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墜獵戶星 第八章
「為什麼要掙扎呢？」歐亞希緊緊抱著她，吻著她散落的秀發，握緊她扭動的小手。「你的手……看起來吃了很多苦，你跟著我，我絕不會讓你受苦的……」
他的吻印在她滿是傷痕的小手上，順勢卸下她的肩帶；莎諾一手護胸，一手推著他。
「住手！」她怒喊了聲。突如其來地，他的手湊進她張啟的小嘴里，她狠狠一咬，立刻嘗到一陣血腥。
震驚地瞪大眼望著他，他居然還是笑得那麼狂傲。
「我不會讓你咬舌自殺的。」
他扯下她的領巾綁住她的嘴，就在他幾乎要完全撕毀她單薄的衣裳之時，一名士兵慌張地沖了進來，
「王上，不好了！」土兵跪在門邊叫道。
歐亞希立刻丟出一記殺人似的目光。
「沒有我的允許，你居然敢進來？！」
‘饒命啊！王上，反東大軍將我們的軍隊引到叢林，大神殿幾乎毀了一半，奴隸和童女全跑走了，皇宮內死傷無數，是一名黑發的少年所帶領的，剛剛發現大祭司的尸體，青龍寶刀也不見了……」小兵白著臉叫道。
歐亞希終于變了臉色，打殺聲也逐漸清晰地傳來，他忽然起身一把抱起莎諾將她包裹在大浴巾下，自己也飛快地套上浴衣，抱著莎諾往另一扇門奔去。
莎諾無法掙月兌，她的腳受了傷，嘴又被捂起來，她多想大聲喊出︰翼，我在這里……
「王上！」小兵嚇得不知所措，才爬起身就被劃了一刀，倒地不起。
翼沖了進來，緊張地環視空蕩無人的四周。
「莎諾！」他大喊。
此時解放的奴隸們也趕來了，
「翼少爺，貴族兵幾乎都被我們俘虜投降了，外面的軍隊也被義勇軍引入叢林，現在要去支援龍主他們嗎？」
「搜！把皇宮里里外外全搜一遍，一定要找出莎諾和東王！」翼氣急敗壞地吼著，
「是！」眾人領命而去。
「莎諾！」翼在大浴池邊跑了一圈，驚見地上的紗布與藥罐，他的心又痛又急。
如果莎諾落人東王手里，那該如何是好？！他沖了出去，就算把整個向皇宮掀了，他也要找到她！
雷聲不再，雨勢變小了，翻遍了整座宮殿也找不到莎諾的蹤影，翼頹坐在向皇宮內的皇室大廳。所有人都受了傷、都累得不成人形，女孩們找到皇宮里的醫療資源一一為掛彩的人上藥。翼卻拒絕了任何治療，他握著染血的青龍寶刀。得到寶刀，卻失去至愛，對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眾人見他如此失志，也都沉默不語，深怕擾亂了他的心情。
持著反東旗幟的幾名族人趕了過來，向翼稟報︰
「翼少爺，反東軍大獲全勝，貴族已經瓦解投降，他們同意歸還土地，取消所有不平待遇，並承諾叢林所有部落可以遷居到高原王地來生活。現在龍主已率軍回青族，這里的一切由少爺發落。」
「翼少爺，我們願奉你為主。」全部人無聲下跪。
新時代的主人？東方國的王？翼陷入一陣失神，但是……他要的不是這個，他只要莎諾平安地回來，平安地回來他身邊。
他站起身，沉聲啟口︰
「你們都起來吧，貴族所有的一切你們都有權享用，你們才是自己的主人。」
眾人一片錯愕。
「翼少爺，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但大家需要你的帶領。」
「你們當了幾百年的奴隸還不夠嗎？」翼突然一吼，嚇壞了眾人。「貴族會瓦解是靠你們自己的力量打贏的！現在你們要做的不是急著認主，而是把傷養好，重建家園！」
眾人錯愕地望著他。
翼咬著牙低吼︰
「東王還沒死，我們不能松懈下來。」他走下台階。
「找一匹馬給我，我要回青族！」
他們似乎明白了，翼要的不是權力財富，他要每個人有所認知，自己的家園，只有自己有權維護。
他要回青族，他必須見尹晨一面。沒有時間讓他浪費了，失去莎諾，就算貴族滅了，他也不會高興！
迎著連綿細雨穿梭在叢林里，翼在入夜之前趕回青族，無視眾人得勝的歡呼，他一下馬就沖人尹晨的帳篷。
尹晨正在為好幾名族人療傷，他一回頭看見翼，送上一抹溫柔的笑容。
翼將青龍寶刀擺在桌上，瞪眼道︰
「這個，我拿回來了！」
「我知道你做得到，那是屬于你的。」尹晨柔聲笑道。
翼沖到他面前按住他的雙肩，激動地叫道︰
「那麼你知道莎諾的下落嗎？她才是屬于我的，」
尹晨輕輕一揮就撥開他的手，直接把他壓坐在椅子上；翼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早已沒了力氣。
「你傷得不輕。」尹晨轉身整理滿桌的藥材。
「莎諾她……」
「莎諾她沒那麼脆弱。」尹晨柔聲打斷了他，拿了藥草藥膏與紗布為他療傷。
「你這麼莽撞，還沒找到她，你就先倒了。」
翼生著悶氣瞪眼。
「療好傷、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爭戰，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為什麼你沒參加反東軍的戰爭？」
「那不是我該做的事。」他淡聲回道。
「你真自私！」翼瞪大了眼。
「難道你不自私？」他輕輕淡淡地反駁，卻讓翼大為一震。兩人都沉默了，翼靜靜地讓他治療自己的傷勢，咬著指頭陷入了沉思。
他有何權利指責尹晨？他本來就不是叢林世界的人，他傾注他的智慧幫助他們，多年來輔佐龍主暗地與叢林部落結成反東聯盟，不時地教育他、訓練他；尹晨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老師，但是，他從不曾了解他。
「對不起。」翼道歉。
尹晨笑了。
「听你說這三個字很奇怪。」
翼瞪了他-眼。
「我是很誠懇的。」
尹晨微微笑著。
「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翼冷靜下來，思路也清晰多了。
尹晨示意他明說。
「皇宮的大祭司告訴我東王已經死了，我搜遍整座皇宮時，也沒看見身份較高的大臣，大神殿的工程持續進行，仿佛只是個幌子。」
尹晨用紗布纏著他的手臂，他沉思起來。
「莎諾呢？」
「我不知道。」想到她，翼就心痛。「童女們告訴我她用計救了大家。從俘虜的貴族兵口中得知她掉到東王的浴池，我趕過去之後她已經不見了。」翼煩惱地說。
「她和東王在一起？」
「我不知道，但我直覺是。」翼握緊了拳頭。「我想不透的是，為何大祭司說不東王已經死了？！」
「或許莎諾會解開這個謎。」
翼狐疑地看著他。尹晨柔柔地笑了。
「相信我。」
這時阿里抱著小包沖了進來，一看到翼就哭著飛撲到他懷里。
「翼少爺，你還活著，我太高興了。」
「說什麼鬼話，放手，痛死了！」翼推開他。
阿里一嚇，這才跳起身。
「對不起喔！」
翼拉起小包，小包趴在他肩上舌忝著他的臉。
「你不怕我了？小東西。」翼輕輕一笑，看著它水亮濕潤的圓眼楮。「放心，我很快會找回你的主人。」
小包叫了聲，仿佛在應答他。
尹晨柔柔地笑了。翼和莎諾，都是使命者，他們，缺一不可！
歐亞希持著火把、抱著莎諾路過一條長長的密道，直到火把都燃盡了，他撞開一道小木們，納入眼前的是一片濃密的森林、陰暗的天色與毫不停歇的雨勢。
歐亞希顯然有些錯愕，他一生在貴族皇室中長大，從沒跑人這片險惡的叢林地。
低下頭，莎諾仍睜著大眼瞪著他，他的手伸到她的腦後，對她說︰
「你的腳受傷，就算你想逃也逃不了。」他解開她的布條，她的臉都勒出了一道紅痕。輕輕撫著她的臉，他居然有心疼的感覺。
莎諾別過頭，拒絕他的踫觸。
「我不會傷害你。」他看著她低垂的臉。「在叢林里，我需要你的幫助。」
莎諾仍是不吭一聲，歐亞希放下她的身子，轉身將她背起來，沿著樹蔭躲雨。
「天快黑了，我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叢林的黑夜沒有任何地方安全。」莎諾終于開口說話，語氣冷冰冰的。
他只是一笑。
「那你們這些族群怎麼生存？」
養尊處優的貴族人，他怎會懂！莎諾懶得跟他解釋。
歐亞希在雨網下看見前方有一處山穴，他踏著泥濘地很快地跑過去。
「濕答答的，真髒。」他放下莎諾。
莎諾往幽暗的穴洞里望去，她有些不安。
「我們最好爬到高一點的樹上去比較安全。」
歐亞希尋找干枯的柴木想生火，他回道︰
「下著雨，爬到樹上會凍死！」
「夏天不會冷。」莎諾瞪了他一眼。
總之歐亞希不理會她的建議，他找到幾塊干柴，抓了一塊石塊在干燥的石壁上劃出火苗。
亮光一閃，莎諾的心卻震動了一下，就在歐亞希忙著將柴火燃起之時，莎諾卻扯上的浴巾將好不容易點燃的火苗拍熄。
「你在做什麼？」歐亞希叫道。
莎諾卻要他噤聲，這下他們都听見了，從洞穴深處傳來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嗚。
「那是什麼？」歐亞希壓低了聲音問。
「我不知道……熊，或是獅子，也可能是突變的食人猛獸。」莎諾低聲回道。低鳴成了吼聲，由遠而近。
歐亞希立刻拉起莎諾背起她沖出洞穴，一路往前跑，一頭野熊倏地嘶吼飛奔出來。莎諾緊抱著他的胸膛，指著前方叫道︰
「抓著那條樹藤蕩過沼澤引開它！」
歐亞希抓住粗藤使勁往前一蕩，大黑熊前腳撲進沼澤，吼聲響徹了暗林。
「到那棵樹上！」莎諾往旁一指。
歐亞希很快地跑到一棵十人環抱的巨木之下利落地往上爬。
「小心有蛇！」莎諾才這麼說，一條吐信的青蛇就垂掛在樹枝上向她襲來。
莎諾驚聲一叫，歐亞希立刻揮去那條青蛇；莎諾整個人往下一滑，歐亞希趕緊拉住了她，
「爬上來！」歐西希叫道。
莎諾其實想放開手，她可以逃回青族，但她的腿傳來一陣像撕裂般的劇痛，滲出的血漬染紅了白市；然而他卻也緊抓著她，怎麼也不放手，
千鈞一刻之間兩人終于爬上粗大的樹枝，歐亞希靠著樹干喘息，望著她蒼白的小臉。
「你沒事吧？」
她垂頭不語。歐亞希將她拉到胸前，莎諾想推開他，他搶先開口，
「這里比較淋不到雨、」
莎諾不再抵抗，歐亞希看著她的腳說︰
「你的傷口裂開了……」
莎諾還是不說話，她看向遠處。只要爬上高高的樹，就能看見那片高原，那曾是她恨的、憎惡的地方，如今一切都毀滅了，而她竟然與年輕的東王在叢林里求生？！她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感受。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勇敢的女孩，不慌不亂、不哭不鬧，你比男人還了不起。」歐亞希眷戀地看著她。
莎諾並沒有將眼光移開，她冷冷地說︰
「你看到了嗎？你的家園毀了，你沒有感覺嗎？」
歐亞希和她一同望向高原處的堡壘，他回了一句︰
「沒有。」
莎諾蹙起眉來看他。
「你怎麼能這麼無情？家毀人亡的痛你都感受不到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多少人嘗過這種痛？現在輪到你了，你居然無動于衷？！」
歐亞希居然笑了，他笑起來有一份驕縱的邪氣；某種感覺來看，他和翼是相似的。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皇室被滅，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莎諾的眉頭皺得更緊。
「我說過，我可以為你建立一個新世界。」他自信滿滿地笑道。
他怎麼還笑得出來？他不知道他已經孤立無援了嗎？他憑什麼說他還能創造新世界！
「真正的東王已經被我殺了。」他平靜地說。
莎諾為之一愣。
「他是個迷信又怕死的老頭。」他殘酷一笑，澄澈的綠眸有一道野性的光芒。「我是他最小的兒子，他第十七任妻子生的，排行第四十八的小阿。」他別過頭望著一臉驚駭的她續道︰「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你了解嗎？他老得不知道自己有幾個兒子、幾個女兒，了心只想拜神求佛，讓自己長生不老，所有事都放著不管，讓政權掌握在幾個大臣手上。」
他又將目光移向高原地。
「大祭司告訴我，時代新主人要來臨了，我告訴他，那個人就是我，于是我暗殺了東王！炳哈！他死也想不到他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求神問卜、勞民傷財地建設沒用的神殿，最後竟是死在他二十年都不知道長什麼模樣的小兒子手上。哼哼！」他輕蔑地冷哼一笑。
「順從我的臣子，我讓他們保有地位與財富；反抗的人，財產充公，好一點的淪為平民，要不就下監獄，再不就去當奴隸。我會改變這一切的，但是……」
他別過頭看著她。
「你破壞了我的汁劃。」
莎諾冷酷地回他一句︰
「你可以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他笑了。「我若要殺你，剛才就會把你丟在山洞讓熊吃了，要不就是讓蛇咬死你，再不就是放開你讓你摔死。」
彬許也是因為這樣，她逐漸明白他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現在她知道皇室的秘密了，他……也只是不屑于舊東王的腐敗而已……
「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還丑陋……」歐亞希的聲音變輕了。
莎諾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綠眸子在暗夜中變成深邃的蒼綠色，望著那雙眼楮，她腦海中全是翼的模樣。
「在皇宮里生活，絕沒有你想象地好過……」他望著一片漆黯的森林說。
「不……」莎諾輕聲啟口︰「你不會了解，與大自然共存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
歐亞希低頭看著她。
「讓我吻你。」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莎諾別過頭去。
「我是東王，怎會沒有權利？」
「東王已經死了！」她冷眼回道。
歐亞希微怔，隨即他笑了，笑里仿佛有悲情、有戲謔，莎諾無法分辨他笑里的情緒。
「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他把她拉人懷中，雙手環抱著她不讓她掙扎。「至少讓我抱著你，這樣會暖和些。」
莎諾不再反抗了。她閉上了眼，腿上的傷刺激著她的神經，她感覺腦部仿佛有熱浪襲擊，可能是淋了雨吧，她有點昏，但是她不想在他面前睡著，不管他是敵是友，她不能在他面前卸下防備。
真的無動于衷嗎？歐亞希望著高原上不再燈火通明的皇宮，他想改變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原來叢林里這麼窮困落後，他原想讓所有人都有好日子過的，但……他低下頭看著不知不覺已入睡的莎諾。
這就是叢林人的求生意志吧？他們求的不是榮華地位，而是一個平等、一份自由而已。
他依然想創造新世界，但，他不要待在這樣蠻荒的叢林里……
連夜的雨將清晨的空氣洗滌得更清淨了。
天仍是陰灰的，雨已經停了，一早就醒來的翼爬到大將的樹屋上喂它早餐。
尹晨拿著青龍寶刀來到樹下。
「你很少這麼早起。」尹晨抬起頭笑道。
「我不習慣一個人睡。」翼削著生肉送到大將嘴里。
「你早說，我可以陪你睡。」
翼低頭瞪了笑咪咪的他一眼。
「你應該隨身帶著它。」尹晨舉起手中的刀。
「送你。」
「我不需要它。」
「我也不需要。」翼有些賭氣。
尹展望著手上的罕世名刀。你不需要它，又有誰需要呢？尹晨忽然柔柔地笑了。
彬許，它的力量早在翼身上。這把刀，並不是具有什麼特別的神力，而是一種千年不變的念力，引導正義之士喚醒深處靈魂的動力，如今他費盡心血得到了它，它無形的力量已在他胸口滋長，有形的刀，他的確已經不需要了。
翼已經來到他面前。
「干嗎對著刀傻笑，那麼喜歡的話就帶在身上吧！」
新時代的四方之主，守護四方的四把寶刀，翼是在點醒他，這是他的使命嗎？
「你再發呆下去的話，我可是要走了。」翼往工具房走去。尹晨跟在他身後。
「你要去找莎諾？」
「廢話！」
「我跟你去。」
尹晨這麼一說，翼以為自己听錯了，回過頭怔怔地看著他帶笑的俊容。
「你要跟我去找莎諾？」
「放心，我不會要你背我。」
翼翻了個白眼。
「正經點，我快擔心死了哪！」
尹晨笑道︰
「我要離開這里了，就和你到叢林里尋找莎諾的下落，後續的事，你要自己處理。」
翼只听見他又要離開了，他的情緒波動起來。
「為什麼要走？貴族好不容易瓦解了，這一切你都有權共享的。」
他笑著搖頭。
「你給了我這把刀，加重了我肩頭的負擔。」
翼一愣，他不明白。
「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你是叢林的王，我希望下次我再來的時候，這個世界會煥然一新。」
「那是一定的。」翼向他保證。
尹晨一笑。
「走吧！」
翼背了一副弓箭，隨他起程。
微弱的陽光閃耀，林間輕響著各式奇異的鳥鳴，歐亞希緩緩地睜開眼。原來已經天亮了，雨也停了。
他低下頭看著仍靠在他身上熟睡的莎諾，她的粉臉透著殷紅，呼吸也不尋常的濃厚。歐亞希濃眉一緊，踫觸她的額頭，發現她正發高燒，全身也滾燙如火；她受傷的腿也因傷勢惡化而腫脹，纏繞的紗布都高高隆起。
「莎諾！莎諾！」他緊張地搖醒她。
莎諾痛苦地低吟了聲，不自覺地伸出手按住腫起的腿傷。
「別踫。」歐亞希握住了她的手。他慌了，在這樣的野林，她病得這麼重，他該如何是好？！「你不要亂動，我去找水。」
他想先下去，又擔心病弱的她獨自留在樹上，萬一又有毒蛇猛獸出現怎麼辦？
歐亞希只好將她背在背後。
「莎諾，你要抱緊。」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大樹，背著她的身子四處尋覓干淨的泉水。
莎諾昏沉沉地靠在他的背上，用微弱的聲音指示他摘下可食的植物果子。走了好長一段路終于來到一條清澈的小溪流。
歐亞希抱著她坐在石塊上，緩緩拆開她腿上的紗布，用清水洗掉上面的血漬，莎諾痛得抓緊了他的背，不住地顫抖。
歐亞希以寬大的葉片盛水給她，也洗了水果。但是莎諾沒有力氣伸手拿，歐亞希拿著新鮮的果子湊到她唇邊。
「你其實可以不必管我的……」莎諾看著他。
「我不能不管你。」
「沒有用的……」她倦倦地說。
「我會治好你，你是我認定的王妃。」他堅定地說。
「你想你還能在這個世界生存嗎？」
「我能！我是命運之子！」
莎諾居然淡淡地笑了。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即使那樣虛弱、那樣淡薄的微笑，卻足以讓他心跳暫停。
你不是命運之子，翼才是，她微微仰頭，听見來自空中一陣奇特的、熟悉的叫鳴，所以她笑了。空中盤旋的大鳥，他沒看見，它有看見嗎？是大將……是翼……
「我不可能當你的王妃……」
「我說你是就是！」連他的霸道，都有翼的味道。
莎諾緩緩將目光移向他。
「我是別人的妻子……在我心里，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子。」
他震愕得睜大了眼。
「那個喚醒奴隸的意識，帶領眾人群起反抗的黑發少年，他是我的丈夫，是叢林之王、是新時代之主……」
「胡說！」歐亞希幾乎是推開她，跳了起來。
莎諾雙手撐在石板上才免于跌落溪中，她仰起頭望著震撼失神的他離口︰
「你不是愛我，你只是輸不起。」
「我沒有輸！」他開始激動起來，飛撲到她面前抓緊她發燙的雙臂叫道︰「我知道你明白我是怎樣的人，我也不要看見這世界有奴隸有貧窮有疾病，我也想去改變它！你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孩，我不迷信，但我相信我遇見你是有旨意的！」
莎諾只覺得腦袋昏沉得像要炸開了般，她痛苦地低喊︰
「你放開我……」
「我不放！」他抱住了她叫道︰「我不信那個人對你有多重要！你失蹤又受了傷，為什麼他沒有來找你？！」
莎諾的眼神越過他寬闊的肩膀朝遠遠的林蔭間望去，不管她曾多慌、多痛、多難受，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過，但此時，她泛紅的眼眶已經聚滿了淚……
「他來了……」她顫抖地啟口。
歐亞希猛地一驚，放開她回過頭——
自林間乍現的兩道身影，在瞬間讓她的視線陷入模糊。莎諾眨著眼，她怎能哭？她怎能在這時候無助地哭？但是她渾身都在發抖，卻感覺不到那劇烈的頭疼與腳傷了，她眼中只容得下跳開朽木同樣驚愕地瞠大眼看著她的人……
「莎諾！」翼大聲一喊，立刻抽出箭來。
同時，莎諾一喊︰
「不——」
尹晨的手也及時按住他的肩膀。
翼依然握著弓箭，額上的筋全淨了出來，他瞪著歐亞希怒吼︰
「你敢輕舉妄動，我的箭會立刻射穿你的腦袋！」
「翼，住手……」莎諾哭喊出聲。
翼錯愕不已地看著她，弓箭仍對準了歐亞希的腦袋。
「他的箭法百發百中，他真要殺你。你躲不過的。」莎諾別過頭對怔愣的歐亞希說。
那樣璀璨的眼淚，到底是為誰而流的呢？歐亞希怔怔地望著她。
「我不希望你死……」她的話，讓翼錯愕不已，更听得歐亞希心痛如絞。
「我失去了我的王國，留著我有什麼用……」歐亞希被她的眼淚擊潰了，被她的堅強俘虜了，更被她無私的愛打垮了。
「留著……去建立你的新世界……」莎諾對他說。
他仿佛在她身上看見燦爛的光，像每一次東王祭拜神祗時煙火映亮天際那種神聖的、純潔的光……
「去找一個你真正愛的人……你才會體會……生命存在的意義……」說完這句話，莎諾整個人昏眩過去，軟綿綿地往旁一倒。
「莎諾！」翼驚喊了聲，飛也似的沖過去接住她差點落地的身子。她身體的高溫灼燒了他的雙手，他的心幾乎要瞬間破碎。
「尹晨！尹晨！」他慌亂地大喊。
「帶她回青族。」尹晨回道。
翼已經不管東王該不該死了，他從不曾這樣地害怕懷中的人幾乎瀕臨垂死的軟弱，拋下兩人，他立刻抱著莎諾狂奔離去。
尹晨看著失神恍惚的歐亞希，看見他額頭上的皇室印記，他柔聲道︰
「莎諾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歐亞希怔怔地看著這名天使般絕美的男子。
「你是誰？」
「我是知道你命運的人。」尹晨微微笑道。「你的世界，不在這里。你有強健的雙腳，只要你走得出這個叢林，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才是你的王國。」
尹晨也走了。
歐亞希跌坐在地。這個叢林有多大？他不知道；叢林外還有別的世界，他也不明白；能不能抵抗大自然活著離開這里？他沒把握。
他惟一清楚地明白看見的是……那兩個人的愛，是以生命去投入的。找到更正愛的人，才會體會生命存在的意義……就像莎諾為了愛可以變成那樣的勇者一般吧？
愛，才是建立新世界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