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你幸福美滿 第四章
一場熾情風暴終于告歇。
「彤,我的彤彤,你是我的,只屬于我……」抵著她的額頭,輕啄著她的臉頰,李御堯柔聲呢喃。
你是我的,只屬于我。好一句霸道的話,事實上也是讓辛彤一直嗤之以鼻的話。
對她來說,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可以佔有的專屬品,更絕不會容許自己成為感情的禁臠。所以,每次听見類似這種話,她總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毫不留情地呈現出厭惡和鄙夷。
可是現在,倚在他溫暖的懷里,他魔魅般的枕邊愛語,催眠般讓人無從抵御,辛彤滿足地低嘆一聲,然後柔順地閉上雙眼。
從來沒想過,原來她可以如此容忍被佔有的感覺,甚至是帶著甜如甘蜜的心情。
就因為對方是李御堯?因為她愛他,而且愛了很久、很久……
那麼他呢?他是她的嗎?只屬于她嗎?可以嗎?
聆听著李御堯逐漸沉睡的均勻鼾聲,辛彤輾轉不定的思緒忽然停滯在某個問題上。
他,愛她嗎?
她這時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從頭到尾他並未開口說出「愛」字。
他要她。他是這麼說的。
這個「要」宇,又代表著什麼?一個男人的征服女人的野心?或純是生理上的需索?就像紅姐老掛在嘴邊的話——男人在床上的熱情,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看見了獵物,狼吞虎咽跟細嚼慢咽都一樣,圖的不過就是吃乾抹淨罷了。
若當真如此,那麼她又算是什麼?成為盤中飧或是籠中物?就在今夜,他讓她成為女人,只是,一切的纏綿悱惻,也可能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小心翼翼地扳開李御堯的手臂,辛彤離開他的懷抱,離開那張床,也努力讓自己離開這種惱人的思緒。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計較些什麼,但就是討厭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
辛彤啊辛彤,爭氣點!懊怎麼樣就怎麼樣,沒什麼過不了的!
吁了口氣,她披上睡袍,緩步踱往陽台。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生怕吵醒了床上沉睡的李御堯,她以最快的速度接听電話,壓低嗓子道︰「喂?」
「Amy!你現在人在哪里?我說大小姐啊,我知道你老是希望我把酒店關了,可是也不必用這種法子吧?」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紅姐氣急敗壞的聲音。
***
李御堯醒來時,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字條。
堯︰
為了你的安全,你必須把保鏢叫回來,然後馬上回台北。我有點事要處理,不希望被打擾,所以請你暫時別來找我,日後有機會再聯絡吧。
再聯絡?只愣了數分鐘,李御堯將字條揉成一團,拋得遠遠的,然後快速穿妥衣物,離開飯店之後,迅速驅車直奔酒店。
一如李御堯離開,尚未開始營業的酒店有著不尋常的氛圍,兩排黑衣人像哨兵似的守在酒店門口,被一眼認出的他,馬上像成了標靶,那些壯漢蜂擁而上,個個齜牙咧嘴,摩拳擦掌。
「就是他!就是這混蛋打傷咱瑯哥的!」
「厚,不怕死的喔!自己送上門了最好,現在就把他抓起來,送進去給海哥處理!」
「乎伊死啦!驚三小!」操著台語的男子吐了口檳榔汁之後,便率先沖過來。
「住手!」李御堯眼明手快地揮臂掃開攻擊,然後退了兩步,大聲斥喝,「既然我人都來了,想動手還怕沒機會嗎?帶我去見你們老大,我要見他,我相信他也一定想要見我。」
黑衣人面面相覷,一番交頭接耳之後,終于同意。
苞著黑衣人的腳步往一間包廂走去,李御堯才接近門口,便听見一記男子的怒咆聲傳來。
「你真的不把人交出來嗎?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海哥,我說過這跟他無關!」辛彤的聲音響起。
「喂!姓魏的,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再怎麼說Amy也是我的人,你膽敢踫她一下試試看!」
紅姐的聲音甫落,魏大海的暴吼也跟著傳來。
「那我就試試看!動手!」
就在這時候,李御堯快步沖入,看見眼前的狀況,心髒差點宣告停擺。
辛彤被兩名大漢抓住,她被箝制住的一只手正按在桌面上,而一名大漢手里的尖刀眼看著就要刺下。
不假思索的,李御堯一個箭步沖上前,同時伸出手,在刀子刺入她手背之前,迅雷不及掩耳的及時握住了刀鋒。
「不許傷害她!」李御堯看向前方的魏大海,咬著牙緩緩逐字說著,緊蹙眉鋒,眼中怒焰逼人,而隨著制止的力道,那嵌入他掌里的刀鋒也逐漸加深。
鮮血從他掌心不斷流下。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令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紅姐愣在原地,嘴張得大大的;魏大海則是拿下墨鏡,彈彈手里的雪茄,然後歪著頭,挑眉冷睨著李御堯,似乎正打量些什麼。
「你……」辛彤更是驚愕得無以復加,緊接著,一種極難以承受的痛楚匯集在她胸口。
她的心像被瞬間撕裂,仿佛李御堯所流的每滴鮮血都從是她身上的傷口擰絞而出。
「不——」辛彤突然怒咆,奮力反肘掙月兌箝制之後,像頭發怒的母獅撲向持刀的男子。
鏗鏘一聲,刀子從男子手里松月兌後掉落地面。
不待對方有任何行動,李御堯已將辛彤一把攬至身後,同時快速的揚腿,將意欲撿拾刀子的男子踢飛。
刀子最後落在李御堯手里。
魏大海帶來的那群手下,很快地將他們團團包圍,眼見著一場榜斗即將展開。
「住手!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李御堯粗著嗓子喊道。
「口氣這麼大?我是很懷疑啦,像你這種公子哥兒,就算現在手里拿著刀子,啊又能夠干什麼?你敢殺人嗎?我看哪,你還是拿牛排刀比較習慣吧?哈哈哈……」魏大海一笑,在場的小弟們沒一個敢不笑,一時包廂內縱笑聲四起。
「拿牛排刀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讓自己餓肚子。人就是這樣,必要的時候有必要的手段,不是嗎?就看那時候需要的是什麼,所以,應該沒什麼敢不敢的問題,就看要不要而已,身不由己的時候,就算你不想,也不得不做,這個道理,相信海哥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李御堯沉靜地道。
「好啊,你現在是跟我嗆聲就對了?」魏大海站起身,兩旁的小弟們立刻讓出一條路來。他圓壯的身上披著花格子襯衫,走起路來衣擺張揚的飛舞,一如他囂張的態度。
「當然不是,否則我也不會一個人就這樣過來,我只是希望解決事情。」李御堯的音調依然平穩。
「嗯,也對,算你有種。好啊,現在我們阿瑯還躺在醫院里,醫生說他有腦震蕩,那你說說看,這事應該怎麼解決比較好呢?」
「關于魏瑯受傷的事,那是一件意外,我沒有那個意思要傷害他……」
「喔,意外?你不是故意的就對了?那就是說他活該,自己倒霉,我這個做大哥也只能模模鼻子算了?啊?是這樣嗎?」狠狠地將雪茄一扔,魏大海拍桌怒喝,「X!那你干脆把我「魏大海」這三個字包一包扔掉算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魏瑯受傷是事實,該負起責任我也不會推卸,只是這件事跟其他任何人都無關,我希望不要連累無辜。」李御堯望了身後的辛彤一眼。
他沒能看清楚她的表情,但確定她在看著他受傷的手,她低垂的臉上垂著兩排濃密的長睫毛,嘴角隱隱顫抖,緊咬的慘白唇瓣已經滲出血絲。
收回視線,李御堯繼續對魏大海道︰「特別是Amy,這件事跟她沒有關系,請海哥別為難她,因為動手的人是我,是我……」
「你閉嘴!」辛彤忽地沖出來,惡狠狠地朝李御堯咆哮,「你以為你是誰啊?誰要你替我求情了?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擔,不用你雞婆管閑事!」
「彤彤……」李御堯一時愣住了。
「我叫Amy!Amy!你听不懂是不是?你這人實在很奇怪耶!就算以前我曾經受過你家的恩惠,那也不代表我的事情就輪到你來管!現在是怎樣?你是故意要害我嗎?害我被人家笑話,說我Amy敢做不敢當!反正事實就是我不小心打傷了瑯哥,結果我自己會扛!」
「彤彤!你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麼嗎?沒必要這樣!錯的人是魏瑯,是他想欺負你,你不用……」
「你閉嘴,好嗎?你走啦!走得遠遠的,算是我求你!」始終沒有抬起臉的辛彤,只是不斷搖著頭,加重語氣。
「你不用故意這樣做,我知道你是怕連累我,可是我也要告訴你,就算是連累,也是我心甘情願,你懂嗎?」李御堯情急之下按住她雙肩,受傷的那只手因為疼痛而縮了下,攏聚的眉峰因而微微一顫。
「怎麼樣?很痛?很痛是不是?」見狀,辛彤急了,急得忘記了所有的打算。
她慌亂地解下領巾,包扎著他的傷口。
這時,李御堯看見豆大的淚珠從她臉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也明白她始終低著頭的原因。
這倔強的丫頭,為他心疼也要這麼隱諱嗎?
他多麼想告訴她,他是疼,他是痛;疼著她的心情,痛著她的痛。
此時,旁邊傳來一陣啪啪的鼓掌聲。
是魏大海,他正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兩人。
「怎麼這麼感人啊?是在拍電影喔?」搖搖頭,魏大海嘖嘖兩聲,繼續道︰「我說Amy啊,你會不會太天真了?你為了這個男人拋棄我家阿瑯,現在?又在我面前表演這一套,還想讓我放過他?你是當我家阿瑯是什麼?是說,你們紅姐教的也算成功啦,怎麼利用男人,玩弄男人,看來你學的不錯喔。」
砰一聲,又有人拍桌了。紅姐繼奮力拍桌之後,開始連珠炮般的轟炸。
「我呸!你這個老王八蛋!現在是怎樣?老娘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嗎?當著我的面動我的人,我還沒跟你算帳,現在又在說什麼屁話?什麼玩弄男人、利用男人,啊?什麼我教的,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當眾指著一個黑道老大的鼻子罵「老王八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只見所有人屏息以待,辛彤尤其心驚,不希望自己再牽連其他人。
「紅姐,不要因為我……」她上前想說些什麼。
「你不要插嘴!你不了解,現在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誰都不要管,也管不了!」紅姐像吃了炸藥,火冒三丈。
「對!誰都不要管,也別想管!」魏大海這時候也咆哮著回應。
也虧得這句話,在場的手下們緊繃的表情明顯放松許多,樂得讓當事人自個兒解決。
于是乎,開始了兩造「關系人」激烈的陳詞。
「姓魏的,你說啊!誰玩弄了誰?又是誰利用了誰?有種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
「說就說!老子我怕你啊?如果沒有我罩你,你今天會有這個場面嗎?紅姐、紅姐,你當真以為一個女人家能干什麼?想爬上天啊?」
「對啦,女人家嘛,爬上天做什麼?不如找個人嫁了,然後生幾個孩子好好養,搞不好還會被夸個什麼賢妻良母呢。我是想啊,但為什麼我就是沒有那個命?是你嗎?這也是你罩的嗎?」
「你……我沒有說不結婚啊,當初明明是你自己拔了戒指說退婚就退婚!」
「那也得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答應我要收山,辦不到就算了,居然還讓我抓到你跟別的女人躺在床上!你當我是什麼?對啦,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但也不是能讓人隨便糟蹋的!」
「厚!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番?都過了幾年了,你就是講不听就對了?那個女人……都是說道上兄弟故意陷害的,他們就是不想讓我結婚,那時我又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是啦,不是故意的,一句不是故意的,那我就活該倒霉,在結婚前看著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上床,也要模模鼻子算了?」
紅姐回應的話很耳熟,魏大海愣了愣,馬上意會過來,火氣更大了,「我就說嘛?剛才我就想試試看你會怎麼樣,結果咧?你還是只想替那個臭丫頭出頭就是了?對你來說,老子我永遠比不上你身邊的阿貓阿狗?」
「什麼阿貓阿狗,Amy跟我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是藉題發揮,故意找她麻煩,其實針對的還是我!你就是記恨!」
「我記恨?我如果記恨,這幾年來你還混得下去嗎?沒良心的女人!再怎麼說,阿瑯也差點成了你小叔,就算那個臭丫頭Amy你的人,可是她玩弄阿瑯,還把他傷成那樣,難道我不能討個公道?」
「魏大海!都已經跟你說了,是你家阿瑯想欺負Amy,你是老番癲嗎?講點道理吧!」
「什麼欺負,小倆口親熱一下有什麼不對?男女交往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我看分明是Amy見著了這個有錢的少爺就想移情別戀,這臭丫頭就是水性楊花!」
「我……」辛彤想澄清些一什麼,卻被紅姐一個手勢制止。
李御堯也遞來眼色,悄然捏握辛彤的手心,要她稍安勿躁,只是似乎成了反效果,辛彤再度低下頭,並且急急想甩掉被握住的手,但是徒勞無功。
靶覺到他將她握得緊緊的固執意味,辛彤忍不住覷了他一眼,接觸到那對灼人的黑眸,在里頭解讀到某種不容閃躲的堅持。
辛彤不得不相信,這男人如果不是太過白目,就是過度囂張!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認,直視他的那一刻,心頭瞬間的溫暖,讓她一度有種想倚向那厚實肩膀的沖動,好像這樣就能從此無風無浪……
但,那只是「好像」。
她明知道眼前風波未息,也明知過度美麗的浪漫是不切實際的,因為沒有人有這個權利要求任何人為誰遮風擋雨,一如她始終抱持的態度——她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一切只能靠自己。
只是,原來有了倚靠的感覺是這麼美好,這麼讓人心安,辛彤第一次發覺自己是這麼脆弱,也第一次發現原來脆弱不是那麼的可恥。
那頭的紅姐持續發飆,適時拉回了辛彤飄遠的心思。
「我听你放屁!是誰說Amy在跟阿瑯交往?你又是哪只眼楮看見的?」
「是阿瑯親口告訴我的,錯不了,他不會說謊。」魏大海信誓旦旦。
「是喔?他不會說謊,那……如果我說阿瑯告訴過我,說你對我舊情難忘,其實很想眼我復合,就是開不了口,只好一直故意找我麻煩,我是不是也要相信?」抬起下巴,紅姐眼珠子往上吊,表現出一臉不屑。
「呃——」聞言一時目瞪口呆的魏大海,像被踩痛處一般,臉色快速泛紅,啪一聲拍桌之後,幾乎暴跳如雷,嘴里隱約傳來低吼,「這小王八蛋!明明教他不可以說的,他怎麼……該死!」
「嗯?」紅姐听了不禁愣住。這家伙,她只是瞎扯一番,可是眼前他這樣的反應似乎是……
周遭的眾人也意會了什麼,紛紛交換眼神,抿嘴憋笑,一個不小心,有笑聲逸出口。
「笑什麼?!」大吼一聲,魏大海怒目環顧眾人。
「咳、咳!」紅姐咳了兩聲,緩和的聲調也顯得有點不自在。「好啦好啦,反正我就說你是老番癲,才會什麼鬼話你都信,事實就是阿瑯自己一相情願,老是糾纏Amy,才會發生這種意外,現在看你想怎麼樣啦,我都出面了,大家就當面來喬一喬。」
「你要出面最好,喬就喬!」魏大海粗聲應道。
最後「喬」定的結果,倒是有點出入意表。
魏大海表面上不承認自己的弟弟有錯,但也答應不再追究,甚至拒絕李御堯願意支付的醫藥費,只有一個條件——紅姐必須負責照顧魏瑯,直到魏瑯傷愈為止,且不得假手他人。
平白讓紅姐成為看護,辛彤當然不願意,只是魏大海相當堅持,說是面子問題。
紅姐倒是很爽快的一口答應,魏大海一幫人終于離去,風波得已暫告平息。
至于收購土地的事,可想而知,目標更是遙遙無期了。
「不是我不肯幫忙,就算我答應賣地,現在鬧成這樣子,魏大海也一定不願意,所以……」紅姐表示無能為力。
「我了解。不過,事情總是還有努力的空間,這些問題就等我回台北後再研議,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替代的方案。」李御堯仍不失慣有的沉穩。
「你要回台北丫?那就帶Amy一起走吧。」紅姐忽然這麼說。
「紅姐!」辛彤震驚萬分。
「怎麼樣?你願意帶著她回台北,好好照顧她嗎?」紅姐不理會辛彤的抗議,繼續正色詢問李御堯。
「我當然願意。」爭御堯毫不思索地點頭。
「我不願意!」辛彤急切地囔道︰「紅姐,你不要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幫忙,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幫忙?幫忙什麼?幫我招惹麻煩嗎?你呀,還是跟這個青仔欉走吧,雖然現在是暫時沒事了,可是誰知道阿瑯出院以後又會怎麼樣?你留下來只會給我添麻煩,不是幫我,你明不明白啊?」
「紅姐……」辛彤咬著唇瓣,努力不讓淚水滑落。
「還有,你不跟他走,是打算把一輩子葬送在這里嗎?趁還有人愛就好好把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啊……」看了辛彤頸子上的吻痕一眼,紅姐揮揮手,快速轉身後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離去前撂下一串話,「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別扭些什麼?這用抓的也得趕緊狠狠抓住嘛!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就這樣啦!」
于是,辛彤跟李御堯一起回台北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