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磨愛情 第十三章
黃董見前頭似有什麼情況，他走近攤位，看著面色難看的老友。「阿勝，你是按怎？」看了看桌後那俊美的男人，他疑惑更深。這兩人互看對方的眼神……很不對勁。
笑了聲，黃董出聲緩緩奇詭的氣氛。「你好，我是鑫連貿易。這位是老板吧？怎麼稱呼？」從皮夾抽出名片，欲結識面前這年輕的英俊男人。
葉是禎將目光移向黃董，接過名片，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展誠。葉是禎。」
黃董推推眼鏡，將名片拿得老遠看了看。「展誠貿易……手工具、汽車修護工具、園藝工具……喔，葉董你年紀輕輕就可以管理一家公司，真是不容易啊，年輕人就該像你這樣，呵呵。」黃董賞識般地看著面前這陰柔俊美的男子。
「混口飯吃。」葉是禎掃了眼他們身後那幾個與他們同行的，他認出其中一個是某貿易公司的業務，他想他們這一行人既有老板也有員工，也許正是因為相識，所以才相約一道來看展。
「唉喲，你真謙虛。」黃董毫不掩飾欣賞之意。「明明就很有成就、很了不起呀。想當年我四十一歲才出來創業，才有自己的公司哩！阿勝你說是吧，這年輕人是不是很有才？哪像我家那臭小子，居然跟我說他要繼續念博士，不想畢業，因為那等于失業。那什麼逃避想法？看看人家葉董，看起來也不超過三十歲，都已經是個公司老板，還出來參展了哩。不知道這公司是自己創業，還是接爸爸的公司？」畢竟還這麼年輕，接管家業是有極大可能的。
葉是禎唇角扯了扯。「我父親很久以前就死了，我當我從來沒有過父親。」
「呃……那就是你自己創業的嘍？這樣更了不起，實在讓人佩服，要是我家臭小子有你一半的上進心，那就好了。」黃董呵呵笑，還拍了側的葉得勝，全然沒發現他臉色難看至極。「阿勝，你看看，跟你同姓哩，是不是你們姓葉的都比較有生意頭腦？還是你們葉家祖先對葉家子孫比較照顧？」
「黃董，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受到任何姓葉的人的照顧，更別提那些早已不在的祖先。活著的人都不曾照顧我了，能指望祖先什麼？我從小就是由我越南籍的母親一個人辛苦地把我養大，我今日的成就都與姓葉的毫無關連。我只感激我母親，就算她是越南籍的，我仍認為她是全天下最棒的母親。」葉是禎笑了聲，那笑聲諷刺意味濃厚。「這位得輝的葉董事長，應該也很認同我說的吧？」
黃董和身後那行人听聞他這番話，有些訝然，詫異的目光紛紛落在他身上。可他無所謂，話說完，轉身就要繼續他未完的工作，可卻有一道嗓音冷冷響起︰
「林經理，我還在想，這JANCHENG怎麼好像听過似的，結果剛剛總算讓我想起來了。這JANCHENG不就是搶了我們客戶DCL的那家搬不上台面的小公司嗎！」葉得勝這番話看似在說給公司經理听，實則是嘲弄展誠規模不夠。
葉是禎頓了下，未置一詞，彎身將樣品擺到架上。
「搶了得輝的客戶，說話還這麼狂妄，不懂得什麼叫禮貌，就算有一間公司又如何？好歹這里隨便一個的資歷也比你深，你們展誠都這樣對待前輩的？」葉得勝板著面孔低斥。
「做生意各憑本事，DCL要把單轉下給展誠，那表示得輝已無法得到DCL的信任，我不明白葉董事長怎麼好意思來質問我。」葉是禎頭也沒回，背著一群人說話。
「你！」葉得勝氣得拍了下桌子。
「唉唷好了啦！阿勝，這麼大聲不好看。」黃董發現其它攤位上的人員頻頻往這方向看，他扯了扯葉得勝衣袖。他並不知道這兩人的關系，只以為是展誠搶了得輝客戶，才讓葉得勝這麼氣憤。
「怎樣不好看？像這種人不教訓一下，將來不爬到我們頭上來了？還有沒有一點尊敬的心呀，我看八成是小時候沒念書才這麼沒禮貌吧，真不知道他的家長是怎麼教他的，一點家教也沒！」葉得勝愈說愈激動。
「唉，你客戶轉單的事我是不清楚啦，不過你又何必跟個後輩計較？你得輝那麼大一家，還怕他搶你客戶呀，就當作是提攜他嘛，這樣吵吵鬧鬧不好看。」黃董看了看兩側頻頻探過來的目光，笑得尷尬。
「提攜？我干嘛要提攜他？我養條狗都還會幫我看家，我提攜他，他能為我做什麼？」葉得勝把手臂從老友手中抽回，憤恨轉身，視線對上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李盛妍時，突然走到她面前。
他確定身側並無人靠近，才壓低聲音問︰「你知道他跟我的關系？」
李盛妍視線越過他，看向攤位里那目光直朝她這方向而來的男人一眼，輕點頭。「知道。」
「很好。我會再找你。」葉得勝不甘不願地又看了她一眼，大步離開，不明所以的一行人隨即跟了上去。
看著那群漸遠的身影，李盛妍嘆口氣。接下來，是她該主動去找他坦白的時候了吧？自上回三老板提醒她，該讓他知道她曾待過得輝一事，她也明白自己的確該坦白；可明白是一回事，真要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也不是說不出口，就是有一種「今天不說，明天也還有機會開口」的心態，結果拖啊拖的，卻是在這種最壞的情況下坦白。
她又嘆口氣，稍停幾秒後，終于看向他，而他也正看著她，可當兩人目光一交會，他竟是孩子氣地馬上移開，甚至背過身去整理樣品了。那麼冷然的態度讓她錯愕。她抿了抿嘴，也覺委屈，竟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上前去解釋了。
在飯店門口，李盛妍打了個噴嚏。她從外套口袋里找出面紙，擦著止不住鼻水的鼻子和人中。一邊擦著鼻水，她一邊看向面前那正在和翻譯許小姐交談的男人。一想起自己還要和他在科隆待好幾日，她不禁感到些微的挫敗。
為了讓客戶更了解產品，也為了溝通更方便，展誠在德國找了位從台灣嫁到當地的許小姐為展誠每次在德國的展覽做翻譯的工作。她知道大老板會一點德語，今天幾度听他和前來參觀的客人用德語交談，不過總是聊到一半就需要許小姐為他和客人翻譯了。她听不懂德語，所以她猜想他會的可能只是較簡單的日常會話，于是才找了個嫁過來的台籍媳婦幫忙翻譯吧。
想起昨日布置攤位時所發生的事，她真該慶幸今日有翻譯許小姐的幫忙，因為這樣她在攤位上就不必與他相對無言。
昨日遇上葉得勝後，他就凜著五官不說話，悶頭擺他的樣品，直到攤位布置好，她跟著他離開展場。晚餐時，他低著頭吃食，完全不與她交談。她已覺得十分難受，卻沒想到飯後回到旅館，更是尷尬。因為當兩人相處同一房間，卻要沉默以對時，就算是一人一床，也是難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早上展覽開幕，翻譯許小姐到攤位上來幫忙，她才能從兩人悶窒的氣氛中稍稍月兌離一點。
看著那還在交談的兩人，她秀肩微沉。等等上樓後，她又得單獨面對他……她眼眸忽然一瞠，微現喜色，不如現在就先上樓洗澡，然後趕快上床睡覺？
心念一動，她轉身步入大廳，搭電梯直上房間所在的八樓。這飯店面積大，連廊道都十分明亮寬敞，她匆匆走著，卻在一個轉角後停下腳步。
「葉……董。」她瞪大雙眼，看著面前的葉得勝。「真巧，你也住這間旅館？」
葉得勝似乎喝了酒，兩頰潮紅。「是呀，我也是去問了下，才發現我們居然同家旅館，也是搭同一班飛機過來的。」
事實上，台灣一些旅行社會在這樣的展覽時推出特別企劃，許多參展的貿易商因此會搭同一班飛機、下榻同一家飯店。
「這樣……那真是滿巧的。」李盛妍似乎明白了面前這男人是專程等在這里的。他想做什麼？
「我就住樓上，要不要到我房里聊聊？」
他說話的同時帶出酒氣，她輕蹙秀眉，婉轉地說︰「不了，相信葉董今天在展場忙一天了，還是早點上樓休息，我不打擾了。」語末，她挪開步伐，試圖越過他身側。
「急什麼！」葉得勝一把抓住她手腕，眼神因為酒意而顯得混濁。「你還欠我一個解釋。話沒說完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她掙扎著，試圖將手抽回。「葉董，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我問你！」葉得勝才不管她的掙扎，五指使勁握著小妍細致的手腕。「是你把得輝和DCL合作的價格告訴葉是禎的吧？所以他壓低價格讓DCL把單全轉到你們展誠手中？」
李盛妍瞠眸。「沒有！我沒有那樣做。雖然在得輝時我經手過DCL的訂單，知道得輝報的價格，但我進展誠前，展誠早和DCL有合作了，他們本來就是認識的。」
「那你進展誠後，難道就不會告訴他得輝的報價嗎？」葉得勝斜著眼看她，噴著酒氣。「你不好好待在得輝，跑去他那種小公司，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用什麼收買了你，好讓你出賣得輝。」
她一張粉唇張成了Ｏ型，對于葉得勝的指控她難以置信，所謂空穴來風就是這樣？還是該說他想像力豐富？「我出賣得輝有什麼好處？」她瞪著葉得勝。
「這我怎麼知道？也許他給你很多錢，也許……你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他笑了聲，眼神散漫。
「你、你不要亂說！」
「我亂說？」葉得勝挑眉，松開她的手，兩手一展，以夸張的手勢輔助他的言詞。「你不是和他同房？這我有亂說什麼嗎？孤男寡女的，誰知道你們在里面干什麼勾當！當初叫你跟我，你還一副清高樣，說什麼要我好好照顧董事長夫人，還裝模作樣不肯收我買給你的珠寶，結果現在搞上他，啊？怎麼？他比較年輕，所以你就跟上他，然後把我得輝的價格全泄露給他，好讓他搶我生意是嗎？」
她不剛硬，卻也不是軟得會讓人軟土深掘的個性，她搖頭道︰「並不是那樣，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住一起是因為本來是另一個老板要過來的，他臨時有狀況才換我過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隨口胡說，這是你身為一家公司老板、還是一個長輩該說的話？至于生意上，我只不過是一個員工，干涉得了他的決定嗎？」
葉得勝眯著眼看她，片刻，打了個酒嗝後，一手撫上她面頰，他笑道︰「真的是這樣嗎？你沒有喜歡他、沒有把我得輝的價格和客戶的資料泄露給他？」
頰上的撫模令她感到惡心，她退了步，避開他的手，道︰「沒有。你說的那些都沒有發生過。我沒有喜歡他，也沒有把得輝的資料泄露給他。」
「那你回來得輝，我把林經理換下來，他的位子讓你坐，我讓你過好日子，你也不用出來參展有的沒的，那麼辛苦做什麼！」葉得勝握住她的手，還想說些什麼，卻有一陣掌聲突兀地響起。
他一頓，看向出現在李盛妍身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