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妍 第十章
李宏為畢竟是見過場面的商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並毫不考慮的答允,且立刻揮手要下人到廚房去叫人前來。
「去將‘竹’寡婦叫來大廳。」
「築寡婦?」文仲雅揚眉,眼底閃著不知名的光芒。
「是的,文爺。」李宏為有問必答,不疑有他,「廚娘名喚小竹,是一名寡婦,所以大家就喚她竹寡婦了。」他邊解釋邊瞄了一旁的女兒一眼,見女兒微微頷首,才放心下來。幸好他還記得很久以前女兒隨口道出有關那位廚娘的事。
「寡婦!」听完李宏為的話,文仲雅眼底的光芒慢慢黯去,微露失望神色。
當他吃到那和記憶底一模一樣味道的「水晶糕花」時,他還以為……還以為他終于找到……
「文爺,」一直注視著文仲雅的李姿芸忽然感到他態度上的怪異,「你沒事吧?」
「沒事。」文仲雅抿唇一笑地回道。
「可是……」李姿芸不信,想再開口時卻被李宏為使個眼色,硬是打住到口的話語。
沉默突然降臨-——
三名主人翁局促不安地陪著不再開口的文仲雅枯坐,直到去廚房叫人的下人去而復返,並領著一名瘦小女子進了大廳才打破了僵凝的氣氛。
「稟老爺,竹寡婦帶來了。」
下人稟完話,身形往旁—讓,露出身後被遮住的女子,而就在李宏為尚未及回應時,文仲雅已在目光接觸到那名女子時身形猛烈—顫,倏地由椅上站起——
「文……文爺?」李宏為被他的動作嚇了—大跳,一臉疑惑的也跟著站起身。然後他才發現文仲稚此時正甩一種可怕兼噬人的目光「瞪」著剛踏進大廳的廚娘。
他更加疑惑不解,目光由文仲雅的臉上移向另一頭的廚娘,才赫然發現廚娘正—臉蒼白如紙,身子僵凝原地,滿眼驚駭震懾的回視文仲雅。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呀?
久久,正當眾人仍感詫異時,文仲雅的嗓音驀然在寂靜大廳中響起,語氣客氣卻又充滿著冰寒之氣。
「我可以問一下,背在你身後的東西是什麼嗎?」他繼續瞪著單築兒身後那一「坨」東西。
沒錯,李府這位專屬于李姿芸的廚娘「竹」寡婦,正是文仲雅—年來翻遍京城、甚至已擴至京外,卻仍是遍尋不著的單築兒。
至于單築兒則在踏人大廳,見到文仲雅時就因過分震驚而呆掉了,所以即使文仲雅終于開口出了聲,她還是無法立即反應,更別提听清楚他所問的話。
才走近文仲雅身旁的李姿芸對眼前的怪異情況亦是滿心不解,而在看到單築兒似乎因懼怕到無法回答問題時,她便不假思索地插了嘴,代為回答了。
「那是個嬰兒啁!」奇怪,那麼明顯的事實,還需要問嗎?「她的兒子啦!」
她兩句簡單的話,對李府的人是稀松平常、人人皆知的事,可听在文仲雅耳中,卻可謂晴天霹靂,既震驚、震怒,卻又有著滿心的釋然。
—年多了,他幾乎都快絕望了,以為今生今世,或許再也無法找到她的縱影,卻沒想到她竟然在他毫無心理準備下,突然蹦了出來地先讓他感到欣喜,然後再順便扔給他一個更大的「驚訝」!
文仲雅俊臉僵硬,目光不移的瞪著單築兒,極力克制瀕臨爆發的怒氣——她背在身後的是他的孩子!
可惡!若不是今日在陰錯陽差之下被他找到,她是不是想就此帶著他的兒子在李府為奴,終老一生,永遠也不告訴他她已為他生下孩子。
而他……是否會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了呢?
文仲雅驀地深吸一口氣,眼神不移地繼續盯著單築兒,徐緩地再次開口。不過,對象卻是一旁的李宏為。
「李老爺,謝謝你盛情的晚宴邀請,可惜此刻我有重要事待處理,就先走一步了。」他邊說邊朝著單築兒走去,話說完,他也在她的面前站定。
「至于你……」他俯現僵凝的單築兒,「有些事,你可得好好的跟我解釋清楚!」陰森森的撂下話,他大手倏伸,拎住她的衣領,舉步朝門外走去。
難受地被拖行,終于讓單築兒由震驚中醒來,她驚慌的喊出聲。
「哎!放、放手啦!你做什麼……」她努力地推著他的手,扭動身子掙扎著,而在扭頭之間,瞄到李宏為震驚疑惑的臉,于是她嚷叫著向他求救。
「老……老爺救我……」啊!小姐也在此,「小……」
單築兒的叫喚,喚醒了李宏為呆怔的思緒。
「文爺,這廚娘……」
「我會派人來與你洽談她的賣身契轉讓問題。」文仲雅不待他問完即快速丟下話。
「呃?賣身契……不、文爺,她……」李宏為反應不及,有些語無倫次,實因文仲雅此刻的行徑,真的是太不合常理了。
文仲雅充耳不聞李宏為還想說些什麼,一徑抱著單築兒往外走,甚至在她掙扎過劇下,干脆將她抱起,緊箍在胸前,身形不停地跨出門外——
李姿芸與身旁的兄長面面相覷,完全被這種情況給弄傻了,不過李姿芸仍是在文仲雅即將消失在門外前,不顧仕女風範地揚高嗓門,及時間了一句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文爺,竹寡婦到底和您有何關系?」
蚌然,門外專來回應一句。
「她是我文仲雅已失蹤—年的侍妾!」
侍妾?!
宴客廳內頓時響起抽氣驚呼聲。
想不到這些時日來,文仲雅大肆在京城內尋人的對象。竟是……她?!
文仲雅出了李府,坐進自家馬車即直趨文府而去。
必到文府,文仲雅喚來總管,將由單築兒背後解下的小女圭女圭交付並囑咐他慎重小心照顧。
之後,他即抱著單築兒直奔自個兒的居處院落「雲翔樓」,打算好好進行—場「審問」!
他在內室的床榻上將她放下,並在她打算跳下床以便伺機逃月兌時,往床邊—坐,阻斷她的去路。
「好了,現在,我要你給我解釋清楚!」俊目瞪向那偷偷往床里邊直退去的小女人。
「解釋什麼?」
單築兒囁嚅反問。如罪犯般被一路強制押來的狀況,讓她—臉戒慎,身子仍是不自覺地往後退。乍然見到他的心中所涌現的喜悅,已被他眼底的怒火與狂肆的行為給嚇得消失殆盡。
看來他似乎很不樂意見到她呢!可既不喜歡見到她,卻又為什麼要抓她回文府來呢?
文仲雅語氣僵硬,「解釋你為什麼在被送回單家前,不告訴我你已懷有身孕?」
他瞪著她。雖說這事是他疏忽在先,忘了當他和她同床時,並未囑人讓她喝下避胎藥汁,且當他送走她時亦忽略了她也許懷有身孕的可能性。
可當明知事實卻不告知的行為卻更加可惡!
「那……那時我又不知道。」單築兒眨眨水眸,盡力以平穩的語調回答。
想不到這麼久沒見,他還是如同她最後—次見到他一般的對她充滿怒氣,且態度更是不友善至極。
「那你是什麼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孕?而既然你知道有了孩子,又為何不來找我?!」
他眯起眼,只要想到她在有孕期間,竟是以乞討為生,他的心便猶如刀割般地抽痛起來。
「呃……我……」
明明只是詢問話語,可由他口中說出,給她的感覺就是不止如此而已,那陰冷的口吻……
單築兒的身子戒慎地再往床邊縮去,直到感覺兩人已拉出一些距離時,她才正想開口,文仲雅卻巳不耐久候的一把將她由床角處扯了出來
「啊——」
她驚叫—聲。
「快點給我說清楚!」文仲雅將她揪至自己面前,口氣不再壓抑的吼道。
怒吼聲讓單築兒瑟縮了下,實在很想伸手捂住耳朵加以逃避,而他咄咄逼人的態度則是慢慢激引出她很少形成的火氣。
唉!她到底又做錯了什麼?從之前在李府大廳見到他之後,他眼中的怒氣從未稍減過。
「說話呀!發什麼愣?!」文仲雅口氣強硬地再吼了—聲。
單築兒再次被吼得身軀一震,在心底悶燒的火氣終于浮現。
「我就說—開始我並不知道我的肚里已懷了小女圭女圭,你沒听懂嗎?!」她擰起細眉,大聲回答。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知道的?」文仲雅迅速地再追問。俊目直湊近她的粉臉。
單築兒—怔,臉兒驀地一紅,眼神透出幾許尷尬,才剛燃起的火焰瞬間全滅。
「我一直不知道。」她半垂眼簾,坦白述說,「李府廚房的裴大娘說,因為我的骨架太小,兼且太瘦,所以一點也看不出有孕在身,後……後來是因為裴大娘發現我什麼地方都不長,偏就肚子一直大了起來,才拜托府里的大夫為我把了脈……那時才知我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了……後、後來孩子就出生了……」
文仲雅一言不發地听著,眼底的焰火隨著築兒逐趨小聲的述說而逐漸消失,熾熱又溫柔的流光涌現。
「從來就沒有人教過你有關這方面的事,是吧!」他憐惜地瞅著她,語音低柔喑啞。
他不該覺得驚訝的,從她的初夜那回,他就很明白她絲毫不明男女之間的事了,不是嗎?!那麼她當然也不會知道在兩人魚水之歡後,她有可能承受的後果……
單築兒很用力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火氣為什麼突然不見了,而他此刻的表情以及看她的眼神,讓她的心跳忽地加快速度的跳動起來。
她曾見過他的這種跟神,那是以往當兩人躺在床上,他壓住她時,常會顯露的眼神……
她的臉頰驀地浮起了緋紅,貝齒輕咬住唇瓣,心頭突然一片混亂。
為什麼他的態度又突然轉變了?她發覺即使這麼久沒再見過他,她對這個男人仍是一點也不理解。
「就算你不知道自己有孕,可後來孩子生下以後,你還是可以來找我啊!」他生怕再次嚇到她似地,小心的將她的身子攏進懷中,俯頭凝視她,語音低沉地再問。
文仲雅的溫柔舉止安撫了單築兒,讓她慢慢地抬起水眸,回視正凝睇著她的男人。
「你已經將我趕出文府了。」她再咬咬唇,「我想你除了已不要我之外,孩子、孩子應該也是不會要了的才是。」她小小聲地解釋自己的想法。
「誰說的。」文仲雅嘆息一聲。
「嗄?」她詫異地徽張小嘴。什ど意思?
文仲雅深吸口氣,「築兒,你可知自從知道你被你那狠心的父親趕出家門後,我已經在京城內外找了你一年多了嗎?」
「找我?!」單築兒小嘴張得更大。
「是啊!找你。你可知我攏你找得有多苦?築兒卿卿。」文仲雅眼神里的溫柔愛戀終于不再保留地傾瀉而出,而他溫柔的嗓音有著濃濃的欣喜。
終于,在一年多苦苦的追尋之後,他終于找到她了。而擁她入懷的真實感受,也讓他終于放下一顆空懸很久的心。
雖說文仲雅此刻對待她的態度,令單築兒感到羞赧不知所措,可心中那種開心的感覺也是不容否認的,可……她還是不能理解一事。
「你為什麼一直找我,還說很辛苦?」
再不弄清楚他如此巨大改變的原因,她就要開始懷疑起自個兒此刻是不是正在夢境之中,所以才會被他如此溫柔的呵護著。
「當然是因為我想你、愛你,所以才會拼命的找尋你,並後悔當初沒有看清自己的心而將你送走……所幸,上天終于肯幫我了,讓我終于找到你……」
他抬起她的下顎,注視那雙水盈眸子,語氣鄭重、毫無保留。
失去她的日子,讓他日日懊悔太晚承認自己對她的情意,以致造成兩人分離的淒慘生活。虧得他還是商場上,人人稱許精厲又聰明的「皇商」。
所以,在此刻終于找到她的時候,他再不要隱瞞自己對她的愛意,他要讓她知道,她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單築兒被他的話震懾住,心頭狂顫、眼淚也不听使喚地涌上眼眶。
怎……怎麼會呢?這是真的嗎?她的耳朵沒有听錯嗎?還是她真的只是置身于一場泵夢之中?
與他分離的日子里,她早就認清,即使他無情的離棄,卻不能消減—絲她對他的深情眷戀,她深深的戀著他、愛著他……
彬許她會撒下生平第—個謊,說自個兒是個寡婦的原因,是因為她早就決定自己的下半輩子,只會守著她和他所生的孩子—起度過所致。
而今,她那心底最不可能實現的希望竟然成真……她的心好慌、好亂,眼眶里不斷涌上的淚水終于滿溢,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
文仲雅伸手溫柔地抹去她面頰上的淚珠,灼熱的男性氣息熨燙上她的肌膚。
「你呢?我都已經坦白直言,承認愛你了,那你呢?沒有話要告訴我嗎?」
單築兒怔怔看著他露出睽違已久的笑容,心兒狂跳了起來,眼淚止住的同時,臉頰也發燙,可卻—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的反應,早巳彰顯了她的心意。文仲雅含笑地俯下頭,薄唇一寸寸的向她靠近,熱濃的呼息吹上她的臉。
「築兒卿卿,這段時日,你想我嗎?」
他靠著她的唇瓣說著話,每說一個字,薄唇便以似有若無地輕觸她的唇瓣。
她瞪大水眸,雙頰更加火燙,根本無法回答。
「怎麼不說話?」他的問話中帶著笑意,「我可是很想你喔!」
他將懷中人兒慢慢放倒在床上,並隨即將自己的身軀疊上,體會著那思念很久的柔軟。
「真、真的嗎?」
她怯怯的伸出小手撫上他的俊臉,鼓起莫大的勇氣,小小聲的問︰
「你真的很想我嗎?」
「是的。」
他直視她的水眸,眼底閃著溫柔摯情。
「可、可是……怎麼會呢?你怎麼可能……」
她還是不敢相信,總覺得自己正在做—場餅于美好的夢。
看著她慌亂的眼,知道她心中的恐懼,文仲雅溫柔的勾唇。
「築兒卿卿,就讓我慢慢來向你證明吧!給我時間,嗯?」
真的嗎?單築兒心頭泛起了暖意與感動。
文仲雅再次溫柔一笑。「首先,就先讓我以行動證明,在這段日子來,我有多想你好了。」
他反手拉下床旁的紗簾後徐徐俯軀,薄唇真正地覆上她的紅唇,而不再是之前誘哄的挑弄。
須臾,兩人的衣物漸次由紗簾閉合處丟出,細細的女性輕吟與男性粗重的喘息,逐漸繚繞在偌大的室內,久久不去……
久遠的相思,讓這股歡愛焰火延燒了許久。而至于那些兩人分離期間的遭遇與感受,有的是時間來傾訴細談,不是嗎?
畢竟往後他們還有長長久久在—起的日子,對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