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可汗 第十章
夜深了,晚風輕拂,如泣如訴,增添一絲淒愴。
雁兒至今仍待在耶律風的寢宮中。
她一直不見耶律風回來,想去見淵兒一面,又不知他在哪間房里,著實令她焦急不已。
「我想見我弟弟一面,可以嗎?」她走向外頭,輕聲懇求侍衛道。
「很抱歉,姑娘,沒有可汗之令,我們不敢這麼做。」侍衛恭敬地拱手道。
再度回到房里,她只好東模模、西瞧瞧,仍找不到法子離開。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便索性將那張又大又結實的檜木桌抽屜打開,想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助她離開。
可是她突然呆住了,因為她看見一條摺疊得好好的手絹。這……不是她在耶律風最後一次出海時包著飯團的手絹嗎?
為什麼他還留著它,還保存得這麼好?
緊緊抓著踏,雁兒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又起了波濤。「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我想你。」
不知何時,耶律風已步人寢宮,俊臉上有著溫柔的微笑。
聞言,雁兒立即轉過身,淚珠兒已在眼眶中打轉,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說什麼?他想她,他曾經想念過她嗎?
「怎麼又哭了?」他將她拉近,輕輕拭去她的淚,「老是這麼愛哭怎麼行?身子好些沒?」
說著,他將掌心貼向她的額頭,但這一踫觸竟讓她整個人輕顫了下。
「嗯,好多了,可有乖乖喝湯藥?」耶律風坐進椅中,蹺起腿,跟著把她拉到他的大腿上。但是這動作卻驚得雁兒想逃開。
「別動。」他扣緊她的腰,「你是怎麼搞的,變成啞子了?」他笑望著她那張怯怯的小臉,「還是生我的氣?」
「我不敢。」她垂下臉,「能不能讓我走?」
耶律風立即板起了臉,「為什麼還說這種話?」
「這里不適合我。」
「你天生注定要成為我的王妃,哪里不適合了?」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魅眼勾視著她柔美妍麗的小臉。
「王妃?」雁兒掩下雙目,心痛地問︰「你到底有幾個王妃?」
「妃子可以有好多個,但王妃只能有一個。」他饒富興味地說。「怎麼,不想做我的妻子嗎?」
「不想。」雁兒想都不想便回道。「我不能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你去坐享齊人之福吧,但我不參與。」
「我沒要你和別的女人共有我呀。」耶律風調皮地附在她耳邊輕聲呵氣。
「啊!」雁兒趕緊閃開,卻逃不過他如枷鎖般的雙臂。「我的腦袋已經完全亂了,根本不懂你的意思,你還是快點放我走吧。」
爆廷里規矩太多,又是妃又是王,管他有幾個,都與她無關。
「你怨我?」他一雙炯亮的雙眸緊鎖住她低斂的眼。
「是我自己來上京受辱,該怨誰呢?」她將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抗拒他的貼近。「拜托,放了我。」
「不放。」他幽幽地道出這兩個字,扣在她腰際的手卻堅定。
「我會破壞你的幸福。」她清楚的知道記小茵絕對容不下她,而她留下對他一點兒助益都沒有。
「笨蛋,你才是我的幸福。」
「不要再戲弄我了。」雁兒難過地哽咽,想盡辦法避開他的撫弄,「讓我回莫由島去。」
「那麼淵兒呢?」耶律風眯起眸子,表情瞬冷。
「如果你還念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請你替我教導他,讓他成為一個正正當當時男子漢,如果有機會,我們姊弟會再見面的。」若一同回莫由島去,他們一樣得過清苦的日子;她不想讓淵兒再跟著她吃苦。
「你回莫由島做什麼?」耶律風的眉嚴肅的擰起,「難不成你仍忘不了那個纏人的亞泗?」
「他人很好,不準你這麼說他。」
「你這麼護著他,不怕我去找他麻煩?」將她細柔的發絲撥到耳後,耶律風眸光幽熾,冷聲問道。
「你……」雁兒蹙眉看進他的眼底,半晌後才道︰「不會的,你不會這麼做。」
雖然他對她無情,但是她知道他是仁君,絕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傷害任何百姓。
「你好像很了解我,但為何不懂我的心?」
望著她姣美的面容,他動情地輕輕撫模她白皙的頸子,直到她耳後那片敏感柔女敕的肌膚。
「呃……別……」雁兒頸子一縮,害怕自己會再次沉迷在他的撩撥中。
「記住,你永遠都是我的,絕對逃不掉。」捏住她的下顎,耶律風凝視著她,「我的妃子就只有你一個,思念的、疼寵的都只有你一個,難道你還不懂?」
雁兒心一動,這才听出端倪,「什麼意思?」
「沒有記小茵,沒有其他妃子,就只有你這位王妃,怎麼樣?願意嫁給我嗎?」
他漆黑的深眸直睇著她那無措的眼。
「我不懂。」之前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娶記小茵嗎?
「記天裘企圖叛變,拿不死長老的安危威脅我娶記小茵,如今不死長老被你所救,但我還必須演一出戲讓他們以為我真的束手無策,而你是我最好的助力。」他低頭親吻她的唇。
「什麼意思?我幫助了你什麼?」她怎麼愈听愈迷糊呢?
「你的醋意、你的眼淚,都讓這出戲變得逼真,所以很抱歉,我讓你傷心了。」耶律風瞅著她那張錯愕的小臉。
「你……你利用我……」雁兒驀然瞠大眸,剎那間明白了一切。她咬著下唇,掄起拳頭捶打他的胸膛,「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多傷心?」
「我當然知道你傷心。」他將她摟進懷里,抓住她那雙小手,「對不起,以後我會用加倍的愛來補償你。」
雁兒最後窩在他懷里抽噎著,而他勾起她的小臉,幽沉的眸與她對視,直魅惑著她的心。
她瞠大眸,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耶律風的臉驀然逼近,他的雙眼有如黑色的漩渦,慢慢擴大,最後淹沒了她。
她身子一緊,兩辦朱唇已被他奪去。頓時,強烈的感覺竄過全身,熟悉的男子氣息再次彌漫鼻端,侵入她脆弱的靈魂深處。
「還記得你說的愛嗎?」待耶律風吻夠了,才抬頭望著她迷蒙的眼問道。
「你又取笑我了,我知道要你真心懂得愛很難。」她更明白他前幾次都只是敷衍她。
「沒錯,我過去是不懂,但是如今已經懂了。」耶律風伸出雙臂環住她的腰,密密實實縛住她,「現在你還吵著要離開嗎?」
「我不知道,既然你可以把我丟在莫由島半年都不來找我,又何必在乎我離不離開呢?」想起這一點,她就沒辦法原諒他。
「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同樣心焦不已,但是記天裘已掌控了海巡司,只要我有任何動作,都會被他監控,我怕他傷害你,才一直沒有行動,可是萬萬沒想到他還是查出了你,把你騙來上京。」耶律風眯起眸,眼底閃爍著銳利的光芒,「現在就等著早日將他繩之以法。」
雁兒瞧著,忍不住想撫平他眉間的皺痕,「抱歉……」
「你沒事跟我道什麼歉呀?」他笑望著她。
「你是一國之君,身負重責大任,可是我還因為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與你爭辯,想想我真的很無知。」想到身負重任的他,再想想自己,她真是太不知為他設想了。
「這就是女人啊。」他無所謂地笑道。
「什麼意思?」
「女人本就會吃味兒、會計較,而我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你?」耶律風擰擰她的俏鼻,「所以別再對我說抱歉了。」
「可是……」雁兒抿了抿唇。
「如果你真的想道歉,就拿你的熱情來回報我吧。」
耶律風忽然將她拋在床上,然後用力壓住她的身子,邪魅地一笑,將臉埋人她頸窩,緩緩吮吻而下……
經過半個月的調查與收買,終于調查出記天裘一項項的犯罪證據,最重大的一項則是他企圖謀反的計劃書,上頭還留有他的手印,可謂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記天裘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耶律風坐在王位上,詢問著底下參與此事的眾臣。
「他明白自己氣數已盡,已不再囂張,成日待在府中,足不出戶。」
「這種情況下,他很有可能找機會開溜,所以你們更要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並嚴密看守。」耶律風眯眸沉吟了會兒,隨即下令。
「是,臣等一定多方注意。」
「好,你們退下吧。」
待眾臣魚貫走出大殿後,移室秋凡才上前問︰「可汗認為記天裘會這麼放棄,並且認罪嗎?」
「當然不會。」耶律風冷笑了聲。「記天裘做任何事都經過周全的計劃,想必這樣的情況他也設想過。」
「臣也這麼認為,他不是開溜就是報復。」移室秋凡眯起眸道。
「我已命人日夜看守著他,他要溜走並不容易,不過如果他有意報復,這件事就棘手了,不知他何時又會針對誰下手?」耶律風輕嘆口氣。
「我看還是先將他抓起來,以絕後患。」
「不可,大國舅司府是先王口中的福地,曾下令只要是住在大國舅司府內的人永不受刑罰。」耶律風提醒道。「所以,我們只好等他走出大國舅司府的一天。」
「現在他除了記小茵,已無人可差這,凡事都得親手來,他立該不會貿然行動才是。」移室秋凡又道。
「但願如此,只是不知怎麼回事,我總覺得今天心情很糟。」
「多半是太勞累了,可汗還是去小憩一下。」移室秋凡看出也臉上仍有難掩的疲憊。
「好的,別為我擔心,你去忙吧。」
「那麼臣先告退了。」當移室秋凡步出大殿不久,正要回國師院,卻驚見地上有只上好的流蘇玉墜。
「這……這不是記天裘佩帶在身上的嗎?」移室秋凡驀然瞠大眼,隨即返回大殿將此物呈上。
「可汗,難不成記天裘已潛入宮里了?」耶律風接過,瞧了一眼,跟著眸子一沉,下一刻便沖出大殿,直往雁兒所住的芳菲苑快步奔去。
直到芳菲苑,耶律風便發現守在門口的侍衛已斷氣,讓他心口瞬提。他慢慢移步至門外,移室秋凡則轉往後門,暗中注意里頭的情況。
「你這丫頭,我要你把這包藥粉撒在耶律風的飯菜中,這輕而易舉之事你為什麼不做?以為你真能成為王妃嗎?只要他昏過去,你就可以帶他回莫由島,一輩子成為你的人。」記天裘威脅著雁兒。
「你殺了我吧,我不會這麼做。」雁兒直瞪著他。
「為什麼?」
「就算他不立我為妃,不愛我,我也不可能這麼做,因為他是位仁君,是屬于契丹每個百姓的……呃!」才說幾句話,她的頸子已被記天裘用力勒住。
「你真的不怕死嗎?」記天裘冷聲問。
「我當然怕死,但我不會傷害我所愛的男人。」她緊閉上眼,「要殺就快點殺吧。」
「你這個臭丫頭,以為我不敢嗎?」已經氣瘋的記天裘再也忍不住加重雙手的力道。
雁兒已漲紅了臉,極為難受,但她的腦海里還是只有耶律風。
耶律風見狀,立即解下腰間的玉佩,朝記天裘的額心射去。
那力道之大,讓記天裘往後退了好幾步,就在這個空檔;耶律風立即沖進苑內,將雁兒護在身後,移室秋凡則從後方潛入,趁記天裘不注意時將他制伏。
不一會兒,眾多侍衛隊已經趕來,將記天裘捆綁了起來。
「國舅爺,沒想到你居然對可汗之位如此執著。」耶律風走向記天裘,「偏偏老天不幫你,怎麼辦呢?」
「是我運氣背,要殺要剮隨便你。」記天裘不停地掙動,試著淨月兌這些繩索。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沒看見斷頭台不知悔改了。」郭律風深吸口氣,「移室秋凡,將他押到禁邑司好好盤查,如果誰敢包庇,處以同罪。」
「是。」移室秋凡立刻把記天裘帶出去。接下來,耶律風立即轉身關心的查看雁兒的頸子,「你還好吧?」
「我沒事了。」她笑了笑,模著他緊皺的眉,「我真的沒事,別為我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剛剛那一幕在他心口造成的沖擊,至今還無法退去。
「你沒事吧?」現在他這不知所措的模樣,反倒讓雁兒看了擔心不已。
「我怎麼會有事呢?只是為你擔心,是我……是我讓你一再遇險。」耶律風將她緊緊抱住,緊閉著眼,「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
「嗯,我相信,相信不會有事了。」雁兒動也不動地讓他緊緊箝住,此時此刻,她可以感受到來自他濃濃的愛意。
「我看我們離開上京一陣子吧。」耶律風希望能帶她到遠離上京的地方住一段日子,等她心情平穩後再回來。
「離開上京?要去哪兒?」她遲疑地問。
耶律風綻出一絲笑意,「莫由島,怎麼樣?」
「莫由島!」她倏然咧開小嘴,「你的意思是要帶我回莫由島?」
「對,淵兒也一塊兒回去,歡喜嗎?」他知道,即使他不問,她撿上的笑容也已經明白告訴他答案了。
「當然了,那什麼時候動身?」雁兒此刻已迫不及待地想飛回從小生長的地方。說也奇怪,當初她是恨不得可以早點離開莫由島,來上京瞧瞧,然而如今來到上京,卻不斷想著莫由島的一切。
即使是那些大嬸們對她鄙視的目光、不屑的話語,都已不能阻止她亟欲奔回島上的心。
「當然是等咱們成親之後。」他得風風光光的帶她回去,順便也藉此機會改善附近數十座小島上百姓們的生活。
「什麼?」哪有人說成親就成親的,她還沒允了他呢。
「咳、咳!」耶律風突然神氣了起來,「怎麼,不願意?那麼回莫由島之日就由你決定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分明是要脅!」雁兒噘起了小嘴。
「可以這麼說。」他得逞的一笑。
「你……你說的,只有一個王妃?」她對此仍有些遲疑。
「沒錯,就只有你一個。」
「日後膩了呢?」她擔心這一點,原本對君王的生活不太了解的她,前陣子住在大國舅司府,已從記小茵那兒听來許多。
「你是指你對我膩了嗎?」耶律風故意這麼問。
「我……」
「先說好,你可不準對我膩了,一輩子都不準,而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覺得天逃詡新鮮。」他突然將她推倒在貂皮毯上,「今天我們就來玩新鮮的吧?」
雁兒還來不及意會,他的魔手便已來到她身上,硬是按捺住自己體內的,在她身上點燃的火苗……
「那是發伯,那是亞泗大哥……阿福,我看見阿福了!」契丹國王的大船一抵達莫由島,淵兒便迫不及待地奔下船,拉住懊友阿福的手,「我回來了!」
島上的人們如今終于知道耶律風的身份,原來他就是契丹司的大王,與天同高的可汗,但他們隨即想起,耶律風住在這兒的那段時間,他們對他不太尊敬,因此也擔心可汗會不會掛在心上,將他們一一治罪。
「可汗,請寬恕小民的無知,原諒咱們的過錯。」眾人紛紛跪了下來。耶律風偕同雁兒從船上下來,趕緊將他們扶起。
「快起來,是你們救了我,別自責了。」
「天,雁兒成了王妃!」幾位曾在她背後說閑言閑語的大嬸們實在無地自容。
「各位大嬸,我帶了些布料和白米來,布料給你們做衣裳,這些白米很美味,請大家嘗嘗。」雁兒一點兒王妃的架子都沒,直接走向她們,並且握住她們的手。
「王妃……」大嬸們都因為感激而落淚。
「雁……王妃。」亞泗朝她走去,「看來你很幸福,我也安心了。」
「謝謝你,亞泗大哥,過去若不是你,我會過得很辛苦。」對于這份恩情,她從未忘記過。
「好家伙,怎麼一來又只找我妻子說話呢?」耶律風半開玩笑道。
「呃!小民……」亞泗正要跪下,耶律風趕緊用腳抵住他的膝。
「又沒做錯事,跪什麼呀?想不想去上京,我打算在宮里替你安插份差事,如何?」
「什麼?」亞泗大感意外。
「順便為你介紹個女人,讓你的心無暇他顧。」這才是耶律風的目的。
「如果有這麼好的待遇,我當然要去。」亞泗這麼道,家人也為此感到開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耶律風一笑,隨即轉身對島上所有父老們道︰「我很抱歉,一直以來未能照顧各位的生活,從現在起,我會在這里設私塾,讓孩子們念書,也會每個月固定兩次派大船來購買島上的魚貨,各位若想去上京走走,也可以搭乘大船往返。」
「天,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島上的百姓們無不開懷大笑,隨即眾人又跪下,朝他們夫妻磕頭,「謝可汗隆恩!謝王妃隆恩!」
「快別這樣,你們快起來呀。」雁兒還真是被他們跪怕了。
「現在我想帶雁兒回她的老家看看。」握著愛妻的手,耶律風與她一塊兒朝那間熟悉的木屋走去。
「雁兒,我們離開的時候將你父母的牌位帶著,供在王室的祠堂里。」
「什麼?那怎麼行?」王室的祠堂哪能是外人的牌位可以進入的!
「你是我的妻,他們也就是我的父母,自然行。」他是可汗,要怎麼做都可以。
「風……」雁兒感動的握住他的大手。
「你的感謝只有這樣?」他輕笑著搖搖頭,
「那你……」
「還要這樣。」捧起她的小臉,耶律風立刻吻上她柔軟的菱唇,即使知道身後有不少人盯著他們瞧,他已無所謂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