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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狂情 第八章

作者︰于澄澄

第二天,阡草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立刻望進一雙熟悉的眼眸——是沙雷。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深邃的眼中有著抹不去的情。

昨天她吐了,他一定很擔心,他是不是守在她身邊一整夜,為什麼他的神情那麼難看,她才剛想開口說抱歉,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終于醒了啊!」這語氣十分不善。

這個聲音是烏日娜。她怎麼會在她的賬房里?她阡草看向沙雷身後,這才看清楚,何只是烏日娜,小春也來了,還有研兒研兒為什麼會跪在沙雷的腳邊?

「你他們」是不是昨夜的事,沙雷要興師問罪,「妳是不是想問,我們怎麼會來?」小春扯著嘴角笑道。今天她就是來看好戲的!

「不是研兒的錯!昨夜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阡草坐起身子,緊張的說道。

「小姐,妳就別再說了可汗,這不關小姐的事!一切都是研兒的錯,請你責罰研兒」她跪著向沙雷哀求。

阡草抓著他的手拚命的搖頭,用清明的大眼楚楚可憐的看著他,「不你不能罰研兒!要罰就罰我好了」

「故意讓自己懷孕,妳怎麼不該罰!」烏日娜冷然說道。

她的話如平地一聲雷響在耳邊,令她張大了眼。「妳妳說什麼,我懷孕了?!這怎麼會」每天早上她都有喝下那種藥汁啊,她怎麼可能懷孕?!

沙雷只是沉默不語的看著她,眼里填滿濃濃的悲哀,緊抿的唇隱隱散發出噴怒。

那日她說想要他的孩子,他一直以為她只是說說罷了,想不到她真這麼做了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左右為難呢?

研兒趕緊開口,「是研兒忘了,不是小姐的錯。」她用眼神示意阡草閉嘴。

「那一天我說的話妳難道都沒听進耳,妳怎麼可以懷孕?!」烏口娜幽幽嘆道。看沙雷的表情比冰還冷,看來情況很糟。

她真不知道阡草到底是怎麼想的。在這里,懷孕就等于是送死,而她竟敢以身試法!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懷孕」阡草萬分無辜。

「妳根本是睜眼說瞎話!妳分明是故意不喝藥汁,故意讓自己懷孕的!」小春在一旁落井下石。

「小春,妳下去!這里沒妳的事。」烏日娜揉了揉疼痛的額頭。這里已經夠混亂了,不需要她再來攪局。

阡草抓著沙雷的手,著急的否認,「我真的有喝藥汁,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懷孕」

之前她並不知情,所以每一次研兒把藥汁拿來時她都有喝,當她明白那是殺胎的蘗汁後,沙雷也沒有再跟她接觸,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會懷孕啊!

「是研兒的錯!小姐是無辜的!」

沙雷轉頭看著研兒,眼神十分憤怒,「妳好大的膽子!捌米,把她帶下去,依規定處理!」

「不!你要把她如何,不能帶她走!不是她的錯不是她」阡草含淚泣叫著。她說的都是實話,為什麼就是沒有人相信她呢?

「她不會死的。」沙雷揉著眉心,煩躁的開口。

「你是不是會把她流放,是不是,你說話啊」阡草抓著他的子臂問道。

「妳還是擔心妳自己吧!」烏日娜站在一旁嘆氣。

「我你要把我如何?」阡草想到那日他所說的話,心里一震。抓住他的手仿佛被燙到一樣的彈開。

沙雷握緊拳頭,痛苦的閉上了眼——這是他此生最困難的決定了!

終于他睜開眼,粗啞的開口,「妳放心,我不會讓妳的生命受到威脅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阡草聞言只覺得心口忽地一陣痛。

她好似被人狠狠的打下了萬丈深谷。不會的這不是她的錯,他不會的

沙雷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了,只是她讓他沒有選擇他對烏日娜使了個眼色,接著他緊緊的擁住阡草,「妳別怕,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妳。很快就過去了,就把這一切當做一場夢吧!」

他的懷抱奉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是她感到最溫暖安全的堡壘,如今她卻覺得如此冰冷

「不!你不能這樣做他是你的骨肉,你怎麼能」那是她的夢,她對他的愛,他們共有的生命,她要如何當做一切沒發生過?

阡草話還沒說完,帳門已經被打開,她抬起頭來,只見烏日娜沉著臉,大踏步的跨進門。

在烏日娜身後,除了小春外,緊跟著的還有一個陌生的老太婆。老太婆手中捧著冒著熱氣的藥碗,一步一步的向阡草逼進。

阡草用不著問,看到這樣的情景,她心里就什麼都明白了。她用哀淒無助的眼神看著沙雷,「你不會這樣做的」

他是她此生最愛的人、唯一的依靠,他對她一向都是那麼的溫柔,他不會對她這樣殘忍的

但他卻吐出了足以瞬間奪去她呼吸的話,「妳只要把藥喝了,好好的睡一覺就沒事了。我會陪在妳身旁的,乖」

「不——」不等他的話說完,阡草馬上跳下床狂喊,往門口沒命的奔去。

「給我抓住她!」沙雷大吼,守在帳外的浩米趕緊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不讓她有機會逃出去。

「把藥灌進去!」沙雷不帶仟何感情的下令。

烏日娜和小春一左一右的架住了拚命掙扎的阡草,老太婆端著碗過來,陰側惻的說︰「把這藥喝下去,十二個時辰以內胎就會掉下了。不會疼的,別怕!一切包在我身上」

「雲婆是這方面的熟手,不會有事的。」烏日娜幫著說道。她是恨阡草沒有錯,但是此時她心頭竟有一絲不忍。

「不!不!不!

阡草看著那碗可怕的藥汁就在眼前,她發瘋般的掙扎、哭叫著,「雷我求求你!讓我保有這個孩子他不單單是我肚子里的一塊肉,他還代表著你的愛啊!你不能奪走他」

沙雷心里又何嘗不痛,他咬著牙轉過輕顫的身子,「阡草為了讓妳活著,這是必走之路。」

「不!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不是這樣狠心的人啊那是我們的孩子你在殺自己的孩子」阡草甩開了她們,跑到沙雷的面前,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泣求。

沙雷緊抓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將她自腰身推離,對著她痛苦的咆哮,「我又何嘗願意這樣做,但若是我不這樣做,送命的人就會是妳!妳知不知道?!」

「不,不會的!不是每一個女人生孩子都會送命,為什麼你要這麼固執,為什麼要讓自己的恐懼扼殺了這個生命,為什麼要逼我也做劊子手?」阡草的心里又冷又痛,淚流滿面。

「今天下是我逼妳,是妳在逼我!殘忍的不是我,是妳難道妳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妳死去,看著孩子夭折,後半輩子在懊悔與自責里度過,難道這樣對我就不殘忍嗎?」沙雷對她吼著,雙眼已經泛紅。他不要再有一次這樣的感受了!他不能忍受失去她啊

「這樣說來,你還是執意殺了這個孩子?」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是沙雷!沙雷是很溫柔的他對她一直都是那麼好,那麼溫柔

「我是為了救妳啊!妳到底明不明白?」他也不想這樣做啊!但是在孩子跟阡草之間,他只能選擇一個。

烏日娜看到他們之間流露出的愛與無奈,眼眶竟不由自主的泛紅了起來。看到阡草受折磨該是她最高興的事,但她捍衛月復中骨肉的勇敢,卻令她除了敬佩外,也感到不忍心。

「殺了這個孩子就等于是殺了我,你難道不在乎我會恨你恨你一輩了?」

阡草嘴唇已駭得發青。不要沙雷,不要逼我恨你!我愛你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你啊

「就算妳恨我一輩子,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妳活著。」哪怕她恨得想殺了他,他也無所謂了。他就是不能忍受她為了生他的孩子而送命!

「你」阡草渾身顫個不停,此刻在她眼中的他是那麼可怕,像是從地獄來的索命閻王。

「給我扳住她的頭!快呀!」沙雷深吸一口氣,厲聲喊著。見烏日娜和小春制伏不了阡草,他只好親自出馬大踏步上前,一伸手就捏住阡草的下巴,另一手搶過老太婆手中的碗,把藥汁強灌進阡草嘴里。

「喝!快喝下去!」他大聲喊著。

阡草只是張大了充滿恨意的眼眸,狠狠的瞪著他。她咬緊牙關,仍做著最後的掙扎,藥汁流了她一臉一身。

在場的浩米則是蹙著眉轉過身去。他最討厭這種場面了,偏偏他又得守在這里,感覺上他好像也是殺人的共犯一般。

「烏口娜,給我扳開她的嘴!」沙雷叫著。

「是」烏日娜渾身發抖的上前,手去扳阡草的嘴;可沙雷才剛要倒藥汁,她卻忽然松了手。

這時阡草趁勢頭奮力的一甩,硬把沙雷手上的碗給打落在地。

落在地卜的碗應聲碎裂,藥汁流了一地,觸目驚心的黑染深了地板。

「烏日娜!妳是故意的妳好人的膽子!」沙雷瞇著眼楮怒喝。

烏日娜顫抖的跪了下去,淚水奪眶而出。「奴才該死!奴才跟著可汗這麼久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奴才是真的做不來呀!」

「是啊!小姐絕對不敢故意這麼做的。」小春也跟著跪在她的旁邊說道。

「再去熬一碗來!」沙雷對愕在一旁的老太婆喝道。「快去快回!」

「可汗」烏日娜的唇抖個不停,「我替阡草求情求可汗放過她吧!」

坐在一旁的小春驚駭的看著她,小聲的叫著,「小姐,妳瘋啦!要是惹火可汗怎麼辦,妳干什麼為她求情?」那個女人最好被流放,她才不會同情她!

烏日娜聞言馬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小春,接著想通了一切。「小春是妳」這就雜怪了但是小春怎麼能做這種事?!

小春被她看穿了,慌張的趕緊低下頭。

「站住!」老太婆還沒踏出帳,阡草忽的大吼一聲,她這一叫讓所有人都震動了。

阡草站了起來,面如死灰,口中閃著森冷的寒光.赤日瞪著沙雷,冷笑道︰「用不著這麼費事,我自行了斷就是了!」

在大家反應過來前,她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破碗片,二話不說就往脖子上抹去。

「不」沙雷驚喊,沒命的去搶她手里的碎片。

捌米也趕緊過來幫忙。「別做傻事啊!」

滿屋子的人全撲了上去,一時之間拉手的拉手,扯胳膊的扯胳膊,搶破碗片的搶破碗片,一屋子的嚎叫聲。

「讓我死你不是要殺了他嗎,只要我死了,一切就結束了我要死!讓我死」阡草不停的哭喊,力氣忽然變得驚人,眼看那破片就快抹上她的脖子了。眾人好不容易終于把碎片從她手里搶了過來,全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小春也被這駭人的一幕給嚇呆了。她不是存心要阡草死,她只是希望阡草被趕走,這樣可汗就會把注意力放在小姐身上,小姐也用不著夜夜暗自飲泣,所以她才會把該給她喝的藥汁掉包

阡草眼見破碗片被他們搶了去,迅速的站起身把眾人甩開,閉著眼直直就往支撐金帳的一根巨柱撞去。

她並沒有撞到柱子,沙雷擋下了她。看著這樣的阡草,他又驚又怒又心痛。「阡草」

她痛苦,他的心比她更苦啊!沙雷忍不住抓著她的肩顫聲大喊,「妳到底要怎樣,妳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你不需要受折磨。只要我死,就什麼都解月兌了」阡草微微笑著,她的眼中再沒有光芒,像是一個失了心的人那樣對他笑著,那笑容讓他的心頭發毛。

「不,我不要妳死!妳不準死!不準」沙雷心痛至極的抱住她。在他懷里的她輕得彷佛沒有重量,冰冷得令人害怕,好像隨時會消失。

「啟稟可汗藥好了」老太婆看著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也不自覺的發抖。

在沙雷懷里的阡草聞言瞬間僵直了身子,她猛然推開了他,緊抱著肚子,「你休想他一根寒毛!」

此刻的她再也不是阡草,她是一名捍衛自己孩子的母親,是為了自己孩子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的母親!她那凜然的表情令在場的人都動容了。

小春是第一個跪下來的人。她從小就是一名孤兒,看到這一幕,她的心竟感動得發痛。原來這就是一個母親的樣子。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事,她怎麼能做出這樣天理不容的事?!

「是我都是我!懊死的人是我是我把藥汁掉包的」她聲淚俱下的說著。

「可汗我求求你放了阡草吧!我才是真正的該死小春都是為了我」烏日娜也跟著跪下。

「可汗,浩米也求您了!請給阡草小姐一次機會吧!」浩米也跟著跪地求情。帳里的人都跪了下去,只有端著藥汁的老太婆一臉迷茫,不知道該跪還是該站著。

沙雷痛苦的閉了閉眼。他的心在多次受傷後,早已是最堅強的堡壘。但防守的愈堅固,寂寞也就愈深濃,躲在黑暗角落的心早巳厭倦一切,有的只是麻痹。

如今,他是否該放下那緊緊縛仕他的枷鎖,赤果的而對內心的渴望?

他喜愛她縮在自己胸前,沒有言語,只有他的心跳與她的發香每次見她,他都不能控制的怦然心動!

她是他內心追求一輩子的渴望,他想與她共同攜手直到白發蒼蒼,而不是對著冰冷的土堆他只要她活著啊!

「來人啊,把她給我綁起來!」沙雷迎視著阡草的眼神,無情的下著命令。

帳里出現了幾名七兵,他們拿著繩子不顧阡草的哭叫掙扎,把她的手腳緊緊的綁了起來。

幾名士兵硬是掐住了她的嘴,沙雷拿著碗,在她憤恨又傷心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把藥灌了下去。

當藥被阡草全數吞進肚後,他們才放開她。阡草把手放在嘴里,拚命試圖把蘗吐出來。沙雷的身子晃了晃,接著逃避似的奪門而出,騎上了馬,離開這個地方。

「一切我都安排好了。駕車的人是我大哥,他們會一路將妳平安送回中原的。妳回去以後就別再回來了。」烏日娜對阡草說道。

阡草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心情萬分激動。「謝謝妳!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謝謝妳」

「你用不著跟我說謝,妳這樣做只會令我更感到羞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小春也不會我把小春送走了,這是她該有的懲罰。」

「不,是妳救了我們母子!要不是妳買通了老太婆,我肚子里的孩子早一命嗚呼了。」當時她還以為一切都完了,後來烏日娜跟她說明了一切,她才明白。原來早在發現她懷孕時,烏日娜就料到沙雷一定會這麼做,那個老太婆也是烏日娜找來的。

「我只是不忍心罷了!那藥要是吃了下去,可是會去掉半條命的。後來知道是小春搞鬼,我就更慶幸自己一開始就這麼做。」烏口娜說道。說實在,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要幫一個對手。或許是她的單純和痴情感動了她,也讓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吧!所以雖然心里不喜歡她,仍無法見她受傷害。

「我還以為妳恨我。」阡草說道。她還以為烏日娜巴不得她死,畢竟她搶了她的男人。

「我是恨妳沒錯。我恨妳這麼勇敢,做到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早在妳來到這里的時侯,我就隱約察覺到了可汗對妳的態度不同。妳才是他的最愛。」烏日娜感嘆的說道。

阡草臉色瞬間暗了下來。「我是他的最愛,我受不起,他的愛是血淋淋的。」

「其實可汗也是很痛苦的。總有一天他會想清楚的妳還是快上路吧!別被人發現了。答應我,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我知道妳一定可以的。」烏日娜緊握著她的手道。

「嗯!我一定可以的。」她的話令阡草十分感動。就連烏日娜都對她有信心,她想不通沙雷為什麼就是覺得她會為了這個孩子送命。

「妳快走吧!」

「可是我走了,妳怎麼跟可汗交代?」要是烏曰娜因為她而被沙雷責罰怎麼辦?

「這個妳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妳要記得寫信給我,讓我知道妳的消息。」

「嗯!」阡草點點頭。「我心里還有一件事,妳可以替我打听研兒的消息嗎?」她最不放心、最感歉疚的就是她了。

「研兒好像被可汗趕回老家了。我若找到她會捎封信給妳的。妳安心的離開吧!」

「嗯!」阡草坐進了馬車,對著烏門娜揮揮手,離開了這令她心動又心碎的地方。

「要記得寫信來!」烏日娜對漸遠的馬車高喊著。

風呼呼的吹著她的身子,站在生她、育她的這片土地上,第一次她感到心情好暢快。

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了,她再留下去也沒有意義。

待她走後,若是阡草有寫信來,沙雷該收得到的。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改變他、讓他幸福的人,只有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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