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是從 第一章

一如印象中的曼谷，除了塞車還是塞車。

菲力-希爾的腳不耐煩的踩了踩，卻在此時听見身旁發出嚶嚀聲，他拉下臉瞄了一眼。

「小姐，如果你識相點的話，最好不要再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話才說完，就听到前頭傳來悶笑聲，菲力原本就不快的臉色，不由得變得更加難看。

「對不起！菲力先生。」看到老板拉下了臉，劉達升忙不迭收斂笑意，閉上了嘴。

他是個泰國華裔，替英國希爾家服務近十年，每每希爾家族的人來泰國，都是由他親自接送。

菲力听到身旁發出更大的聲響，立刻冷了一張臉緩緩轉過頭，「我到底要說幾次你才懂？」

他一點也不溫柔的抽了張面紙，火大的擦了擦小女孩的嘴。

「巧克力吃得滿子詡是，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麼教你的！」菲力又是咕噥又是抱怨。

「菲力先生。」

「干麼？」他不悅的問。

劉達升清了清喉嚨，鼓起勇氣道︰「其實水柔小姐很可愛，你或許可以平心靜氣的跟她相處。」

「可愛？」瞄了討人厭的小表一眼，菲力滿臉的不以為然，「你覺得她可愛，我把她送給你好了。」

劉達升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就算我想要，柏凱先生也肯定舍不得將他的千金給我。」

「別在我面前提這個人。」菲力咬牙切齒的說。

說到這個弟弟，他就一肚子火，把自己的女兒丟給他，就帶著他一樣那麼我行我素的老婆去環游世界，女兒是他們的，又不是他的，他可沒那個義務替他們照顧。

「爸爸——」

「我可不是你爸爸。」看她熱情的對他伸出手，菲力恐懼的推拒，「你髒死了，最好不要踫我。」

手被撥開的水柔不解的望著菲力，然後戲劇化的把嘴一扁，放聲大哭。

「該死的小表，你哭什麼？」菲力听到她的哭聲，頭痛了起來，「閉上你的嘴，不然我把你踢下車。」

「菲力先生。」劉達升又遲疑的開口。

「什麼？」

「我想，水柔小姐還沒有大到可以理解你的話。」

「為什麼不能？」菲力看著哭個不停的小表，好像在看什麼怪物似的，若能選擇，他希望她立刻消失在他的面前。

「水柔小姐還不到兩歲，她當然听不懂你的話，其實，你只要抱抱她、哄哄她就沒事了。」

「抱她……」老實說，他不是很喜歡這個主意。

詛咒了一聲，菲力不情願的將她抱起，用生疏的動作晃了晃她，果然把她給逗樂。

「真是麻煩。」菲力咕濃。

「菲力先生，我們到了。」

車停在曼谷市區，希爾家與當地華人合作所經營的百貨公司前，菲力立刻把水柔往身旁一放。

「幫我看著這個小表。」話才說完，他開門就想溜。

看到菲力要走，水柔立刻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拉住他西裝的一角，他將手一揮，把她的手給拉開，自顧自的下車離去。

水柔見狀，才止住的淚水又開始奔流。

「菲力先生！」劉達升連忙來到後座將水柔抱下車，站在大太陽底下，滿是無奈的看著走遠的菲力。

那小表的哭聲就如同來自地獄的哀嚎！菲力一邊走，一邊不停的詛咒。他一向自詡為女人的克星，現在竟然栽在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女孩手中。他不耐的停下腳步，又折了回來。

劉達升見狀，露出釋然的笑容，忙將哭泣的水柔交到他的懷中。

「好極了！」菲力瞪了她一眼，「我這個單身大帥哥帶著一個髒兮兮的小表來工作，真是一場惡夢。」

一手將水柔夾在手臂下，菲力老大不高興的走進百貨公司。

***

「她是……」葉震宇一走進會議室，就看到菲力臭著一張臉，而一個小女孩在會議桌上爬來爬去。

「水柔，水柔-希爾。」

「希爾？！」葉震宇好奇的看著小女孩，黑發黑眸，不過立體的五官顯示了她的西方血統，「你的千金？」

「我的？！」菲力一臉厭惡，「我沒那麼倒霉。」

「那麼是……」

「我弟弟的。」

「這就是柏凱的孩子？」

「我們幾個兄弟也只有他‘發昏’，不是他的還有誰的？」

「柏凱也來了曼谷？」

「沒有。」菲力搖頭，「他不負責任的帶著他老婆去北海道，只因為他老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說想吃北海道的壽司，真是秀逗！不過是壽司罷了，竟然白痴的跑去北海道吃。原本說好只有幾天，現在他們兩個又跑到希臘去度假，反正不管如何，我就得幫他照顧孩子。

「她的保姆本來跟著我來曼谷，誰知道竟然水土不服，現在躺在家里病懨懨的，什麼都不能做，我回到家，還得听她吵著說要回英國，我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

「上帝保佑你！」葉震宇看著菲力活像被人倒了幾千萬的哀怨神情，不由得笑道。

「你還取笑我！」菲力火大的說，「找個人幫我看住這個小表，不然我們怎麼談正事？」

「OK！我相信很多人會很樂意幫你帶孩子。」葉震宇按下內線電話，交代了幾句話後掛上，「打從上個月你說要來曼谷，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單身女性都在期盼你的到來。」

「別提了。」菲力對天一翻白眼，「帶著這個小表，你以為我還會有時間約會嗎？」

「我相信你排得出時間來。」葉震宇笑了笑，「前一陣子老希爾先生去神木島度假，我與我爸媽曾去拜訪他。」

瞄了他一眼，菲力了然的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麼。我爸爸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

「其實也沒什麼，柏凱結婚生了個小阿，」他看了眼桌上的水柔，「他很欣慰。」

「那很好啊！」

「但是你們五兄弟只有一個結婚，他覺得……」

「五個有一個結婚，這已經很不錯了。」菲力打斷了葉震宇的話，「你不覺得嗎？」

葉震宇先是一愣，然後緩緩的笑了開來，「當然！不過我都已經有三個小阿了，而你……」

「不要再說了。」菲力嘆了口氣，「若是我爸爸要你當說客，那你已經做到，這就夠了。」

葉震宇原本還想說些什麼，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一位女子走進來。

「我的秘書，艾雯。」葉震宇為菲力介紹。

「你好。」菲力站起身，露出一個充滿魁力的笑容，與她的手一握，「我的佷女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艾雯的雙眼近似痴迷的盯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水柔伸出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不過她的笑容維持不了多久，她為了迎接菲力到來所特地設計的發型，一下就做水柔給毀了，要不是礙于菲力在場，她早就咒罵出聲。她勉強忍住怒氣，努力要把不住掙扎的水柔抱出會議室。

這個時候菲力才知道，這個小表比他想像中還要麻煩，她尖叫掙扎著不願離開，好像艾雯是她的仇人。

她的哭聲使他頭皮發麻，一雙眼可憐兮兮的盯著他。該死的小表，他實在無法招架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

他對水柔伸出了手，她立刻探過身如同無尾熊似的巴在他的身上，死都不松手。

「換個人來。」菲力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葉震宇再次按下內線電話。

水柔不喜歡艾雯，更正確的說，她不喜歡任何人，除了他——菲力。

總之不管是誰來抱她，只要踫她一下，她就哭個不停，仿佛人家欺負得她多慘似的。

就連樓下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都被叫上來試，但還是沒辦法，水柔還是巴著菲力不放。

葉震宇一副愛莫能助的口氣道︰「看來只好你自己帶著了。」

菲力的眉頭一皺，這丫頭的哭聲吵得他頭都痛了，他要她立刻消失，「給我幾分鐘，我把她帶去給劉達升。」

「好，我等你。」葉震宇點了點頭。

抱起水柔，菲力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真虧她老爸說得出來，什麼水柔是最可愛甜美的小天使，真是令人惡心得想吐。

等他們夫妻倆站在他面前，他不刮他們一頓，他就不叫菲力-希爾。

水柔在他的懷中動個不停，菲力不悅的將她放了下來。剛才要她下來，她死都不願意，現在她就願意自己走了，女人果然善變，不管年紀大小。

***

坐在露天咖啡座，莫可璃有些失神。

她的身旁擺著行李箱，她翻了翻皮夾，沒多少現金，讓她不禁嘆了口氣。一個大四的窮女學生，能指望她有多少錢。

媽媽總說她是個笨蛋，她也總是不停的反駁，就算打死她都不願承認自己是個笨蛋。

不過今天，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不聰明，非常不聰明……好吧！她的嘴一撇，她是個笨蛋。

莫可璃在這里坐了一個早上，想打電話回家叫媽媽寄錢來給她買機票回台灣，就是拉不下臉，因為媽媽肯定會喳喳呼呼一長串，可是她若為了面子不這麼做，最後的下場可能是客死異鄉。

才在台灣過完年，與她交往一年多的男友，也是她的學長宋錦仁說要帶她到泰國度假，當做她將要畢業的禮物，她也不疑有他，便興匆匆的準備好一切，與他一同前來泰國。

一直到離開台灣之前，她的母親仍勸她打消念頭，但她卻不願意，因為長那麼大都沒出過國，這次說什麼也得把握機會開開洋葷才行。

宋錦仁是一家小有名氣的輪胎代理商的小開，是高她一屆的學長，去年已經畢業。與他交往之初，媽媽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的說法是，有錢是一回事，但是油嘴滑舌、不務正業又是另一回事。

總之她媽媽不是那種向錢看的人。

她爸爸已去世多年，媽媽獨自扶養她至今。她是個虔誠的佛教徒，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跟著媽媽長期茹素，相信因果報應。

媽媽總說姻緣天注定，而她左看右看，那宋錦仁就是不得她的緣，與女兒也不配，但是她在兩人交往之初，並不反對她與宋錦仁交朋友，只要她好好想清楚，說她還年輕，不必那麼早定下來，慢慢選，對象窮了點沒關系，但最重要的是要有上進心。

原則上，莫可璃是很認同媽媽的話，但她總覺得宋錦仁沒有媽媽想像中的那麼差勁。

但有一點，她也不否認，就是宋錦仁實在沒有上進心。高中畢業之後，他重考了兩年，沒考上學校，只好先服兵役，退伍後，又補習一年，才勉強考上大學，可是進了大學，還是因為被當的科目太多，又多讀了兩年，畢業時他都已經快三十歲了。他總對她說，讀書他實在沒興趣，而文憑對他這有才情的人而言是空的，他念書只是要給家里一個交代。

誰知道，畢了業之後他也始終沒有一份正當的工作，無聊時就到自家公司晃晃，但絕大部份的時間還是在玩樂，仗著自己家里有錢，花錢如流水。單就這一點，她媽媽就看他不順眼，但老實說，他除了這點之外，對她可說是關懷備至。

想著想著莫可璃又嘆了口氣，因為媽媽對她的教育，所以她不會因為宋錦仁有錢就不停的迎合他，宋錦仁也因為這點，總說她很特別，兩人交往了那麼久，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但事實上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她很單純，涉世不深，雖然暑假時她因為必須賺錢貼補家用而打工，但她都是去自家表姐所開設的幼稚園幫忙。或許正因為沒見過什麼世面，才會導致現在這樣的結果。

她跟著宋錦仁來泰國，只是想要出國走走看看，並沒有預期會發生問題，怎知道，到了泰國之後，才發現宋錦仁訂了間蜜月套房，說兩個人要先度蜜月，回台灣之後，他會到她家提親，等她畢業，他們就立刻結婚。真是什麼跟什麼，他似乎沒有想到這些事應該先征求過她的同意才能算數，他自以為是的安排好了一切，令她心生不悅。

媽媽總是告訴她，女孩子家要潔身自愛，別人才會喜歡，所以她在與宋錦仁交往的過程之中，一直恪守禮數，宋錦仁也還算尊重她，誰知道來泰國之後，什麼都變了。她想起前一晚的事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跟宋錦仁的愛情好像還沒有深到可以跟他同床共枕的程度，她只要一想到兩人要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就覺得心里發毛。

來泰國前，媽媽就不停的叨念，說男人帶女人出國絕對不會只是想要跟她蓋棉被純聊天，她當時還自以為聰明的反駁，現在可好，居然還真給媽媽料中了。

不知道該說她媽媽神機妙算，還是天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呢？

她拒絕了宋錦仁的求歡，還賞了他兩個耳刮子，誰知道他一氣之下把她給趕了出來，還要她想清楚後再回去找他。她冷哼一聲，若她會回去找他，她莫可璃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她雙手撐著下巴，無意識的看著不遠處的百貨公司前人來人往。如果不回去找宋錦仁，她還真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沒有足夠的錢買機票，這會兒她發現有張信用卡是件好事，若現在有信用卡在身上，她就可以直奔機場，刷張機票，立刻回台灣。

記得媽媽總說，買東西還是要付現金給人家比較實在，用張卡片，感覺像欠人家錢似的，所以媽媽不用信用卡，連帶的她也受到了影響。

她嘆了口氣，打算再喝杯咖啡就要打電話回家。事到如今，她還是得開口求助自己的媽媽。

一個穿著粉紅色小洋裝的可愛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邁著不穩的步伐，搖搖蔽晃的往她這個方向而來。

這時，小女孩突然抬起頭，視線對上她的，她對小女孩露出一個笑容，小女孩也回她一笑。

「媽媽！」她喚了一聲，腳步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莫可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她。

「媽媽！」她又喚了一聲。

「我不是你媽媽。」莫可璃溫柔的道，注意到小女孩的衣服髒了，沾了些黑黑的東西，就連臉上都有，她轉過身，拿了張濕紙巾，輕柔的擦著她的臉，「媽媽呢？」

「媽媽。」小女孩又重復了一次。

她失笑的搖搖頭，「我不是你媽媽。」

突然，一個巨大的陰影擋住了陽光。她緩緩的抬起頭，不知何時，她的面前站了個高大的外國男人。

「你是誰？」他開口問。

「莫可璃。」她也愣愣的回答，眼前這男人氣勢嚇人，黑發有些凌亂，而且……帥呆了，他的樣子好像是從電影里走出來的人物，英俊又瀟灑，她幾乎忘記呼吸的直盯著他。

「就是你了。」

大如洪鐘的聲音嚇了她一跳，也讓她回神。

「你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

「就是你了。」二話不說，菲力抱起水柔，然後塞進莫可璃的懷里。

「先生，我不懂……」她看看看懷中的小女孩，又抬頭看著菲力，「請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你的責任，我會付你薪水。」

「什麼？」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好，我是菲力-希爾。」不顧她的意願，他伸出手晃了晃她的，就當自我介紹過了，「我只打算在曼谷停留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這個星期這個小表就交給你了。」

「她是個可愛的小女孩，你怎麼可以說她是小表？」莫可璃用眼神譴責著他，看他外表光鮮亮麗，她懷中的小女孩卻是渾身髒兮兮，想也知道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很高興你覺得她可愛。」菲力點了點頭，「現在麻煩你帶著她跟我來。」

他頭也不回的離去，莫可璃抱著小女孩，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快點！」注意到她沒跟上他的腳步，菲力轉過身，側了側頭，「我還有一大堆公事要辦，沒什麼時間了。」

看著小女孩，莫可璃嘆了口氣，認命的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