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寶貝 第十章
「爺爺!」
「他走了。」
步向仁緊抱住突然伸手想抓住什麼的妻子,平靜地告訴她事實。
「走了,真的不會再來托夢了……」
她應該高興,也一直如此期待,可是意識到今後真的連夢中相見的可能也沒了,夏堇突然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別哭了,他終于能無牽無掛離開,是好事。」他吻去妻子雙頰的淚,溫柔勸哄。「你也不想看他當一輩子游魂,和我們長相左右吧?」
長相左右?
夏堇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連淚都止住了。
雖然舍不得,但爺爺還是盡早投胎去讓女乃女乃「蹂躪」比較好,千萬別和她生死相隨。
想開了,她才發覺每回步爺爺托夢離開後,一定會馬上驚醒,這回怎麼還在夢里和丈夫抱怨?
「奇怪,我怎麼還沒醒?」她傻乎乎地問︰「對了,你怎麼會突然跑到我夢里來?莫非你們步家的人懂通靈之術?」
「通你個頭啦!」步向仁按亮床頭燈,好笑地捏捏她粉頰。「看清楚,你不是在做夢,今天是我們新婚之夜,我不在你身邊要在哪里?」
夏堇環顧周遭,真的是今晚婚宴結束後住進的總統套房,床上、地上還滿是玫瑰花瓣,所以說——
「我是真的活見鬼?」
夏堇全身汗毛聳立,抖著手指著床尾。
「剛剛不是在我夢里,真的是爺爺的鬼魂活生生站在那和我們說話?」
「不是活生生站在那。」那叫強尸吧?「不過既然是我們兩個一起親眼看見,所以應該真的是爺爺的鬼魂沒錯。」
他一直以為托夢的事是她胡思亂想,今晚親眼所見,他也不得不相信爺爺真的很努力想彌補他,獲得他的原諒,真的把夏堇一路逼上他的床——
「完了啦……」
「又怎麼了?」
步向仁被妻子嚇了一跳,以為又有鬼魂報到,可看看什麼也沒有。
「老公,我們莫名其妙被開天眼了!」她一臉如喪考妣的哀苦神情。「以前只有睡著時被托夢,我就快嚇破膽,現在連醒著都能看見阿飄,不是開天眼了是什麼?」
她害怕地偎緊丈夫一些。「怎麼辦?哪天一個捧著頭還是吐舌的冤魂突然冒出來,你膽子大沒關系,我一定會當場嚇死!可憐你才剛開葷沒多久就要守寡——」
「哈哈哈——我總算知道是誰教壞那老頭,人家說近墨者黑,你這墨還真不是普通黑!」
「步向仁!」夏蓳委屈地瞪了眼沒良心的丈夫。「我是真的很擔心,不是在搞笑!」
「我知道。」就是認真思考這種笨問題才好笑。「我問你,你現在有看見任何鬼魂嗎?」
她看了周遭一遍,搖搖頭。
「所以,不是什麼鬼都會跑來跟你這個不相關的人托夢,否則現在床前早就飄來一堆冤魂求我們幫忙了。何況剛剛有可能是因為我們希望爺爺安心投胎,日有所思,加上心有靈犀,才會產生相同的幻覺。」
雖然他不覺得兩人會同時產生幻覺,但是看妻子怕成這樣,只好隨口編個理由哄她安心。
「幻覺?」夏蓳的心微揪,難掩哀傷。「所以爺爺可能還在當游魂?」
「仔細想想,兩個人產生同幻覺的可能好像也不大。」
看出妻子失望擔心,步向仁馬上見風轉舵,立即改口。
「應該是你成了步家人,爺爺心願已了,故意現身跟我們告別,因為是至親,我們才看得見他的魂魄,否則世上冤魂何其多,我們從窗戶看出去不就是滿是鬼魂天上飄?」他真佩服自己的急智。
「真的?」听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真的。」
為了哄老婆安心,死的他都能說成活的。
「那太好了!」
單純的夏蓳松了口氣,完全信任丈夫的說法。
「可是我覺得不太好。」
「你哪里不舒服?」夏蓳擔憂地伸手覆上他的額頭。
「這里。」
步向仁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光果的胸肌上,另一手緊扣住她縴腰,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全身光溜溜,全身熱度迅即飆升。
「‘舍身成仁,認命當您的孫媳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啊!完了……
夏蓳心中暗自哀嚎,剛剛為了博取爺爺同情,早點離開她夢中,有多可憐就說得多可憐,哪知道丈夫全听見。
嗚……臭爺爺,又被您害到了啦!
「嫁給我那麼委屈?很不情願?」步向仁不懷好意思地看著懷中的小嬌妻。
「不委屈,心甘情願!」
識時務者為俊杰,夏蓳絕不跟自己過不去,再狗腿的話也說得出口。
「能嫁給那麼好的老公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我作夢都會笑醒,怎麼可能不樂意?我是說委屈你舍身成仁,認命娶我那麼膽小又沒用的老婆,真是太糟蹋你了!」
他俊眉斜挑。「所以是我听錯了?」
「嗯,絕對是你听錯。」這是善意的謊言,絕對不能讓她下割舌地獄啊!
「是嗎?」
看見丈夫露出前所未見的魅惑笑容,夏蓳的心中漏了兩拍,醉死在他的迷人男色,卻又隱約感到一股邪氣襲來……
「蓳,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驀地被抱坐到他腿上的夏蓳動也不敢動,非常強烈地感覺到睡前折磨得她欲仙欲死的「壞東西」,再度蠢蠢欲動,頗有卷土重來之勢。
「知、知道。」她勉強牽起一抹笑,還想做垂死掙扎。「老公,早睡早起精神好,我——」
「我為了你願意舍身成仁、慷慨就義、粉身碎骨……」他吮著她紅燙的耳垂,邪惡低語︰「剛剛爺爺說了什麼?喔,對了,我的也可以任由你蹂躪,就算精盡人亡也無怨無悔,你就盡情享用吧!」
「我——啊——」
夏蓳驚喘一聲,感覺到體內強而有力的馳騁,驚人的急速快感震得她神魂欲飛。
嗚,被徹底蹂躪、盡情享用的人是她吧?
這……簡直是善有惡報嘛!
五年後。
「干媽媽——」
「小齊齊——」
一下飛機,听見干兒子的呼喚,夏蓳眼冒紅心,立刻撇下行李箱飛奔而去,兩個人來個大擁抱還不夠,膩在一塊不斷說著有多想念對方,兩雙眼還閃著瑩瑩淚光。
同樣來接機,卻被老婆晾在一旁的步向仁,看著那對活像上演久別重逢認親戲碼的干母子,實在好笑。
溫家齊是莫雨霏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寶貝兒子,夏蓳從他還是顆「肉球」便說好要當干媽,還拖著他去「指月復認子。」
雖然他個人是不太喜歡和齊齊那個老狐狸般精明的老子攀親帶故,還是在老婆的「婬威」逼迫下認了,從此展開他必須跟這只小包狸「爭寵」的日子。
可恨的是,這只小包狸完全繼承父母雙方美貌,加上嘴甜討喜,讓人打從心眼里喜歡,縱使三番兩次敗在這個強敵手下,還是一點也無法討厭這個可愛女圭女圭。
「你們兩個可以再夸張一點。不過才分開二十天,又不是二十年。」
再度不戰而敗的步向仁,認命地撿回行李箱,再把干兒子掰離愛妻懷抱,換自己來個愛的抱抱。
步向仁沒發現,自己凝望妻子的眼光也是如隔三秋。
明明可以安穩當個總裁夫人,享盡榮華富貴,偏偏她對享福沒什麼興趣,說那叫混吃等死,硬是要當個名副其實的賢內助,讓婚後在背後嘲笑他娶個爆米花妹的好事者跌破眼鏡。
所以她一頭栽進寶石鑒定的世界里,拿了英國寶石十佳DGA鑽石鑒定及FOA寶石鑒定等資格證書後,還纏著集團里第一把交椅的老工匠拜師學藝,設計作品參賽奪獎不只二一,幾年下來,已憑著實力讓眾人刮目相看。
她不只有天分,還很有挑選寶石的運氣,上回跟去選石,人還沒回國,法國工坊就傳來好消息,說是從她挑選的一顆原石中,切割出比現有鎮店之寶更完美無瑕的巨鑽,樂得這回她再度自告奮勇跟去選石,他想攔都攔不住。
夏蓳的幫夫運是無庸置疑,可是比起幫他賺進大筆白花花的鈔票,「照顧」他的荷包,他更希望老婆能多點時間和他相處,照顧他的「身體」。
只是,習慣了愛她、寵她,每回她興致勃勃地想學東學西、周游列國,他就是無法說個「不」,就像元以倫常笑話他的,總是「唯老婆是從」,獨守空床時才來悔不當初。
「辛苦你了。」他愛憐地看著妻子。「這趟去非洲沒出什麼意外吧?」
「會出什麼意外?」夏蓳甜甜一笑。「不是天逃詡乖乖跟你報備行程,人也完好無缺地在你面前嗎?」
「真的完好無缺?」步向仁在她唇畔曖昧低語︰「我可是快等不及今晚好好替你做個‘全身檢查’。」
「在孩子面前說什麼啦!」听出丈夫言外之意,夏蓳的臉都紅了。
「怕什麼,他又听不懂。」他彎身抱起干兒子。「走吧,邊走邊說。」
「我不是說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怎麼還帶家齊來接機?」說是這麼說,夏蓳卻是很開心。
「本來我打算單獨來,接了你直接去礁溪泡溫泉,結果去醫院探病的時候被這小子纏上,說要跟我一起來接機。」
「去醫院探誰的病?」夏蓳問完,看了干兒子一眼,「家齊在那,難道是莫姐?」
「不是,是她老公。」知道她們倆情同姐妹,他連忙解釋。
「溫大哥?」夏蓳緊張地拉住他。「沒事吧?有沒有性命危險?他千萬不能出事!」
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步向仁也好笑,不知道的人听了還以為她和溫允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就說溫允斌是只老狐狸,擔心自己有個萬一,老婆小阿沒人照顧,竟然有樣學樣,要夏蓳發誓萬一他比莫雨霏早一步,一定會替他照顧他們母子。
人家是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偏偏自己老婆是腦袋擺一旁、情義擺中間,當場幣保證,人家才說萬一她到時候照顧不周,會天天來托夢,她才知道怕,再也不敢隨口答應照顧任何人。
「只是盲腸炎,昨天開完刀,現在住院休養而已。」步向仁笑睇她一眼。「放心,那個禍害會遺千年,沒那麼快去你夢里報到。」
「干爹,禍害是什麼?」溫家齊環抱著干爹脖子,雙眼亮晶晶地閃著旺盛求知欲。
「禍害反映的就是像你爸——」
「不要在人家兒子面前亂說啦!」
沒想到丈夫真要解釋,夏蓳急急阻止,哭笑不得。
其實她和莫姐私下討論過,她們的老公雖然每回見面總是講損話、玩陰的,倒也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要說他們看對方不順眼,不如說那兩個男人「惺惺相惜」的相處方式很幼稚。
要不,依自己老公的脾氣,真正打從心眼里討厭的人住院,他沒送花籃去祝人家「音容宛在」已經夠客氣,怎麼可能跑去探病。
坐上車,夏蓳愛憐地抱抱和她一起坐在後座的干兒子,另找話題轉移他對「禍害」兩個字的好奇心。
「爸比生病,媽咪一定嚇壞了吧?齊齊有沒有安慰媽咪?」
「有!」四歲多的溫家齊露出無比可愛的笑容。「我還和哥哥一起做飯團給媽咪吃,爸比沒有放屁不能吃,我就拿給干爹吃,都沒有浪費喔!」
步向仁在前頭接口。「這小子根本當我是廚余處理機,從我進病房就一直盧我吃,害我撐到現在。襄齊就懂事多了,雨霏照顧大的,他就照顧這個小的,那孩子真是不錯,我看顧他們母子倆辛苦,干脆發發善心把家齊接來照顧幾天。」
溫襄齊是莫雨霏和溫允斌領養的孩子,身世之曲折和莫雨霏不相上下,和那對母子小時候各自的悲慘遭遇相比,他自以為受盡委屈的兒時際遇根本不算什麼,也完全釋懷了。
「那,如果這胎生女兒,我們就把襄齊定下來做女婿,是兒子就讓他和襄齊、家齊來個‘桃園三結義’好不好?」夏蓳也很喜歡那個懂事的小男孩。
「預定女婿?這又是你從哪本言情小說得來的靈感?」步向仁听了不覺莞爾。
遍後他才知道,老婆大人交往時期那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約會點子,全是從小說里學來,就連蜜月地點也要往書上寫的景點去「朝聖」,迷得很。
等等!罷剛她說「如果這胎生女兒」——
「蓳——」
「別回頭,專心開車。」
夏蓳從後視鏡對上丈夫焦急探詢的眼光,知道他終于听懂她的意思了。
「去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我已經懷孕兩個多月。」
「我要當爸爸了?」步向仁興奮地握緊方向盤。「蓳,我現在真想像小說寫的立刻把你抱起來轉圈圈!」
「千萬不要,我可不想看你邊開車邊表演特技。」看丈夫那麼開心,夏蓳也跟著高興。「還有,我要暫時退隱江湖了。」
「退隱江湖?」他怎麼不知道自己老婆在混幫派?
「嗯,之前懷不上孩子,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想在事業上多少幫你一些,做為彌補——」
「彌補?」步向仁听出語病,不悅地皺眉。「我不是跟你說過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大不了去領養,你想要幾個都可以,誰要你胡思亂想?你——」
「剛剛听說我懷孕,樂得想抱著我轉圈圈的是誰呀?」
步向仁被妻子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可是人總有私心,總是渴望能有自己的骨肉,不只是你,我也是。」
夏蓳讓打瞌睡的干兒子靠在身旁,臉上滿是慈愛的笑意,壓低音量繼續說。
「這是我們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為了讓你這個做爸爸的親自參與他的誕生,我想辭去工作,不再飛到法國,孩子出生前我都會待在你身邊當個徹底的米蟲,讓你好好侍候我們母子倆。」
步向仁笑了,終于明白妻子所謂的「退隱江湖」指的是何事。
「是,我樂意之至。」他半開玩笑的說︰「比起能干老婆,我個人本來就比較偏愛米蟲老婆,什麼事都不用做,只要當我打開家門的那一刻,能讓我看見她的笑臉,知道有人等著我回家,我就心滿意足了。」
夏蓳不禁愣住。
她一直擔心自己不夠好,會讓心愛的男人被人笑話,所以婚後忙著努力充實自我,讓旁人另眼相看,卻忽略了丈夫從小渴望家庭溫暖,只想和家人朝夕相守的單純心願。
爺爺這麼久都沒來夢里數落她對向仁照顧不周,看來是真的放心投胎去了,可是她這傻瓜一沒人提醒,又做了自以為對丈夫好的蠢事了。
「好吧,我決定永久引退。」
「什麼?」
對上丈夫從後視鏡投來的疑惑眼光,夏蓳俏皮地眨眨眼。
「仔細想想,我既沒當什麼女強人的,也已經堵了那些好事者的嘴,何苦非得當個職業婦女不可?何況孩子生下還是親自帶大比較安心,免得以後像他爸因為太缺乏母愛,個性變得怪僻,所以我決定改行當家庭主婦,而且我老公看起來好像十分欠我照顧耶!」
「不是看起來,是事實如此。」步向仁的開心全寫在臉上。
「應該是,笑得子詡合不攏了。」夏蓳看了又想笑又心疼。「你不是要我改改霸道、專制的個性?既然我不能命令你乖乖待在家里,只好由我守著家等你回來。暫時的分享我還能忍耐,只要你別忘了我很需要你,可能的話,盡量別讓我孤單一個人太久就好。」
夏蓳听著,眼眶泛濕,好不舍。「這些話你早該告訴我……」
「我覺得現在說剛剛好。」
車子停進家門,步向仁下車打開車門,抱出睡熟的干兒子,溫柔地朝妻子伸出手。
「歡迎回家,老婆。」
夏蓳將手放入丈夫溫厚的掌心,收他牽下車,感覺自己好像是一位備受呵護的公主,讓她想起初嫁的那天。
「我回來了,老公。」
她踮起腳尖,深情地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