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愛玫瑰 第三章
這個周五對呂侑希而言,是充滿「驚喜」的一天,說是「驚嚇」可能還更為妥當!
先是她所屬的創意設計部門總監竟然向她提出邀約,希望能一起共度周末。
受到異性青睞與追求對她來講,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敝的新鮮事,可是她進公司一個多月了,除了公事上和總監有接觸,其余時間他們根本沒有交集。
加上她曾听過傳言,指出總監的性向不正常,簡言之,就是同性戀的意思。
綜合以上兩點,當總監提出近乎告白的邀請時,侑希確實狠狠的大吃一驚。
難道他是雙性戀?這種敏感的問題她當然沒問出口,況且她也不是雞婆多事的人。
懊奇心每個人都有,但過度探究別人的隱私,並不是關心,反而會為對方帶來困擾。
至于另一件事就更夸張、更不可思議了──
稍早,總經理突然將她叫到辦公室,說什麼她靠關系走後門進公司的消息傳了出去,為了表示公平,不得不做出遺憾的抉擇……
總經理說了一大堆,只有一個目的︰要她離職!
開什麼玩笑?!雖然她當初是在大學同學引薦下,促成和董事長晤面的機會,但她當時與董事長相談甚歡、他也大大贊賞過她的作品,當場就做出采用她的決定。
她可不認為這樣叫做靠關系走後門,相信沒有一個成功的經營者,會受困于人情而如此草率用人。
「你以為董事長會以數千萬的生意為重,還是選擇留下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師?」總經理說出這句耐人尋味的話。
她的去留,為什麼會被拿來放在與數千萬生意一同衡量?事情絕對有蹊蹺。
她憤慨不平的追問,得到的卻是總經理無言的嗤哼。
在把她趕出辦公室前,總經理不富感情,冷冷的告訴她。「今天下班,把識別證交出來,下星期一就不必來上班了。」
「識別證我不可能遞出去,下星期我還會再來,往後也會繼續來上班。」侑希以堅若磐石的態度,斬釘截鐵的回答。
「呂侑希,這種事恐怕由不得你作主。」總經理被她的堅定與不服輸的氣焰惹得十分不高興,故端出總經理的架子大聲吼她。
「總經理,要炒我魷魚,總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依據。不明不白的丟了工作,教我怎麼信服?」侑希極力捍衛自己的權利。
最近老是遇到不講道理的自大沙豬,難不成真如農民歷上的生肖解析所言,她所屬的生肖流年不利、犯小人?
總經理沉吟片刻,大概是受不了她的固執,他索性把事情攤開來講。「我不知道你和奇跡科技高層有什麼過節,使得對方指名道姓要把你弄走,但為了幾千萬的訂單,我也只能照辦了。」
提到奇跡科技,侑希腦子里立即浮現一張自命不凡的男性臉孔,豁然明白。
除了那個男人外,她並不認識其他奇跡科技的高層。
事已至此,她總算見識到一個男人的器量可以狹小到人神共憤的程度!她真是大開眼界了。
不過,這麼低級幼稚的陷害,的確很有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令人反感、唾棄!
「如果你是公司負責人,怎麼選擇才最有利,很容易就可以判斷。」總經理一臉理所當然。「所以你別讓我們為難,你跟奇跡科技的私人恩怨,不要帶到愛力德來,公司的利益若因此遭受損失,你賠得起嗎?」
總經理的一番話,堵得侑希啞口無言。
即便她想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也沒有足夠的籌碼談判或者抗爭到底,憑她微薄的力量,要怎麼跟公司抗衡?
必想著今天發生的兩件「意外」,侑希的樂觀開朗也派不上用場,望著電腦螢幕角落的時間逐漸逼近下班時間,不禁逸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她深刻意識到自己有多微小,遇到這種不公平對待卻什麼都做不了,僅能暗自詛咒始作俑者祭出這麼卑劣的手段!
無論多麼地不想面對,該來的還是會來,逃不了。
打卡鐘發出下班聲響,侑希的神經繃得更緊。
掙扎、思考了許久,她曉得這公司已沒有她存在的空間。
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可也不能害同學的大哥損失這麼大的一筆生意,更不想為公司帶來麻煩,不然她心里會過意不去。
她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工作沒了再找就有,但幾千萬的訂單可不是隨時都會上門。
侑希黯下眼瞳,轉身走向總務室領了幾個紙箱,再慢慢踱回座位,動手整理物品。
才剛進公司一個多月,她的私人物品並不多,連半個箱子都裝不滿,倒是公事上的文件與文具用品,費了她一些時間收拾。
「呂小姐,你在做什麼?」出來听取邀約答覆的詹睿恩,見她在打包東西,連忙趨前關切。
「如你所見,我在打包東西。」侑希聳了聳肩,擠出一抹苦笑,沒有說明的打算。
「我當然看得出來。」詹睿恩制止她忙碌的雙手。「你要離開公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造成你的困擾?」縱使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還是追問。
「跟總監沒關系。」侑希笑著,語調輕快的否認。「你的邀約令我很高興,怎麼可能為這種事離職?」
他還是沒有得到明確的理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盡避說,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留下。」
詹睿恩氣惱自己不擅言詞,連句挽留的話都會因緊張而結巴。
「我也很想繼續在這里工作。」侑希收回手,把最後僅剩的文具放進箱子,並取下掛在胸前的識別證,一切打理妥當。「搞定。」
她沒有太多時間感傷,也不會輕易被擊垮,她才不會露出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讓有意針對她、等著看笑話的臭男人如願,自以為他真的可以操控她的人生。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人不是神,沒有誰能主宰一切。
侑希抱起紙箱,慢慢前往人事室交還物品與識別證。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走?」詹睿恩皺著眉,從她手中接過重物。
「說來話長。」頓了一下,侑希輕描淡寫補充道︰「總之,就是有個無聊男子看我不順眼。」
「無聊男子?他是誰?怎麼能夠左右你的去留?」詹睿恩越听越模糊。
「總監,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好嗎?」侑希對他和煦一笑。光想到那個男人,她就覺得腦子快被腐蝕了。
詹睿恩敵不過她美麗的笑顏,也不想造成她的反感,即便仍滿心疑惑,還是順她的意,沒再追究原因。
侑希辦理好離職手續,詹睿恩陪同她離開公司大樓。「總監,不必送我了。」來到路口,她轉身對他說。
「明天的事……」詹睿恩不安地征詢答案,在喜歡的女孩面前,顯得笨拙。
「我把回覆寫在里面了。」侑希從口袋里掏出折成方形的紙遞給他。「我先走了,再見。」
詹睿恩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悵然的情緒油然而生。
棒了一會,他才打開便箋,閱讀上頭的留言。
本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當面拒絕,所以才用這種迂回的方法告訴他,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詹睿恩先是一愣,隨後欣喜不已。「她答應了?!我成功了!」
紙條上,以可愛的卡通圖案寫出「OK」的字眼,並留下她的手機號碼。
他將紙張收進口袋,嘴角忍不住上揚,步履也比來時輕盈許多。
他擬訂的約會行程,不曉得夠不夠完美?能不能博取心儀對象的歡心?除此之外,他更擔心自己太死板無趣,經營不了浪漫的氣氛。
思及此,詹睿恩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阿薰……」雖然是大他兩歲的表哥,詹睿恩還是習慣直呼名字。
須臾間,他已向電話彼端的人問出可以和心儀的人培養感情的約會地點。
對方笑了笑,揶揄了他幾句以後,也大方傳授豐富的經驗,並且加油打氣,祝福表弟成功擄獲芳心。
幣上電話,詹睿恩心中才稍稍有了一些踏實感。
***
在格調高雅、價格昂貴的餐廳用過晚餐,侑希隨著男伴詹睿恩來到一家時尚夜店。
她知道這里常有公眾人物出入,附近經常有狗仔隊隱身暗處伺機而動,等著拍下名人或明星們的八卦照片,好讓他們的雜志社大賺一筆。
「你也來這種地方?」侑希感到狐疑,但倒是很快平復訝異。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貌,寡言的人不見得不喜歡熱鬧的社交場所。
「不,我第一次來。」詹睿恩澄清,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涉足這種地方。
然而,電影也看了、飯也吃過了,本想直接上山欣賞夜景,不過卻接獲表哥的電話,表示無論如何都要見見他正在追求的女孩。
若不是之前听取了表哥的意見、受到幫助,他也不會答應到夜店來。
「有個人想介紹給你認識。」他向她表明來此的目的。
「噢?你有愛泡夜店的朋友?」侑希意外的說︰「很重要的朋友?」
「不是朋友,是大我兩歲的表哥。」詹睿恩回答完畢,繼而對打扮時髦的服務生說出包廂代號,請對方帶路。
「你們感情很好?」侑希沿途東張西望,這才首度見識到原來夜店竟然可以這般鋪張奢華,並不如她想像中的喧嘩嘈雜,超乎她的想像與認知。
有錢人喜歡以不凡的花費,突顯、哄抬自身的不凡。
「嗯,從小一起長大。」她的每個問題,詹睿恩總是認真謹慎的回答,足見對她的在乎與重視。「不過,我們的個性南轅北轍,興趣喜好也不一樣。」
「所以說,他是個公子?」侑希開玩笑的推斷。
「可以算是吧!」他答得算保守。
服務生在一扇紅色門扉前停下,得到允許後,接待身後的兩人入內。
包廂里有三對男女,圍在撞球台邊,一邊打球一邊聊天,氣氛相當輕松熱絡。
「阿薰,我到了。」詹睿恩沒有靠近球桌。
「哦!」正以完美姿勢進行出桿的男人應了一聲,直到目標球依照他的意思漂亮入袋後,又繼續瞄準最重要的九號球。「隨便坐,喝點東西。」出手前,他提高音量招呼。
傳來的聲音有點熟悉,跟某個心胸狹窄的自大男十分神似。侑希不由得敏感起來。
不可能這麼巧吧!我的運氣不可能這麼背。
隨後,她兀自否定這個可能性。
男人順利將九號球送入袋中,有人鼓掌,有人不服氣的埋怨根本打不贏他,也等于肯定他的實力,確實高竿!
男人笑了笑,放下球桿,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摟著迷人的女伴,朝沙發區緩緩而去。
侑希不經意的抬頭,冷不防對上一雙狹長有神的黑眸,然後是一張她最最最不想看見的臉!
她所有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美眸即刻燃起熊熊怒火,狠狠燒向他。
男人也在同一時間發現她,臉上愉悅的笑容剎那間隱沒,他攏起眉峰,迎向她冒火的瞪視,與她展開一場眼神的角力,頓時火花四濺!
明眼人都察覺出兩人的不對盤,似乎是結怨的仇人。
「睿恩,你要追的女人就是她?」徐要薰的眼神深沉,刻意壓低的聲調流露出不認同。
縱使他的意圖已相當明顯,不過心意被直截了當的當眾宣布,詹睿恩的耳根子泛紅,仍舊感到不好意思。「你們好像認識?」他不答反問。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認識你的部屬。」徐要薰很快調整凝重的表情,不假思索的否認。雖然他早知道,他們已經解除這層關系。「不介紹一下?」他故意說。
即使詹睿恩還是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對勁,不過,他也不能硬是要他們承認,于是仍充當中間人,為兩人簡單介紹彼此的名字。
「呂小姐,很榮幸認識你。」徐要薰露出禮貌性的微笑,和緩的腔調吐出客套的社交辭令。
他敢說,她還不敢听!
侑希怒視著他,連強迫自己擠出一抹敷衍的笑容都辦不到。
如果有史上最虛偽的人票選,她絕對投他一票。
她越氣憤,徐要薰就越刻意盯著她瞧,最好能激出她潑辣蠻橫的本性,讓睿恩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騙。
「徐先生一直盯著我,我會以為你對我有意思。」侑希拿他在面試時嘲笑她的話,皮笑肉不笑的奉還。「有人欣賞,我是很高興,不過你漂亮的女朋友不會生氣嗎?」她試圖挑撥。
「呂小姐真是自信過剩。」徐要薰從容一笑,但語氣頗為尖銳。「在我看來,你非但不適合我,更不適合睿恩。」
「阿薰,你在胡說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下定論?」詹睿恩的臉沉了下來,不太高興。
明明知道他正費心追求她,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扯他後腿?他全然模不透表哥的想法。
身為集團接班人,他的表哥心思著實復雜、難以捉模,可能是家中獨子、又被教育必須有擔當的緣故,甚至太過以自我為中心,忘了顧及他人感受。
一如現在的情況,害得他難堪又尷尬不已。
難得看他這麼激動的護著一個女人,徐要薰明白,他這個表弟一開始便已投入過多的感情。
這不是好現象!
「抱歉。」他斂眸,為了避免兄弟倆為了一個不怎麼樣的女人起爭執,徐要薰主動致歉。
侑希挑起秀眉,訝異他原來還會講一句人話。
「你該道歉的對象是侑希,不是我。」詹睿恩怒氣未消。
這家伙真為了一個女人跟他翻臉?!徐要薰心里不太痛快。要他跟姓呂的女人低頭賠不是,他無法照辦。
「要徐先生道歉,似乎比登天還難。」侑希涼涼的嘲諷。
「你們本來就認識吧!對不對?」詹睿恩又問了一遍。
氣氛驀地陷入一片僵冷。
隨後,被質疑的一男一女異口同聲的否決。
他們莫名的默契,讓詹睿恩不太舒服,正想開口反駁,口袋里的手機卻恰巧地響起。
深吸一口氣又嘆了一聲,他掏出手機,瞄了一眼號碼,走到一旁接听。
他走開後,徐要薰馬上拉下臉,不由分說地扯住侑希的皓腕,往另一頭走。
「你干什麼?!」侑希驚呼,奮力想甩開他的觸踫,仿佛他身上有可怕的傳染病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呂侑希,如果你對睿恩沒意思,最好離他遠一點。」徐要薰以命令的口吻,沉聲說道。
「你以為你是秦始皇嗎?我跟誰在一起,需要經過你同意?」侑希不可思議的瞪住他。「徐先生,你真的應該去看精神科,看看你的被害妄想癥有沒有得醫!不過依我看,你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她想抽回手,反被他扣得更緊。
「睿恩肯定沒領教過你罵人不帶髒字的毒舌。」徐要薰的眼神與聲音,和千年寒冰一樣冷。
「這麼擔心我跟他在一起?」侑希不怒反笑,存心與他作對。「這樣,我想跟他交往的決心就更堅定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玩弄他的感情。」徐要薰的神情認真嚴厲。
侑希使盡全身氣力,掙月兌他無禮的鉗制。「如果不照辦呢?你又要使出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對付我?」她無畏地直視他,憎惡地控訴。
「原來你知道了。」徐要薰沒有打算隱瞞他的「罪行」,撇唇笑了。
「別把人當傻子。」侑希唾棄地道。實在氣不過他囂張狂妄的言行,當下用她七公分高的鞋跟,朝他腳背上狠狠一踩,以發泄心頭之恨!
「你這野蠻女!」徐要薰低咒,發怒的拽住她的手。
「想動手打人嗎?」侑希沒有閃躲,反而挺直胸膛,仰起怒氣騰騰的嬌顏,大有挑釁的意味。
徐要薰眸光冷冽,微微凹陷的兩頰,說明他正咬牙隱忍滿腔慍火。「呂侑希,我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但願你都有听進去。」他不帶感情的嗓音,是發自胸腔的深沉警告。
「真抱歉,你剛剛說了些什麼,我已經忘得一干二淨。」侑希叛逆的說,極力與他作對到底,絕不屈服。
她盛氣凌人的模樣,猶如一團烈火,企圖將人逼退,然而他卻一意孤行,想要撲滅,往往卻不經意的燒傷自己。
徐要薰不自覺加重勁道,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斷她的手骨。
「阿薰,你要干什麼?放開她!」講完電話,詹睿恩一回身卻發現他們不在原地,四下張望,最後才在室內一隅發現兩人的蹤影。
徐要薰這才不悅的甩開侑希縴細的手臂,俊美的臉孔陰沉得嚇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詹睿恩氣急敗壞的質問,好脾氣終于爆發。「你的舉動好奇怪,完全不尊重我。」
徐要薰未搭腔,沒有與他爭吵的意思,不過他明白,被他護在身後的女人,將造成他們兄弟之間無形的小小裂痕。
對于既是表弟又是唯一的兒時玩伴,徐要薰由衷希望他能找到心愛的女人,盡快組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所以當知道他有意展開一段新戀情時,曾相當為他高興。
但為何偏偏會是這個姓呂的女人?無意中,好像是自己推了他一把,讓他深陷在情網中,無法自拔。
思及此,徐要薰的臉色更臭了。
除了告訴自己摒棄個人成見,試著接受事態發展外,別無他法。
遲遲沒等到他的解釋,詹睿恩的火氣自然無法平息。「在你沒慎重向侑希道歉之前,我不會原諒你。」
撂下氣話,他帶著侑希離開。
沒有一個男人,願意讓喜愛的女人遭受委屈與欺侮,尤其是像詹睿恩這種不懂使壞的好男人,一旦認定一個女人,就不太會改變心意。
這一點,徐要薰再清楚不過,所以,才更覺棘手。
他吁了一口氣,取出煙盒,點燃一支煙。
麻煩的事,他決定暫且拋諸腦後,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