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哪里跑 第三章
第二章
「你……」
與方才的盛怒炯異,柴書南立刻躲回水中,整個身子僵在冒著煙的池子里,像中了定身咒似的,動彈不得。
母獅搖身一變成了怯生生的小貓兒,柴書南羞窘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待在池子里直到地老天荒,就不用去面對這讓人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的窘堉。
偏偏,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逃避的人,所以她只能試著開口求助。
「可以……麻煩你不要轉身嗎?」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願開口求他,可她又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沖進洞里著裝時,他會忽然轉身,所以就算萬般不願,也只能開口商量。
薄抿的唇忍不住地向上彎了起來,帶著點邪佞的笑容在聶紫相的後顏上浮現。
方才的她,不是膽子挺大的?還敢戳著他的胸膛教訓他?
他對人向來沒有太多仁慈之心,「君子」是留給那些酸儒去說嘴用的。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聶紫相一邊冷言,一邊轉身,擺明要困住柴書南。
「你……不是讀聖賢書嗎?」人人都說聶左相品行好,學識淵博,更是擁有世上罕見的大肚量,但這會兒卻連這丁點小忙都不願幫?
「我讀聖賢書,跟這檔子事有關嗎?」聶紫相濃眉微挑,眉眼帶笑,可那笑就是讓人覺得事有蹊蹺。
「怎會無關,孔老夫子有雲,非禮勿視,可不是嗎?」
「怎麼會是非禮?我以為咱們早已成了親、拜了堂……」
「你……」他明明就不承認這件事的,怎麼這會兒又拿來說嘴?
他分明就是故意!
「咱們是夫妻,何來非禮勿視?」
聶紫相不曾正視過柴書南,總覺得她就是一個溫良賢德,沒啥脾性的枯燥女人,平淡而無味正是她給他的一向感覺。
沒想到這妮子平素看起來知禮守分,但如今她那雙慧黠而靈動的眸子,倒是將她活潑的真性情展露無遺。
一個膽敢在荒野中半|luo著身軀的女人,就算不是驚世駭俗的大膽,至少也不受縛于禮教。
光這點,就讓他忍不住想探究真正的她。
「我們才不是夫妻。」
明明從不肯正眼瞧她,現在才義正辭嚴地說他們倆是夫妻,未免太過矯情。
「咱們拜過堂。」因為她的否認,他不厭其煩地開口提醒。
「但沒洞房。」柴書南一針見血地回道。
「只要我想,這點隨時可以補正。」聶紫相雙手環胸,居臨下地望著柴書南,眼底竟饒富興味。
「你……」
他這會兒究竟是打什麼算盤?方才明明還用違背袓訓威脅,擺明想借機將她這眼中釘軒出聶家,現在又口口聲聲提起那有名無實的拜堂儀式,他究竟……
「當然,若你不承認也行,但就不知若是不認咱們這拜堂是真,那你又為何心甘情願守在聶家?」
柴書南杏眼圓睜,從頭到尾不認賬的人就是他,他竟還有臉在這兒做賊的喊捉賊?
「那是因為我認定了聶家是我的家。」柴書南說得字字晰,亮的聲音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堅持。
望著聶紫相那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柴書南沖動的個性已然被挑起。
既然他們倆是夫妻這句話是出自他的口,那就別怪她……
柴書南神色泰然地直起了身子,無視聶紫相驚詫的神情,不疾不徐、故作風情款款地抬腳跨上池岸,接著在瞪大了幽眸的聶紫相面前,像完全不當他存在似的,走進山洞之中著裝。
望著那不一會便消失在草叢中的人影,聶紫相整個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
眼前這個豪氣的女子,真的就是他記憶中那個圓潤可愛、完全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妻子?
又或許,這一切只是幻覺?
他是不是該重新認識一下這膽大于天的女人?
結果,他什麼都沒說?
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因為這幾年對她的冷落,所以心中有愧,願意大方放過她一馬?
是這樣的嗎?
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姑娘,大咧咧地躺在如茵的綠草之上,這般毫無禮教的行為,完全不是一個婦道人家該有的風範。
在回廊中來來往往的聶家下人們,卻早已對此見怪不怪,只是由著柴書南隨心所欲仰望藍天。
望著天上的白雲,想到那天在煙霎繚繞的池水里,因為魯莽而出的糗,柴書南白皙的臉蛋立刻漲紅。
天際的白雲,此刻甚至浮現聶紫相那張奸佞邪較的臉龐。
「嘁,你還真是怪?」瞪著天上的白雲,就好像瞪著聶紫相一般,紅艷菱唇叨叨地開合著。
「明明就巴不得可以把我從聶家掃地出門,怎地,有機會可以順理成章把我給攆出去,卻啥都不說?」
順手拔起一根碧綠的青草,柴書南下意識地把玩著,突然間,眼前竟出現另一張陌生的俊逸臉龐,眉眼含笑地望著她,那眼神就像望著什麼新奇的東西似的。
「喝!」柴書南被這突然出現的人給嚇了好大一跳,身手利落地自草地上一躍而起。
柴書南那絲毫稱不上溫婉的舉動,頓時引來那不速之客的陣陣笑意。
「你是誰?」她雙手叉腰,因被冒犯而感到些許不悅,板起了臉,一掃方才的一派輕松。
「在下潘文風。」拱手作揖,潘文風一派溫文儒雅的模樣。
潘?
一听到這個姓氏,柴書南的翠眉驀地攏起,伸手拍了拍襦裙上的草屑,表情帶著點抗拒。
如果她沒記錯,婆婆想替她安排親事的對象,就是姓潘的。
顯然打從那日她開溜之後,娘並沒有放棄為她另覓姻緣的想法,反而更加積極。
今兒個,人不但請來了聶府,還讓他大咧咧地在園子里頭逛著。
「嗎。」面對他有禮的示好,柴書南只是淡淡輕應一聲。
「姑娘是?」
「無名氏。」
淡淡的三個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態,就連瞎子都瞧得出來,潘文風自然不會如此不識趣。
他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興味,已隱約猜到她是誰。
「無名之人能在這聶府中愛躺就躺,來去自如?」潘文風朗聲質疑,戳破柴書南的隨口之語。「在下如果猜得沒錯,姑娘應該就是聶左相之妻,柴書南夫人吧?」
好拗口的一串,當官的說起話來,就是有讓人頭昏腦脹的本事。
「我不是!」簡單撂下三個字,柴書南懶得再與這人周旋,小腳兒毫不猶豫地往前一邁就要走人。
「柴姑娘,聶夫人延款在下過府做客,不知敝人是否有幸邀您相陪,同游聶家華麗不失典雅的園林山水。」
其實方才潘文風已同聶夫人短敘,聶夫人雖未明說,但他向來不是駑笨之人,從那番話的字里行間,他已大約了解聶夫人三番兩次邀他前來做客的用意。
本來,在潘文風意識到聶夫人盤算之際,他心里其實頗有微飼。
畢竟同朝為官,他與聶紫相兩人,論家世、才學皆旗鼓相當,可偏偏不管是皇上,還是朝中其他要臣,總將贊當的眼光擺在聶紫相身上,不但官拜左相,皇上對他更是言听計從,就連朝中大老有時遇上聶紫相,還得禮讓三分。
現在倒好,就連選妻都得撿聶紫相不要的。
本來這口氣他是怎麼也吞不下去,所以表面上告訴聶夫人他會好好考慮,其實骨子里卻極度排斥這安排。
但這些想法只留存于還沒見著柴書南之前。
方才,丫環領著他出園,行進間不經意住如茵的草地上一瞥,卻見一位姑娘自適地躺在草地上,完全無視禮教禁錮。
當他從丫環嘴里得知,原來那女子就是聶紫相的妻子時,原本抗拒的心竟奇跡似的消減不少。
「第一,我說過我不是聶紫相的妻。第二,我沒有那種習慣,無緣無故為一名陌生男子作陪!」
不用說,她就知道這陌生男人是誰,本來她會來這里欣當藍天白雲,就是因為不想去見這位娘堅持邀請人府的客人。
上回她已經躲過,沒想到娘竟毫不放棄。
柴書南也耳聞近來娘親一得空就往聶紫相的院逃跑,像打定主意要聶紫相簽下放妻書。
听到這個消息,她的心緒更加五味雜陳,她甚至不敢去想,聶紫相到底應了這放妻書沒。
應該……是答應了吧!
若非如此,娘又怎會如此明目張膽、三番兩次邀潘家人人府?
想到這里,她的心中又是一陣煩亂,也讓她在還沒見著潘文風前,就已經討厭起這個人來。
所以今兒早一听到娘又要請他過府時,就忙不迭躲在偏院的小園子來。
沒想到,他竟好巧不巧撞見她,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其實……他們兩人的巧遇,恐怕都是娘算計好的。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俊顏帶著包容的笑,向來自視甚高的潘文風好聲好氣地輕聲討好。
或許用上「一見定情」這四個字太夸張,可瞧那美麗細致的臉龐,嵌上那清靈動人的雙眸,傾城的容顏怎不讓人心動。
他怔怔地凝望著她好一會兒,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亂了章法。
如此天仙似的靈動美人合該配他這樣的才子,沒想到卻錯配給不解風情的聶紫相,著實是糟蹋了。
拯救柔弱的姑娘于不幸之中,更是他這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做的。
「我壓根不認識你,哪談得上什麼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是婆婆的客人,又不是她的,有什麼義務要陪他游當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