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情人 第六章
「二少爺,你在看什麼?再不回去就來不及吃晚餐了,這樣先生和夫人會念我的。」司機老劉對著站在公園門口的齊罡喊道。
「再等一會兒。」他走進公園,在大榕樹旁轉了幾圈,心想,她去哪兒了?不是給了她名片,她非但沒打電話來,還不見了……整整半個月沒看到人影,那他不是要欠她一輩子?!
老劉見他傻站在那兒,索性下車,來到他身邊,「二少爺,你到底在看什麼?這棵榕樹?」
齊罡沉默,並沒理他。
「如果你喜歡榕樹,可以在後院種上幾株。」老劉笑了笑,「快回去吧,這幾天你下課後天天在這里站著,回去都晚了,夫人已經疑心了。」
可齊罡依舊靜默不語,老劉這才發覺他的肩膀在發抖。
「怎麼了?少爺。」他趕緊按摩他的肩膀,著急地問。
「老劉。」他終于出盧了。
「啊?」
「你有過被騙的經驗嗎?」
齊罡固執的小臉揚起怒色。
「被騙?」老劉想了想,「多少都有呀。」
「感覺呢?」他儼然一副大人的語氣。
「感覺……」老劉抓抓頭發,「很嘔。」
「對,就是這種感覺,嘔死了。」他皺起眉頭,氣得一雙小拳頭握緊又松開。
老劉見了,竟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安慰他。想了半天,他只好說︰「不過忍忍過去就行了,沒什麼好氣的。」
「才怪!」他瞪著老劉,「那我再問你,你欠過人嗎?」
「呃……」奇怪,今逃鄴少爺怎麼盡問些怪問題?「好像沒有。「
「你沒欠過人?!」他很訝異。
「是呀,欠人的感覺不好。」
「我就說嘛,欠人的感覺差勁透了,連你都沒欠過人,可我居然欠了人。」還是一個小女生。
「如果少爺不喜歡欠人,那就還她呀。」老劉握住他的手,一步步牽著他往車子的方向走去,然後打開車門讓他坐進去。
齊罡一坐進車里,直到車子發動才說︰「我想還可不知去哪兒還,那個人消失了,真的討厭死了啦。」
「既是如此,可能他不要你還他東西吧,你忘了這事不就好了。」老劉笑說。,「可我忘不了。」
「這……’老劉輕嘆口氣,「沒關系,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你一定會忘記的。」
齊罡並沒將這些話听進去,只是賭氣不說話。
直到進了家門,才發現住在南部的舅舅和舅媽帶著表弟來家里,一間屋子就這樣被他們搞得一團亂。
「爸、媽……這是?’他看著家里一片狼籍。
齊母對他笑著,並對他招招手,「沒關系,待會兒有佣人會收,你表弟玩得開心就好。過來,叫舅舅、舅媽。」
齊罡看了眼這兩位不管教子女的長輩,朝他們點點頭,「舅舅、舅媽……」
「這就是老二齊罡?長那麼大了!」舅媽笑著抱了抱他,不舒服的感覺讓齊罡的眉頭都快藏起來了。
「這孩子向來調皮,讓人傷腦筋呢。」齊乃濰也說話了,可不難從話語中听出他的得意。
有四個可愛的男孩子,他能不得意嗎?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小男生從樓上奔了下來,手里還拿著一個玩偶,嘴里更是大聲喊著︰「爸媽,你們看,二表哥房里藏著女圭女圭耶。」
「女圭女圭!」齊乃濰夫妻驚訝地看過去,其實並不是藏女圭女圭不好,而是這不應該是齊罡所有,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女孩子家玩的東西呀!
可下一秒齊罡卻跑了過去,從小他一歲的表弟手里搶過玩偶,「這不是你的東西,你不能踫。」
「你以為我喜歡踫?女生玩的東西你也收藏哦,真惡心。」說著,他居然哈哈大笑。
「這不是我收藏的,是……」
「那是撿來的?媽,它好髒呢。」小男生跑到母親身邊,指著齊罡手里的女圭女圭。
「是呀,姐姐、姐夫,齊罡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我看你們還是帶他去檢查一下。」
「好好一個男孩子怎會愛女圭女圭呢?」
「如果檢查出來真有問題,得趕緊治療呢。」
就這麼舅舅一言、舅媽一語的,不但讓齊乃濰夫妻滿臉尷尬,更是讓齊罡無顏再待下去。
下一瞬間,他持著手中的髒女圭女圭便跑了出去,朝後面的一座山坡直奔而去。
「齊罡……齊罡……」
他一邊跑一邊听著身後的追趕聲,腳步也跟著亂了……最後他竟然一個不穩,跌進山溝里。
「啊……」
睡夢中的齊罡突然被驚醒,有多久他沒有再作這樣的夢了?依稀從高中畢業後這樣的夢已慢慢變少、變淡,直到大學後就不再發生。
原以為他早忘了,沒想到它只是偷偷潛進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並沒有消失。這件事之所以帶給他這麼大的痛苦是因為家里的人對他長達兩年的觀察與監控,似乎每個人都認為他是個性向有問題的人。
這種痛苦是一向自傲的他很難承受的,即便知道他們純粹是關心他,但是這樣的關心太赤果,就像把他一層層的保護膜剝開,才能讓他們得到答案。
綁來,當他從山溝里爬了出來,就立刻在附近的泥地挖了一個坑,把那個又臭又髒的玩偶給埋了。
他發誓他這輩子不要再看見到它,也不想再看見它!
討厭,討厭的女生,不但騙他,還讓從不欠人的他欠了她。但是要忘記談何容易,每每開車經過那座公園,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玩家家酒的可愛模樣。
所以他借由運動來忘了她,徹底的忘了她……那個騙他的女生。甚至把自己搞成風流寡情的模樣,就是要向大家證明,他性向沒問題,他里里外外都是個男人、十足的男人!
可為何今天會讓他再度看見那個玩偶,一個一模一樣的玩偶,甚至那女人就跟當初那騙子一樣有著一對深深的梨渦呢?
他煩郁地爬梳了下頭發,起身進入浴室沖了個冷水澡,接著才走進起居室,從里頭一個簡單檀木櫃中翻出他要的衣服換上。
看著這個衣櫃他不禁扯唇輕笑,當初是為了他運動後要去公司時方便換衣的設備,沒想到竟會變成夫妻分房下他必須依賴的東西。
走到一樓,他才發現夏孟涵已經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地等著他。他的臉孔一逕的冷峻,「這麼早等在這里,有話跟我說?」
「我想問你,我是不是還可以去花坊上班?」她緩緩抬頭,一雙水眸與他的黑眸對視著。
「你高興就好。」他回答得很模稜兩可。
「那我就把這句話當成你同意了?」她拎起皮包就要離開。
「要不要我載你一程?這里不容易叫到車。」說他好心也行、雞婆也好,反正他就是問了。
「不用,下面有公車站,我去等公車。」她別開臉不再看他。
齊罡冷睨了她一眼,只淡淡丟下兩個字,「隨你。」
眼看他就這麼消失在大門口,夏孟涵的心口像是梗了個石塊,呼吸突然變得好困難。她趕緊坐在椅子上,撫著胸口,直到感覺舒服點了才發現自己居然已坐在這兒超過二十分鐘了。
老天,她何必在乎他的一言一行,若真逃不開,頂多一年……一年過去後她仍是她呀!唯一的收獲就是她將可以死心的遠離,目光不再追隨他。
起身,她正打算離開,屋里的電話卻突然響起。她錯愕的瞪著電話,懷疑這是打錯的。
走過去接听,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是江秘書,請問總裁在嗎?」
「你找齊罡?!」夏孟涵問。
「對……呃,你是總裁夫人?」
「我……嗯。他已經去公司了……大概走了二十分鐘了。」
「什麼?這下糟了。」江秘書慘叫。
「怎麼了?」
「是這樣的,有份重要的合約在總裁那兒,是今天早上要簽約的緊急文件,昨天我忘了叮嚀總裁,就怕他忘了帶。」江秘書看看表,恐怕她過去拿再折回已經來不及了,「剛剛我打了總裁的手機,卻一直轉語音信箱,我才打來家里的。」
「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文件,我去看看。」夏孟涵說。
「謝謝夫人,就放在一個黃色半透明卷宗夾內,總裁好像將它放在隨身那個棕色牛皮袋里。」江秘書趕緊說。
「棕色牛皮袋……」夏孟涵沉吟了一會兒,印象中他剛剛手上沒拿東西,「等等,我去看一下。」
「好。」
夏孟涵放下話筒便奔向三樓讀書室,里頭果然有他辦公的?些資料,但讓人頭痛的是那牛皮袋還在桌上,打開一看,還真有一個黃色半透明卷宗。
她急急奔下樓,又拿起話筒,「是不是和長青集團的合約?」
「沒錯,那總裁……沒帶著了。」江秘書的聲音像是快垮掉了。
「別急,我送過去好了。」夏孟涵安撫她。
「真的?!謝謝……謝謝夫人。」江秘書沒看見人,要不一定向她磕頭。
「別這麼說,告訴我送到幾樓?交給誰?還有幾點的會議?」夏孟涵表現冷靜,果真讓江秘書焦急的情緒得到了慰借。
「好,請夫人送到十一樓,我會在會議室門口等你,會議在十一點開始。」江秘書立即說。
「我馬上過去,待會兒見。」夏孟涵看了看表,現在九點多,應該來得及,于是她抱緊懷里的文件走到外頭,這才明白齊罡沒說謊,這里的確不容易叫到車,怎麼有錢人都喜歡住在荒郊野外呢?
沒辦法了,她只好拼命朝前奔跑,希望能讓她幸運攔下一輛車。
但這一路上並不顧利,走到公車站,公車得半個小時才來,無奈地跑到山下,雖然來往車輛較多了,但夏孟涵已是氣喘吁吁。再看看表……十點了!
她趕緊舉手招計程車,眼看幾乎每輛都有客人,她一顆心已經躍得好高。
懊不容易攔到一輛車,坐進去後她立即說︰「齊硯電子。因為我要趕在十一點開會……麻煩快點。」
靜默的司機看了看表,點點頭後立即轉個方向,朝前加速駛去。
眼看這情況,夏孟涵才松了口氣,即便她與齊罡鬧別扭,也不會希望他的合約簽不成。況且依江秘書的口氣,像是很緊急。
她不停看表,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車子居然還卡在路上,依這情形實在不敢相信會準時到達。
「小姐,」司機開口了,「前面不知道是發生車禍還是怎麼了,這樣下去你肯定會遲到,反正齊硯電子就快到了,倒不如你自己跑過去還可能來得及。」
「真的嗎?」她抱緊牛皮袋,下定決心說︰「好,我自己過去,多少錢?」
司機看了眼計程車表,報了個數字。
夏孟涵自皮包中拿出錢放在司機手上,「謝謝你,司機先生。」
下了車,她拼命往前跑,一時沒注意,竟被一輛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車子擦撞。
「啊!」
夏孟涵頓覺小腿好疼,低頭一瞧長褲已經破了,還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
「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闖禍的司機沖下車,一臉很無辜的說。
時間不夠了,她搖搖頭忍住痛,「沒關系,是我不好,謝謝。」接著她便一拐一拐地朝公司奔去。
眼看只剩下十分鐘,她匆促的神情直讓許多員工看了奇怪,他們雖未參加過總裁的婚禮,但報章雜志也寫了不少關于兩位新人的八卦,他們自然知道總裁夫人就是對面花坊的店員。
在等待電梯時,她不斷祈禱,快呀……要快呀……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來到公司的齊罡先在辦公室歇了一會兒,這才接到江秘書的內線電話,「總裁……今天上午十一點有緊急會議,是長青集團臨時更改簽約日期與時間,而時間就要到了……」
江秘書的聲音明顯的不一樣,但齊罡並沒問出疑問,僅說︰「我根本沒帶合約,他們臨時更改日期我就得依嗎?」
「是昨天就更改了,我一時疏忽忘了提醒您,總裁……對不起……」她因為做錯事而發著抖。
「那就打通電話給長青集團,說我也決定臨時改期。」他揉著眉心。
「可是……他們自知理虧,已決定來咱們公司簽約,而且人都已經到了。」江秘書連忙補充。
「這……還是請他們回去吧。」他煩躁地眯起眸,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誰都別來惹他。
「不行呀!」江秘書急說︰「這合約不是您努力了好幾個月才爭取來的?’
「我沒帶合約來也沒轍不是嗎?」他煩躁的罵出口,「就算今天才想起,你為何不早點通知我?」
「是您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我發了好幾通簡訊給您,還是沒用。」她小聲的說。
齊罡這才想起他早上心情悶,根本忘了開機,拿出手機打開一瞧,的確江秘書發了不少簡訊,「那現在呢?只剩下十分鐘。」
「我……我已經麻煩總裁夫人幫忙送來了,只是還沒到。」江秘書這下更覺得抱歉了,不知總裁會不會辭退她?
「什麼?」齊罡眉頭一蹙,「好,我馬上去會議室。」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裝,他便搭上專用電梯來到十一樓的會議室。
不一會兒,江秘書奔上前,「只剩下五分鐘了,怎麼辦?」
「她不會來了。」兩個剛剛才鬧脾氣,她會甩他嗎?
「可是里面的人?」
「進去告訴他們會議取消,如果合約談不成,那就算了。」他板起臉,看她仍躊躇著,只道︰「別再看電梯了,瞧見沒,現在正是電梯使用尖鋒,她就算趕來了還不一定搭得上。」
看看表,時間已過,江秘書只好失望地說︰「是。」
可她才往會議室挪出腳步,就听見樓梯間發出急促的腳步聲。
齊罡當然也听見了,才回頭便看見夏孟涵雙手扶著牆面不停喘息著。「江……江秘書,資料我……我拿來了……」
江秘書見狀立即沖過去扶住她,「總裁夫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送東西來,我該自己……」
「別說了,已經遲了,快拿給齊罡……」因為齊罡站在另一邊,她正對著江秘書,並沒看見他。
「哦。」拿過資料,江秘書走出樓梯間。
這時齊罡才走過去,卻驚見她右腳褲管竟滿是血跡。
望著他驚愕的表情,江秘書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總裁夫人,你受傷了!」
「我沒事。」喘了好久,她才慢慢抬起臉,當看見齊罡那雙錯愕的眼楮時,同時間也震住了。
「江秘書,把合約拿進去交由總經理全權處理代為簽約,我帶夫人去醫院。」交代完,他抱起她走向專用電梯。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夏孟涵看著江秘書掛著既輕松又曖昧的笑容時,一張小臉已紅如燒蝦。
雖然電梯門已關上,可是在這局限的空間內更讓她覺得急燥不已。
「再吵,小心我吻你。」他瞪著她,望著她眼底驚恐的顏色,「你就那麼怕我吻你嗎?」
不等她回答,他已覆上她的小嘴,那吻帶著纏綿及濃烈的感情……
她的小手抵在他胸前,由原來的堅持慢慢軟化了下來……無法抑制內心那股也想要吻他的感覺,她接受了他這溫柔的吻。
「看來你永遠逃不了我的挑逗。」他清淺一笑。
她卻紅著雙腮,憤懣地轉開臉。
「怎麼受傷的?」齊罡輕柔地問。
「反正東西已經送到你手上,你管那麼多干嘛?」她賭氣就是不肯說。
這時電梯門打開了,齊罡趕緊將她送進他的車內,他先是卷起她的褲管查看傷勢,眉頭輕蹙了起來。
「怎麼了?」她緊張地問。
「血還在流,而且似乎傷得不輕。」
說著,他繞回駕駛座,將車子開上馬路。
「你不說也可以,等下我讓醫生多打幾針,讓你好得快些。」
「你乘人之危。」她怒瞪著他。
「那你要不要試試,這家醫院的小院長可是我高中時期的死黨。」所謂小院長便是院長的兒子。
看著他那帶笑的神情,她知道他發起狠來真的會這麼做,只好說︰「被車子輕撞了下後不知被什麼東西刮傷的。」
「你撞車?!」他揚起音調,轉首看著她。
「只是擦撞而已,沒辦法,路上塞車,我只好用跑的,哪知道就這麼被撞了,偏偏你們公司連多設幾座電梯的錢都沒,一大群人擠三座電梯,我只好負傷往上爬。」她愈說愈氣、愈說愈不甘,兩邊粉紅腮幫子也愈鼓愈大。
「既然總裁夫人有意見,下次換辦公大樓時我會建議多設幾座電梯。」瞧她那副薄嗔淺怒的模樣,齊罡的嘴角不禁拉出笑弧,同時他也不禁想著,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明明可以擺著不管的,為何要為他這麼賣命?
到了醫院,他便在夏孟涵疑惑的眼神中抱著她直奔急診室,小院長也在他的呼喚下出現了,緊急為她診療。
「齊罡,大嫂小腿上的傷口雖然止住血,但為了安全起見得打一劑消炎針,再劃開清洗干淨。」小院長李漢雲說。
齊罡看著她微微發抖的樣子,俯握住她的手,「真不知道女孩子為什麼都怕打針。」
「還……還要劃開……」她說著都快哭了。
「放心,我們會局部麻醉。」李漢雲解釋。
「那不就還得再打—針。」夏孟涵頭都暈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別緊張,一眨眼就過去了。」齊罡柔緩的語調的確讓她安下心,這時夏孟涵才發現他並非真的那麼壞呀!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他趕緊走到診間外頭。
「喂……是萱萱呀!什麼?晚上去府上作客……這……你要親自下廚,那我怎好不去呢,一定準時赴約。」接著竟是齊罡曖昧的笑語,雖然很小聲,但夏孟涵確定他們正在打情罵俏。
無法壓抑住心底的疼,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淡漠了,已愈來愈在乎他……在乎他的笑語、他的怒火、他與其它鶯鶯燕燕的吳噥軟語……
而她該怎麼辦?將如何才能把持住自己那顆月兌軌的心?
思念呀思念,竟然成為她感情深陷的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