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的玩物 第九章
帝王飯店附設的鋼琴酒吧,每逃詡設有不同主題,周五夜晚的主題是「MusicNight」——
飯店會安排著名歌手、熱門樂團、甚或豪華歌舞秀登台表演。
偌大的場地,總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受歡迎程度可想而知。
今晚,請來的歌手是甫出新專輯,並于近期展開世界巡回演唱會的歌後——貝姝晨。所有人都陶醉在她美妙歌聲中,直呼過癮,氣氛十分熱絡。
演唱經過一個鐘頭,貝姝晨退到後台暫時休息。
趁著這個空檔,都會祭出所謂的特別嘉賓,而嘉賓通常皆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當紅藝人,以維持住場面,不使之冷卻。
這亦是演唱會的賣點及話題之一。
燈光倏地轉暗,隨後一道清澈嘹亮的嗓音,幽然唱起鄧麗君的「千言萬語」,幾句後,才加入鋼琴伴奏。
再來,是一曲令人動容的經典情歌「新不了情」。
唱罷,全場一片寂靜,相隔幾秒鐘後,全場爆出熱烈的掌聲,「安可」聲綿綿不斷。
幾乎是沒有間斷的,女歌手又緊接著清唱起「BigBigworld」,以及著名爵士歌曲「DreamALittleDream」。
不同調性的歌曲,女歌手的詮釋方式亦隨之改變。除了展現她驚人的絕佳技巧外,更烘托出她收放自如的天生好歌喉。
听眾們如痴如醉,為今晚的MusicNight掀起另一波高潮。
所有人皆議論紛紛,猜測這位神秘嘉賓,究竟是何方神聖,氣勢甚至壓過今晚的主角貝姝晨。
而貴賓席上,「禁忌場」的五位股東這回全數到齊,齊聚一堂把酒言歡。
「她就是你的秘密武器?」惡紳望著昏暗舞台中央、看不真切臉龐的身影,眯著眼問。
暗豫不假思索的頷首,眸光深邃。
「看來,有人動機不良。」硬漢瞄了他一眼,冷諷道。
「嘿!你是說,老牛吃女敕草之類的嗎?」不倫不類的比喻,出自于甫從英國歸台的「孽爵」。
面對好友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傅豫絲毫不動氣,笑啐道︰「老牛?我還未滿三十。」
「再兩年就滿了。」惡紳補充。
他們沒有意義的閑談,驀地終止——
燈光亮起,聚光燈投射在舞台中央那抹縴麗的人兒身上,著實教人眼楮為之一亮。
尤其是看過她變身前真面目的三位惡少,更是目瞪口呆。
「真的是同一人?」先前非常反對他自我麻煩的硬漢,強烈懷疑。「還是因為改造失敗,那胖妞根本沒有天分,怕被我們取笑,所以找了別人頂替?」
甭狼認同這番說詞,點頭附和。
「我不是你,那麼卑鄙。」傅豫反將了他一軍。
「她的聲音真的很棒。」孽爵不吝嗇的夸獎。「阿豫,你挖到寶了。」
能從品味挑剔的好友口中,听到對葉悠莉的稱許,傅豫也與有榮焉。
看著他得意的笑容,惡紳突然有所頓悟的質問︰「阿豫,難道你真的跟她……師生戀?」
當一個男人,以溫柔的眼神看著一個女人,表示關系不尋常。
同是情場斑手,傅豫不會不懂個中玄妙。
「搞了半天,是看上她改造後的‘潛力’。」孤狼撇唇冷嗤。
盡避好友得理不饒人,話中帶刺,但傅豫無心反駁,任由他們天馬行空。
他的注意力,全落在舞台上引吭高歌的葉悠莉上頭,心無旁騖的為她第一次公開表演做評估。
首次在眾人面前開唱,台風穩健、表現如此優異,雖然超乎他的預期,但還有進步空間。
「聲音美則美矣,卻還少了一點元素,充其量,只不過揣摩原唱罷了。」惡紳正色道。
意見十分中肯,和傅豫的想法不謀而合;亦是他擔憂之處。
「缺乏什麼?」硬漢意興闌珊的問。
「感情。」孽爵和惡紳異口同聲的回答。
「那就談一場頒轟烈烈的戀愛,保證多愁善感、情感豐沛。」
「淚水可以淹死人?」
兩人雙簧似的一搭一唱。
「你們可不可以閉嘴?」傅豫蹙起眉峰,不耐煩的制止他們制造噪音。
他認真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戀愛,真的會讓人變笨,真是一點不假。
待葉悠莉功成身退,傅豫也立刻離席,繞到後台。
「嘖!真看不慣他為女人緊張的拙樣。」硬漢灌下一杯酒,不屑的嗤哼。
「我倒覺得挺有趣。」惡紳揚起唇,惡劣一笑。「若是再制造點高潮,一定更有看頭。」
他的話,引起其他人的附議。
當場討論起如何制造高潮,讓好友的戀情更有「看頭」。
這就是惡少本色,朋友道義固然重要,但不找點有挑戰性的樂子調劑調劑,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只不過這次惡整的對象,是自己人罷了。
*****
必到後台,葉悠莉和趕著登場的貝姝晨都相當匆促,兩人因此發生擦撞。
由于撞擊力不小,導致貝姝晨費心整理的發型散亂。
「走路不長眼楮啊?」她氣急敗壞的吼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悠莉連忙鞠躬哈腰,頻頻道歉。
「哼!回來再跟你算賬!」貝姝晨極為厭惡的瞪住她。
在後台,透過熒幕看見她的表現,也听到了她的歌聲,她大大吃了一驚。
因為是傅豫極力要求、一方面她也抱著看她出糗的心態,答應讓她上台串場。
結果,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堡作人員對她贊不絕口,讓貝姝晨的面子掛不住,壓力倍增。
看到她已夠讓她火大,她又撞壞了她的頭發,剛好可以借題發揮。
但礙于時間緊迫,她只能假裝是刻意凌亂的造型,臨走前,貝妹晨用鞋跟重重踩了她一腳,以茲報復。
葉悠莉吃痛,眼角立即浮現淚光。
隨後,貝姝晨揚著笑容,閃亮上場。
悠莉撫著撞疼的部位、忍著被踐踏的痛楚,跛著腳習慣性的走到角落坐下。
唉抵達後台的傅豫,環視混亂的場地,照慣例的在角落發現她正苦著臉。
「怎麼了?小苦瓜。」他走到她身畔,低聲戲謔道。
看著她柔媚的臉龐,他的語氣便不自覺放柔,儼然是個溫柔情人,羨煞周遭的女性。
見到他,悠莉漾著笑,忘卻了疼痛。
他對她關懷多一分、她的心就沉淪一尺,終至無可自拔,但她不後悔。
是他帶給她希望,一手為她建構起繽紛充實的生活,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原來那麼有意義。
二十一年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何謂真正「活著」的感覺,不再自暴自棄、不再得過且過。
他讓她重生,他是她的天、她的上帝。
她發誓,在他面前,永遠都要笑顏以對、以最好的表現回報他的賞識和栽培。
「我的表現還可以嗎?有沒有通過考驗?」悠莉緊張的詢問。
暗豫沉吟須臾,語帶保留。「差強人意。」不希望她因此而自滿。
聞言,她翹起紅唇,顯得失望,模樣宛若孩子。
他的每句話,她都會當真。
「我的獎品泡湯了?」她氣悶的喃喃自語。「我的表現真的很差嗎?」越想,心情越低落。
他默默瞅著她,沒有答腔。
「請問,我們可以跟你簽名、合照嗎?」
三、四個胸前掛著工作證的大男生,站在一旁羞澀的詢問。
暗豫和悠莉同時望向他們,前者一臉冷峻,後者噙著甜美的微笑,形成強烈對比。
「沒空。」傅豫漠著臉,冷聲拒絕。
他不喜歡私密空間,被閑雜人闖人,更沒有為迷哥迷姐簽名、合照的例子。
大男生們露出尷尬的笑。「我們是想跟葉悠莉小姐……」
卑既出,傅豫英俊的臉孔閃過一道紅痕。
听到他們指名自己,悠莉詫異的睜大眸子、小口微啟。「我?」
「對啊!你唱的真的很棒,如果你出唱片,我們一定會捧場的。」帶頭的大男生興沖沖的說,眼里蘊藏著愛慕。
「謝謝。」悠莉一掃方才的黯然,笑逐顏開,心花怒放。
她親切的與他們合照、為他們簽名,落落大方的態度,讓人對她好感加劇。
結果,走了一批又來一批,恍若一場小型簽名會。
向來被追逐、追隨的音樂教父,這回竟被冷落在一旁、乏人問津。被忽略,縱使令他不習慣,而心里翻騰的不悅和莫名的醋意,更教他難以自處。
看著一手培訓的「未來之星」,初試啼聲就獲得共鳴,他當然高興、也感到驕傲。
可當她眼中只有支持她的歌迷時,他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他無法接受的,是被她忽略。
沉著眸,冷齟著眼前失控的情況,直到結束,他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門外的四位惡少,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覺得有趣極了。
「看來,咱們的實驗很成功。」惡紳很有成就感。
事實上,首批找葉悠莉簽名合影的幾個大男生,是他們四人的杰作。不過他們也十分樂于接受這樣的任務便是。
只是萬萬沒料到,跟進者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傅豫的臉也越來越臭,讓實驗更添說服力。
「走走走,慶祝我們初步實驗大成功,喝酒去。」男人的友情,互扯後腿也是一種相處之道。這一點,五位惡少堪稱最佳範本。
*****
MusicNight尚未結束,傅豫已載著葉悠莉回家。
必程,兩人沒有多做交談,安靜凝肅的氣氛,令她備感壓力。
他在生氣……悠莉能明顯感受到他周遭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至于原因,不明。
她猜,大概是不滿意她今晚的表現,所以不開心吧!
思及此,她不由得跟著沉重起來。
悠莉偷瞄了他好幾眼,好看的側臉線條緊繃,唇抿成一直線,似乎陷入沉思。
她不想打擾他,關心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任憑氣氛繼續凝重下去。
抵達目的地,兩人先後下車,他陪同她上樓。
在他轉身離去之際,悠莉終于還是忍不住急切的叫住他。
他頓住腳步,靜待下文。
「你在生我的氣嗎?」她囁嚅。心中有些擔心他肯定的答案。
暗豫睇著她,半晌,推翻她的臆測。「沒有。你早點睡。」
他在說謊。悠莉黯然神傷。
「是不是因此我表現不好,讓你失望?」她一臉歉然。「我會更努力的,對不起……」
她把所有過錯都往身上攬,語氣自責。
「不是。」他矢口否認。
「騙人!」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低嚷。
他的冷淡,將她摒除在他心房外,連關心他都不得其門而入。那比被他說表現差,還令她難過沮喪。
她在乎他每一種感受,渴望分擔他的負面情緒……太貪心了,是嗎?
「別忘了你在對誰說話。」傅豫板著臉斥責。「去睡覺。」
被吼的莫名其妙,悠莉睜著眼,無辜的望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紊亂的氣息,有些懊惱過度激動的反應。
胸臆間一股無以名狀的情緒與悸動,幾乎將他吞噬,他一時無所適從,于是選擇逃避。
悠莉情急之下,跑向前從身後抱住他精瘦的腰,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反復呢喃。「我寧可你罵我,取笑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說到最後,她哽咽難語。
暗豫黯下眸,難掩內心激蕩。「我沒生氣,回去睡覺。」他聲音嘎啞。
「真的?」
悠莉不確定的追伺,還是覺得不踏實。
她不由得抱得更緊,好像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他拉開她的手,細柔的肌膚觸感,與第一次牽她的粗糙截然不同,這才是女孩子的手。
「我該走了,等會還要開會。」
他轉身朝她勉強微微一笑,卻驚見她眼中蓄著晶瑩淚光。
兩人的視線交錯,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暖昧因子,擴散、浮動……
悠莉痴迷的凝望他,不小心泄漏珍藏在心房的深深愛戀。
他發揮莫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一親芳澤的欲念,舉起沉重的手,彈了下她的額頭。「別胡思亂想,快去睡。」
浪漫情調霎時被他寵溺卻戲謔的舉動,破壞殆盡。
悠莉咬著唇,滿是被拒絕的難堪。
這樣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地,就被訝異和喜悅取代——
暗豫臨走前,在她剛被他彈紅的地方,輕輕落下一記晚安吻。
她仿佛被點了穴般,呆立良久、良久……
一整晚,她的夢里都是同一個畫面,心里好甜好甜,夢也好甜好甜。
*****
習慣早起的葉悠莉,晨跑結束,淋浴綁、整裝完畢,整個人清爽無比。
她斟了杯冰鮮女乃,又心血來潮的下廚煎了火腿蛋、烤了兩片吐司,慢條斯理的在設置于陽台的茶幾上享用早餐。
昨晚,傅豫的臨別一吻,讓她的心情始終維持在亢奮狀態。
「叮咚——」才喝了一口冰涼的鮮女乃,門鈴驟然響起。
她蹙起眉,遲疑須臾,才起身應門。
「你好,請問葉悠莉小姐在嗎?」宅急便的先生禮貌的問。
「我就是。」她微笑回答。
「這是你的包裹,請簽收。」
悠莉面露疑惑。
「我的?」她查看小紙箱上黏貼的寄件人資料,只填寫「尼索唱片公司」,沒有詳細署名。
她不禁感到懷疑。她並不認識唱片公司的任何人啊……躊躇了幾秒,不好意思耽誤對方的時間,于是簽了名,收下包裹。
踅回陽台,打開封口,紙箱里裝了一只泰迪熊。
她捧起玩偶,仔細端詳。「好可愛哦。」
她對泰迪熊沒研究,但直覺告訴她,這只熊價格不菲,而圓圓的手還捧著一只系著銀色蕾絲緞帶的小型絲絨珠寶盒。
她取起珠寶盒,解開緞帶,掀開盒蓋,精致的名牌銀鏈襯著黑絲絨,顯得更加奪目耀眼。
是誰會送這麼昂貴的禮物給她?悠莉的腦海浮現問號。
她翻看著紙箱,試圖找出關于寄件人的蛛絲馬跡,卻沒有收獲。
倒是覺得手中的絲絨盒超乎一般重量,只有一條鏈子,不至于那麼重吧?
悠莉徹底查看了下,最後,在軟墊下方發現一把鑰匙及一張小卡片。
她展開卡片,蒼勁有力的字跡躍入眼底!
懊好加油!我以你為榮。
簡單明了、毫不廢話,正中紅心,是傅豫一貫的風格。
悠莉怦然心動,為之動容,唇揚成一道優美的弧。
她好喜歡、好喜歡他總是出其不意的浪漫舉動。一早,就為她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他縱使再忙,也從不放棄享受生活的權利,不因滿檔的工作,剝奪制造生活情趣的機會。
她戴起項鏈,把落地窗當成鏡子,看著自己戴上鏈子的模樣,滿意的笑了。
只是,這把鑰匙又是做什麼的?
她又陷入另一個疑惑。
蚌然,靈光一閃——她抓起鑰匙下樓。
一台嶄新的銀色轎車停在公寓前,後照鏡還綁著一大串色彩繽紛的汽球,在陽光的照映下,格外活潑亮眼。
她像個孩子般,興奮的繞著車子走了一圈,喜上眉梢。
悠莉試探性的將鑰匙插入鑰匙孔,然後往右一轉——車鎖應聲彈起。
她迫不及待的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趁著暖車的空檔,她好奇的東模西瞧,樂不可支。
這份大禮,對她而言意義非凡。
這台早該在幾天前就屬于她的車,現在能失而復得,表示她昨晚的表現,沒讓他失望,通過他的測試了。
她想起應該撥通電話給傅豫,告知他,她收到「獎品」了。念頭既出,旋即像陣風似的跑上樓。
拿起電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卻在接通前臨時改變主意,急忙切斷。
她回臥室換上設計感十足的上衣及低腰牛仔褲,露出一小截結實平坦的月復部,展現她這段日子來的塑身成果。
她拎著小提包,抄起鑰匙,打算駕著剛收到的新車,快樂出門。
一到樓下,車子竟不翼而飛!
她亂了方寸,不知所措。「怎麼會……」是被拖吊了嗎?
她低下頭,看見剛才停車處真的用粉筆寫了一行字,蹲在地上研究半天,才看出那是一處地址。
悠莉不假思索地,攔了計程車,照著剛背下來的地址告訴司機。
雖然覺得奇怪,但為了追回她的獎品,即使是龍潭虎穴,她也會不顧一切的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