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攫佳人香 第十章
「喂,你听說了沒?」
「听說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個溫文儒雅的雲老板,竟然會是犯下好幾樁命案的殺人凶手。」
「可不是嗎?就連沐家的小姐都成了窩藏人犯的通緝犯,我看沐小姐人長得端莊規矩,怎麼會跟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攪和在一起,還企圖藏匿人犯。」
大街上,一群人圍在緝捕的公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我說世風日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名老叟嗟嘆著。
「可不是嗎?連那種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的雲老板,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我看,這雲老板肯定過不了端午了。」
「那是當然的,背負著好幾條人命,還潛進丞相府行刺劉丞相,這等滔天大罪怕是砍十次腦袋都不夠!」
「唉,這是他咎由自取啊!」
眾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長嘆。
人群外,一名臉龐覆著面紗的素衣女子,把眾人的這番話一字不漏的全听進耳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教她難以承受的不是自己也成了通緝罪犯,而是雲遙飛被抓進了府衙大牢,根本沒有月兌身。
他騙了她挽香身子顛躓了一下,幸好一旁打扮成小廝的錦繡即時扶住她。
「小姐,您沒事吧7錦繡擔憂的低聲問。
木然望著錦繡,挽香整個人仿佛都被掏空了,眼前什麼都看不到、听不到,耳中只反覆回蕩著一句話︰這雲老板肯定過不了端午了還處在震懾中,幾名好事者又開始熱烈的嗑起牙來。
「听說這回會抓到凶手,全是沐家的丫鬟銀兒去丞相大人那兒報的信。」一名蓄著濃胡的漢子繪聲繪影的宣揚著不知打哪兒听來的消息。
聞言,挽香心口一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原來官兵突然到沐家抓人,定銀兒去報的信「可是沐家小姐幫著窩藏雲老板,怎麼底下的丫鬟會跑去通風報信?」
「听說是想拿這消息去討賞銀。」
「結果呢?」
另外幾人興勃勃的問。
「結果那丫鬟隔天就給人發現丟在城郊外。」濃胡漢子壓低了聲音說。
「傳聞劉丞相冷酷無情、鏟除異己的傳言都是真的「照這件事情來看,八九不離十了。」
靜靜听完這番話,挽香心里有深深的悲哀。
自己待銀兒向來不薄,她怎麼能做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結果最後卻反倒送了一條小命。
若她懂得不能與虎謀皮的道理,現在也不會落得橫尸荒野的下場。
「小姐,咱們快走吧,這街上耳目眾多,萬一被人給認出來就糟了!」錦繡緊張得不住四下張望。
但挽香卻踩著失魂落魄的腳步往前走,無論錦繡怎麼喊、怎麼勸,她就是听不進耳里。一路走過議論紛紛的大街,挽香的腳步競不知不覺走到雲遙飛的宅邸。
看著往日風光熱絡的宏偉大門,如今被貼上了官府的封條,顯得格外蕭條與冷清。
看著看著,她的眼淚不由得滾出了眼眶。「小姐,您可千萬別哭啊,否則給人瞧見了,不就知道您跟雲公子關系匪淺,說不定硬給安上一個同伙的罪名。」
「連你也怕被連累是不是?」挽香冷著臉瞪住錦繡。
餅去逢迎巴結他的人不知凡幾,但現在,洛陽城里人人都亟欲跟雲遙飛劃清界線,就伯跟他扯上一丁點關系。
「小姐,錦繡不是怕被連累,而是眼下得沉住氣,可千萬不能亂了陣腳,要不怎麼幫雲公子月兌困?」
一听到這番話,挽香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錦繡,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法子?」
錦繡听了不禁回以一抹苦笑。「小姐,錦繡沒小姐有見識︰更沒小姐聰明,怎麼會有什麼好法子?只是現下還不宜莽撞行事,一切都得從長計議才行啊!」。錦繡的話她並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牽扯上雲遙飛,她整個心思就全亂了,平時的冷靜沉著全跑得一點也不剩。
泄氣的長嘆口氣,眼淚眼看著又要涌出來。
「有了!」突然間,錦繡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大喊一聲。
「我以前在鄉下有個鄰居,現在正在衙門里當差,要不我去請托他,讓咱們半夜偷偷去見雲公子一面。」
一听,挽香又激動了起來,急忙抓著錦繡問︰「成嗎?」
「我們從小一塊長大,還差點私訂終身,我想——應該成吧?」錦繡紅著臉小小聲道。
看著錦繡,挽香強忍許久的眼淚終于潰堤了。
「太好了!」「你們動作要快些,長話短說,可別害我丟差還掉腦袋,知道嗎「阿善哥。我們知道。」
夜半的衙門,三個身影悄悄地從後門閃進地牢里。
「阿善,謝謝你!」挽香感激的道謝。
「甭客氣,錦繡跟我自小青梅竹馬,就算冒著丟差的風險也得幫她這個忙。」
被挽香這番慎重其事的致謝,反倒教全善不好意思起來。
「你們快進去吧,記住,只有一刻鐘的時間,因為等會兒就得換班了。」
「好的!」挽香立刻轉頭喚錦繡。「錦繡,咱們快走吧!」
步下大牢階梯,陰暗窒悶的地牢里點著把火炬,好半晌,她才適應了陰暗的光線,瞧見冰冷鐵牢後獨坐一角的孤冷身影。
一看到那個形貌狼狽、憔悴的身影,挽香的喉嚨哽住了,久久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昔日挺拔瀟灑的模樣不見了,黑發凌亂披散,俊美臉孔、身上可見之處皆是一條條滲血的鞭痕,唯一不變的是他眼中的抑郁更深了。
「遙飛!」挽香奔過去激動地喚道。
听到這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雲遙飛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但當他看到監牢外那個滿心牽掛的人兒,就真實的站在眼前時,他震懾得彈跳而起,大步奔到鐵欄邊。
攬香,你怎麼來了?-隔著欄桿,他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錦繡有個同鄉在這里當差,是他讓我們偷偷溜進來的。」
挽香心痛地望著他身上橫陳交錯的鞭痕。一「他們怎能把你打成這樣?」
她顫抖地伸出手,撫著他胸口上一條條還滲著血絲的鞭痕,眼淚已經不听使喚的一顆顆往下墜落。
天知道這些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會有多麼疼「別哭。」大手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
但他越擦,挽香的眼淚就掉得越多,_顆顆無聲地沒人她的衣襟里、落在他的皮膚上。
望著眼前的淚人兒,雲遙飛的心全揪成了一團。
真正教他疼的不是皮肉上的傷,而是她滾燙得炙人的淚。
「別擔心我,這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他竭力咽下哽在喉頭的硬塊,輕描淡寫的二語帶過,關心的反倒是她的處境。」
「你怎麼能來這種地方?陸總管呢「我是瞞著陸總管偷偷來看你的,我一定要親眼見到你,才能放心︰」她哽咽說道。
「你怎麼敢來?現在府衙可是全力在緝捕你,萬一被人給發現了……」
「我若怕,又怎麼會來?」在她眸底的不是害怕,而是堅定。
握住她的大手驀然收緊,眼神中流露的全是不舍與心疼。
挽香望著他,眸底有著這些日子以來想傾吐的千言萬語,只是一旦見著了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要騙我?許久,她才終于開口。
「我別無選擇。」他雖抱歉,卻絕不後悔。
你可知道一旦被關進大牢,你的下場敗可能是——「斬首」兩個字有如千斤般沉重,讓她怎麼也吐不出口。
「我下怕死,早在我取走第一個殺父仇人的命,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何必呢,為了這些好人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代價未免也太大了。」挽香還是深深為他惋惜著,仇恨蒙蔽了他,讓他眼中只看得到世間的丑惡。
「對不起,連累了你。」一只縴指輕輕抵住他的唇,阻止他這麼說。
「不許你說這種話,你沒有連累我什麼,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她堅定的望著他。
「如果我還有機會出去——」雲遙飛話說到這兒,挽香的淚已經止不住了。
出去?他們心里都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皇帝開恩,親自下聖旨特赦,否則,任誰也救不了他。
錦繡,沒時間了,換班的^來了,你們得立刻離開這兒桁!」
突然間,全善跑了過來,急急的催促著。
「小姐,走吧,再不走,怕是會把大家全連累了。」錦繡慌張的拉著她低喊。縱有萬般不舍,但挽香知道為了顧全大局,自己此刻一定得離開,只能狠心丟下他面對冰冷的監牢與三天兩頭的嚴刑拷打。
松開他的手,無聲的淚悄悄滑落。
爹娘相繼離世,當年才十六歲的她把沐家香囊坊的擔子一肩挑起,這麼多年來她看盡世態炎涼、嘗遍人情冷暖,即使再苦、再難熬,她都撐過來了,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痛苦煎熬。
「小姐。」錦繡拉著主子再次催促。
投下最後一瞥,她咬唇忍住啜泣,用盡全身氣力才能轉身。
強忍住必頭的沖動,她快步沿著石階離開,一路全是她的眼淚與心碎。這是第一次,她嘗到什麼叫做痛大雪紛飛的隆冬,舉目望去盡是一片白茫茫,猶如挽香此刻的心情,絕望到谷底。
「小姐,您這樣不吃不喝怎麼成?-位于城郊一間隱密的木屋里,錦繡正端著幾樣飯菜站在主子身邊,憂心仲忡得眉頭快要打結。
「我吃不下。」挽香失魂落魄的搖搖頭。
「小姐,您這幾天只吃了幾口飯,再這樣下去,等不到雲公子斬首示眾,您就先倒下了。」
倏然抬起頭看著錦繡,挽香的眼淚又潰堤了。
看到主子的眼淚,錦繡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懊惱地恨不得打自己幾下耳刮子。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蠢死了「小姐,對不起,錦繡不是有意要惹您哭,我……我的意思是說,您若不堅強點,先照顧好自己,到時就怕是皇帝老子親臨,您也都看不到了。」
筆帝?這句話有如一道靈光驀然閃進腦海。
「錦繡,我有法子了!」挽香激動得遽然跳起身。
「小姐,您想到什麼法子7錦繡趕緊放下托盤,喜出望外的問。「皇上每年都會出宮賞花、游燈會,我要去攔轎申冤。」
「申冤?錦繡結實倒抽了一口氣。「小姐您瘋了嗎?」
天底下有哪個人敢半路攔截皇帝老子的轎申冤t我沒瘋,這是唯一的法子,劉炎傅的權勢太大,想從他手里救出遙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除了當面向皇上申冤。」
「小姐。您可要想清楚,萬一冒犯了皇上,可是會被殺頭的!」錦繡一想到這里,連氣都快喘不過來。
「眼前唯有九死才能有一生的機會,我沒有選擇了。」望著遠處,挽香眼中散發出堅定的光芒。「小姐,要不讓我去吧!」護主心切的錦繡自告奮勇地道。
「不,我要親自把雲伯父的血書交到皇上手里!」挽香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小姐,您這樣實在太冒險了!」錦繡在一旁不住搖頭。但挽香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只知道自己非得救出雲遙飛不可,這輩子她的人、她的心已經全屬于他,就算他想逃避她一輩子,她也堅定不悔。除了愛,她已經一無所有,舍此。她只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在旁人眼中,為愛而犧牲或許很傻,但起碼,她活出了自己的生命價值。難道不是元月,熱鬧的花燈會是洛陽的一大盛事。花燈會是洛陽人的重要節日,和過年相比並不遜色,游人除了可以在白天逛廟會外,晚上還可以盡情地欣賞七彩的精致花燈。
每年這個時候,皇上總會出宮游燈會,皇上所乘的金轎一路浩浩蕩蕩出了皇宮進到洛陽城,兩旁跟隨的宮女、太監與侍衛陣仗更是驚人,足足綿延了好幾條街還不見個尾。
全洛陽的百姓全夾道觀看這難得一見的盛大場面,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夾雜在人群之中,挽香手里握著那張血書,天候酷寒。她卻緊張得連手心都冒汗了。
一「小姐、小姐,皇上的金轎過來了!」一旁的錦繡拉著她的袖子,緊張地低嚷道。
「我知道。」挽香表面上看似鎮定,其實心里的緊張比錦繡好不到哪里去。
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萬一皇上不肯停轎、萬一皇上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就把她抓起來、萬一……挽香越想越是心慌,如果連這最後一個法子都沒辦法救出雲遙飛,那她就真的得眼睜睜看著他被斬首示眾了。
引頸遠跳著越來越近的金轎,兩旁六名大內高手貼身保護著皇上的安全,別說是人了,恐怕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但挽香不怕,就算護衛拿著把利劍抵在她脖子上,她也非要把血書遞交給皇上不可。
筆上的金轎眼看著就在眼前,挽香深吸了一口氣,奮力擠出人群,以毫不畏懼的氣勢沖了過去。
「站住!」還沒靠近,金轎兩旁的六名護衛已經警戒的拔劍團團圍住她。
「民女叩見皇上萬歲。民女有冤要申。」她「咚」的一聲跪了下來,立刻往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
「大膽刁民,此為皇上的金轎,你攔路阻轎,已經犯了殺頭之罪,你難道不怕死7其中一名護衛厲聲喝斥。
「民女知道此舉冒犯了皇上,但民女有不白之冤想懇請皇上主持公道—-」挽香懇切的說道。
「退下,皇上今天是要來賞花燈的,你別壞了皇上的雅興,觸怒龍顏,小心拿你治罪。」護衛威嚴的阻止她。
「不,我不退下,除非皇上接下民女這封血書。」挽香毫無畏懼地昂高下巴,與六名護衛僵持著。
六名魁梧的大男人,包圍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怎麼看都是一幅荒謬的畫面,但兩旁圍觀的百姓卻全都屏息觀看著這一幕,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因為他們很清楚,在身份尊貴的皇上跟前不容造次,否則就算死罪可免、活罪怕也難逃。
你—氣結的瞪著眼前模樣清麗,卻膽大包天的女子。
堡衛大喝一聲。
「來人,把她給拿下!」「等等!」金轎里始終靜默的皇上,突然間出聲阻止。
挽香驚訝地瞠大眼,怔怔望著從金轎里伸出的一只手。
「把血書給我!」怔仲好半晌,挽香才終于意會過來。
帶著幾分狂喜、幾分不敢置信,挽香顫著手,將手里的血書誠惶誠恐地遞上。
接過血書,皇上沒有多說話,只是揚了一下手,示意起轎。
看了她最後一眼,領頭的護衛轉頭高聲吆喝。「起轎!」
壯觀的隊伍又繼續往前行,看著皇上的金轎漸行漸遠,挽香虛月兌的跌坐在地。這一刻,她才終于感覺到害怕!轉眼間,雲遙飛被囚在牢中已半年多了,他終于被判了死罪擇期論斬。
幾天前,當挽香听聞府衙貼出了斬首的告示,幾乎當場辮厥過去。交給皇上的血書至今依然沒有下文,怕是皇上國事繁忙,一回宮就把她這樁微不足道I的攔路申冤插曲給忘了。
她知道自己終究沒能救出雲遙飛,過了今晚,他就會在午門被斬首示眾。
五月天,洛陽競反常下起了大雪。
白雪紛飛,挽香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並心急地往外頭不住張望著。
「這雪下得這麼大,不知道會不到什麼時候。」挽香喃喃自語的說道。
「小姐,您就歇會兒吧,我看這場雪不到明天是不會停的。」
錦繡在一旁打著呵欠勸道。
挽香臉色凝重的不發一語,來回踱了幾次後。最後像是再也按捺不住,毅然抓起披風往外走。不成,我要去看看遙飛。」
小姐,不成哪,現在天色都這麼晚了,外頭還下著大雪。」
錦繡大驚失色的追上前。
不顧錦繡在後頭喊著,挽香堅決的一把拉開門,孰料外頭卻站著陸總管。沐小姐,您去不得!」陸總管擋住了她的去路,平靜地說道。
「我非去不可,明天就要行刑了——-說到這,挽香的喉頭哽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您這一去萬一被抓,後果不堪設想,也枉費少主犧牲自己保全您的苦心。」「我管不了那麼多!」她六神無主的狂亂嚷道。她只想到今晚若不去,明天見到的,將會是他冰冷的尸首。
「少主如今是死囚,牢房里勢必會加派獄卒看守,您的面孔定會被認出。」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看他被斬首?那些人全都是罪有應得啊,遙飛為了這些人賠上一條性命,未免太不值得!」她心痛地說道。
陸總管若有所思地沉默著,許久終于開口。餓去救少主回來!」陸總管突如其來的一句,把挽香跟錦繡都嚇到了。
「怎麼救?」大牢看守得滴水不漏,除非有內應,否則根本進不去。
「劫囚!」陸總管的語氣極為平淡,引起的震撼卻足以嚇到挽香主僕。
「劫囚7」挽香倒抽了一口氣。「這怎麼成?那太危險了,可是會送命的!」
「我這條命是屬于雲家的,早在老爺含冤而死的那一天,我就該隨老爺而去,苟活至今只是為了保護少主,如今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
「不,讓我再想想其他法子,不要犧牲任何人,不要讓任何人冒生命危險。」「要救回少主,這是唯一的路。」他的神色有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陸總管。」見他慷慨就義的堅定神情,挽香忍不住辦了眼眶。即使換回了雲遙飛,卻害陸總管賠上一條性命,不論如何都是遺憾。如果這世上不要有任何的不圓滿,沒有痛苦、仇恨跟陰謀,那該有多好「請沐小姐在這里靜心等候,我一定會救出少主。」
「我……知道了。」挽香沉默片刻,最後終于含淚點點頭。
沒有留戀、沒有猶豫,陸總管轉身步出大門,踏進紛飛的大雪中,蒼茫大雪掩蓋了他的身影。
挽香回到房里,接下來的等待,每一刻都是煎熬。
夜深,大雪依舊,在志忑不安的等待中,坐在桌邊的挽香不知不覺睡著了,夢里全是教人膽頗的惡夢,直到一個聲音驀然闖入。
遽然驚醒,微弱燭火不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沾染了一身風雪。
「你終于平安月兌困了!」挽香喜出望外的急忙起身迎向他。
「陸總管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門邊的身影沉默著,挽香的心陡然一沉。
「陸總管他——哽住了聲息,挽香再也說下出話。
「該死的是劉炎傅,可惡、可惡雲遙飛的硬拳一下下擊在門框上,深惡痛絕的發出狂吼。
他忘不了陸總管冒死一路直闖地牢,浴血對抗十幾名官兵,最終雖然成功救出了他,卻在他臂彎里咽下最後一口氣。
殺父滅門之仇,這輩子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接著他遽然轉身往門外沖,卻被挽香急忙抓住。
「你要去哪里7現在外頭一定全都是追捕你的官兵,你這一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陸總管犧牲自己換來你的生路,你莫要辜_負了他,讓他的犧牲沒有代價。」她的話像是喚醒了被巨大恨意蒙蔽的理智,雲遙飛回過神,將目光望向她。
「我們離開這里,去一個沒人認得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
永遠都別再提這些仇恨,好嗎?」她柔聲說道,眼底有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但雲遙飛望著她,卻只看到身上背負的仇恨,他爹的冤、渾身是血的陸總管,這些畫面讓那股巨大的恨意宛如滔天巨浪,徹底將他吞沒。矛盾掙扎的眼神瞬間一轉,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邪魅、充滿恨意的冷眸。挽香驀地一驚,沒想到在這種節骨眼上,另一面的他會跑出來攪局。
「今天我非要親自殺了劉炎傅不可!」他眯起眼,眼中散發出森冷光芒。
遽然轉身就要往外走,挽香不顧一切追上前擋在他面前。
她知道,雲亦飛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只要「他」還在他身上的一天,就會將他永遠東縛在仇恨中,無法自心牢中解月兌。
「不,不要,遙飛,求你回來,擺月兌心中的仇恨,讓真正的你回來,千萬別讓仇恨戰勝了你!」她哀聲懇求道。
她的聲音拉回了他些許理智,霎時,他的眼底以極快的速度閃過各種情緒,邪與正的意志在體內劇烈交戰著。
突然間,他發出一聲巨吼,整個人抱頭發出低沉的悶吼。
「滾開,我要你從我身體里滾出去,從今以後我們各不相干,不許再糾纏我,听到了沒「喔!如果我不呢?」突然間,一個冷笑自前頭響起。
雲遙飛一抬眼,只見「他」佣懶地倚在大門邊,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他。
「你的心里只要有仇恨,就會有我,而這股仇恨︰永遠永遠也不可能從你心底拔除,如果你要我從你身體里清失,除非你一殺了自己!」語末,他勾起一抹極其邪佞的笑容。「你以為我不敢7"他充滿恨意的瞪著「他」。
「你不會!」「他一派氣定神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愛上了沐挽香,你不會舍得離她而去。」
「你——。」他知道,這個邪魔已經將他完全控制了︰
「我說你也真傻,明明她愛你、你也愛她,為什麼你們不順其自然的在一起,卻彼此互相折磨,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夸張搖頭。
「我不許你動她一根汗毛。」他像只被激怒的貓,全身弓起,擺出備戰姿態。「別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除非你一輩子都打算這樣耗著,否則我最後一定會得到她。」還不等「他」把話說完,雲遙飛一拳朝下他」邪魅的俊臉揮過去。
「別以為你還能繼續支配我,我受夠你十多年來的糾纏了,滾出我的身體!」聞言,「他」有恃無恐的綻出一抹譏誚。
我們是一體兩面,少了我,對你也沒有好處,你再也不是完整的雲遙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需要這種完整,你讓我變得冷酷丑惡。」
盡避罵吧,我是你、你是我,這是你到死為止都不會改變的事實。」他冷酷地一笑。
難道,真要他死,「他」才會徹底從他身上離開、才能把這股支配他的邪惡力量拔除?真的只能如此凝視著挽香那張清靈的臉孔,想著她全心信任他的眼神,他怎能、怎配讓有著邪惡另一半靈魂主宰的「他,共同分享她他那雙沾滿血腥、充滿罪孽的手,不配踫她「你考慮清楚,殺了我就等于殺了你自己。」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想得夠清楚了!」他毫不猶豫的提掌運氣。毫不留情飛身一掌擊向「他」的胸口,看著倒在地上的身影一然而,那張邪魅的臉孔,競慢慢轉化成挽香。
挽香7雲遙飛遽然轉醒,這才震懾得發現躺在他眼前的不是另一個「他,而是挽香。他心痛地把她抱進懷里,一道鮮血緩緩從她嘴角流下。他,竟然對她用掌?望著自己的手,雲遙飛發狂似的仰天咆哮。
「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該死的是他自己,而不是無辜的她啊「答應我……別、別再殺……人了。」她突然睜開眼,艱難的吐出話。
「冤冤相報何、何時……了……」說完,她像是力氣用盡,再也沒了氣息。
「挽香,回來,我不許你死,听到了沒有!」他仰頭發出痛徹心扉的大喊。要驅走他心中的仇恨,競得用她的命來換,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第一次,雲遙飛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害怕一個錯手,就再也挽回不了她。他抱著她,將她冰冷的身子緊緊地抱在懷里,想用自己的體溫為她祛寒。
這一切全是「他」害的,全是「他的擺布,造成今日不可收拾的後果。
「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你可——」遽然回頭朝「他」怒聲咆哮,話聲卻戛然而止。原本還在身後的「他」,竟然消失無蹤,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
「你別躲了,這樣的結果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盡避出來嘲笑我、挖苦我,來啊!」他歇斯底里的大喊。
房子里卻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聲響,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聲。此刻他無心再跟「他」比耐性,立刻從懷里拿出一顆續命丹放進嘴里嚼碎後,喂進她的口中。
這顆丹藥是他當年學武時恩師送給他的,多年來他一直不曾動用過,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
「來人啊,把人給我圍起來!」突然間,數十名荷著刀的官兵自門外涌入,將他團團包圍。
雲遙飛木然望著每一張臉孔,絲毫不在乎自己又會被抓回大牢,只是將臂彎里的人兒保護性的摟得更緊。
「雲遙飛,你束手就擒吧!」李捕頭拿刀比著他。
雲遙飛沉默不語,眼中毫無一絲畏懼,將眼前的幾名捕快視為無物。
「來人啊,把人給我抓起來!」李捕頭氣他那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態度,立刻吆喝屬下把他給抓起來。
「等一等!」幾名捕快正要動手,門外突然傳來宏亮的聲音。
眾人驚疑地往門外一看,一名公公手捧著聖旨快步而來,隨行的兩名太監早一步進門高喊一聲︰聖旨到!在場所有人莫不驚呆了,好半天才恭敬的跪地喊著「恭迎聖旨」。
手捧聖旨的公公走到眾人面前宣旨。「雲遙飛接旨!」
雲遙飛一震,眼中難掩錯愕之情,卻還是恭敬的低喊。「小民雲遙飛接旨!」
鮑公威嚴的看他一眼,緩緩打開聖旨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召日,查沐挽香遞訴狀及雲白青自白血書一案,經朕派人數月來明查暗訪,查證確有此事,劉丞相玩政弄權、陷害忠良,以致于雲家孤雛頓失依靠、大行報復之舉,動私刑雖不可取,但念及其孝心,朕特此赦免雲遙飛無罪論處,欽此!」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雲遙飛放下挽香,恭敬地上前接下聖旨。
他爹多年的冤屈終于獲得平反,沒想到竟是挽香去向皇帝攔轎喊冤,這讓雲遙飛既心疼又感激。
「我們該走了!」在兩名小太監的開道下,公公遠然轉身回宮。
鮑公走了,李捕頭一時不能接受這麼突如其來的情勢變化,怔愣了好半晌,才終于回過神來。
「人都撤了,我們走吧!」悻然一揮手,一千捕快連忙跟著頭兒離開這里。
一下子,房里全空了,只剩下雲遙飛的呼吸聲,該是出來攪局的時刻,「他」卻遲遲不見蹤影。
他走了!他消失了這下,雲遙飛才終于相信,他」真的徹底消失在他身體里。
沉冤得雪後,十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整個人無比的輕松與釋然,像是肩頭上的千斤重擔突然卸下了,只覺得有種解月兌的感覺。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過去十多年來的仇恨放下了,在他心里只有對挽香的愛,一種更甚于仇恨,遠超過復仇,柔軟卻強大的力量。
低頭看著懷中氣息微弱的挽香,雲遙飛的心被擰得好疼;吃下了續命丹後,她胸口郁積的氣血逐漸運行開來,蒼白的臉龐也逐漸恢復紅潤。
「醒來,我愛你,听到了沒有,我是這麼愛你,這輩子再也不能沒有你!」他用無比溫柔的聲聲呼喚著挽香。
緊閉的睫毛動了動,仿佛有一輩子那麼長,她清澈純淨的眸終于緩緩睜開。
「你回來了!」望進他的眸里,挽香輕聲吐出一句。
「恩。」雲遙飛喉頭發緊,僅能發出這個含糊的聲音來。
「是你找回了我,驅走我心中的仇恨。」
「太好了,咳咳——」挽香掙扎著想開口,卻又立刻被胸口郁積的血氣給嗆得遽咳起來。
轉頭看了眼門外,他抱著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無比溫柔的說︰「我們走吧!」「去哪?」挽香凝視著他。
「去一個只有你跟我,不被任何人打擾的地方。」雲遙飛深情地一笑,認真說著他的渴望。
「我要你當我的妻,為我生一窩孩子,陪我到白頭。」
挽香感動地望著他,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天長地久。
「恩。」她義無反顧的用力一點頭。
不論到天涯海角,她都會跟著他抱起負傷的人兒,雲遙飛緩緩起身走出大門外。
門外的白雪蒼茫,雲遙飛與沐挽香的身影逐漸沒入鳳雪中,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大雪的盡頭。
再也不曾回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