的車庫，關日彬繞過來替她開車門，二話不說的抱起她。
他的手臂結實有力，抱她就像抱一個小阿那麼容易，但她畢竟不是小阿，讓他這樣三番兩次抱上抱下的，耳根子又紅了起來。
「已經到家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不要老是重復一樣的話，我都听膩了，大姊。」關日彬修長的腿往自己住家的方向走。
「喂……我要回我家，你怎麼把我帶來你家？」黎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被抱進他家的大廳。
窗簾還是海洋的藍色，米白色牛皮沙發依然舒服得讓人想佣懶的躺在上頭，記憶中透過餐廳旁的白色格子落地窗可以看到種滿花的後院，可是因為這兩年關家的主人移民加拿大之故，每星期只有清潔工會來打掃一次，就不知道是否有照顧到後院的花了。
她已經好多年沒進關家大門了，因為種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往關家跑，何況，里頭住了關日彬。
不過，沒想到關日彬竟在高三畢業之後堅持到國外留學，就這樣一待待了七年。
「這幾天你先住我家。」關日彬把她抱到客廳的米白色沙發上坐好，他記得以前她最喜歡坐的位置就是靠窗的那張長沙發，還常常望著院子里的花發呆。
而他，則是望著她發呆。
就像此刻他睨著她一樣，時空瞬間退回到七年前，兩個影像清楚的交疊著，讓他竟有些恍惚。
沒想到事隔七年多了，他還是對她有感覺……
他以為，他對她只有恨，她無情的話語傷害了他初戀的心，讓他立志為過去的自己扳回一城……因此他努力上進，讓自己變得更好更棒更出色，更加的讓女人難以抵擋……
「我……為什麼要住你家？」
一聲問話打斷了關日彬的沉思，目光停駐在她一堆問號又紅艷可愛的小臉上，迷離而深邃，像是要穿透她的靈魂，看得黎安又開始覺得全身上下不自在了。
她究竟是怎麼了？
之前不知道他是彬彬，差點變花痴也就算了，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小她兩歲的弟弟級男人，她該免疫啦，怎麼還會被他所影響？
黎安拍拍自己的臉，突然間覺得屋里有點熱。
「因為你腳受傷了，這幾天行動一定不太方便，不管是洗澡、上廁所還是用餐，你都需要我的幫忙，我說的對嗎？所以你要住我家，因為我不想去住你家，至于為什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因為現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明白了嗎？」
一連串的話說下來，這個男人臉不紅氣不喘，還可以優雅的面帶笑容。
她呢？她能做的就只有張大嘴，傻呼呼的看著他，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來堵他的嘴。
彬彬長大了，不只風度翮翩，還言詞犀利，高大英挺，絲毫不比關大哥遜色，雖然她一直努力將當年那個高三小憋子和眼前這個應該是二十五歲的男人聯想在一起，但卻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十七歲以前彬彬的臉，離她的記憶有點遠了，而眼前這個五宮立體分明、劍眉飛揚的關日彬的臉，卻像在瞬間便刻在她的心版上，讓她閉上眼楮也可以清楚的勾畫出他的模樣。
完蛋了！這樣不行！
姊姊對弟弟發春？噢，絕對不行！
她必須離這個男人遠一點，越遠越好，住在一起還得了？如果她睡覺睡到一半跑去撲倒人家……喔喔，那畫面實在太丟臉了！她無法再想下去！
「我還是回我家去好了。」黎安扶著沙發站起來。「我的腳傷沒什麼大不了，扶著東西就可以走了，明天我再去買一支拐杖，沒問題的，用不著麻煩你這個大忙人，我媽幾個月前有跟我提了一下你會回來接關爸在台灣的投資事業部門，所以這陣子你一定會很忙，不必再費心照顧我，改天我腳好一點再請你吃飯，幫你接風好吧？現在……晚安。」
小手兒揮揮，黎安笑咪咪的一腳邁出去，卻發現沒有受力點，她根本就無法行走，腳痛得淚花亂滾，下一秒乖巧的跌回沙發上。
必日彬好笑的挑挑眉。
「看吧？說了這麼多，你卻連走一步路的能耐都沒有，所以你還是听我的話乖乖留在這里，懂嗎？大姊。」
不再理她，關日彬轉身進了廚房。
「喂……你在干什麼？」就把她丟在這里喔？
「煮晚餐啊，不過我發現冰箱里什麼鬼東西都沒有。」翻箱倒櫃，連包泡面都無影無蹤。
「你家兩年多沒人住了，怎麼可能冰箱里會有吃的東西？」真是個天才！
突然，一張帥帥的臉探了出來。「你家一定有吧！我去你家拿好了。」
「不要，我不分你吃！」誰叫他剛剛一副老大的樣子，現在輪她拿翹了厚。
聞言，關日彬高大的身子從廚房走出來，一直往前走，走到她的咫尺之遙，彎身，把臉湊近她，高挺的鼻子都快要踫到她的，嚇得黎安整個人往後縮。
「你干什麼？沒東西吃就要使用暴力喔？」那張好看的臉靠她那麼近，嚇得她魂都快飛了。
他咪咪笑，笑咪咪。「大姊，我只是想說——我沒得吃你會有得吃嗎？不要分我吃可以啊，那你就準備餓肚子好了，反正今天我在飛機上吃那些餐點飽到都快吐了，撐到明天早上應該沒問題，所以呢……」
「好啦好啦，你自己去拿啦，冰箱里什麼都有……就跟你說去住我家嘛，你家什麼都沒有，難不成你要把我冰箱里的東西全搬到你家？真是搞不懂，明明是很簡單的事，為什麼你就會把它搞成這麼復雜——」
「好，我們去住你家。」他打斷她羅哩叭嗦的一串話，打橫抱起她就往她家走去，越過那道矮籬笆，不到一分鐘就來到她家大門。
她愣愣的看著他，不知怎地，有一種引狼入室的受騙感……
罷剛發生了什麼事嗎？她怎麼會邀他住進她家呢？
「拿鑰匙開門啊！發什麼傻啊？當講師的人還這樣常常發呆不好吧？你這樣會誤人子弟的，嗯？」他微笑的催促著，唇角勾起笑痕，十足十像極了一只計劃得逞的狼。
然後，被他抱著的她只好乖乖地掏出鑰匙，打開她家大門。
然後，他，關日彬，終于光明正大的入住黎家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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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星期，關日彬替黎安燒飯、洗衣兼跑腿，每天除了當男佣之外還兼差當司機，開著他的白色喜美八代載黎安到山腳下看診，老實說，這是他最愛也最痛苦的差事，因為看診的時候，那個小美人會忘情的對他又摟又抱又靠，死命的巴住他健美的身體，讓他樂得不得了，不過痛苦的在後頭，因為每每被她這樣抱著靠著摟著，他的原始男望就會隱隱地被挑起，不得不靠雙倍的意志力來安撫體內的緊繃與焦躁。
夜晚的陽明山有些冷，用完晚餐之後，黎安整個人縮在客廳的紅色布沙發里，懷中抱著柔軟蓬松的大抱枕，什麼事也沒做，目光定在不遠處的廚房里、背著她正在洗碗的高大身影。
整整七天，關日彬就像她的專屬男佣一樣全天候待命，眼楮一睜開便看見他，走到哪他都抱著她，時時刻刻像是怕她碎掉似的小心呵護……
不，說呵護有點奇怪，因為他的動作雖然體貼溫柔，但嘴巴卻惡聲惡氣地，不斷的提醒她她欠他太多了，以後要一點一點還給他才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等等等。
而且，他始終大姊大姊地喚她，這久違了的稱呼讓她每听一次就皺一次眉,心里隱隱地覺得若有所失。
一定是腳受傷，連帶著腦神經也一並衰弱的關系……她一再如此自我安慰，提醒自己這樣詭異的情緒是極度不應該出現的。
他回台灣了，她很開心，因為回到家不必孤伶伶的一個人，隨時有門子可以串，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樣，她在他面前不必裝淑女，不必小聲說話、小口吃飯，反正她的丑樣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看過了，裝也是白裝，所以，理所當然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非常自在……只除了偶爾他突然靠近她說話，會害她差點心跳一百而難以呼吸的情況以外。
所以她才會覺得好幸福吧？
短短的七天，卻似乎是她這幾年以來最幸福的時光，有人陪她一起吃飯，一起說話，一起看電影、看電視，一起發呆，還有人為她做三餐，早晚專車接送，看醫生的時候還可以借她當抱枕抱，痛的時候還可以死抓住他，讓他陪她一起痛……
扒呵，黎安笑著將臉埋進大抱枕中,心里頭兜著滿滿的快樂……
「又在傻笑了？」一盤切好的水果擺在她面前的茶幾上，關日彬順手敲了她的腦袋瓜一下，坐上她身旁的沙發。
頭被敲得有點痛，黎安伸手揉了揉，瞄見茶幾上那盤水果，切得像極了餐廳里賣的精致水果總匯，眼楮倏地亮起，才覺得飽的肚子瞬間又餓了起來。
「哇，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彬彬，你真的很閑耶，水果還雕花啊！」伸手叉了一塊南瓜臉造型的隻果放進嘴里，那沾著沙拉的爽脆口感，再一次讓她覺得幸福無比。
必日彬一手靠在沙發背上當枕頭，另一手擱在她坐的沙發椅後方，雖然沒有踫到她，但這樣的姿勢卻仿佛把她摟在懷里似的親昵，絕對能讓對方感受到他親密的壓迫感……哈，這可是把妞的不敗招式之一，用在老女人身上一樣非常管用。
「好吃嗎？」他溫柔的問著。
「好吃好吃，以後誰嫁你一定幸福極了。」這是真心話，不過話一出口黎安就覺得不太妥，她不該挑起這種敏感話題的，畢竟他喜歡過她，如果他到現在還喜歡她，那觸踫這種話題簡直就叫自投羅網。
丙然——
「那麼，你想成為那個幸福的女人嗎？」關日彬深情款款的眼眸直勾勾的望住她。
水果咬了一半，吐出來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黎安選擇把水果慢慢吞進肚子里。
「那個……彬彬，我想有一件事，我還是必須事先跟你說清楚，就是關于……呃，你喜歡我的事……我想，大家都長大了，我很抱歉以前曾經對你說過那麼不好听的話，不過，我說的部分也是事實……」
「你究竟想說什麼？我听不到重點。」關日彬的目光變黯變沉，長長的腿不羈的跨上前方的茶幾，優雅的交疊著。「你該不會以為我到現在還在喜歡你吧？大姊，十七、八歲小男生的告白你也當真？」
嗄？他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他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
黎安頓時覺得狼狽不堪，兩只白皙漂亮的手擺腿上不是，擺桌上也不是，再看到他那雙只穿著及膝短褲、好看又筆直的長腿就這樣大剌剌地橫在前方，她眼楮莫名其妙的閃了一下。
「你不再喜歡我那最好不過了，省得大家見面尷尬，事實上，你十八歲那年堅持出國，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的關系，也對你感到很內疚……」她越說，頭垂得越低。
必日彬不想再听下去，驀地長手一伸將坐在身邊的她往懷里扯，她一個重心不穩便歪跌進他寬大的懷中——
「啊！」她嚇得魂都飛了，趕緊想從他懷里爬起來。
他卻硬把她拙住，長指還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面對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那張好看又性感得不得了的嘴……
心，狂跳不休，她整個人緊張得快要炸開來。
「放心，你沒那麼了不起。」他壞壞地說。「雖然我的確喜歡過你，不過，你以為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中的分量能有多重？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也會讓人看清楚很多東西，我也覺得自己愛上一個大姊姊實在幼稚又可笑，我已經充分檢討過了，所以，我親愛的大姊，請你不要再擔心這種事了，嗯？」
他說話的氣息輕輕地吹吐上她的臉頰，帶笑的眼微微上勾，輕佻的唇也扯出一抹性感的弧度，他靠她太近，近到她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不得不意識到他強大威猛的存在。
「我……我知道了。」他的身體好像帶了電一樣，被他一踫到她就變軟變酥變麻，害怕的想離開，免得被電得昏頭轉向……「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大姊。」他又故意喚她一聲，在她的唇邊輕吹了一口氣。
「啊？」她緊張得腳趾頭全蜷起來了，如果他再靠她那麼近說話，她可能真的再也顧不得什麼禮義廉恥四維八德了……她難受的吞了吞口水，又舌忝舌忝唇，不知為何在這麼冷的天氣里，她卻覺得自己熱得快中暑？
她需要水！水水水！
「請千萬不要對小弟我產生任何不該有的感覺，懂嗎？因為……我不會愛上大姊姊，也對大姊姊沒興趣，為了避免造成你不小心愛上我而我卻無以為報的悲劇，我想我還是鄭重其事的再告訴你一次比較妥當，因為再怎麼說，我都不願意傷害到大姊的心呵，懂嗎？大姊？」
「懂……懂了啦，你可以放開我了吧？」說完，黎安火大地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離。
說得這麼白，又不是白痴怎麼會听不懂？意思就是要她不要自作多情愛上他就是了，踐什麼踐啊？現在的他的確是長高、長帥了，魅力迷倒眾生，這些她都承認，可以了吧？
不過，她黎安又是何等人物？就算二十七歲還沒找到對象可以結婚，也不代表她就會選擇老牛吃女敕草啊！竟然這麼看不起她，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甩了誰的，竟然跩成這副痞子樣？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不！是礙眼！他長得實在是太礙她的眼了！
懊氣……氣得想一巴掌甩上他的臉。
「你在生氣啊，大姊？」關日彬關心的又將臉湊上前，細細的打量著她快被氣哭的表情。「是下是我剛剛的話傷到你了？如果是，我道歉，我只是覺得有些事先講清楚比較好……」
「臭彬彬！你會不會太自戀了一點，你以為我沒人追嗎？追我的人可以從台北車站一直排到高雄車站，世上又不是沒男人了，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弟弟？我沒那麼不挑食好嗎？」黎安忍不住反將一軍回去。
真是越說越過分了，她才二十七歲耶，又不是三十七！可惡！她打死都不會承認她曾經不小心對他動了心！絕對不會！
聞言，關日彬點點頭，微微笑，咬咬牙，再磨磨牙。
這個女人真是懂得如何傷男人心呵，七年前如此，七年後還是如此，不會愛上他是吧？那就等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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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大學校園朝氣蓬勃，趕著上課的學生和趕著上課的老師們全都努力的大步往前沖，手里提著早餐、拿著講義的，處處可見，就在這一片慌亂之中，卻有一幅十分奇特的景象出現在校園里。
一輛在冬陽之中閃閃發亮的白色喜美停在教學大樓的大門口，一個高大英挺、帥氣無邊，穿著筆挺白色西裝的男人，像白馬王子一樣繞到車子的另一頭替白雪公主開了車門，然後在眾人的低呼聲中將白雪公主抱下車，一路走進教學大樓。
這樣宛如羅曼史小說里才有的畫面，竟然活生生出現在大學校園里，男的體貼，女的溫順羞人，看得大夥兒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全都小鹿亂撞……
黎安的臉埋在關日彬寬大的胸膛里打死不肯見人，雙手緊緊扯住他的西裝，很想干脆把它給扯爛，如果不是這樣的眾目睽睽之下，她真的很想對他嘶吼外加拳打腳踢……
「我警告你，快放我下來喔！」縮頭烏龜躲在他懷里悶聲叫吼著。「告訴過你幾百次，我的腳已經好八成了，我可以自己走，你到底要不要放我下來？」
「不放。」關日彬低聲說了句，一拾起頭面對眾人時，臉上又是那副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優雅、體貼、迷人，且極具親和力。
「關日彬！」她在他的胸膛上狠狠捏了一下。「你知道這樣子會讓我很丟臉嗎？搞不好我會上明天的早報！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一直捏一直捏，把你的肉捏到全變紫色！」
「好啊，那記者來訪問我的時候，我就可以秀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咱們的黎大講師除了上課上得很棒之外，在床上也很熱情。」
床上？熱情？
黎安的腦袋轟隆一聲，炸得她分不清東西南北……
她抬起頭，忘了要遮臉，美麗的眸子幾乎要燒出火來。「你不要胡說八道！破壞我的名節！如果因此害我嫁不出去，你就得——」
「得怎麼樣？娶你嗎？」低眸，關日彬眼中散發出濃得化不開的笑意，一閃一閃地，就像他咧開嘴笑時露出的白牙一般，礙眼。
「我才不要嫁給你！」差點又被他的笑容所惑……那張臉，真是禍害。黎安別開眼不再看他。
「幸好是這樣。」關日彬話落，終于將她放下，因為在吵吵鬧鬧中，他們已經來到她等一下要上課的教室門口了。「再見嘍，六點在研究室等我，我來接你回家，不見不散。」
庇揮手，關日彬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等黎安消化完他剛剛話中的訊息時已經來不及拒絕。
什麼跟什麼，她有叫他來接她嗎？他干什麼對她這麼好？他明明說他不會愛上姊姊的，不是嗎？那為什麼還這樣對她？就只因為他們是從小到大的鄰居，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黎安瞪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呆，根本沒听到教室內的學生們因為這樣英雄抱美人的畫面而哄鬧成一團，更不會發現在她等一會兒要上課的教室里正走出一個男人，跟她一樣望著那個離去的高大身影，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