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錢不說愛 第3章
「Cut！」導演遲來的指示終于響起，工作人員紛紛動起來，四周隨即熱騰騰鬧哄哄。
必過神來的欣穎撫著隱隱作痛的手腕，旋即小聲責罵。「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竟然對女人動粗。」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御天行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
「哼！你還裝蒜。」欣穎輕蔑地嗤哼。
兩人的竊竊拌嘴到此為止，趕過來查看狀況的經紀人、化妝師、場務助理等兩組人馬，已分別把他們圍攏起來。
「天行，你的臉還有點紅，要不要緊？」廖國邦可不敢告知他臉上還殘留著五指印，想必欣穎剛才是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來重掌出擊了。「我看還是冰敷一下。」
助手忙不迭遞上冰袋，不過卻被御天行一手擋開。「不用，我沒事。」
「那可不行，一定要好好處理……」
不管經紀人的喋喋不休，御天行徑自排開眾人，走出攝影場地。
「天行！」廖國邦為之跳腳，不過即使他追出去也沒用，因為天行就是這樣，一旦投入了角色後，其它事情全都不會管。
而另一邊，何菁華正仔細檢查欣穎的左手。「還痛嗎？有沒有傷到筋骨？」
「腕骨會不會碎裂了？」助手有點擔心。
欣穎為之失笑。「妳們不要這麼夸張，我只是被抓痛了，沒受什麼傷。」
「哎呀！任誰看到御天行那副德性，都會替妳捏一把冷汗，他……」
「別亂說話。」何菁華轉頭低聲喝止，再吩咐欣穎。「妳慢慢轉動手腕、松松筋骨，看看哪里還痛。」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欣穎的確是比較可憐，就算她不小心甩了御天行一記耳光，堂堂一個大男人也不應這麼沒風度，公然作出報復行為。
然而深諳兩人早有過節的何菁華，認為欣穎並不值得同情，因為她分明存心報復御天行，借機摑他耳光來泄憤，現在也只是自食惡果而已。
反過來想，何菁華還有點慶幸御天行沒有「打不還手」呢，不然他名正言順公開投訴欣穎的話，屆時後果更嚴重，說到底御天行可不是她們能夠得罪的大牌呀。
「欣穎，妳沒事吧？」孔睿丞過來詢問狀況。
「導演放心，我沒大礙。」欣穎靈活地轉動左手以示無虞。「對不起導演，待會我一定能演好，不會再犯錯。」
「剛才那個鏡頭不用重來了。」雖然演出與劇本有出入，但孔睿丞很滿意出來的效果。
竟然沒問題？！「可是我們的演出並沒按照劇本進行，能用嗎？」
大感錯愕的不止欣穎一個，還有其它工作人員，懷疑孔導演是不是忌諱男女主角是大牌紅星才這麼說。
「真的沒必要重來。」孔睿丞認為與其浪費唇舌，倒不如讓她親自一探究竟。「妳要不要看看剛才的錄像？」
事實擺在眼前，欣穎聚精會神觀看錄像片段，目不轉楮盯牢御天行的表情與動作，更沒錯過任何一個細微變化，在這樣細心觀察下實在不難發現——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那是……怎麼可能！
「我認為天行由始至終都沒偏離演出，不管是他的不悅與怒火，都是屬于高正的感情與反應。再說，我相信天行這種自制力很好的男人，不會因為一個巴掌便情緒失控，即使他再生氣，也不會對女人動粗的。」孔睿丞就事論事，並沒偏袒誰。
沒錯，御天行是個可怕的男人，尤其是最後那個獵人的表情與邪魅的冷笑，足以證明一切！
這個認知令欣穎大受打擊，也為自己的動機不良與愚昧沖動而後悔不已，她居然把私怨帶進工作中，她實在不配稱為一個演員，更別說成為頂尖。
反觀御天行則非常專業出色，除了處變不驚地應付突發狀況外，不管何時都完全投入、融入角色中，不會摻雜半分自己的思想與行動，是名副其實的「演員」。
此時，離開的御天行終返回拍攝場地，他俊臉上的五指紅印已稍微褪去，他神色自若地邁著一貫優雅從容的步伐，不過卻多了分壞痞子的感覺，可能是他眉宇間所流露的陰沉與冷瞳內的狡黠所致。
欣穎一個箭步上前，毫不遲疑向御天行躬身道歉，勇于承認錯誤可以算是她的優點。「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後會好好演出，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想不到她會低頭認錯，大感意外的御天行睨著卑躬屈膝的欣穎，她無疑是承認自己故意甩他耳光、公報私仇嘛。
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他不打算輕饒她。不給她一點教訓的話，小妮子是學不乖的，不過沖著她還有悔意的分上，他就小懲大戒吧。
「這種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妳也不用在意。」
御天行竟然伸手撫弄她的頭頂，而他的大掌是那麼的輕柔溫暖、聲音是那麼的親切動听，欣穎霍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微笑的男人，她竟有點失神！
面對表現落落大方的御天行，他的寬宏大量直教她無地自容，而他溫柔疼惜的表情很難不令她怦然心動。
在他迷人的瞳仁注視下，她驀地臉紅心跳，對他的好感急速上升中——
不過就在此際，欣穎看到他眼里一閃而過一抹促狹的光芒，笑容更變得狡黠，俊臉有點得逞之色。
可惡！他根本只是繼續在飾演角色，眼前溫柔討好的男人不是御天行，他是高正，在他眼中她只是白茉莉，所以他才會對她和顏悅色。
這不就代表御天行本人根本不接受她的道歉，不屑正視她嗎？！
敗好，他這個小家子的男人，還真是心胸狹窄，既然他徹底漠視她，她一定會還以顏色，用演技來報答他的苦心教誨。
御天行你就等著瞧吧！欣穎對上他倨傲的眼眸，回以自信滿滿的挑釁眼神。
而御天行則相當興味盎然，小妮子剛才還一副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羞赧表情，現在卻不甘示弱地瞪他，她也未免清醒得太快了吧。不過這反倒教他更想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了。
兩人皮笑肉不笑地眉來眼去，顯然都能看穿對方的不懷好意！
不會放在心上？當然，他不會放在心上，而是沒齒難忘嘛！
斑正不可能與白茉莉計較，即使被甩耳光也會忍氣吞聲，想要成就野心必有所犧牲，尊嚴骨氣不值一哂。
但御天行不同，他沒必要忍受欣穎的小姐脾氣，平白任她掌摑侮辱。
在工作中加入個人感情已經夠不專業了，還罔顧工作動用私刑，她實在不配當演員，更別說成為他的對手。
其實他大可辭演，拒絕和她這種不夠水準的演員合作，不過這樣實在太便宜她了，而且也有違他的專業守則。
既然她存心和他過不去，擺明要和他斗，他就奉陪到底，他不但會以精湛的演技擊潰她的自信，還要讓她臣服在他的褲管下，教她後悔惹上他！
「天行，之前向你提過的洗發精廣告，廠商決定找欣穎與你合作，拍攝全新一輯廣告，內容將以愛情故事為主軸，分階段循序漸進推出。」廖國邦翻閱厚厚的記事本，確認著密密麻麻的工作與行程。
忙碌工作了一整天的御天行呈一個大字型躺在沙發內，後頸與張開的長臂枕靠在沙發椅背上，一心二用地閉目養神，一邊聆听著經紀人的匯報。
「另外，明天的訪問……」
「給我拒絕掉。」
廖國邦赫然住口，他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什麼來著？「拒絕什麼？」
御天行伸手揉一揉眉心，簡潔有力地重申。「廣告。」
「為什麼要拒絕？你一直是這個品牌的代言人，廣告的質感與口碑都很好，為何突然終止合作？」而且廠商出手闊綽，給的價碼一直都很高！這個市儈的理由，廖國邦自是沒說出口。
「除非他們撤換女主角，不然免談。」
什麼？問題竟出在女主角——那豈不是欣穎身上嗎？！「是因為廠商找欣穎演出，你才拒絕嗎？」
御天行霍地睜眼，坐直身子，一瞬也不瞬看著經紀人放話。「國邦，你給我听清楚，除了這部連續劇外，我不會再和那個女人有任何合作。」
「你的意思是……」廖國邦咽一下口水。「你要封殺欣穎？」
「沒錯，總之連續劇拍攝完後，我不會再和她同台演出，不，應該是凡有她出席參與的活動我一概不接。」
哎呀！真是不得了的事情，天行竟然把欣穎列入黑名單內，除了多年前那位曾和天行吵架反目的大牌前輩外，欣穎是第二個被他列入拒絕往來戶的人。
他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天行。」廖國邦放下手上的工作，雙掌按著矮桌，欠身上前問。「你還在為她摑你耳光而生氣嗎？」
「你是不是想說我小家子氣，是個心胸狹窄又很會記仇的男人？」御天行冷冷地瞥他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廖國邦慌忙擺手搖頭，打死他也不敢承認。「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原因，看看事情是否還有轉圜余地。」
「哼！」御天行打鼻子里嗤哼。「這不是一個耳光的問題，而是她這個人的素質、品行與專業的問題，就算你認為我太過小題大作，根本是不甘自尊受損而找借口也好，我不會姑息不良份子。」
糟糕！看來天行是真的與欣穎杠上了！廖國邦知道天行是說到做到的男人，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便不會改變。
「其它事情明天再說吧。」御天行站起來，走了兩步後回頭交代。「對了，在連續劇拍攝完畢前，不要讓外界知道這件事情，別忘記做得好看一點。」
能如何好看？你都做得如此絕情，半點都不手下留情了！廖國邦在心中嘀咕，想著該如何向廠商交代才能兩全其美。
據助手的了解，孔睿丞習慣在拍攝前抽根煙來冷靜頭腦，欣穎跟從助手的指示找到獨自在電視大樓外抽煙的男人。
坐在花壇邊緣的孔睿丞正昂首看著蔚藍天空，嘴角還吊兒郎當地叼著一根煙，滿臉玄青的胡渣讓他看來十足像個雅痞藝術家。
「孔導演，可以打擾你一會兒嗎？」欣穎雙手放在背後，微彎腰側頭進入他的視線內。
孔睿丞一見是欣穎，慌忙拿下香煙，正經八百地坐直身子，干咳一聲清一清喉嚨。「有事嗎？」
「是這樣的……」欣穎垂下羽睫，顯得緊張地交纏十指。「我知道自己有點唐突與任性，但我有一個請求，希望導演能答應。」
「妳盡避說出來。」
其實演員會尋求導演的幫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欣穎接下來說出的事情，倒令孔睿丞驚訝又詫異。
「可以麻煩導演把男女主角的接吻與親熱鏡頭壓後一點再拍攝嗎？」她閉上眼簾，于胸前雙手合十，低頭懇求。
「妳是不是覺得要先與天行培養多點感情與默契，演出來的效果才會理想？」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外還有就是……」她雙頰漸泛紅，深吸一口氣後如實告知。「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恐怕暫時無法演出感覺來。」
「妳的意思是……妳從沒演出親熱場面的經驗，所以擔心掌握不住靶覺嗎？」孔睿丞沒記錯的話，她在記者會上明明一副駕輕就熟，沒把床戲當一回事的模樣。
欣穎也知道很難令人相信，誰教記者常常惡意抹黑她，害她的形象損害扭曲。
受到負面緋聞的影響，別人一定以為她是個身經百戰的情場老手，更認定她是個常和男人鬼混的浪女，然而——
「可以算是如此，不過正確來說，我從未與男人接吻或親熱，所以我不太懂得如何演出。」欣穎顯得尷尬又羞赧，大眼楮盯著地上，完全不敢看他。
不管導演是否相信，或作何感想，她都不能隱瞞此事，畢竟紙包不住別，若在拍攝時才坦誠告知，鐵定會被御天行挖苦取笑的，屆時更教她難堪了。
不會吧？孔睿丞差點從花壇滑落地上，實在教他難以置信嘛！不過她應該沒必要說這種謊，更沒理由欺騙他。「那好吧，我會盡量安排。」
「謝謝導演。」欣穎隨即松了口氣，怎麼說這都是她寶貴的初吻，實在需要多點時間做心理準備。「可以請導演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嗎？尤其是御天行。」
「妳放心，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只字半句。」孔睿丞拍胸膛保證。「對了，下星期預計有天行與阮虹的對手戲，妳想不想來現場臂摩一下他們的演出？」
「好的，我一定會挪出時間來。」真是求之不得，所謂知己知彼，直接觀摩對手的演技，當然是最好不過的課堂了。
趁著休息的空檔，欣穎離開攝影棚，走往自動販賣機，選擇好飲料，正想投幣之際，卻有人捷足先登。
「我請客。」男人頭也不回地按下鍵，購買相同的飲料。
「怎麼好意思。」欣穎看著貿然出現的呂立辰，他是本劇的第二男主角，飾演自小暗戀茉莉的青梅竹馬。
呂立辰彎腰拿出飲料，把其中一罐遞給她。「只是一罐咖啡，別跟我客氣。」
「謝了。」她也不忸怩，大方接下。
「妳剛才演得真好，和妳合作輕松多了。」呂立辰瀟灑地靠往一旁，邊喝邊聊起來。
因為只要有御天行參與演出，全劇組上上下下無一不嚴陣以待，沒人敢玩忽職守，就連氣氛也異常緊張嘛！意會過來的欣穎對他的揶揄笑而不答。
其實欣穎和呂立辰並沒什麼交情，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不過身為某台當家小生的呂立辰沒什麼大牌架子，對人很隨和親切，還不時照顧她這個晚輩，所以欣穎對他算有幾分好感。
呂立辰瞟了她一眼，一起共事後發現她沒想象中刁蠻，而且還純情得教人難以置信，和她這種單純的少女相處可是他的強項，他最擅長「照顧」漂亮美眉嘛。
「雖然我不是很有經驗的老前輩，但如果妳在演出上遇上什麼困難，或許我能幫得上忙。」他一副大哥哥對待小妹妹的關心態度。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她不喜歡受人恩惠、也不習慣別人幫忙，更正確一點來說，她一向不與圈內人深交，這是保護自己的不二法門。
「妳別怪我多事。」他歉然一笑，有點尷尬地坦白。「我並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今早剛好看到妳和孔導演一起，無意中听到你們的談話內容。」
什麼？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你全都听到了？」
「其實沒任何親吻經驗而擔心演不出來，也是人之常情。」呂立辰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因為對手是出了名嚴厲的御天行，妳才會如此害怕擔憂吧。」
「沒錯。」欣穎點頭承認，只要想到御天行將會擺出一張瞧不起她的臭臉，她便備感壓力。
「妳之所以沒信心，全因毫無實際經驗作參考，若在拍攝前能親身體驗，到時便不會害怕怯場了。」他循循善誘。「如果妳想找對手排演，作為前輩我很樂意幫忙，而且還可以教授妳一點心得與秘訣。」
如果說欣穎半點也不在乎初吻對象是誰，那是騙人的，但現在不是害羞介意的時候，身為一個專業演員她早有覺悟，只要劇情與角色上需要，即使再大膽煽情的演出她都能做到，她不會被區區吻戲難倒。
于是欣穎一咬牙關，決定請他幫忙——
「這種事情不用你代勞。」
不知打哪來的男聲突兀地介入，大煞風景的男人翩然現身，正巧就是御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