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然是你 第七章

他不是說只是要送她來嗎？

她來了之後他就應該回家里頭去，或者是上朋友家里頭坐坐，等她打電話叫他來接……

但，好像也不是這樣的。

他們比較早到了，他就與她一同坐在餐廳里頭等著那個「科技新貴」與她阿娘。

「少爺啊，你要不要先回去？在這里等是挺無聊的。」她小小的給了他一個建議。

「不用。」

他搖頭，為自己點了一杯意式濃縮咖啡。

「現在還這麼早，也許少爺你可以先考慮要不要去孤兒院一趟。」

他還是搖頭。「孤兒院里頭有缺什麼東西我都派人送過去了，我有去沒去都沒有差。」

貶定期去孤兒院一趟，主要是看看何院長及里頭的院童而已，何院長年紀大了也該享享清福，別再為孤兒院的一切費心了。

「你從小在那里長大的是嗎？」

苞在厲摩身旁這麼久，她還沒有問過他一些私事，不知道她問他這些他會不會生氣啊……

白阿姨以前也很少提及自己的私事，他們兩個母子的個性真的是挺相像的。

「沒錯。」他點頭。「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她甚至于連自阿姨有這個兒子都不曉得，又怎麼知道他是在孤兒院里頭長大的啊？

「我媽在生下我的時候，就把我丟在孤兒院門口。」

「也許白阿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她是怕我這個拖油瓶跟在她身旁太麻煩了吧？所以才這麼做！」

「不！」練宣忍不住為白阿姨辯駁。「她那時病重，我一個星期去看她三次，我看得出來她不是這樣的人。」

「以你看人的資歷你又能了解多少？」

厲摩眼中的練宣單純得連好人、壞人都不會分。

「真的，白阿姨雖然比較孤僻了點，不過我總是看到她拿著一張嬰兒的照片坐在窗邊看著。」

「這也不能代表什麼」

「是你對白阿姨太多成見了……說實在的，我起先也挺討厭她的。」

因為白分秀芸個風塵女子，她酒精中毒又排斥練宣，每次去她總是亂吼亂叫讓練宣很受不了，直到幾個星期後她得了一場重病，練宣沒日沒夜的照顧她，她們的關系才漸漸改善。

「既然討厭又何必做這些事？」

「當社工是我的夢想啊！我會遇到許多個性不同的人，也許有些人會很難相處，不過我還是得想辦法克服啊。」

「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她的優點應該就是在于她的天真吧！

「白阿姨到最後住進醫院里時，我天天去看她。」

「不覺得麻煩嗎？」

「不會啊！」她搔搔頭。「因為我也沒工作。不過白阿姨總是郁郁寡歡，到最後的時候，她告訴我她那時從娘家帶出了一面小手鏡，听說那面鏡子會帶給人幸福——」

「小手鏡？」是他身上隨身攜帶的這面鏡子嗎？」

他的手很自然的撫著腰間！

「是啊！我那時還問她可不可以借我看咧……」練宣吐吐舌頭，模樣看起來十分的俏皮可人。

「結果？」

「她說她送人了，送給一個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還說雖然她沒辦法陪在他的身旁，不過她的心都跟他在一起。」

練宣雙手合什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並且大口的吸了一口奇異果冰沙。

「我想她應該把那個小手鏡送給她喜歡的人了吧！」

她不是不要他嗎？

就是因為不要他才把他丟到孤兒院的門口啊！為何又給了他她認為這麼重要的東西？！

厲摩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眼眶頓時感到有些潤濕。

「不過……白阿姨也說了，她說那會帶給人幸福的小手鏡，為什麼沒有讓她得到幸福，可能是因為她與它沒有緣分吧！她希望得到那個小手鏡的人一生平平順順、幸福美滿的過牛活，別像她這樣」

她真的很好奇那面小手鏡是給了誰……

她也很好奇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

是夜市在賣的一面十元的那種鏡子嗎？

厲摩失神了。

她在乎他是嗎？她真的希望他得到幸福嗎？以前諸多的不諒解以及心中的怨恨，都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什麼都沒有了。

「你想看那面鏡子嗎？」

「想啊！不過你可別告訴我，要帶我去參觀你的鏡子工廠，那里大的、小的、美的、丑的，什麼鏡于都有……我不是要看那個，我是要看那面能帶來幸福的小手鏡！」練宣強調著

她知道厲摩開鏡子工廠，什麼不多，就鏡子最多了……

「不，我有你想看的那面鏡子」

「咦——」練宣拉長了尾音大叫了一聲。「真的嗎？你怎麼會有？！那你將它帶在身上後，有沒有感到很幸福啊？」

「之後再告訴你。」

厲摩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朝他們這桌走過來．一個穿著西裝頗為壯碩的男子。他應該就是練宣要相親的那個人吧！

「可是我現在就想听啊……」

敗自然的，練宣的手抓住了厲摩的手不停的搖蔽著，而他則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她的掌心溫溫熱熱的，不似他的那麼冰冷……她溫熱的溫度似乎有些融化了他那顆冰冷的心。

「那里！」他示意練宣往後看。

「什麼？」當她見到來人時，差一點嚇到死死昏昏去。「他……他……」

她真的講不出話來了。

「練小姐對吧？」來人露出了笑容。

「不、不……我不姓練。」

她將臉給蒙了起來。天啊！千萬別告訴她他就是她要相親的那個人，她是要跟「人」相親，而不是跟一只豬來相親。

為了怕對方看到她的臉，她甚至夸張到整個臉貼在桌子上。

「對吧！我在允強的家里見過你的照片，對你的印象十分深刻。」對方仍然很堅持，他認為自己的視力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哦……天底下長得這麼像的人其實有很多，先生！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她還是鴕鳥的心態，很難接受她那個沒良心的哥哥竟然會介紹這種「尤物」來給她。

坐在練宣對面的厲摩看得真想笑。

「她是練宣沒錯。」

「你——少爺！」

練宣抬起了頭，雙手握拳，很難接受她偉大的少爺竟然出賣了她。

「你這次不解決，你母親一定還會再打電話給你。」

知道他說得沒錯，但她就是不想和對方對談。

對方問也沒問的，就坐在厲摩的身旁。

「練小姐，你真愛開玩笑……」他還自以為有趣的笑了三聲

是喔——那是只有你覺得好笑而已，我可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練宣在心里頭想著。

「練小姐多高？」

「多高……一六O啊。」怎麼開口就問身高？接下來該不會問體重吧n

「多重？」

哇哩咧——還真的是這樣呢！問完身高馬上就問體重，太沒品了吧……

「四十八。」反止怎麼樣都不會比你來得重啦。

「練小姐，你太輕了一點，我希望你若是想與我交往，就得胖到五十五公斤。」這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人。

練宣氣極，用力的拍桌子。

「什麼叫想與你交往啊？我有說過要和你交往嗎……」

真是太過自以為是了，這種男人最討厭……

厲摩拍拍練宜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太瘦生不出小阿，這對下一代不是很好。」那男的繼續說。

「等等……先生，你不覺得你想太多了嗎？」

「你會來這里不就代表對這場相親有興趣嗎？」他還是自信滿滿的。

「我和你哥哥是同事，你應該也知道能進我們公司的可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多少小姐指望嫁給我們這種科技新貴，你知道嗎？」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現在光名下的股票、存款就超過八位數了……就算你以後嫁給我不出門工作，只想混在家埋頭當少女乃女乃那也OK！我養得起你沒問題。

「偶爾我也能允許你拿著我的副卡到處去刷，我不是這麼小氣的男人……你只要把家里頭的家事做好、孩子生個四個就好、我爸媽服侍好，這樣我就都可以接受。」

他說得完全都是理所當然，仿佛這對練宣來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福氣一樣。

「你——去……」

「練宣，不行。」

厲摩搖搖手，那張酷臉只帶著微微的笑意。

「對了，這位是……啊、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那男人拿出了皮夾，從里頭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

他將名片遞給了厲摩。

厲摩稍微看了一下。「王先生，貴公司挺不錯的……在科技業算是嫌冢當的的公司。」他客套的說著。

「是啊，我現在一年配將近三十張的股票，待在我們公司的確前途無量。」

「挺好的。」厲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你和練小姐一起來，你們是……」

‘他是我家少爺。」練宣搶答。

「少爺？」他的肥臉抽動了一下「什麼叫少爺？」

「我是他家的管家。」

「管家——」他的臉再度抽動了一下「允強竟然沒告訴我你是在當管家的，這種職業怎麼配得上如此高尚的我啊……算了！算了，也罷……」

他有著一顆寬容的心。

「之後你就要和我交往了，你就把這個工作辭了吧！出門別告訴別人你以前當過管家，這樣就行了。」

「這是正常行業有什麼不行的？！」厲摩淡淡問道。

「先生在哪里高就？」

「自己開一間小鮑司。」

「哦……我知道台灣人最喜歡當老板了、先生你開的應該就是那種三人小鮑司是吧？」

沒什麼前途的，再加上一個月淨利不到十萬……哼，不是比他這種上班族還少！

「是小鮑司沒錯。」

「少爺，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的公司根本就不小啊……你就任由著他在你面前這樣……」搖動著他身上的豬肉耍帥嗎？看起來真的是惡心到極點了。

「那就是七人公司。」

「很抱歉，我出門不怎麼帶名片的，我姓厲、厲摩。」

「厲先生啊……這個姓很少見呢！」

棒壁桌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一男一女圍了過來。

「果然是厲先生，我們兩人本來還在猜是不是厲摩厲先生呢……太好了！我們沒有認錯人，我們是橘子日報的記者……听說你要在XX百貨公司設下你們的專櫃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做一下專訪嗎？」

「很抱歉，我們在談事情！要和我做專訪請事先和我的秘書預約。」厲摩拒絕。

「只要十分鐘而已……」兩人同心協力的拉起了那個「科技新貴」。「先生，很抱歉，借用一下你的位子。」

憊貴重呢，連椅子都卡在上頭了。

「他是……」科技新貴遲疑了。

看這種情形也知道，這個厲摩應該是大有來頭。

「台灣百大富豪排得上名的厲摩。」記者抽空回答他的問話。

「百大富豪排得上名的厲摩……」

他全身的肥肉開始顫動，他實在太有眼不識泰山了，竟然不曉得眼前的人是百人富豪……他只是個「科技新貴」，八位數的存款怎麼和人家N億的家產去比啊？

一比之下，他的氣勢矮了半截，頓時就像泄了氣的超大熱氣球一樣。

「我……我……」

「你還是快點回你家，去數你到底有多少張股票、多少存款算了！」練宣惡劣的說道。

「你和他真的差很多。」回到家之後，練宣對厲摩說道。

「誰？」

「那個‘科技新貴’！他沒有像你這麼有錢，但是卻這麼驕傲，而你卻低調極了」

「樹大招風，每個人的個性都不同，你怎麼能要求大家都一樣？一樣米養百樣人。」他坐在練宣的身旁。「也許他也是有他的優點，只是你沒看出來。」

那個科技新貴算是誠實吧，把他心目中理想妻子的條件全都說出來了

「謝謝喔，我可能缺乏那種慧根吧，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看得出來」

「這也算是你的優點吧！」

「咦？」她不怎麼文雅的掏了掏耳朵「原來我還是有優點的啊，我還以為我就只有缺點而已哪……」

她就說吧，她可是宇宙無敵美少女！她家人就不信，現在證人出現了吧！

「這可能是你唯一的優點吧。」

「討厭，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

懊不容易讓她小小的得意了一下，竟然又這麼殘忍的摧毀了它！

「你想不想去那間……孤兒院看看？」厲摩停頓了下，過了良久才將話完整的說出。

「孤兒院？」練宣眨了眨眼。

「嗯………不去也沒關系，隨便你。」

怕練宣拒絕，所以厲摩先把話說硬了許多。

「我沒有說不去啊……我最喜歡小朋友了！」

沒想到厲摩會想帶她去孤兒院啊！這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

幸福？對于「厲摩」有種幸福的感覺不是很奇怪嗎？她與他……

她的眉頭頓時打了幾個結，想解也解不開。

這兩個月來，她怎麼覺得厲摩變了許多啊？雖然還是那麼不苟言笑，但是他臉部僵硬的線條明顯的柔和了許多……

難不成是受到她精神上的感化嗎？

炳里路亞、哈里路亞……她竟然是能感化惡魔的天使呢！真的是太神奇了！

「你在想什麼？」

「少爺，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事情啊……」

「你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了。」

「我的臉有寫字？」

這可怎麼得了啊！她一直在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神功，怎麼能輕易的被人識破她在想事情？

拿了一面鏡子，她的手開始在她的臉上做運動，好不容易終于把她的臉做成一張冰塊臉。

「你這又是做什麼？」

「有沒有覺得莫測高深？就像古代的神人一樣？」她很認真的問著。

看著練宣耍寶的動作，厲摩忍不住笑了，她真的是個可以隨時隨地制造笑料的人。

「笑什麼？我是很認真的耶……」

那不就是代表她練到了最高的境界嗎？哎呀，像他這種人很難理解的啦！

「我知道」

「不過，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耶！」練宣認真的觀察厲摩「你竟然還有兩個小酒窩。」

這也許也是厲摩不常笑的原因，酒窩太可愛了一點都不適合他，唯一只有板起那張冰塊臉，才能讓他的酒窩不被人給發現吧！練宣想著。

「別說出去。」他厭惡他臉上的酒窩。

「為什麼？」她嚷著。「我就覺得酒窩很好看啊，我想要都沒有呢！」

「你真的很想要？」

「是的。

「去做整型手術吧，手術費我幫你出。」

雖然他認為自然一點好，不過她若想也沒關系

「我又沒有說我要去做整型手術！」

練宣拍拍厲摩的肩膀，似乎忘了這不是管家對少爺應有的舉動。

「我要自然美。」

「我也覺得自然美很好，雖然你一點都不美。」他說著實話。

「你……你……我掐死你！」

她忍無可忍，伸出了手握緊了厲摩的脖子，打算給他「史」，然後再想辦法毀尸滅跡。

「別玩了。」

厲摩拉開了練宣的手，但她執意要撲上他。

她完全不曉得她的動作有一點挑逗再加上打情罵俏的成分在，男人是很難不被這種行為勾起的。

「我說別玩了！」

「我偏要！」

怎麼可以說一個女人長得不美？好歹她也算是十全八美咧……就是欠缺內在美及外在美啦，不過在數字上八還是大于二。

「我說別玩了……」他有些粗聲的說道

「我說我偏要……」

厲摩利落的翻過了身，將練宣壓在身下看著她，練宣見到厲摩這張認真的臉，一瞬間笑聲、怒氣全都沒了，她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她的小心肝開始「怦怦怦」的狂跳著，臉也有些燥熱了起來。

「我……呃……你……你……這是做什麼……」

她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舉動，相反的還有一點喜歡，不過到底她還是個女孩子家有點害羞。

「你喜歡我……」他的話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啊？」

她家少爺竟然說她喜歡他……她有說過她喜歡他嗎？

他也太霸道的決定一切了吧！

「我沒有說啊，我才沒有說過我喜歡你。」她漲紅著臉說道

「討厭我？」

他的手松開了些，讓練宣可以坐起身。

見到他的臉浮出了一抹受傷的神色，練宣有些不忍

「哪有……我有說我討厭你嗎？我根本沒有這麼說啊，你別自己亂想了。」

「那就是喜歡了。」

啊……這是二分法嗎？

不是一就是二、不是對就是錯、不是喜歡就是討厭……

哪有人這麼絕對的啊？她可以說她是不討厭厲摩也不……嗯……有一點啦，一點喜歡他啦。

「我沒有說。」

她否認。她從頭到尾就是沒說過。

就算她是有一點喜歡厲摩，她也不會說出來

「那我說，我喜歡你。」

他沒有給她任何的心理準備，就給她重重的一擊

練宣的雙眼張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有點難以承受這突然的告白。

像厲摩這麼驕傲的人，他怎麼會把喜歡說出口？這應該很為難他吧……

「你……真的？」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但還是想求證。

「我不開玩笑，你知道。」

「我是知道，不過這听起來像天方夜譚。」

以實際面來說吧，他這麼高高在上，而她……充其量也只是個小避家而已，這太神奇了吧！

「我也認為不可能，但這是真的。」

「這樣啊……」練宣低頭沉思。「我不討厭你耶……」

「就這樣？」

「呢……我承認還有一點喜歡……」

一點再加上一點再多一點……反正就是一點。

不過就不知道是多大的一點了。

「真的只有一點而已嗎？」

他追問著，不想擁有那種不確定感，不想讓他的感情繼續漂泊下去，他已經在海卜漂泊了三十多年了，他需要安全感。需要一份寄托。

「是多一點沒錯啦，不過我沒有听到你說你愛我耶……那如果我再這麼說下去，我不就是傻瓜了？」

先說愛的是笨蛋啦，她才不想當笨蛋呢I

練宣嘟著嘴不覺得她的是歪理，因為她所說的每句話全都是認真的

「呵……」他搖頭失笑、「我想你要我說的那句話我說不出來，但行動應該可以證明那些吧！」

「太詐了吧！」

厲摩真的一點都不吃虧耶！連這個時候都不談「愛」這個字

懊吧！她認了……但，他不說的話，她也不會說……大家一起耗下去吧！

「你不可以把你在商場的那一套拿回家用。」

「我說過我會以行動來證明的。」

厲摩低下頭覆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