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納斯的謊言 第八章
星期六中午,外頭艷陽高照、毒辣的似會將人融化,教人望而生畏。
冷艷和室友——馬淇朵、安蕾及老是不寫稿到處亂晃的辛卉,難得沒出門,窩在家看電視、喝咖啡、聊是非。
節目進廣告,冷艷情不自禁的重重嘆了口氣,眾人莫不感到詫異,相處一段時日下來,還是頭一回听到向來自信、明亮開朗的冷艷嘆這麼大一口氣咧,絕對有問題!
她接下來說的話,更讓她們瞠目結舌。
「要怎麼樣,才能表現出貧窮人家的氣質呢?」
「嗅……」辛卉一口咖啡雖然沒噴出來,但卻嗆得她臉紅脖子粗。坐在她身旁的安蕾也是愣了一會,才回過神采為她拍背順氣。
「小艷,我剛剛有沒有听錯?表現出貧窮人家的……‘氣質’?」馬淇朵第一次听到這麼新鮮的問題,她听過窮女孩要裝氣質、裝高貴的,就是沒听過有人想表現窮人的氣質。
況且,她美得那麼有自信、光采,即便是窮人家的孩子也不會有男人嫌棄的。認真思索起來,馬淇朵似乎從未听過冷艷提起她的家人和家庭狀況哩!她們沒盡到關心好友的責任,詼檢討,但現在關心也不嫌晚。
‘沒听錯。」冷艷斬釘截鐵的予以肯定的答復。「蕾蕾,你小說里的女主角都很惹人憐愛,你一定很能揣摩那種心境,分享一下秘訣嘛。」
卑才一說完,冷艷自覺說錯話,馬上捂住嘴,一臉歉然。
「蕾蕾,我、我沒有其他意思,別放在心上。」
本來也是富家千金的安蕾,在父親經商失敗後便擔起龐大債務,甚至還負擔起供弟妹們念書的所有支出。
雖然日于過的苦,可是她憑著意志力和決心咬牙撐過來了,而且最近也如願的和高巾時期就暗戀的白馬王子——卓岳互吐情衷,甜蜜得很。
冰本上,冷艷很佩服安蕾、也很憐惜她,一直衷心期望有哪個長眼楮的男人,能夠發現她的優點、進而珍惜她、呵護她。終于,看到好友們有好的情感歸宿,她由衷替她們感到開心。
安蕾溫婉一笑,壓根兒不介意,還反過來安慰她。「小艷,我沒事,你別想太多了。」
她的笑容,讓人覺得心神舒暢,具有療傷止痛的神奇魔力,教人忍不住想親近她。
「冷艷,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找你算賬。」辛卉的嗆咳緩和下來之後,板著臉撂話。「別告訴我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不懂人間疾苦,為了體驗人生才離家出走,獨自打拼……這種芭樂劇情哦!」
她無心的述說著小說里可能發生的情節,馬淇朵和安蕾听完也莞爾一笑。
唯獨冷艷僵著臉,神情古怪,雖然辛卉說的不全然正確,但也相去不遠了。
「怎麼了?干嘛一臉苦瓜?」辛卉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于是追問。
「有嗎?」冷艷扯開唇角否認,急忙轉移話題。「快點告訴我嘛!要怎樣才會有貧窮人家的感覺?」
她當然不是吃飽撐著無聊閑喧牙,而是從官尹達口中獲悉,闕慕愷鮮為人知的秘密——他討厭富家千金、名媛淑女。
當她詳問原因時,官尹達很快的打斷她,宣稱有事後便掛斷電話。
他討厭什麼都無所謂,偏偏討厭她無能為力改變的家世背景。真是奇怪!他跟富家千金、名援淑女們有何過節?需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與他眼中難以解讀的憂悒有關嗎?她百思不得其解。
「別人我不敢說,但你冷艷怎麼扮、怎麼裝,都掩飾不了一身傲氣。」辛卉涼涼的道出事實。
她的觀感,獲得其他兩人的點頭認同。
听到如是評語,冷艷不曉得該高興還是難過,只得無奈噘著紅唇,無言以對。
「老實招來哦!你精明的腦袋又在使什麼詭計了?」馬淇朵不懷好意思的瞅著她質問。
不愧是了解她的好姐妹,她也不過問了個問題,就說她要詭計……說的她好像很小心眼,攻于心計似的。
她只想知道用什麼方法瞞過腦袋精明、觀察力敏銳的「其貌不揚」,讓他相信她出身平凡,如此一來,他接受她的機率更會大增、她的計劃成功率也就更高。
「先告訴我,有新進展我再告訴你們。」冷艷堅持不透露。
不過,她們三個人心里已約略有個譜了,很有默契的沒道破。
她近來的種種行為看在她們眼里,透霹出一個訊息——
她、戀、愛、了!
一個能干獨立、男人眼中美如女神維納斯的尤物、女人心中的美麗公敵陷入愛河,為愛煩惱、為情憂愁,會是什麼模樣?嘿嘿!她們拭目以待。
她們一起商討著,提出意見供冷艷參考。
最終,冷艷兀自決定采納言詞勁爆、想法前衛的辛卉一箭雙雕的意見——
扮演因為家境清寒,必須竭盡所能攢錢的拜金女郎。
嗯,她得去租些影片和小說回來揣摩、揣摩……
駕車循著向官尹達脅迫來的地址駛去,冷艷只花十分鐘便找到目的地。
她按下車窗,抬頭仰望外觀新穎的大樓,不禁喃喃自語︰「沒想到跟他竟住得這麼近……」
熄掉引擎、拔出鑰匙,冷艷深吸一口氣,踩著高跟鞋、噙著完美的笑容走進大樓。
沒意外的,她被大樓管理員擋了下來詢問一番,而她早準備好一套說辭,試圖蒙混過關,希望管理員是個的老糊涂。
「人家是十三樓B棟闕先生的大學同學,剛從美國回來,想給他一個Surprise嘛。」她說的煞有其事,妝點過的水眸眨呀眨的,波光流轉,風情萬種。
避理員雖然震懾于她的妖艷,已經有些暈頭轉向,可是還是堅持著最後一絲理智,表現出懷疑的樣子。
「可是闕先生很少有訪客……」他抓抓頭,嘴邊碎碎念著。
那麼自傲孤僻的人,全有訪客才有鬼。冷艷竊自在心里嘀咕。
「你不相信?」她無辜的噘起水灩雙唇,嬌嗔道︰「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騙人的騙子嗎?還是看起來像是作奸犯科的盜賊?」
她的眼眶中,居然神奇的凝聚著水氣,濕潤的水眸使她看起來楚楚可憐。
哪怕是神仙也難不動凡心,何況是區區一介凡夫俗子,怎抵擋得了她耀眼奪目的女性魅力。
「我沒那個意思啦!」管理員不好意思的拍拍自己的後腦杓,憨憨的笑著。
「那我可以上樓了嗎?」冷艷的杏眸頻頻放電,電的對方茫酥酥。
這麼一位大美人,應該不會是什麼危險份子,理當沒有殺傷力才對,于是管理員點點頭,毫無防備的放行。
成功進到電梯,冷艷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容。
斑!一般男人就像那個管理員一樣,見色眼開、經不起誘惑,三兩下就就臣眩在美色之下。
不過,她要應付的對手,可不是普通男人,而是一個頑固不冥、食古不化的死硬派,棘手極了。
她重新調整心緒,一出電梯,她再也不是家境富裕、從小被捧在手掌心的幸運兒,而是極需要錢養家活口的歹命女,為了錢什麼都肯犧牲……
她猛K了幾天的電影、羅曼史,學了一些招數,也很用心感受劇中、書中女主角自卑無助的心境,對她有不小的助益。
至于當初應征「亮眼創意」的履歷,官尹達信誓旦旦的保證闕慕愷絕對沒興趣翻查,應該不會露餡;要她放心。
雖說官尹達有欺騙她的不良紀錄,但冷艷還是相信他,殊不知,他早在一開始就出賣她了,她的身份背景,闕慕愷多少已有概念。
電梯抵達十三樓,她收斂起輕松愉悅的心情,換上沉重悲傷的淒楚神態,迎接挑戰。
按下門鈴,她的心跳竟不受控制的加速,打亂了她原本自得的步調,她居然無一緣無故開始緊張起來……
餅了半響,沒人來應門,于是她又猛按門鈴,里頭的人仍舊無動于衷,她突然興起想逃的念頭。
不行,她好不容易瞞騙進來,怎可輕易退縮,下次不見得有這麼好的機會。
天人交戰之際,門的另一端傳來細微聲響,隨後門被打開。
「是你?」闕慕愷攢緊眉頭,睨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沙啞的聲音有著訝異。
他淡漠的態度,防備的眼神,在在令冷艷感到挫敗及氣惱。
「你來干什麼?這里不歡迎你。」他作勢就要把門關上。
「等一下……」她反射性的擋住門板,阻止他關門。
即便她嘔的要命,還是要繼續演下去,若是臨陣月兌逃,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心機了。況且,他冷若冰霜的高姿態,她又不是第一次領教,早該免疫。
闕慕愷睨著她。「什麼事?」語調十分沒精神。
「你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去?」她咬咬下唇,擰起秀眉,加上天生的水眸杏眼,配合著哭腔,呈現出一股哀怨的美感。
「不可以。」他咬著牙回絕,冷酷的表情似在隱忍著某種痛苦。
「我求你!」她放段,低姿態的懇求道︰「我沒有地方去,請你讓我暫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她豁出去了,要惡心就惡心到底吧!
為求逼真,冷艷硬逼出盈盈淚光,看起來顯得相當無助。
她低聲下氣的請求,讓闕慕愷的態度不禁軟化許多。
「你擔心你女朋友誤會嗎?」為了解除他的戒心,冷艷不得不扮演起善體人意的好女人。
她的計劃其中之一,就包括要他和女朋友分手,趁著他失戀之際,她再充當溫柔天使,陪他走過失戀的痛苦。說白一點,就是「趁人之危」、「乘虛而入」。
闕慕愷沒有表態,直接以行動表示——
他再度打開門,自己先轉身入內,冷艷則尾隨著他。
但卻目睹一幕驚人的景象——
前一刻還好好的一個人,下一秒卻像個物品般直線墜落,癱軟在地,還發出好大的聲響,令冷艷大為吃驚。
她驚魂未甫的楞怔著,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
怔忡了好一會,她才收回心神,慢慢走到地面前,蹲下來輕推他。
「喂……」
沒有反應。
「喂,你怎麼了?」她的力道加大,推著他的肩頭,語氣透露出著急和不安。
他還是沒有動靜。
不會吧?難道是,突然……暴斃?!可怕的字眼浮現在她紊亂的腦海,一陣恐懼充斥全身。
「喂……你醒醒啊!」她捧著他的頭,猛拍他的臉頰,才赫然發現他的體溫高得炙人。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原來是發高燒,昏倒了,而不是突然暴斃……這男人病了也不會去看醫生嗎?
她企圖移動他高大的身軀,卻徒勞無功,經過幾番努力,她宣告放棄,讓他繼續平躺在光可鑒人的黑崗岩地磚上,然後她四下尋找冰箱,翻出冰枕讓他枕著,再用冰水浸濕兩條毛巾後擰吧,將一條冰毛巾置于他的額頭。
接下來,她解開他皺得猶如咸菜干似的襯衫,用另一條冰毛巾為他擦拭身體,為他降溫,只見他雙眼緊閉、眉間的深溝顯示他的痛苦,身體動也不動,已然陷入半昏迷狀態。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送醫診治,她拿起電話欲呼叫救護車,冷不防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腳踝,使她二度受到驚嚇。
低下頭,觸及他勉強瞠開的迷蒙黑眸,牽引著冷艷的側隱之心。
「你醒了。我正打算叫救護車。」她說的雲淡風輕,和內心的焦急呈反比。
闕慕愷重重喘了一口氣,試圖減少發燒的不適感。
「死不了,不必叫救護車。」他的聲音暗啞乏力。
盡避他之前在商場上如何意氣風發,在病毒的肆虐下,也只是個無力抵抗、脆弱的普通男人。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冷艷板起俏臉,嚴厲的駁斥他。
這一刻,她竟分辨不清自己因為他不愛惜身體而備感惱怒,究竟是在演戲,抑或是真心關懷。
他扯掉額上已退冰的毛巾,非常費力的撐起身,默默的凝睇她。
她不客氣的教訓對生病的闕慕愷而言,非但不覺得刺耳難耐,甚至還令他為之動容。
他也不再冷言相向,而是以一種冀盼的語氣問道︰「你在關心我嗎?」
這幾天,他夜夜惡夢纏身,驚醒後便坐在客廳獨酌到天亮,昨夜他醉倒在沙發上,一早醒來,就感到頭痛難當。
他起初認為僅是宿醉,並不以為意,豈料,疼痛的癥狀不但沒有減退,反而還越形加劇,讓他在床上翻了好久,就是無法成眠。
懊不容易朦朦朧朧的睡著了,持續不輟的門鈴擾醒他,煩不勝煩,只好拖著沉重的身子應門。
他露骨的問題,令冷艷嬌美的臉蛋不由得染上淡淡紅霞。原本欲月兌口嘲弄他,好掩飾她的羞窘,幸好及時憶起自己來此的目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必須營造出愛上他的感覺,誘他陷入她布下的情網,再攻陷他的心防。
可是,承認自己關心他的話,她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她彎下腰拾起毛巾和冰枕,起身的瞬間,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全身僵硬宛如石化的雕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