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公公 第七章
柏惜惜撫琴自娛,滿腦子想的全是杜雲羅。
由如意口中得知,他並未離開皇宮,只是不再來見她。為什麼?難道他真的依她所言再也不管她了?這陣子他的不聞不問可知有多傷她的心。
他听不出她說的是氣話嗎?她需要他,真的需要他。
翠玉端了一碗藥進來,「娘娘,近來妳的身子似乎好多了,這真是太好了。」
柏惜惜一聞到藥味就想作嘔。她明明沒病,為什麼要吃這些苦死人的藥來折磨自己,難道上蒼認為她所受的苦還不夠多嗎?
「我不想喝,妳拿下去。」
「這怎麼可以,杜公公吩咐我們一定得看著娘娘喝下。」翠玉搖頭道。
「妳說是他吩咐的?」賀惜惜眼底燃起一絲光芒,嘴角也浮現久違的笑容。她多渴望他能來看看她,不要再讓她孤單一人待在深宮內院,她累了,真的累了!
「沒錯,杜公公每逃詡會向奴婢們詢問您的近況,還帶來藥材吩咐我們一定要煎給您服用。」翠玉笑咪咪地回答。
是嗎?他何必這麼做?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病是裝出來的,何需這些苦死人的藥材,她需要的是他……他的一絲關心與慰問。
「妳先擱著吧,我待會再喝。」
「那等藥汁涼一些,娘娘一定得用喔!」翠玉不放心地叮囑道。
柏惜惜點點頭,突然听聞皇後娘娘駕到的傳訊聲,她一臉驚駭地看著翠玉,上次不愉快的記憶又泛上心間,她怎麼又來了?
「娘娘,皇上曾下令不準任何人來打擾您,您若不想見她,還是別見吧。」翠玉擔心柔婉的主子會敵不過狡滑又工于心計的皇後娘娘。
柏惜惜想了想,嘆口氣說︰「不礙事,她畢竟是皇後。」
她立即起身恭迎,看著皇後在四位宮女的陪同下走進門。
「皇後娘娘吉祥。」賀惜惜立即福身行禮。
「惜妃,妳近來過得挺好的嘛!」皇後冷冷地開口。
「我……」她無言以對,只能道︰「皇後娘娘請里面坐。」她側身讓皇後進廳。
筆後在內廳的主位上坐下,「可知本宮今天找妳的目的?」
「臣妾不知道。」
筆後冷冷一笑,「本宮就明白告訴妳吧!柏福晉剛剛來宮里覲見皇上,並託本宮轉告妳幾句話。」
「我額娘進宮來了?!那她為何不來找我?」賀惜惜又驚又喜。自從那日一別已過了十來天,她好想額娘和阿瑪啊!
「皇上不準。」
「為什麼?」賀惜惜驚愕問道。
「听說賀王爺出府時不慎被歹徒所劫持,至今生死未卜,賀福晉進宮自然是求皇上幫忙尋夫。」皇後冷淡地說。
「這怎麼可能?阿瑪他……」賀惜惜激動不已,「那皇上的意思呢?」阿瑪年紀大了,怎受得了這種苦?他又怎會得罪那些人呢?
「皇上派出御林軍前去搜尋,至今仍無任何消息。」皇後啜了口茶,神情優閒地說。
柏惜惜強壓下心中的慌亂,「不知娘娘為何告訴臣妾這些?」她明白皇後絕不帶好意,來此必有目的。
「本宮是想告訴妳,皇上不會喜歡妳這種病奄奄的女人,如果他真喜歡妳,絕對會為妳向八旗騎兵統領樊慕王爺調兵,所以妳還是趁早離開皇宮吧!省得病久了,皇上厭了,最後淪為坐冷宮的下場。」皇後終于說出目的。
「娘娘的意思是樊慕王爺的人旗騎兵能救我阿瑪?」賀惜惜心底燃起一絲希望,顧不得皇後說的風涼話。
「沒錯。」
「謝謝皇後娘娘,這件事臣妾自有主意。」她已顧不得一切了,杜雲羅既幫不了她,她只能自助,為了阿瑪,她寧可犧牲自己的身子。
筆後從她眼里看見堅決,訝異極了。難道她聰明反被聰明誤,打錯如意算盤了?「可是妳的身體……」
「這毋需皇後擔憂,臣妾自有盤算。」
雲羅啊雲羅,你的無情、你的離棄、你的怨恨,對我而言將成為往事。
筆上興奮地踱著步子,他沒想到惜妃方才會突然來見他,並請他明晚前往漣宮,她將擺下盛宴,準備與他徹夜長醉。
他吩咐太監備齊珍珠玉飾贈予她,如果明晚她願侍寢,今後將有許多恩典加賜于她。
杜雲羅從小春子那兒得知這消息,趁夜後待宮中人全已歇息再次來到漣宮。
柏惜惜遣退了如意與翠玉,一個人坐在琴桌前撫琴。每一個音符里,都洩漏了抑鬱的心緒。
杜雲羅站在門外聆听半晌,這才推開門走進房里。
「明明躲得過,為何又要自動送上門?」他的出現猶如伴隨黑夜而生的魔魅,口氣冷漠得讓人心驚。
琴音陡停,賀惜惜抬眸看向她思念已久的男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為何他現在才來?此刻來了又能幫她什麼?還是他是來取笑她下賤,或者再拿他始終不肯言明的怨恨來壓迫她?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她別開眼,盯著桌上的琴,淚水卻止不住地滴在琴弦上。
「是嗎?」杜雲羅冷聲反問。
「對,從今後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你再也管不著了。」但願他能就此轉身離開,不要再來傷她的心了。
「我管不著?」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她又怎知道,此刻他是多麼想擁緊她,不讓她離開他!他甚至想忘了家仇,只願與她白首偕老。
但這是不可能的!太多壓力加諸在他身上,他只能選擇傷害她。
「這些天你對我的不聞不問已說明一切,我能明白,你走吧。」隨著話語的吐露,她再也藏不住那心死的痛楚。
她不明白,既然他對她無心,也不再理會她,又何必在這關頭上現身,難道是為了她明晚侍寢之事?
是他大男人的私心作祟吧!
「我……」杜雲羅無法對她吐露心里的感情,僅能以冷峻的黑瞳緊盯著她蒼白的臉龐。
「你走吧。你不是打算離宮嗎?怎麼還不動身?」賀惜惜語氣疏遠的問道。自知若不這麼做、不刻意疏離他,她對明晚侍寢一事一定會後悔。但為了救阿瑪,她不能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妳為何不揭穿我假公公的身分?」他突如其來的大聲喝問,嚇了她一大跳。
她慌張的起身,四處看了看,伸手將門窗掩上。「你怎麼搞的?說話也不看場跋,如意、翠玉偶爾會來我房里瞧瞧,你這麼大聲嚷嚷,不怕被她們听見嗎?」
「妳關心我?」他幽冷的眸浮現一絲暖意。
柏惜惜被他溫柔的眼神吸引,嬌俏的臉泛上紅雲,「因為你曾幫過我,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既知我曾幫過妳,為何又輕言放棄?」
「我……我說過不用你管。」賀惜惜撇開臉道。既然他的世界容不下她,她又何必硬纏著他不放?那只會讓他更厭惡、鄙視她。
「難道妳真是心甘情願伺候那老頭?」杜雲羅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到牆角處。
他每一個凌厲的眼神都能像撕裂她的靈魂般,是那麼的蝕骨冰寒。
「沒錯,我是心甘情願的。」她閉上眼,不讓委屈的淚再度洩漏她的脆弱。
「為了自我利益,妳就情願作踐自己?」杜雲羅深幽的眼瞳無比犀冷,更增添了幾分輕蔑和鄙視。
「對,我自私,我想要榮華富貴,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寵,從此飛上枝頭做鳳凰,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吧!」她顫抖的心絕望地裂成碎片,再也拼湊不回完整的心。
她可以違背自己的意念委身皇上,可以被任何人譏誚怒罵,但唯有他的無情言詞會讓她深感痛心。
「妳當真無可救藥!」
杜雲羅再也忍不住心底翻騰的怒氣,臉上揚起猙獰的冷笑。他用力捏住她脆弱的下顎,低首懲罰性地蹂躪著她的嘴。
「不要……」
柏惜惜心口狂熾跳動,承受不住他的殘忍舉動。
「難道妳還希望那皇上老頭能在床第間給妳什麼樣的激情和滿足嗎?」他邪性的黑眸閃著駭人波光,全身更掩上危險的黑暗氣息。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那妳要我說什麼?」
他的眼幽沉難解,舌頭長驅直入她的喉頭深處,吞沒了她柔弱的申吟。
柏惜惜被他這充滿懲戒意味的狂吻吻得發暈,整個人被困在他的懷抱中幾乎動彈不得。
他的吻隨之加重加深,愈發強悍的唇舌糾纏,他鎖在她腰上的鐵臂也為之縮緊,幾乎要將她折成兩截……
他望著她充滿激情的雙眸,感覺到自己的投入與不可自拔。
不,他不能被她這副媚態所牽制,不……
「我不屑踫妳!」他赫然抽回手。
她當他是什麼?種馬嗎?又當他們在干嘛?在為這份感情做一次哀悼的巡禮?
她錯了!柏橋之女在他眼里本就該死,更遑論與她談感情。
「你……」賀惜惜沒想到他會拒絕,雙肩一陣顫動,自覺無顏面對他。她深吸了口氣,「你走吧,但我仍感激你的幫忙。」
「也感激我把妳由不經人事的女孩變成懂得調情的女人?這下豈不太好了,妳更能在皇上老頭面前極盡放蕩之能事。」他冷冷一哼,表情中淨是輕蔑。
「我不準你再這麼說我!」她雙拳緊握,憤怒的低吼。
「那妳要我怎麼說?」他細眼緊瞇,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竄至他四肢百骸。
「我要救我阿瑪,你能嗎?」她受不了他張狂的表情,沖口而出。
杜雲羅聞言,微愣了下,「原來妳這麼做是為了救賀橋。」
「你別再怨我、怪我了,說穿了我們根本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對相見無情,見面多餘的無緣人。
「走,妳跟我走。」他陡地拉著她往外走。
「去哪兒?」她驚問。
「離開這里。」
「不!我不能走。」賀惜惜直搖頭。
「如果我告訴妳,我也可以救賀王爺,妳信我嗎?」他扣緊她的手問道。
「我……你可以?」連皇上都束手無策了,他竟然說他能救!他究竟是什麼身分?
「沒錯。」
「好,就算你可以,那你要如何帶我離開這里?這里是皇宮,御林軍的戒備是何等嚴密,你怎可能隨意帶我走?」她平淡的語氣中逸出一絲難掩的急躁。
他緩緩地勾起一抹邪笑。「百密總有一疏,相信我。」
柏惜惜很想相信他,可是他曾說過的話是如此清晰的烙在她腦海,教她怎麼也揮之不去。
「不,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而你又為何要幫我?」她連忙退後一步,絞著衣袖,僵硬地問道。
他雙手緊箍住她縴細的肩,「如今妳只能信我,況且愛能抵過一切吧!」
柏惜惜聞言一愣,囁嚅地問!「你愛我?可是剛剛你是那麼的鄙夷我……」
「我是因愛生怨,我受不了妳答應侍寢,受不了想像妳在皇上床上的情景……當我知道這消息後,每次閉上眼所出現的都是這些畫面,妳還要我如何鎮定?如何能以平常心看待妳?」
杜雲羅苦澀一笑。他無意傷她善感的心,但鶴劍山莊遍地尸首的景象始終糾纏住他的心,與他的理智搏斗。
要了她,他必須受到眾多弟兄與良心的譴責?不顧她,他又無法漠視她已在他心底造成的影響力。他更無法想像當她知道他正是劫持她阿瑪的人,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羅……」她眼底溢出了感動的淚。原來他並非不在意她。
「跟不跟我走?」他沉聲又問,決定走一步算一步。
「好,我跟你走。」她做出最後的決定,是生是死?是得救是淪陷?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方亮,在杜雲羅的計畫下,賀惜惜假扮小太監,以與杜公公辦事為由,在戰戰兢競的心情下逃出紫禁城。
其間除了有幾個守衛發覺到賀惜惜的不尋常,阻攔查探外,其餘一切都算平安。當然,杜雲羅也靠他一張天花亂墜的嘴將那些守衛騙了過去,順利出了城。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你說可以救我阿瑪,究竟是真是假?」賀惜惜整顆心都放在賀橋身上,出了宮也感覺不到一絲喜色。
「妳不相信我?」他臉色微凜,正在思慮著該將她安置在哪兒。
「不,我只是……只是不放心他老人家,他從沒受過苦……」她委屈不已地說。
「妳放心吧!他好得很。」
當他發覺不對勁時話已出口了。見鬼的,他是怎麼了?若在她面前亂了陣腳。
「你說什麼?你說阿瑪很好,是真的嗎?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拉著他的衣袖,不停追問。
「我只不過是猜測而已。」
杜雲羅閉上眼。她的一顰眉、一蹙額,在在緊揪著他的心,但他又怎能告訴她一切全是他計畫的呢?
「不,你不是個會隨便猜測的人。」她看出他說的不是真心話。
他俊美的眉緊蹙,臉上閃過一絲晦澀,一種深沉的壓力重重撞擊著他的心臟,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能帶她去天祈山冒險嗎?
不,他能饒過她,山莊的其他生還者不一定會放過她,她一個弱女子又怎能敵得過眾多仇視的目光?
他連她阿瑪所做的殘虐之事都不忍告訴她,又怎能讓她去承受那麼多怨懟、仇視的目光?
天祈山絕對不能去,他得另覓一處隱密的地點,不僅得躲得過御林軍追查,還得不讓山莊兄弟知道。他想了想,也唯有後山那個洞穴了。
「別問那麼多,我帶妳去個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賀惜惜被他抓著手腕往前直拖,她只好快步跟上。
「我得回宮。」
「什麼?!」她頓住腳步,不肯再跟他走。「為什麼?你打算放我一個人在外面,不管我了?」
「我沒說不管妳。」他定住步伐看著她充滿驚慌的水眸,他又怎捨得放下她?「妳有沒有想過,妳突然從宮里消失了,多少人會因妳而受過,翠玉、如意就是第一個倒楣的人。」
柏惜惜聞言,驚得背脊發涼。
天,她怎麼忘了?忘了伺候她的奴婢們會成為她一時沖動的代罪羔羊。
「那我回宮,我不能因為自己而害了她們。」說完,她轉身便要往回走。
杜雲羅拉住她,「別傻了!妳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我們的一切努力豈不白費了?妳放心,我不會讓皇上怪罪她們的。」
「你打算怎麼做?」
「我自有辦法。」他沉穩一笑,「別想太多,從昨晚妳就一直處在緊繃的心情下,現在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
他領著她繞過天祈山,來到後山一個隱密的洞口。「就是這里。我知道這里比漣宮簡陋許多,但只是暫時棲身,妳能委屈一下嗎?」
「只要別半夜跑來野獸什麼的,什麼地方我都能住。」
柏惜惜撥開洞口的雜草,看見里頭井然有序的擺設,和簡單的家具。難道這里曾有人住餅?
「這里是我平日練功的地方,除了幾個親信知道外,不會有人發覺的。」他替她拍了拍床上的薄薄幣塵,「來,休息一下吧。」
「雲羅……」她突然抽噎道︰「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真的很感激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時此刻他的關懷與援手,對她而言不啻是最大的安慰。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只要你拿愛來回報我。」
他倏地攫住她的嘴,深深地吻著她,並以舌頭有力地繞住她。
柏惜惜幾乎快要負荷不了這排山倒海而來的震撼,只能依附在他壯碩的身軀上任他擺佈。
天!他不能欺騙自己,他根本就是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了!是啊,情的魔力又是幾個凡夫俗子能擋的?
她貼著他的唇驚喘出聲,而他的舌更加恣意的逗弄她的小舌。
柏惜惜的身子輕顫著,他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更強勢地霸住她小口內的空間,舌尖巧妙地在里頭微妙旋轉,讓她整個人暈眩極了。
餅了許久,杜雲羅才稍稍離開她的唇,嘶啞地問︰「說,妳愛我嗎?」他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火焰,瞳仁深處卻是幽沉難懂。
「我愛……愛你……」賀惜惜睜開眼,微微顫抖道。
「告訴我永遠。」他粗嘎地又說。
「永遠。」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握著她細肩的力道加深,像是在尋求某種保證。他絕不容許她離開他。
「什麼?」她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允諾我,無論發生任何事,妳永不離開我,愛我的心也不變。」他不自覺地加重勁,緊張地等待她的回答。
「你抓痛我了。」賀惜惜皺緊秀眉,不解的看著表情激動的他。
杜雲羅連忙放開她,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我……」
柏惜惜淺淺一笑,自動抱緊他。「你放心,我愛你。還有我不會離開你,無論未來如何。」
「我要妳記住自己的話。」
他滿意地輕嘆一聲,低頭吻住她的額角、眉心,把她牢牢鎖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