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與倫比 第三章
第二章
連綿的綠地一望無際,鳥雀在樹梢跳躍吟唱,小動物們在樹叢間穿梭,涼風徐徐吹拂,削減煥熱天氣帶來的不舒暢。
原本自在玩樂的小動物們敏銳察覺大隊人馬出現,嚇得四處逃竄,躲在暗處窺視。
繡有五爪金龍的旗幟迎風飄揚,羅列整齊的送嫁隊伍有秩序的向前行。
騎在最前頭是威風凜凜的君傲翊,他目不斜視,自在輕松駕馭駿馬,後方坐在車駕中的宮女情不自禁折服在他過人的風采下,他身後的將士們則恨不得自己能成為像他那樣完美的人。
坐營官丁順石騎著一匹灰馬伴隨在君傲翊身畔,神清氣爽的深吸了口氣,左右張望了下,見其他人落在後頭,這才壓低了聲道︰「今兒個大伙兒總算是耳根子能清靜清靜了,不過現下才過午,也不曉得公主會不會在轎中琢磨變出新花樣來,唉。」
想想還是不放心,每天都以折磨人為樂的明珠公主何時那麼好心來著?又不是吃錯了藥或是良心發現,那是說如果她還有良心的話,所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君傲翊並未搭腔,他確實也受夠了明珠公主的無理取鬧,他的心里從來都沒有她,偏偏她就是不肯接受,非要他順應她的心意不可,他被她煩得只覺她面目可憎,並不覺得被尊貴的公主傾慕是件令人雀躍光彩的事。
從來,在這世間,他要的僅有小舞一人,除她以外,他誰都不想要。
丁順石一再嘆氣,轉頭看了不動如山的君傲翊一眼後,又重重一長嘆。「以前常听人說,最難消受美人恩,總覺得會說這話的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見識過明珠公主對掌號頭官統領的痴纏後,便能深深體會說這話的人的無奈。」
「順石,你腦袋瓜不要了是嗎?」黑眸冷冷一瞟。
丁順石驚覺自己說得太過火,猛地連掌了自己四個耳刮子。「小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淨說些渾話。」
「記住,下回不許再犯。」君傲翊語氣冰冷平穩,盡避他對明珠公主無一絲好感,可明著總會給她幾分面子,目前最重要的是順利讓明珠公主嫁給耶律岩,不要節外生枝,枉費他布好的局。
「是。」丁順石挺直腰桿,正襟危坐,不敢再編派明珠公主的不是,即使那是事實,可誰曉得會不會被有心人听去,在明珠公主面前大書特書,那他這顆還算滿意的腦袋瓜就要落地了。
一名小兵自送嫁隊伍後頭策馬小跑步來到君傲翊身側,君傲翊劍眉輕輕一挑。「什麼事?」
「啟、啟稟掌號頭官統領,後方來了輛馬車,車上有人自稱是您府里的丫頭,名喚春雨。」小兵難得可以面對面和君傲翊說話,緊張得結巴。
「你說她叫春雨?她說了什麼?」不動如山的神情于听見春雨二字時,立即浮現一抹訝然與焦慮,示意丁順石領著隊伍繼續前進後,便將馬兒掉頭,低聲催促馬兒快跑,激起漫漫塵煙。
「是,她說您落了重要的東西在京里,她特地為您送來。」小兵見他神色透著緊張,馬又騎得飛快,亦步亦趨追隨在側,心想自己還真是通報對了,掌號頭官統領肯定是落了重要的東西,不過那究竟是啥?刀?劍?火器?
君傲翊策馬狂奔,心跳如擂,一心一意想著春雨所謂重要的東西,在這天地間,他最看重的即是小舞,會是她嗎?真會是她嗎?
他滿心期待見到心心念念的可人兒,但旋即又想到,自京城到大漠這一路上異常凶險,不由冷汗涔涔,她一介弱女子,既不懂武也沒有大隊人馬護送,除了春雨相伴外,可沒人照顧呵護,這一路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一想到這兒,俯身在馬耳旁要馬兒再跑快點,他得親眼確認心愛的人兒安然無恙才成。
飛揚的馬蹄踩踏在青翠的草地上,一聲聲啪噠、啪噠如同他飛馳的心,馳向心愛的人兒。
在送嫁隊伍末端,可以見到一輛簡陋的馬車,孑然于天地間,在金燦的陽光下,靜靜等待。
端坐在馬車內的舞秋緊張到指節泛白,十指扭成一塊兒,頻頻將布簾拉開一條縫偷覷,等待他的出現。
春雨感受到她的急切與期待,輕道︰「小姐,我已經托人去通報,君少爺肯定曉得我為他帶來了心頭肉,很快就會出現了。」
「我知道,只是我們有一段時日沒見,我……好緊張,春雨,你再幫我瞧一遍,我的頭發有沒有亂?臉上的胭脂糊了嗎?」
在心上人面前,每個女子都想要呈現最美的一面,她也不例外。
「頭發梳得很漂亮,胭脂也沒有糊,小姐今兒個很美,相信君少爺定會看直了眼。」確認過多次的春雨笑嘻嘻地要她放寬心。
望眼欲穿的舞秋听春雨再次肯定回答,總算放心,遠遠的,她看見了一道飛揚的身影出現,騎在馬背上的他英姿煥發,看得她粉唇勾揚起美麗的弧度,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幾乎要躍出心口,白的雙頰因喜悅泛起瑰麗色澤。
「他來了。」
「為了見小姐一面,饒是前方滿布荊棘,君少爺也會排除萬難前來的。」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像君傲翊一樣愛得如此癲狂,不被為官者最渴望的權力所誘惑,選擇舍棄兒女私情。
舞秋眼底盈滿笑意,當他的身影愈來愈靠近清晰,唇角的笑容便更加動人,她再也耐不住靜靜等待,順從心頭渴望,不顧一切躍下馬車奔向他。
「小姐,小心!」春雨驚呼,跟著跳下馬車追上。
心心念念的伊人穿著一襲藕白衣衫朝他而來,君傲翊立即從狂奔的馬背上飛躍而下奔向她,唯恐她會不小心跌倒傷著自己。
「傲哥哥!」舞秋展臂,繡有芙蕖的寬大衣袖宛若蝶翼漂亮展開,在風中飛揚,她不害臊的撲進了守候她已久的堅實胸膛。
他雙臂收緊擁住她,將臉埋在她沁著花香的長發里,在她面前,他不是那個淡漠傲然、不苟言笑的君傲翊,而是熱血沸騰,深深迷戀她的男人。
尾隨在君傲翊身後的小兵驚訝到嘴巴大張,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只覺眼前的人不是他熟悉又崇拜,十八歲就拿下武狀元名震天下的君傲翊,可再看得更真切些,卻也覺得柔情萬丈的君傲翊少了冷冰冰的感覺,多了人氣,這樣活生生的他不再教人如此難接近。
他憐惜地啄吻了下她的發心,低啞著聲問︰「你怎麼會來?」
這不是夢!真的不是夢!他緊緊擁住她,感受到她的體溫與柔軟,不敢置信他真的在這廣大的天地見到他遺世獨立、兀自綻放的花兒。
「我很想你。」萬語千言積滿胸臆,皆因想他、念他、愛他。
一句想念,如烈火凶猛燒灼烙印上心,他動情的再啄吻了下她的發心,此時此刻恨不得沒有加諸在身上的重責大任,沒有他爹娘的勸阻拆散,在他們之間唯有她與他。
他渴望帶她策馬奔馳,與她一同欣賞壯麗山川,他將臉自她發中抬起,長繭的手指勾起她一撮發絲,輕搔她的鼻尖,眸底寫滿寵溺。
連月不見,她出落得更加美麗,再次將他的心鎖在盈盈水眸間。
舞秋抓握住他故意捉弄她的大掌,微嗔抱怨。「會癢。」
君傲翊輕輕一嘆,深情凝望她,低啞的嗓音透著憐惜。「小舞,你可知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濃得帶誘惑的嗓音及炙燙得足以教人雙膝發軟的眼神,使舞秋不由自主羞紅了臉,她嬌羞的別開臉,擔心他會在眾人面前做出不合宜的舉動,偏又好奇得很,是故微偏著頭嬌俏不解地問︰「是什麼?」
君傲翊俯身,溫熱的氣息曖昧傾吐在柔女敕耳畔。「就是狠狠打你一頓。」
「什麼?」舞秋一驚,往後退了開來,懷疑自己听錯了。
她這一驚慌退開,踩到腳畔的小石子,驚呼了聲眼看就要跌倒,君傲翊眼捷手快攬住她縴細的腰,將她輕巧帶入懷中,好氣又好笑。「我都還沒動手,你就嚇成這樣,倘若我動手了,你豈不是嚇得逃之夭夭。」
「你不會那樣對我。」剛才窩囊的表現太丟臉了,舞秋現下挺直腰桿,不認為他會對她出手,他不過是無聊故意嚇唬她罷了。
「哦?你怎敢說得如此篤定?」劍眉一挑,哼了聲,看來他真的是把她寵壞了。
「因為我跋山涉水來找你,你沒理由那樣對我不是嗎?」
「也或許正是如此,我才想狠打你一頓。」他的臉瞬間黑沉,語氣森然,透著不快。
「為什麼?」她委實覺得莫名,秀眉緊蹙。
「這一路你就只帶著一名上了年紀的車夫及春雨,你有沒有想過倘若遇上殺人越貨的盜匪,會有多危險。」見到她,他固然歡喜,卻不免想到她若在他無法救援的情況下受到傷害,那麼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事說來確實是她的不對,理虧在先,使她無話可說,她感到抱歉的瞅著他,拉他的手討饒。「是我不好,一心只想著要見你,無暇顧及其他事。」
我見猶憐的歉意教他心軟,可為了給她個教訓,他硬是擺張臭臉,要她知道這事兒不是她說聲抱歉就可以解決的。
「傲哥哥,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她嬌聲軟語小心翼翼央求,從小到大,他很少對她發脾氣,可只要被她激怒,就有她好受了。
「眼下不適合,但這筆帳總是要算,往後,我可不會再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他睨了她一眼,故意擺出嚴厲的模樣讓她提心吊膽,教她往後再也不敢任性妄為,嚇出他一身冷汗。
自知在劫難逃,舞秋沮喪的垂下雙肩,松開抓握住他的雙手,嘀咕。「又沒有無法無天。」
冷凝著臉的君傲翊可不許她松手,抓住她的小手,與之十指交扣,以旁人听不見的音量對她說道︰「既然選擇牽握住我的手,就不許你隨便放開。」
他一語雙關,心知她離開京城,可以去的地方不僅他這一處,可她來了,真正舍下宮熙禛來到他身邊,讓他更加確定她的愛已依歸在他身上,他的魂魄為她躁動,血液為她沸騰,有一股強烈的渴望,想要呼喊出滿腔的喜悅。
明了他話中有話,小小的不滿化為寸寸柔情,醉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花,將他握得更緊,嬌羞回應。「我不會放開。」
聞言,君傲翊嘴角揚起最心滿意足的笑容,強忍住滿心激動,才有辦法不狂猛吻向嬌女敕誘人的粉唇。
他深吸了口氣,克制泛濫情潮,牽著她走向一旁的鐵爺爺,拱手道謝。「多謝老丈一路護送君某的未婚妻,這一路行來,可有遇上什麼麻煩?」
鐵爺爺一臉訝異的上下打量君傲翊。「這條路老朽走了幾十年,算是識途老馬,哪段路危險,哪段路該避開,老朽了若指掌,所以一路平安,只是老朽看大人面熟得很,恰巧又姓君,莫非大人就是十八歲奪得武狀元聞名天下的君傲翊君大人?」
鐵爺爺一看再看,都不覺得眼前的君大人會是小姐所說負責押送嫁妝的小人物。
「正是在下。」
舞秋見他被鐵爺爺認出,謊言登時被拆穿,難為情的對鐵爺爺欠身致歉。「舞秋當日為了方便上路,不得已撒謊,請鐵爺爺原諒。」
「所以小姐的父親也不是私塾里的夫子了。」鐵爺爺由此推論。
「我爹並非夫子。」舞秋輕緩搖首。
鐵爺爺來來回回看了兩人好半晌,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想起在京城時所听到的傳聞。「原來是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莫怪我總覺得小姐的氣質與其他人不同。」
苑舞秋淡淡一笑,對父親的事不願多加著墨。
關于他與小舞的事在京城曾鬧得滿城風雨,老人家猜出小舞的身分是理所當然,君傲翊也沒多說什麼,僅是淡然道︰「我不能離開太久,你們就跟在我們後頭,待晚上扎營後,我再過來找你們,老丈,勞煩您了。」
「君大人甭客氣,老朽會好生照顧苑姑娘。」鐵爺爺擺擺手,要他盡避放心到隊伍前頭。
君傲翊感謝頷首,將小舞抱上馬車,雙手擱在她的腰際,不放心地叮囑。「不要亂跑,知道嗎?」
舞秋抵著他的額輕笑。「我是為了追你而來,還能跑到哪兒去?」
呢噥軟語讓他的心服服貼貼,恨不得跟她繼續溫存,不去管明珠公主,偏生不能那麼做,他拉過馬車的布簾遮擋旁人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濃烈且狂猛吻住她的唇,品嘗渴望已久的甜美滋味。
突來的熱吻使舞秋低呼了聲,旋即投入強而有力的親吻當中,薙臂攀附上他的肩頭,忘情投入,濃烈激狂的熱吻吻得她腳趾蜷曲,心波激蕩,掀起萬丈波濤。
君傲翊吻得恣意且纏綿,而後才戀戀不舍松開被他吻得嫣紅欲滴的粉唇,望著懷中嬌媚的小女人,心旌意動的他低吼了聲,低頭再次狠狠摧殘粉唇。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真的不得不離開時,這才萬般不願地松開懷中柔若無骨的小女人,以指關節輕輕摩向紅腫的唇瓣,低啞著聲道︰「都腫了。」
舞秋嬌俏的橫了他一眼,半是抱怨,半是撒嬌。「是誰做的?」
心滿意足的君傲翊低聲笑著,她的一蹩一笑,他永遠都看不膩,摩拿著唇瓣的指改移向柔女敕的臉頰。
「等我。」
「別為我擔心,去吧。」她握住他的手移至唇邊,使壞的輕咬了下,眼波流轉,無限嬌媚。
壞壞的小舉動逗得他開心笑了,旋即又不舍的嘆了口氣。「晚點再讓你磨牙,我走了。」
舞秋痴痴凝望,心冷不防揪痛了下,明明他不過是到前頭去,兩人相距並不遠,她卻仍不願與他分離,她打從心里憎惡分離,總會忍不住怨怪蒼天,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要一再折磨她,讓她深愛的人一再被迫離她而去……
「春雨,好生照顧小姐,不許出半點差錯,明白嗎?」君傲翊不放心地再交代春雨。
「奴婢曉得。」假裝不知道布簾後發生何事的春雨低垂著頭,乖巧回答。
君傲翊向鐵爺爺鄭重頷首後,英氣逼人地躍上馬背,再看了眼在馬車上一瞬不瞬仰望著他的小女人,萬語千言梗在胸臆,最後選擇一句話都不說,掉頭離去。
舞秋見他騎馬遠去,壓抑住想要追上的念頭,告訴自己,莫怕、莫慌,晚點他們便會再有機會見面,屆時定能好好相聚。
于是乎鐵爺爺駕著馬車跟在送嫁隊伍之後,緩緩而行,至于通知君傲翊的小兵則被他留在最後頭,隨時留意舞秋等人的情況,若有事便向他立即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