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天子(上) 第五章
「王爺。」一旁的魏隆拿出準備好的弓箭,「小的已經看過,四周沒人,您試試身手吧!」
于皜揚眉微微一笑,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是個柔弱無膽之人,不擅騎射,更沒有文采,但,那只是表象。
箭桶里十二支長箭,他一踢馬月復,馬匹飛也似的沖了出去,他拉滿弓,連射出十二支長箭,箭箭射中紅心。
「王爺,好箭法!」魏隆在一旁贊揚。
于皜臉上的笑意因為瞄到不遠處的一個身影而隱去,沒料到三皇弟竟去而復返,他在心中詛咒了一聲。
他很清楚他的兩位皇弟都有問鼎的野心,雖然二皇弟于騰在朝廷內外黨羽眾多又有戰功,受人頌揚,但個性太過急躁、好大喜功,只要幾句奉承,他便會自得意滿,所以于皜從不認為他足以構成威脅。
三皇弟于祺不同,他聰明絕頂又心機深沉,加上他的母親和外祖父是強而有力的靠山,又身為嫡子,若給他機會,他不會介意踏著兄弟的尸首登上寶座。
于皜對魏隆使了個眼色,隨即整個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但他懂得讓自己的肩膀先著地,痛得悶哼了一聲——
「皇兄?!」于祺遠遠見了,立刻策馬來到于皜身旁。
于皜痛得齜牙咧嘴,「好痛啊!」
「這是怎麼回事?」于祺抬頭看著魏隆,又瞄了眼那正中靶心的十二支長箭,準度之高讓他不由得一驚。
「本王看兩位皇弟騎射神準也想試試看,但怎麼都射不好,所以就騎馬到箭靶前,把箭一支支刺進靶心里,誰知道一時開心,就不小心摔下馬了。」
「你——」于祺一听,立刻露出嘲諷的笑容,這才是無能的于皜會做的蠢事,也對,憑他怎麼可能十二支箭都射中紅心。他看著一旁的魏隆,「還不快將寶親王送回去請御醫!」
「是。」
魏隆連忙送于皜回到避暑山莊,擔憂的看著一臉蒼白的主子。
「無妨!」于皜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在宮里滿是危險的爭斗,稍有不慎,縱使貴為皇子也會淪為階下囚,他能在宮中平安的活到今日,是因他外公與母妃的死讓他明白,若想活命就只能將自己的真性情和才能給深深藏起……
于皜在黑暗之中睜開了眼楮,忍著肩上的痛,抽出一旁的刀,在陰影靠近他的時候一刀劃過去。
但他才出手,手腕就被握住,他心一驚,想掙月兌箝制,可動作太猛使他肩傷痛楚加劇的折磨他。
「就跟你說好心不會有好報,真不知道你干麼非得來看他不可?」衛華奪下于皜手中的刀,將房里的燭火點亮。
屋子一亮,于皜驚訝的看著宮雪霓,若不是有衛華及時阻止,他可能就傷了她。
宮雪霓的嘴一撇,狐疑的看著于皜,「每個人都說你是個無能的王爺,但看你的樣子——真的不像。」
于皜沒空回答她的話,只是好奇的問︰「你們怎麼進來的?」
這是避暑山莊,戒備森嚴,不是閑雜人等可以擅入。
衛華冷冷一哼,憑他如今一身功夫,自信這世上還沒什麼地方他去不成,不過他才懶得跟這無能的王爺多解釋。
「霓兒,我到外頭看著,你弄好他就趕快出來。」
宮雪霓點頭,將手中的藥包給放下。
「月兌衣服。」她不客氣的對他下令。
于皜對她輕挑了下眉。
「月兌衣服!」見他不動,她索性自己動手,不過,才解開幾個扣子,看見他的肌膚,她就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困窘,臉上不自覺的泛紅,連頸子都紅了一片。
于皜驚奇的看著她,「哇!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臉紅連脖子都紅。」
宮雪霓沒好氣的伸手打了下他的臉。
于皜訝異于她的大膽,「小子,我是王爺。」
「呿!」她才不管他是什麼身分。定下心神,她小心翼翼的解下他肩上的布條,拿出自己帶來的藥膏,細心的抹在他肩上。
冰涼的藥敷上,于皜倒抽了口冷氣,「這是什麼?」
「你別管是什麼,總之是好東西。」宮雪霓一邊替他敷藥一邊回答,「是我求懷德開的藥。」
「懷德?大夫嗎?」
懷德算是大夫嗎?宮雪霓的眼楮轉了轉。父母雙亡的卓懷德原是個在街頭流浪的小乞丐,餓得只剩皮包骨,就在走投無路之時遇上了她爹,她爹收留了他,還看出他的天資優異,讓他讀書習字,他更在機緣巧合下拜了神醫為師,習得高深的醫術。
「他是了不起的大夫。」反正于皜也沒機會認識懷德,宮雪霓隨口回道。
「你為了我去求人啊?」
他的話如閃電劃過她的心頭,令她楞了一下,是啊!她是為了他而去求人,可為什麼這麼做,連她自己都沒想過。
「因為你救過我。」思索了一會,她勉強幫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個知府公子是看在你的分上才放過我。」
于皜輕點了下頭,「雖是一個乞兒,還真是重情重義。」
宮雪霓聞言卻有些心虛,她根本不是什麼重情重義,只是因為沒來由的想要多看他幾眼。
「不會騎馬就別騎馬。」她忍不住輕斥,「誰規定皇子一定要參加秋狩的,反正你不是好些年都沒參與這項盛事嗎?今天干麼要跟?」
自從去年認識他之後,她便派了幾個跟她親近的乞兒去打听有關寶親王的大小事,不打听還好,一打听之下才發現這個男人就像個廢物一樣,什麼都做不好,什麼也不突出,要不是生在皇家,他的下場也只能跟她一樣在街頭當乞兒。
雖然說,每一次和他相處都覺得他本人和傳聞是兩回事。
今兒個一听人取笑他騎馬到箭靶前,把箭刺進靶心里還摔下馬、受了肩傷的事,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笑不出來,很想來看看他傷得要不要緊。
「本王是為了舅父而來。」他對她一笑。舅父病了,所以他前來探望,正值秋狩時節,他人都到了熱河,不露臉是對父皇不敬,所以只得跟著一班皇子去秋狩。
替他敷好藥之後,她為他將衣服披在肩上。
「我明日再來替你換藥。」她對他說道,「懷德醫術了得,不出三天,你就會好轉了。」
「替本王謝謝神醫。」
「神醫?!」宮雪霓覺得好笑的輕笑出聲。
看見她笑,他也揚起了嘴角,柔聲說道︰「只是你別來了。」
她的笑聲硬生生的隱去,「什麼?!」
「別來。」于皜柔聲說道︰「危險。」
這里畢竟警戒森嚴,他不願意他以身犯險,萬一他被發現,他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關于這點,我自有分寸。」宮雪霓的口氣擺明了告訴他,她還是會來。
于皜忍不住輕搖了下頭,「你有沒有興趣為官?」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官?!你說我嗎?」
「是啊﹗」于皜點頭,「你天資聰穎,若用在對的地方,將會是難得的人才。」
「拜托!」宮雪霓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看著他,「我不過就是個小乞丐。」
「如果你不思振作,當然一生都是乞丐,若你想,我可以幫你。」
宮雪霓清亮的眼看著他,「我一點都不需要你來幫我。」
他竟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于皜忍不住一笑,「小子,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知不知道本王一句話就可以要你的命。」
宮雪霓沉默了一下,她並不是不將他放在眼里,只是想要與他自在的相處,她也明白自己的態度確實不敬,若他真動怒,要她的命是易如反掌,但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不是那種不問是非曲直、為所欲為的人。
「怎麼不答話?」于皜對她挑眉。
「我信你不會。」她老實的回答。
他臉上的笑意斂去,深思的凝視一臉鎮定的她,「你倒比本王有把握,老天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考驗人性,將來……本王可連自己都不知道會干些什麼事、要什麼人的命,你的信心倒令本王受寵若驚了。」
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郁使她的心頭一緊,心中無來由的生起一股被拉扯似的痛,「若真有這麼一天,我也相信你是情非得已。」
迎視著她晶亮信任的雙眸,他的心頭一陣溫暖,一個街頭的小乞兒,竟然讓他感到自在愉快,他不自覺的笑逐顏開,幽暗的目光專注的盯著她。
他的眸光莫名的讓她一陣心悸,令她幾乎無法喘息。
「我若被封地于此,咱們就可以常常見面了。」于皜輕嘆了口氣,「到時我教你讀書識字,讓你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這四個字一點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她才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你要封地于此?!」
「是有此打算。」他輕聲說道,「我舅父在此.我又無心問鼎,來此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也是一份自在。」
「你真沒一絲野心?」
于皜斂下眸子,沒有回答。
「真是的,」她嘟起了嘴,「我還指望你替我娘報仇!」
于皜抬頭看他,「替你娘報仇?」
宮雪霓用力的點著頭,爹背負著多年的仇恨,他的一切努力全是期盼有朝一日可以找出毀了宮家鏢局的人,報仇雪恨。
「你的仇家是誰?」于皜輕聲問道。「我現在就替你作主。」
她沉默的望著他。
宮雪霓的眼神令于皜的心一突,「難不成——是皇室的人?」
她正要開口,衛華從外頭探頭進來,「霓兒,有人過來了,咱們該走了!」
宮雪霓匆匆的對于皜道︰「我明日再來。」
于皜張口還要說點什麼,但她卻已經起身離開。
雖然她也不認為自己來這里是好主意,但是她就是掛心著他,可笑的是,這個笨蛋竟然把她當成男的——笨蛋!真的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