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個娘子 第十章
身處暗處之人朝著暗夜勾了勾手指頭,然後在他耳際交代幾句話。
只見那人一听他的喁喁低語便著了慌,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甚至還浮現幾許不知所措。
「主子,這件事屬下恕難從命。」
支手重重地往身旁的幾案上一拍,那原本厚實的木幾頓時應聲而裂。
「你膽敢反抗我?」
「屬下不敢,只是主子要我做的事,可是大逆不道。」
「既是我親代的事,何來大逆不道之說?」
「可這麼做,若是稍有差池,只怕主子會有性命之憂。」期期艾艾的不敢松口應允,就怕一旦自己失了手,就會危害主子的性命。
听到暗夜的話,那人卻是勾唇而笑,顯然不把暗夜的話當一回事。
他驀地勾唇而笑,伸手重重拍上暗夜的肩頭。
「這世上也只有你,還會傻傻擔心我的性命了。」
只可惜暗夜只是他的一顆棋子,若是今兒個是「她」肯為他這般憂心,那麼他就是死也無憾了。
「主子,你真的不再多考慮?」
「就這樣吧。」他早已下定決心,他清楚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所以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改變他的計劃。
「你想抗命?」挑了挑眉頭,那人皮笑肉不笑道。
「屬下不敢!」
「那就好。」
他知道自己的想望是一種痴念,就算痴又何妨?
就算入了魔道,著了魔,他還是非做不可。
瞪著眼前滿坑滿谷的奏章,軒轅南易簡直快瘋了。
那三個男人就不能安安份份讓他這個皇上過上幾天安靜日子?
幾乎不用看,他就知道那些奏章里頭寫了些什麼,大抵不過是郭尚書之女疑被燕懷柳謀害,就連燕懷柳的二娘之死,也和他月兌離不了關系。
流言蜚語早已在朝廷傳得沸沸揚揚,偏偏那該死的正主兒竟然還無關緊要,上回見他還一臉悠哉。
如果可以,他還真想教人將向往自由,心不在朝的燕懷柳流放去了,免得他這個堂堂九五之尊,總是時不時因為操煩他們三人活受罪。
國師啊柄師,掐指一算究竟是準還是不準?
就因為國師一句「三星為國之棟梁,斷不能亡」之說,他才這般任由他們在他眼前放肆,為了讓不安份的三人乖乖歸順朝廷,還使計逼婚,想不到如今竟鬧出這麼大的事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氣怒至極,輾轅南易氣憤得大手一揮,將如山奏章全都揮落金階之上芷。
但就算如此,心中抑郁之氣卻依然不能解。
「來人啊!」
軒轅南易厲聲大吼,早已听聞御書房動靜的李公公,戰戰兢兢地快步走到軒轅南易的身側。
「皇上有何吩咐?」
「給我把燕懷柳找來!」
「皇上,幾日前燕大人親自向皇上告了假,說是身體違和,幾日不進宮早朝。」
「不在宮里,難不成不能帶人去請嗎?」
「這……」殊不知燕大人身體違和不過是推托之辭,若燕大人執意不上朝,就算皇上親自去請,也不見得請得動呀!
李公公聞言,誠惶誠恐正要開口,誰知龍目一瞪,嚇得他又將到舌尖的話全都吞了回去。
「怎麼?有問題嗎?難不成現在皇上的位子,換成燕懷柳在坐了?」軒轅南易語含譏誚的朝著李公公問道。
如果連隨侍在他身側的內務總管,都得看燕懷柳的臉色過日子,那麼他囂張的弒二娘、殺命官之女,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知道龍顏盛怒,李公公連忙跪下,揚聲喊道︰「請皇上息怒。」
那話嚇得年事已高的李公公渾身冷汗,三魂七魄全都飛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以為自己一條老命就要沒了。
「呵呵,請皇上息怒,這金鑾臣無德無能,端坐不起,還請皇上別為難李公公了。」
閑閑涼涼的一句話自門外傳來,龍目才朝著發聲處掃去,就見那率性不羈的男子已跨過門檻,二話不說跪地請安。
燕懷柳這小子還算識相,居然自投羅網。
但他那毫不在意的態度,卻讓軒轅南易眸中怒火更盛,頭一回竟沒開口讓燕懷柳起身,就讓他這麼跪著。
他倒要瞧瞧這桀騖不馴的男人,這回要給他什麼樣的解釋。
誰知道他不作聲,前頭跪著的男人更倔,兩片薄唇硬是像個蚌殼似的,怎麼也不肯開口。
兩相僵持許久,終于還是軒轅南易按捺不住性子,語氣不善地說道︰「你給朕瞧瞧你眼前那些奏折。」
聞令,燕懷柳從善如流地撿起一本奏折,一目十行的飛快瞧完。
「再看!」
軒轅南易再令,燕懷柳便難得听話的再瞧,一連瞧了十數本,終于他大爺開了金口。
「皇上要微臣看這些奏折,是要臣俯首認罪?」
其實這幾日,朝廷里是怎樣的暗潮洶涌,他早已听聞,其實他壓根不在意,要不是因為心中有所掛懷,逼得他不得不進宮,他還真想試看看皇上是不是真會相信郭家黨羽的話。
「你……」若非心底對燕懷柳的為人多少有數,知曉他多半不屑做這種偷雞模狗的勾當,軒轅南易哪里會由他在這大放厥詞。
「依臣看來,這些奏折皆屬欲加之罪,皇上若真要相信,那臣也沒有辦法。」
「你難道不懂眾口鑠金的道理?」積非也會成是,如果再這麼放任這些言論不管,遲早有一天,他這個皇上也會被逼得砍下他項上人頭。
「臣明白。」他相信,這就是幕後黑手的盤算。
軒轅南易沒好氣地橫瞪燕懷柳一眼。「明白你還不處理?」
「皇上,臣今兒個前來,正是來處理此事。」
「那你想怎麼處理?」他倒要昕听向來絕頂聰明的燕懷柳,要怎麼處理這事。
「臣想請皇上將臣打入天牢審問。」
「啊?」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處理方式?
自尋死路也不是這樣,天牢審訊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燕懷柳難道不知,要是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只怕就算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腦海中,驀地又浮現國師那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若三星殯命,這王朝只怕氣數已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不能冒這個險。
「不成!」軒轅南易斷然拒絕了。
要是那伙人真不小心在審訊中弄死頗得民心的燕懷柳,到時天下大亂,怕他還不落了個昏君之名?
「若不這麼做,皇上難道不怕日日被這些奏章給煩死嗎?」
有人那麼想被打入天牢的嗎?
狐疑的眼光在燕懷柳自信滿滿的臉龐上定住,原本煩亂的心緒頓時清明。
「愛卿心底在盤算什麼?」
「臣不就盤算著,要如何讓皇上耳根子清靜些嗎?」
「你的盤算,難道連朕都不能知道?」
軒轅南易好奇燕懷柳會想出什麼法子來讓自個兒月兌險,不自禁地起身步下金階,甚至還屈尊降紆地伸手扶起還跪在地上的燕懷柳,就是想探得一絲端倪。
「皇上,臣心里真的沒其他盤算。」不說就是不說,他倒要瞧瞧那個躲在暗處的人究竟有多大耐性,可以隱忍著不露出狐狸尾巴。
「你……」
「皇上,你就下旨吧,可別真為了微臣日日夜夜不得安寧,千萬別陷微臣于不忠不義啊!」
瞧著燕懷柳臉上那抹賊笑,不就活月兌月兌地寫著「欲知詳情,就得把他打入天牢」嗎?
可惡!
沒來由的眼皮兒一跳,心猛地一震,手中茶杯更是落了地。
望著那一地碎片,封易蕊柳眉兜成一直線,心中一抹不祥的預感驟生。
一定出事了!
這幾日,她依然躲著燕懷柳,雖然刻意不看也不听,但那管不住的一顆心,卻時不時往他的身上去。
本就是靈敏之人,即使這幾日愈是下去探究,她的耳卻更聰,目也更明。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府里這些天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僵凝,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鎮日籠罩燕府。
昨日,她偶然听見丫鬟們的竊竊私語,這才知道,原來那刁蠻的郭風月竟然已經殞命,而死法竟和二夫人的死法如出一轍,同樣是被亂刀砍死,唯一不同的,是郭風月死時,她最引以為傲的美顏,皆被亂刀弄得血肉模糊。
乍聞這些消息時,她的心驀地一驚,直覺這一切,儼然沖著燕懷柳而來。
但她始終不明白,究竟是誰和燕懷柳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要置燕懷柳于死地。
本不該替她憂心的心,卻又不由自主為他提著、吊著。
燕懷柳向來在皇帝跟前紅人,可郭家在朝廷的勢力也不小,若是郭家的人一口咬定這事是燕懷柳所為,只怕要善了也難了。
想到這里,封易蕊的心更不安了,一雙腳似是有自個兒的意識似的,筆直往門口邁去。
突然間,人都還沒跨出門檻,一道黑影竟自她的眸前掠過,初時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再定楮一瞧,果真見到一個黑影在園子里的假山中隱去。
是誰?難不成是刺客?來人是否要對燕懷柳不利?
當這樣的念頭浮現腦海,封易蕊就跟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尋去。
顧不得自個兒安危,她一心想著只要捉住那人,最近這些慘事就能水落石出了。
就這麼不死心地尋著,竟尋到燕子柳的院落。
仔細尋了眼前的院子一番,封易蕊怎麼也找不到什麼人影,她才大大吁了一口氣。
應該是她自個兒眼花了吧!
方才那抹黑影,怕是自己太過憂心,才會產生的幻覺。
封易蕊搖了搖頭,心情卻沒因此而比較好過些,其實經過這些日子,雖然她嘴上不說,可一顆原本宛若止心的心,卻因燕懷柳霸道的介入,早就亂了。
盡避一再在心底告誡自己萬萬不可,但一顆心終究忍不住為那男人牽掛著。
她甚至相信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全都出自真心。
但……可能嗎?
那磨人的思緒,逼得她終于承認早被燕子柳看破的心思。
連她都沒發現,自個兒心中始終有他。
所以當他被自己的親大哥誤認為凶手時,她才會義無反顧跳出來為他擔保,甚至承諾會查出真相,還他一個清白……
「住手!」
突然間,—聲喝斥在她身後響起,封易蕊倏地回頭,就見一把亮晃晃的短刀在她眼前劃過,那光芒逼得封易蕊倒抽一口冷氣,渾身寒毛直豎。
要不是燕子柳那聲大喝喚醒她,讓她回過身來,只怕那短匕已結結實實刺進她身軀,要了她的小命。
原來真的不是她眼花,那黑衣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只是這回那人怎麼不是沖著燕懷柳,而是沖著她來?
「來者何人?」封易蕊瞪著那人揚聲問道,此時此刻的她顧不得自己,滿心只想著弄清來人是誰,就能替燕懷柳洗刷冤情。
「蕊兒,快逃!」
燕子柳著急的聲音在她的耳際轟隆隆地響著,封易蕊卻像傻了似的,不願自顧自地逃命去。
她只想弄清楚他的身份,于是顧不得自己該閃躲那把刀子,手一伸,就揭去那人罩在臉上的黑巾。
此舉雖讓她清楚看見那人的面貌,可卻也讓她置身于險境之中,那刀眼看就要沒入她的身軀之中,要不是狂奔而來的燕子柳惡狠狠一撞,那把刀刃失了準頭,只怕她就要香消玉殯了。
一刺不中,黑衣人眸中的惱怒和狠戾再起,手中的刀亦跟著再度揚起,封易蕊這才想起自己該逃,可那利刃已至眼前。
心知這回再也躲不掉,她也索性不逃了,雙眸一斂,腦海浮現的,竟是燕懷柳那張總是一臉壞笑的臉龐。
真是著了魔了!
但不知為何,一世孤單的她,此刻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想起受了風寒那一晚,那溫暖的懷抱,驅走總是盤據心內的孤單害怕。
于是她貪戀上那種不再孤單的感覺。
因為不再孤單,所以封易蕊豐潤紅艷的唇兒微微揚起,她想帶著笑走,來生,希望他不是大少爺,而她也不是小甭女,那麼她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