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理不饒人 第二章
芮三娘由皇後的鳳祥宮里走出，亮麗的陽光兜頭罩下，雖然還只是初夏，但已能感受到太陽的威力了；不過她剛喝了皇後招待的冰甜品，讓她心口至今仍是透心涼，因而並未將這點熱氣放在心上，神清氣爽的走向停放馬車的廣場，預備出宮去。
芮三娘和太後間的好情誼，讓她不時進宮探望太後；此外，她御藥婆的身分也常應後宮嬪妃的邀請入宮為她們解決問題，而那大多是關于女人的私密事。許多當紅受寵的妃子都愛求助于芮三娘，希望得到她親自調配、適合自己的養顏藥湯，讓自己能越來越美麗，以便得到皇上更多的疼愛。
當然，一些官夫人和千金們更是千方百計想和芮三娘套關系；除了她是太後身前的紅人外，也因為芮三娘能將女人從頭打點到腳，只要是關于女人的大小毛病，她都自有一套診治方法。病人在吃了她開出的藥方子或成藥後，幾乎是百醫百痊愈，比到廟里求神拜佛還靈驗。
就因為如此，所以即使芮三娘對傷病方面的診療能力不如一般的大夫，卻無損她祟高的地位，想向她求藥的人數都數不清。當然，這些大多是女人。于是芮三娘就穿梭在皇宮內苑和名門貴冑間，做個稱職的御藥婆。
「太君，皇後已經向你要了三十來帖的求子湯了，卻都沒受孕，皇後是不是無法生育啊?」跟在芮三娘身旁的福嬤嬤出聲問起，她是芮三娘的隨侍助手，一直都跟著芮三娘。
「喝了求子湯卻沒有皇上來配合也沒用啊，這才是皇後沒法子懷胎兒的主要原因。」芮三娘明白表示。
「既是如此，求子湯對皇後來說也用不上，那皇後還要求子湯做什麼?」福嬤嬤還是不懂。
「就是因為不受皇上寵愛，皇後才想懷個皇子來保住地位，所以天逃詡喝下求子湯等待皇上寵幸，那知……唉!」芮三娘微嘆口氣搖頭。若明自了深宮里的幽怨情愁，就會了解富貴榮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現在皇上最寵愛的是月淑妃，月淑妃嬌美嫵媚、長袖善舞，極會撒嬌討皇上歡心；反觀皇後，雖是端莊嫻雅、大方得體，可是嬌媚不夠，又不會說好听話，難怪皇上會冷落皇後了。」福嬤嬤分析比較。
「皇後和月淑妃的出身不同，性子、手段當然也就不同，卻同處在明爭暗斗激烈的後宮里，皇後當然吃虧了。相對的，月淑妃就是最得利的人；不過一切的恩寵憐愛還是全視皇上的喜惡來決定，那有別人置喙的余地，內宮之事還是少踫為妙。」芮三娘一向小心謹慎，只專心做好藥婆職責範圍之事，其余的，她盡量少管少踫，這是身處在宮里明哲保身的方法。
「太君，那你認為皇後的求子心願能成功嗎?」福嬤嬤再問。
芮三娘好笑的睨了福嬤嬤一眼。「你今天問題怎那麼多?我又不是神仙，怎知道未來的事呢，用眼楮看就明白了!」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廣場，卻見芮三娘的另一個侍候丫環月華站在馬車外，身旁還多了兩個著宮裝的宮女，芮三娘一眼就認出人來。
「千美、千香，你們怎麼會在這里?是公主派你們來找我的嗎?」這兩個宮女是侍候阿蠻公主的隨侍宮女，一句和主子形影不離。
月華回答︰「太君，公主已經來了，就在馬車里。」
芮三娘聞言驚訝，趕緊打開馬車走入車里，果真看見阿蠻公主坐在錦墊上，正一一檢視那一盒盒禮物——都是求藥的人所送的禮品。
「阿蠻，你怎麼來了?」芮三娘忙出聲。
阿蠻公主轉過身來看著芮三娘。「干娘，原來你能收到這麼多禮物，不少還是很貴重的呢!」
芮三娘在阿蠻公主身旁坐下。「阿蠻，這些禮物干娘可不是隨便就收下，能做到干娘才會收，若做不到，干娘就會退回去，這是干娘的私事，你別看了。」她忙要從阿蠻公主手中收回禮盒。有許多嬪妃、官家夫人們想向她求一些丹藥，卻好當面向她說，便寫下放在禮盒里，借著送禮的理由傳給她，這是眾人都知道卻不說破的規矩。這樣的禮盒大多會直接送到芮府，但也有後宮佳麗不方便出宮，就會趁她入宮之時，讓下人將東西送到她所乘坐的馬車里，現在竟然被阿蠻給看到了。
阿蠻公主將禮盒還給芮三娘，手中卻拿著一迭的信函看著念出︰「使發色更烏黑的靈藥、治療狐臭的藥、讓肌膚白晰滑膩的藥膏……還有要求可以化去身體上黑痣的藥……干娘，原來你還有這麼多奇特的藥啊?」
芮三娘趕忙拿回那些信函。「身在深宮內苑里，有些東西總是不好取得，又難為情驚動御醫。同是女人，總是比較明白女人要什麼，干娘有能力可以幫忙她們，當然是盡量幫了。」
「所以這些盒里的金銀珠寶，就當是給干娘的酬勞了?」阿蠻公主點明。
芮三娘也大方承認︰「世人誰不愛財，只要取之有道就行了。怎麼?阿蠻，你覺得干娘不該這麼做嗎?」反問阿蠻公主。
阿蠻公主微笑，攬著干娘的手臂，「干娘既然是御藥婆，這些本就是干娘你該做的事。花錢買藥沒什麼不對。不過，干娘你應該不會賣些不好的藥吧?」特別加上了這一句。
「什麼叫不好的藥?」芮三娘問。
「就是打胎藥、迷魂藥啦，或是春菜嘍!」阿蠻公主扳著小手指數。
芮三娘皺眉的看著阿蠻公主，「阿蠻，你從哪里听來這些藥名的?」
「干娘，你忘了阿蠻也是住在宮里的嗎?後宮爭寵的情形我怎會不知道呢。那些嬪妃為了得到皇上的心，手段盡出，無所不用其極，一定會有妃子打那些藥的主意。干娘，你有遇上過嗎?」她可不是不知世事的公主喔。
芮三娘好笑的點點阿蠻公主的小鼻頭。「鬼靈精，你說呢?」
「阿蠻相信干娘不會那麼做的，只是有此種想法的宮人也不可留，否則她在干娘這賣不到那些藥，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從別處取得。干娘，若你真遇上，一定要告訴阿蠻，阿蠻不準如此惡劣的人留在宮里。」阿蠻公主擺出了難得的正經嚴肅模樣。
芮三娘但笑不語。她確曾踫到要求合歡散——藥的嬪妃，而且還是正受寵的妃子。求的不就是永遠的恩寵?她當然是嚴詞拒絕了；即便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她也不會做有違良心的事，不過她不會將這事公布出來，如同她不會泄露每一位向她求助病奔的隱私，這是基于對病人的保護。
輕咳了聲，芮三娘轉移話題︰「阿蠻，你來找干娘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下會只為了到馬車里偷看干娘的東西吧?」
阿蠻公主經這提醒才會意過來。「阿蠻才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呢。干娘，讓你猜猜阿蠻想告訴你什麼事?」她對著芮三娘漾出嬌俏可人的笑。
阿蠻公主燦然發亮的臉蛋，給了芮三娘最好的線索，現在只有一件事能讓她這麼開心，」是太後答應讓你出宮了對不對?」
「答對了!干娘，你真聰明!」阿蠻公主回給干娘一個大大大的甜美笑容。
芮三娘並不感到意外，這個淘氣鬼若退縮了、自願放棄才是大驚奇。」你總算磨得太後答應了，這下子得償所願了吧?」
「錯!干娘，阿蠻才沒向母後求情呢，是有人站出來為阿蠻做擔保，讓母後無條件答應!」阿蠻公主得意的告訴芮三娘。
芮三娘有些驚異，」是誰說話那麼有份量，可以如此輕易就說服太後?」
「干娘，你再猜猜啊，這世上除了母後外，還有誰說話可以比阿蠻更大聲的呢?」阿蠻公主給芮三娘提示。
「皇上。」芮三娘馬上就想到了。
阿蠻公主笑著點頭。「沒錯!就是皇上哥哥，他向母後表示讓阿蠻出門走走也好，而且阿蠻聰慧靈敏、反應又快，一定可以幫得上忙的。母後听皇上哥哥都這麼說了，自然就同意了。干娘，阿蠻能和你一同去了，太好了!」高興得眼兒都笑眯了。
「真難想象皇上會說出這樣的話。阿蠻，一定是你天天去煩皇上，皇上為了耳根清靜才不得不為你說話的。」芮三娘調侃。
阿蠻公主也不生氣，心情好得不管听到什麼樣的話都覺得順耳。」干娘，不管如何，反正阿蠻能出宮便是了，這才是最重要的。而皇上哥哥還告訴阿蠻一個大消息，听說武林盟主風奕塵對人參王也是志在必得，他將會是我們最大的勁敵!」
「風奕塵?風采山莊的少莊主?風采山莊是藥理世家，他的祖母風桂花也是位藥婆，而且名動江湖，有藥婆之師的美稱。人參王是藥王，難怪風家也會動心了。」芮三娘說起。
「阿蠻是不知道什麼風采山莊啦，只不過風奕塵是皇上哥哥所結交的江湖好友；阿蠻曾听皇上哥哥提過，才明白有這樣的一個人。但是不管他是啥身分，即使是武林盟主又如何，阿蠻要的東西誰也搶不走!干娘，有阿蠻在，鐵定沒問題的，放心!」阿蠻公主自信滿滿。
筆上哥哥將那個風奕塵捧得似天高，好象夭下間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他般。哼!那就來比看看，她不信自己會輸給他!她向母後和皇上哥哥開出了必勝的保證，絕對會將人參王帶回。她說到就絕對做到!
芮三娘聞言口是喜憂參半。有阿蠻這鬼靈精同行，能否奪得人參王是不一定，但肯定不會無聊，或許還可能麻煩事不斷呢。
不過，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阿蠻一直是個福星，有她在，事情也許會更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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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您怎麼還沒休息呢?」風奕塵走入藥蘆，看著在燈火下指揮僕人拿藥、包藥的祖母出聲。
風桂花聞聲忙轉回身，看到是孫兒，高興的笑了。「塵兒，你回來了?你不是預定明天才能回山莊的嗎?」
風奕塵走到祖母身旁。「馬兒腳程快，讓我能早一天回來。本來我以為回來晚了，女乃女乃一定歇息了，那知听程總管說女乃女乃您還在藥蘆里忙，時候已經不早了，女乃女乃您不該熬夜不睡的。」
「嶺南傳來消息，那兒近日天氣異常，暑熱難當，有不少人得了熱病，涼心湯是治熱病最好的方子，所以女乃女乃才會讓人連夜抓藥，準備明天派人送藥去。」風桂花告訴孫兒。
「女乃女乃，這種事交代下人做就行了，何需您親自看著呢。」風奕塵不願女乃女乃這般勞累。女乃女乃擁有悲天憫人的心懷，面對病人要求藥，不論身分貴賤，向來都是盡心醫治，連藥錢也是酌量收取。
一般藥婆賣的藥都是祖傳秘方，絕不會公開藥方子，因為讓外人明白藥是如何做成的，那藥婆就沒生意可做了；但女乃女乃的做法卻完全不同，風采山莊沒有不可以讓人知道的祖傳秘方，藥方都是公開的，任人取用。因為女乃女乃的觀念是——不局限，才能不斷創新。而就是憑著對醫藥的專精，所以才能一直不斷研發更新更好的藥方子和成藥問世。世上也只有女乃女乃這個藥婆能做到這般地步，這是旁人所比不上的。
「反正女乃女乃還睡不著，過來聞聞藥香也好。」風桂花笑說，她一輩子與藥為伍，熟悉、也愛上了藥材的味道。
「女乃女乃，您還是該休息了，孫兒送您回房。」風奕塵扶著祖母走出藥蘆。
「塵兒，你此行還愉快嗎?」風桂花問起。
「把酒言歡、共論天下事，和以前差不多，皇上要孫兒代他問候您，更想邀請您到宮里玩玩。」風奕塵傳達。
風桂花微笑。「皇上真是客氣，只是我那走得開。丹藥都交給皇上了吧?」
風奕塵點頭。「皇上很歡喜，不過卻也告知了孫兒一件不太好的消息。太後對人參王也有興趣。」
「那你怎麼回答?」風桂花抬頭看著孫兒。
風奕塵簡潔地說︰「江湖規矩，有能者得之。」
風桂花贊許一笑。「答得好。皇上又怎麼回應呢?」
「他沒意見，也不會插手。」風奕塵沒對祖母說出那個刁蠻公主的事，因為他覺得那根本不重要。
「如此一來，我們就會遇上大內高手了，這會讓這場爭奪戰更加激烈。」風桂花語氣輕淡，顯然並不擔心，因為她信任愛孫的能力。
「這種事難不倒我，女乃女乃您可以開始想那株百年人參王該如何使用了。」風奕塵輕松表示。
風桂花眼里流露以孫兒為傲的神采，祖孫兩人談笑的走向她的房間。
這時，一個妙齡女子迎面快步而來︰「外婆、表哥!」
「小巧，你怎麼來了?」風桂花看著外孫女。
比小巧來到外婆身旁，親密的挽著外婆的手。「小巧正想到藥蘆看看外婆休息了沒，沒想到會見到表哥。表哥，你回來了呀，」谷小巧臉上含笑望向風奕塵，其實她是听到表哥回莊的消息，特地急急趕來見表哥的。
風奕塵對表妹微微一笑。
「塵兒，你不在，小巧整日落落寡歡的，你回來了才能看到她的笑容。小巧這麼依賴你，下回女乃女乃看你出門也帶著小巧一塊去吧。」風桂花看著外孫女提起，很明白她的心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這個孫兒實在太不解風情了。
比小巧臉紅了。「外婆，小巧那有像您說的那樣，是外婆您每次用膳時都會掛心的說著表哥不知有沒有按時吃飯，其實最想表哥的應該是您啊。」
風奕塵輕笑。「女乃女乃、小巧，其實你們都不需要擔心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風桂花忍不住又嘮叨了︰「塵兒，你身旁若有妻子照料，女乃女乃才能真正放心。在你還沒成親前，女乃女乃就只有一直操心下去了。想讓女乃女乃安享天年，就快點娶個妻子來，也好早日生個胖女圭女圭給女乃女乃抱抱啊。」現在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孫子娶媳婦，完成終身大事。
「女乃女乃，好好的怎又說到那兒去了。這事不能急，以後再說吧。」風奕塵含混帶過，對谷小巧熱烈投射過來的目光視而不見。
「塵兒，你每次都用以後來敷衍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已經是七十來歲的老太婆了，又能有多少的以後呢。」風桂花語帶抱怨。
風奕塵攬著女乃女乃的肩頭輕笑。「女乃女乃，你這麼健康又硬朗，一定能活到百歲，不但可以看到您孫子娶妻，鐵定也能抱到您的曾孫，說不定還能見到您曾孫娶媳婦呢!」
風桂花被逗笑了。「渾小子，就會說好听話哄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信你很多次了，但你都只是說說而已，現在女乃女乃要規定期限了。一年，在這一年內你要娶媳婦給女乃女乃一個交代，好不好?」很順口的就丟出時間限定。
風奕塵也答得爽快︰「好，女乃女乃的要求，孫兒一定做到!」
「真的?塵兒，你真肯在一年內成親?」風桂花反倒是一臉訝然。
「當然是真的，孫兒幾曾欺騙過女乃女乃呢?女乃女乃，您的房間到了。」風奕塵扶祖母走入房里，喚來婢女侍候。
「女乃女乃，好好休息吧，晚安。」風奕塵道過晚安便想離開，卻被風桂花拉住手。
「塵兒，你沒開玩笑，真的願意娶媳婦了?」實在是他說得太順口了，風桂花擔心他是在開玩笑。
「女乃女乃，孫兒答應了就不會食言，您放心吧，早些安歇，孫兒告退了。」招呼過後就離開了房間。
「外婆，小巧也該走了。」谷小巧匆促對外婆說一聲，急著出門追人。
風桂花愉快的笑了起來!這小子終于松口了，有了這個期限，風采山莊就可以等著辦喜事了。
「表哥!表哥!」
棒喚聲讓風奕塵停下腳步，看著追來的谷小巧。「表妹，什麼事?」
「表哥，你——你真的會在一年內娶妻成親啊?」谷小巧眸光晶亮的看著風奕塵。
風奕塵淡然一笑。「既然是女乃女乃的心願，我就會做到。」
「那表哥你可有……可有意中人了?」谷小巧屏息再問。
「沒有。」風奕塵老實回答。
這話教谷小巧心中很是失望，表哥竟然沒想到她!不過心里卻也有一絲的歡喜，至少表哥也不愛別的女人。她輕聲再問︰「如果表哥你……你一直沒找到喜歡的人，怎麼辦?還是要成親嗎?」
風奕塵笑得灑月兌。「到時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夜深了，小巧!回房吧，表哥也要休息了，晚安。」說完大步走離。
比小巧痴戀的看著風奕塵挺拔的身影。她愛表哥啊，從知道男女情事開始，她就愛上這位英俊瀟灑、風采翩翩的表哥了，所以當爹娘因為要到外地經商，要將她送來山莊給外婆照顧時，她心中沒有一絲要離開父母的哀愁，反而高興終于能和表哥在一起。嫁給表哥一直是她最大的心願，這件事外婆知曉，也不反對，一切就看表哥的意思了。
雖然表哥對她是少了那麼一點感覺，可是只要他沒有愛上別的女人，待他答應外婆娶妻的時間一到，他身邊就只有她，自己便能順理成章的嫁給表哥了。
比小巧決定了，在未來這一年里，自己要跟緊表哥，不讓表哥有任何機會認識別的女人。她等了這麼久，也愛了那麼久，她不想希望落空，表哥是她的，能嫁給表哥的也唯有她，她絕不會把表哥讓給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