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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妻大丈夫 第一章

作者︰謝上薰

紀瓷從「薔薇之姿」精品店走出來,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事後她慶幸自己已經二十歲了,沒有當場落荒而逃,只是免不了神情微僵,不知如何反應,只有硬擠出一個借口告辭出來。

畢竟,她才二十歲呀!

二十歲了,終于徹徹底底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謎。

太遲嗎?還不算太晚。

只是,她需要讓混亂的腦袋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來龍去脈,問明白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然後呢?

「是啊,然後呢?」躲進快餐店里枯坐一個小時,只喝了兩口可樂,漢堡一口也吃不下,心里亂如麻,堵塞著滿滿又酸又澀的難言滋味,紀瓷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我到底想怎麼樣?解開了自己的身世之謎又如何?我又能改變些什麼?」

想幫自己討一個公道嗎?誰理你呀!

渺小的紀瓷,你有何能耐?

直到手機鈴響,她才從迷惘中清醒過來。

「小瓷,你人在哪里?」是哥哥紀騰。「秀凡告訴我你早已離開,也沒跟她一起吃飯,你身體不舒服嗎……等一下……哦!爸問你有沒有吃飯?還是讓媽先下班回去看你?」

紀瓷一下子紅了眼眶。她在煩惱什麼呢?又幽怨個什麼勁呢?她有好愛好愛她的爸爸媽媽和大哥。

「哥,我沒事啦!我在麥當勞吹冷氣寫報告。」她很習慣對哥哥撒嬌。

「真是的,又吃那種東西,你零用錢不夠嗎?我不是替你辦了附卡,食衣住行的正當消費我會付帳。」紀家的男人總是將紀瓷當成易碎的瓷器保護著。

「哥,人家只是突然想喝可樂啦!」她的皮夾放著三張金卡和提款卡,爸爸給的,媽媽給的,加上哥哥給的,只管消費不用付帳。當然,這也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知道自家女兒用錢有節制。

紀瓷愛撒嬌,紀騰從來拿她沒辦法。

「哥,你很愛很愛辛秀凡嗎?」她突然莫名其妙問了一句。

「做什麼?」

「不管啦!你很愛她嗎?愛到生死相許?」

「神經!我們才交往多久?你是不是听秀凡說了什麼?」辛秀凡曾向他抱怨過他疼妹妹強過寵女朋友。

「沒有啦!」一癟嘴,紀瓷無法多說什麼。

紀騰也忙,知道妹妹沒事便不再哈啦。「記得早點回家,晚上我約了秀凡過來吃飯,勝法也會來。」

「霍勝法來湊什麼熱鬧?」

炳哈一笑。「自然是為了吾家初長成的嬌嬌女。」

「討厭啦!」紀瓷大叫。

紀騰已聰明的掛了電話。

紀瓷對著手機吐舌頭皺眉扮鬼臉,真想將這副丑樣子傳輸至霍勝法的手機,嚇跑他最好。當然,這只是無聊的幼稚想法,霍勝法不只和他們兄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也是紀騰最要好的哥兒們,更是未來的事業伙伴,她不能替哥哥得罪人。

她的父親紀九鼎和霍勝法的父親霍天意,攜手創立「鼎天國際法律事務所」已有二十年的歷史,名聲響亮,旗下栽培出許多位有名的律師,有些出去自立門戶,有的留下來入股當合伙人。

紀騰和霍勝法從去年留學歸國,便一起加入律師團,一個擁有溫文儒雅的書生氣息,一個給人精明厲害的沉穩氣質,連雙方父母都說他們是最適合的搭檔。

不過,紀瓷從來不愛親近霍勝法,反正霍勝法也拿她當黃毛丫頭看。怪的是打從他去年回國,不知哪條神經接錯線,突然想方設法的接近她,一副想追她的樣子,差點沒把她嚇壞了。

如果紀騰不是哥哥,愛上紀騰是很容易的事。但他可是霍勝法,再痴纏的女人只要被他冷厲的眼神盯著看,都會自動打退堂鼓的霍勝法耶!

這年頭硬漢不吃香啦!

像哥哥那樣溫柔體貼又讓人覺得很可靠的男生才棒呢!連高傲如薔薇的辛秀凡都抵擋不住紀騰的魅力,很快成了紀騰的女朋友。

餅去,她對辛秀凡有可能成為她未來大嫂這點沒意見,可是,從現在起,她再也無法接受,排斥至底。但她又好害怕傷害到紀騰,她能對哥哥實話實說嗎?

鱉到二十歲,第二次覺得做人這麼難。

第一次感覺「做人很難」是什麼時候?記憶拉回到十歲那年,在霍家……

叩!腦門被人敲了一下。

記憶活生生被切斷,紀瓷吃痛的抬起臉,惱怒的說︰「霍勝法,你又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哥啦!」

「順便向紀叔、紀嬸投訴好了。」恥笑她是愛打小報告的小阿。

「霍勝法,你真的很差勁耶!敝不得交不到女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沒女朋友?你天天跟蹤我回家?」

「誰……誰跟蹤你啦?少臭美!」

「你不但口才有待加強,禮貌也欠缺,霍勝法是你叫的嗎?」

紀瓷怕他又動手,先護住腦袋,直率地說︰「你不叫霍勝法嗎?你父母為你取的名字你有意見?為什麼我叫你霍勝法就是沒禮貌?」

「為什麼?」霍勝法模模她的頭,像模小狽一樣。「我們是陌生人嗎?」

「那我叫你霍律師。」雙手垂在膝蓋上捏成拳,她作垂死掙扎。

「你是我的委托人?」他冷聲一哼。

她深吸口氣。「霍勝法,我真的很想當一個有氣質的文藝美少女。」

「你當呀!我期待。」

「問題是你常常害我拉高嗓門說話,有氣質的美女是這樣當的嗎?!」她抬起臉瞪著他,就差沒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

嗚嗚,人家她立志當氣質派的美女啦!

她一定不知道生氣勃勃的她看起來比平常生動活潑多了,無瑕的白瓷女敕肌因而染上了粉櫻般的淡紅,仿佛洋女圭女圭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動人──霍勝法看得頗為陶醉,剛毅的表情卻是一臉無奈。

「小瓷,‘誣告罪’很重的。」

「你才誣告呢!」氣死了。「我警告你喔!瀕勝法,我若是當不成氣質美女全是你害的!」

「誣告加恐嚇,離‘氣質美女’更遠了。」搖頭嘆息。

筆意氣人呢!

「你離我遠一點啦!」飆高的女圭女圭音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換句新台詞吧!懊話三遍,連狗也嫌。」

苞律師斗嘴,不是自討苦吃嗎?

紀瓷忍不住翻了記白眼。

這男人身材頎長,生得人模人樣,但有什麼用?嘴巴不甜,丑女也嫌。

「你很閑嗎?居然開小差來快餐店模魚,叫霍伯父記你一支警告。」

「你是國中生嗎?還記警告。」冷笑回應。「我接到紀騰的電話,剛好我人在附近,順便過來接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家店?」

「這里離辛秀凡的‘薔薇之姿’最近。」霍勝法神色篤定冷靜的說。

「真不甘心被你猜中。」小嘴嘟嘟的。

老是不自覺地散發出一種天真的性感,真是沒神經哪!瀕勝法淡然扯唇。

「小瓷,走了。」

「好嘛!人家本來正在憂郁、煩惱,好哀愁的感覺呢!結果你一出現,什麼氣氛全沒了。」紀瓷一邊收拾桌面一邊碎碎念。

為賦新詞強說愁,不正是如朝露般的女孩的特權嗎?多詩意。

當然,她從不期待名字叫勝法的人會懂得詩意,可是,她的煩惱、苦悶卻是真的,拜托他不要露出一臉「女人真無聊」的表情。

即使是條件一等一的優質帥哥,也要懂得體貼才能教女人很動心。擺出一臉酷酷的死德行,欠扁啊?

坐上霍勝法的車子,紀瓷的嘴巴翹得可以吊三斤豬肉,實在是敢怒不敢言。因為她見過霍勝法發火的樣子,真可以把愛哭小阿嚇昏倒。

瀕勝法一直拿這位鄰家小妹妹沒辦法,他只有姊姊沒有弟妹,對于小女生的愛撒嬌、小任性,雖然不討厭,但也拙于應付,干脆來個沒反應。

結果呢?顧人怨是一定的啦!

「霍大哥,這條不是回事務所也不是回家的路。」人在車子里,要識相的用敬稱,免得不小心被載去賣了。

「我肚子餓了。」

「你中午沒吃啊?!」

「你不也是?」

她捕捉到他游移至她身上的目光,充滿關懷,細眉不覺揚了揚,俏顏綻出一抹笑。「霍大哥,你是不是看我漢堡都沒吃,怕我肚子餓,可是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才說自己肚子餓?霍大哥,你這樣不行喔,拐彎抹角的表達關懷之意,除了我以外,哪個女生懂哪?你會被事務所里的女性同胞票選為最無趣的老公人選,不是沒有道理。看在青梅竹馬的情分上,紀妹妹我只好壞人做到底的提醒你,不準對我秋後算帳!」

真是好的壞的全被她說完了,「受害人」還能說什麼?

瀕勝法真是不明白,為何一接到紀騰的電話,便自告奮勇的來尋紀瓷?他忙得要命,干嘛自動送上門給小女生「欺負」?

停好車,他很認真的看著她。「小瓷,我不說你也該看過新聞,現在很多人三餐不繼,煮一鍋菜全家人要吃一天,你浪費糧食很不應該,不想吃就不要買。當然,我也是看在青梅竹馬的情分上,非常了解你絕對是情非得已,只有好人做到底的詢問你,你究竟為了什麼事煩惱得吃不下你愛吃的快餐?」

「你……」怎麼看出來的?雖然前面那一段訓話很刺耳,但她被感動到了。

「還有,我的關懷你懂就夠了。」

這話太深奧了。

紀瓷抬眼看他,帶著困惑,不意卻觸上他凝注的眼神。

他目光灼灼地看她一眼。「小瓷,下車了。」他告訴自己,不用操之過急。小時候的紀瓷,曾經很依賴他;長大後的紀瓷,卻對他築起一道心牆。

「哦。」紀瓷對自己的白痴反應有點懊惱。

什麼時候才能像這位霍律師一樣奸猾的面不改色?

他帶她來這一家披薩小店,主廚專程赴紐約學習地道的美式薄披薩,薄片香脆更能呈現美妙扎實的口感。他點了四季披薩,一次可以吃到四種口味。

「看不出你愛吃披薩。」等待美食的同時,她想扳回一城的奚落道︰「我以為霍律師吃慣了西方精致昂貴的牛排大餐,不然怎會長得像大樹一樣?」

瀕勝法回以一笑。「同理可證,你一定飽受紀家人的虐待,可憐的受虐兒,瞧你瘦得像紙片人。」

「拜托,誰是受虐兒?我是紀家的寶貝小鮑主耶!」紀瓷氣呼呼的。

「是你先攻擊我,我只是照你的理論反駁回去。」

「你都不肯讓一讓女孩子嗎?」

胸口莫名浮上一股氣怨,老天,莫非她期待霍勝法像家人一樣處處呵護她?

才不是呢!是他太沒風度了。

「我肯讓,但不能是無理取鬧的。」

紀瓷險些岔氣。「嘿,霍先生,如果你凡事講理而不講情,恐怕你這輩子要高唱獨身主義了。」

「不勞你多言費心,我一定會娶到我的真命公主。」

「哈,我拭目以待。」

斗嘴得肚子都咕嚕咕嚕叫,等披薩一上桌,紀瓷便不客氣大坑阡頤,一點也不在乎淑女形象。待吃飽喝足了,不忘反將他一軍。

「多謝霍大哥請客!」擺明了吃白食。

瀕勝法好笑的看著她。「不客氣。」敢光明正大吃定他的也只有紀瓷了。

「你要回事務所吧,我自己會回去。」

「沒關系,我先送你回家。」

「可是我還想去逛街,也許會去看電影,趕不上吃晚飯也有可能,所以你不用送我了,我知道回家的路。」她的目光停在店里的擺設上,沒打算正眼瞧他,仿佛那幾張紅的綠的黃的椅子有說不出的好看。

瀕勝法能奈她何?

「小瓷,你哥約了女朋友回家吃飯,算是辛秀凡第一次正式拜訪你父母,你這位小泵怎能缺席?」

「我才不是辛秀凡的未來小泵!」誰敢說辛秀凡是她未來的大嫂,她保證在心中用力詛咒他。紀瓷暗暗立誓。

見她眼中揚起一抹肅殺之氣,即使只有短短三秒,霍勝法也明白自己正中要害了。他的直覺一向該死的神準!可是,事起何因?

「怎麼回事?你不是挺欣賞辛秀凡,紀騰讓你去‘薔薇之姿’捧場消費,你也一口答應下來,怎麼,她的店里沒一件你喜歡的衣服?」

「才不是這樣。」她是如此小鼻子小眼楮的人嗎?「買賣不成仁義在,況且,她店里如果沒有適合我的衣服,是她的損失又不是我損失,我何必生氣?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看扁我。」

「小姐,請你不要遷怒于我。不想被別人看扁,就該表現像個成熟的大人,理性、理智、不情緒化。」附送不冷不熱、親切度剛好的微笑。

他以為牙齒白就可以露出來「恥笑」人嗎?

「你讓我很想尖叫、很想咬你一口耶,霍勝法!你不知道女生心里很煩的時候,男生要懂得閉嘴嗎?」連笑也不許笑。

「不知道。」他大言不慚的說。

頭頂要冒煙了。忍耐!這家伙是哥哥的好朋友。

「不想閉嘴的話,就拜托你口吐蓮花,說幾句能讓我心情好的話。」

「不要。」干脆拒絕。

「厚,真慶幸我沒有心髒病,否則我現在一定心髒病發了。」

「夸張!」他露出啞然失笑的神情。

紀瓷沒力的垮下肩膀,搖頭嘆氣。

「你真是有夠令人挫敗的!當你的女朋友肯定超不幸,根本雞同鴨講嘛!女生喜歡被人哄、被人疼愛,結果你還在旁邊講大道理,不被三振出局才怪!」

「然後呢?」他好整以暇的問。

「什麼然後?」誰想跟他有然後?

「你打算如何拯救我?」

「拯救你?」她呆呆復述。

「你總不能出了考題卻不給答案吧!」即使心里已九拐十八彎的想好了計策,律師先生依然面不改色。「你嚴重質疑我太理性又無趣,九成九會交不到女朋友,即使有女人不長眼的被我釣上,沒多久也會將我三振出局。既然你已挑明我的毛病,想必你也有解救我的一番良策,好讓我免于被女人拋棄的命運吧!」

「我……我哪有這麼說?個性是天生的,我哪有辦法解救你?」好想藉尿遁溜走,偏偏小店沒廁所。

「原來你只會苛求我,卻沒有一點女騎士精神。」

「不好意思,我連騎腳踏車都不會,更別說騎馬了。」顧左右而言他。

瀕律師當然不會放過她。「你沒有沒關系,我有就好了。我一向對你最有騎士精神,從不苛求、刁難你,你只要陪我做幾次‘模擬約會’,從中指正糾正訂正我的種種缺失,讓我成為你們女生理想的情人,如此一來,不就可以拯救我被女朋友拋棄的命運嗎?」

「模擬約會?」紀瓷以為自己听錯了,確認一下。

「沒錯。」

「我和你?」

「當然。你勇于指出我的問題,就要給我答案啊!」霍勝法不容她作痴裝死的混過去,非要她負責到底不可。

「我要打電話給我哥,說我誤上賊船。」她掏出心愛的貼鑽手機。

「請便,相信正義的一方會支持我。」

要不是她美美的手機太小巧,她一定會拿來K人。

「你不是律師嗎?你要講道理嘛!」巧笑倩兮地向他示好,小女生是不介意撒嬌耍賴的。「霍伯母若是知道你跟我約會,昏倒了怎麼辦?」

「送醫啊!」

「喂!她是你媽媽,你講話也太冷血了。」

「你又挑我毛病。請問你,昏倒的人不送醫院能干嘛?我家又沒醫生。」

「我是說,你跟我約會說不定你媽會暈倒,意思就是說我們不能約會。」沒錯沒錯,霍伯母肯定不喜歡「親上加親」。

「沒那回事。」他理所當然的否認。「我媽這幾年被我姊磨練得非常強壯,精神上的強壯,除非我爸開記者會宣布要娶小老婆,否則她不可能再暈倒。」

「可憐的霍伯母,原本是那樣的縴細、敏感。」由此可見,霍大小姐霍雙玉折騰父母的本事,堪稱史上最強。

「可憐什麼?太縴細敏感才不好,根本是神經質,看不開。」

這家伙對母親都不同情了,能指望他對女友憐香惜玉嗎?想都別想,卡早困卡有眠。即使是假約會,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紀瓷一臉無奈。「到底為什麼我們之間的對話會牽扯到‘仿真約會’的話題,這也未免扯太遠了吧!」

瀕勝法一樣面不改色,只不過眉尾稍稍挑起。「這要感謝你‘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太強,東拉西扯的就是沒把重點說出來。」

紀瓷雙眼瞠睜,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什麼重點?」嘴角抽搐了下。

「你在‘薔薇之姿’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排斥起辛秀凡,究竟是為什麼?」他一語切中要害,認真的語氣教她想閃躲也閃躲不了。

紀瓷驚愕瞠目,瞬間啞口無言。

她能說什麼?她不可能將自己心底的秘密隨隨便便說出來。只能任由淡淡的心酸與心痛在心底泛了開來,一種強烈的沖動在血液中沸騰,想找個人分擔心靈的重擔,可是,不行。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去告訴另一個人,包括最親密的哥哥。霍勝法會比哥哥更親嗎?當然不可能,他只不過眼楮比別人利一點,心思比外表所呈現的更縝密。

瀕勝法則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猜對了。但區區一家精品店能讓紀瓷受什麼刺激,還嚴重到不能宣之于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采「拖」字訣。

「小瓷,二選其一。告訴我答案,或者陪我‘模擬約會’?」看她有些不服氣的瞪他,他毫不遲疑的拋出威脅。「還是我馬上回事務所向紀叔、紀嬸、紀騰報告你失常的狀況?」

卑鄙小人!討厭鬼之最的萬惡大律師!

紀瓷在心里臭罵他,見他掏出手機,馬上投降的叫道︰「好啦!懊啦!我陪你假約會就是了。可是,你媽你自己擺平喔!」

「放心吧!我不會讓我家發生婆媳問題。」

「呵,這種事能事先預防的嗎?所幸這不關我的事,留著日後對你的未婚妻發誓吧!」紀瓷不客氣的吐槽。

瀕勝法目中精光一閃。「你的話我記下了。」

「好好好,我代你未來的妻子謝謝你了。」紀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客氣。」他居然還一本正經的回答。

辮倒!紀瓷沒力再舌戰下去了。

可是,也因為這樣,她從「薔薇之姿」出來之後的那顆傷痛的心,現在已不再那麼痛了。

***

名流的妻子或許不用天逃詡下廚,但起碼要有兩三樣可以拿出來宴客的拿手菜,這是老公的面子之一。

名律師紀九鼎的夫人周宓,生平最不愛下廚,討厭油煙味,不過,每天早上一定幫家人做營養滿分的蔬果汁,紀九鼎便負責烤面包和煎培根蛋。周宓還擅長做生菜色拉,紀瓷可以吃一缽而不用吃飯。

人天生有能與不能,紀九鼎從不強求,在事業上強求表現是一種進取,在生活中強求完美則是自尋煩惱。

紀九鼎是律師界有名的「疼某大丈夫」,老婆笨手笨腳的沒關系,他心靈手巧,煮幾樣拿手菜沒問題,加上紀騰也遺傳了他的好本事,所以在幫佣不上工的日子里,最常下廚的是父子倆。

至于女兒紀瓷呢?算了。紀家人一致認為,她肯乖乖吃飯,不要瘦得風一吹就跑,便是給他們面子了。

今天的主食是希臘野炊牛肉飯和煙燻鮭魚起司培根塔,再搭幾樣配菜、色拉、甜點,少不了主人珍藏的葡萄酒。

賓主盡倍,吃得唇齒留香,交談也很愉快。

這樣的聚會,在紀家每個月都有一兩次。

辛秀凡感到心滿意足,以紀家的生活水平來看,也不算辱沒她了,這才產生與紀騰「繼續走下去」的意願。

以衛浴設備起家的「雅石企業」董事長辛大弓,不是隨便嫁女兒的,今天紀騰如果是沒沒無聞的小律師,辛秀凡根本不屑一顧,但若是鼎鼎有名的紀九鼎的兒子,算他會投胎,有機會結交豪門千金。

艾著金湯匙出生的辛秀凡,自有一股名門閨秀的傲氣。

今晚紀騰的眼里只有漂亮出色的女朋友,看不見妹妹小小的瓜子臉上一直沒有笑容,也幾乎不看辛秀凡的臉,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盤子里的飯。

紀九鼎夫婦與霍天意夫妻在聊他們有興趣的話題,只有精明又敏銳的霍勝法一直看在眼里,也不知他心里在打什麼主意,將話題插入紀騰與辛秀凡之間,先恭賀辛秀凡的「薔薇之姿」開幕周年慶。

「一家小店而已,多靠朋友捧場。」辛秀凡謙虛的說,臉上卻是自得的表情。她不屑當一個只會跑趴的千金女,事業上的成就會讓女人更添自信。

紀騰看一眼妹妹,有點抱歉的對女朋友說︰「小瓷說她臨時感到不舒服,所以沒辦法跟你一起用午餐。」

辛秀凡完全不介意,「沒關系,下次有機會再找小瓷一起出來吃飯。」看紀瓷仍默默不語,以為她為自己中午的行徑羞愧,反過來安慰道︰「小瓷,你不用介意,真的。那時候剛好我媽來找我,還帶幾位朋友來捧場,我必須親自招呼,也不方便和你出去吃飯。」

瀕勝法慢聲慢氣的說︰「那真是不湊巧。」但幾位有錢太太的出現,跟紀瓷突然排斥起辛秀凡有什麼關聯?

紀騰則覺得女朋友很貼心,愉快的打趣道︰「那你後來是陪你母親和那些阿姨去吃飯?!」

「沒辦法,不能得罪長輩嘛,只好陪老太太們去吃日本料理。」辛秀凡俏皮的聳了聳肩,惹得紀騰大笑。其實,辛秀凡酷似她的父親辛大弓,與切身有關系的一切事情,她非要從中得到利益不可。

陪有錢的太太們吃飯,和陪無足輕重的紀瓷吃飯,哪個有利可圖?她自然選前者,不但可討好出手大方的貴婦們,何況吃飯刷卡的賬單,日後自有繼母池秋岑認帳,她只須在表面上作面子給繼母即可。

不過,尚未論及婚嫁之前,她覺得沒必要向紀家說明池秋岑是父親的續弦。有錢的男人再婚、三婚都不算新聞。

她與大哥辛俊凱,私底下都很感激父親沒讓池秋岑懷孕生下一男半女。

這些,紀騰均不須明了,只要繼續將她當「夢幻女郎」崇拜即可。

紀瓷卻討厭她自得的笑,沒經過大腦話便出口了,「你媽看起來很年輕,跟你站在一起像姊妹,根本不是老太太!」說完卻怔住了。她在說什麼?

不只她自己怔住,其它人也怔了一怔,因為這是她今晚除了向客人打招呼之外,第一次開口說話,只是話題也未免太怪了。

辛秀凡心里有點氣,基于面子勉強笑道︰「謝謝你夸獎,我媽如果听到一定會很開心。」但是當女兒的通常不會開心。

如同兩姊妹站在一起,對著姊姊卻猜她是妹妹,結果姊姊樂了,妹妹卻惱了,從此對你沒好印象。

辛秀凡與繼母相差十七歲,被比作「姊妹」更是不悅,她才二十五歲,看起來像半老徐娘嗎?如果是親生母女,她或許一笑置之,當作紀瓷在奉承她的媽媽。而現在,她對紀瓷突然不那麼喜歡了。

她決定回家後要拜托爸爸打听清楚紀家的身家底細,許多有錢人盡做表面功夫,其實卻是空殼子,她辛秀凡可不能傻傻地被騙了,就像她幾個早婚的同學那樣。女人若是嫁得不好,即使離了婚恢復自由身,再婚的女人就是不比再婚的男人搶手值錢。

紀家的財產若是多到令她心花怒放,她就不介意忍耐一下未來小泵的無禮。

辛秀凡的閨秀風采與她內心的利己主義思想,落差頗大,但除非長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外面的人不易察覺。紀騰更是霧里看花,只瞧見她美好的一面,漂亮、大方、能干、有教養,值得真心真意的交往。

紀瓷看哥哥這樣,難受得連櫻桃冰淇淋都不想吃了,說一聲要上網寫報告,便先回房了。

瀕太太打趣道︰「你們家小瓷似乎不滿意哥哥交女朋友呢!在吃醋啊?」

紀九鼎與周宓心里一驚,臉上微僵。霍天意則不可思議的瞪著太太。

紀騰首先大笑。「伯母想太多了,小瓷沒那麼多愁善感,她也很欣賞秀凡。」

瀕太太在丈夫的瞪眼下,也識趣的改口道︰「像辛小姐這樣好條件的女孩子,是紀騰好福氣才能追到手。也不知我們家勝法什麼時候才能交好運?」

瀕勝法的眼楮亮了,就等母親扯上這話題。「我從來不缺好運,早已相中一個好女孩,只是她還在念書,我不敢太輕舉妄動,以免叔叔、嬸嬸從此不讓我上門。」

「你……你喜歡小瓷?」霍太太大驚失色。

紀九鼎和周宓也不約而同看著霍勝法,仿佛他的臉今天特別好看,舍不得移開視線?當然不是。

瀕天意不在乎的笑了笑,老成持重的道︰「兩家小阿從小一起長大,突然看對眼,談起戀愛也不用大驚小敝,只是,若能結親那最好,若是緣分不夠也無礙我們兩家多年的深交。勝法,你能拿捏好分寸嗎?」

紀九鼎夫婦擔心的正是這一點。結親不成反成仇,他們見多了這類的故事。

瀕勝法點點頭,心里有些失笑。「爸,你這麼說我感到壓力很大。我正要開始追小瓷,說要論及婚嫁還早得很,我可不想嚇跑小瓷。不過,各位長輩請放心,我會善待小瓷,將來若無法修得正果那一定是我的錯,而我可是一心一意想把她追來當老婆的呀!」

「我不……」霍太太想開口,霍天意在桌下緊握住太太的手,使她噤了聲。

瀕天意失笑。「等你追上了再說吧!我看小瓷對你沒怎麼熱衷。不過,孩子們的愛情世界,做長輩的也不好多嘴插手,免得被冠上‘老頑固’的大帽子。九鼎、弟妹,我們等著看勝法的笑話好了。」

「哎,天意,你怎麼這樣說?勝法那麼優秀,是我們家小瓷年輕識淺,只怕配不上。」紀九鼎連忙謙虛道。

「優秀有什麼用?追女孩子笨得要命,一次都沒成功過,活到二十七歲才想吃你們小瓷的女敕豆腐,他若是敢傷害小瓷,我絕對饒不了他!」

「不會的,勝法是個正人君子。」

「就是還有這點可取之處,我才沒攔著他追小瓷。」

「你也真是的,老是拿自己的孩子吐槽。」

「我是不吐不快,勝法還算正常,說到我家那位大小姐……」

瀕勝法不在乎老爸猛吐槽,也無法反駁,被紀騰拉到一旁去拷問。

「你真的想追我妹?」

「當然。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認真的?」

「千分之千的認真。」

「你告訴小瓷了嗎?」

「我告白了。你沒瞧見小瓷今晚食不下咽,可能還在消化我的告白內容吧!阿騰,我不指望你幫忙,只希望你‘默默’支持我。」霍勝法伸出手。

「好吧!只要小瓷真心喜愛你,我是樂見其成的。與其把妹妹交給別的男人,我當然更相信你能帶給小瓷幸福。」紀騰和霍勝法握了手。

而事件的女主角紀瓷,完全不知道自己給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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