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耍心機 第一章
靜謐的機艙里,彌漫著一股沉睡的氣息。
位于一萬五千呎的太平洋上空,這架新型豪華客機,正平穩的航行在飛向美國的航道上。
相對于經濟艙里此起彼落的鼾聲與喧嚷,位于飛機最前方的頭等艙,卻顯得格外安靜。
僅有四個座位的頭等艙里,只坐了一名東方男子。
臨窗而坐的男子正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放置在桌上的手提電腦,顯示著密密麻麻的數據。
憊未過國際換日線的此刻,時間是午夜三點,機上乘客幾乎全陷入沉睡,男人臉上卻絲毫沒有一絲倦容。
男子有張俊美無儔的臉孔,英挺鼻梁上的金邊眼鏡,讓充滿陽剛的五官,融入了些許俊逸優雅的現代氣息,只是,眉宇間那股淡漠卻有種睥睨天下的孤傲,像是什麼也入不了他的眼。
一襲黑色的凡賽斯西裝,恰如其分的襯托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一雙長手、長腳,容納在頭等艙寬敞的座位里仍顯局促。
吧淨的玻璃映照出他英挺俊逸的側臉,也映出一名空中小姐不時來去的美麗身影。
打從邵爾濤一上機,趙曉玲就忍不住直呼自己幸運。
這是她第一次服務頭等艙旅客,竟然就踫上這麼英俊出色的客人,光看他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西裝,她就知道幸運之神降臨在自己身上了。
但打從飛機起飛,趙曉玲在邵爾濤身邊來去不知多少趟了,卻總是等不到他開口要求任何服務。
他很沉默,始終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看起來近乎冷漠,如非必要,他的目光幾乎不曾從文件跟手提電腦上移開,更遑論看她一眼。
眼看航程已經過了一大半,她終于忍不住拉了拉身上合身的制服,扮出最甜美的笑容,上前熱切詢問道︰
「邵先生,歡迎您的搭乘,一切還好嗎?」
「嗯。」邵爾濤頭也不抬,只淡淡點了下頭。
趙曉玲的笑容驀的僵在臉上,她隨即又端起笑臉,不放棄的再度問道︰
「邵先生有任何需要,或者想喝點什麼嗎?」
「不必了。」
淡淡掃了她一眼,他將目光重新調回計算機屏幕上。
他不喜歡吵鬧,也討厭被打擾,所以才包下整個頭等艙,但並不表示空服員可以例外。
「邵先生到美國是探親還是——」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保持安靜,別來打擾我。」
他霍然抬起頭打斷她,毫無溫度的眼神,讓趙曉玲美麗的臉龐一陣白一陣紅。
「邵先生,抱歉!」
在他冷漠的眼神下,趙曉玲只好連聲道歉,只是,難得的機會就這麼放棄,趙曉玲實在有點不甘心。
猶豫幾秒,她迅速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略帶嬌羞的遞給他。
「邵先生,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空可以打電話給我。」
邵爾濤的臉色驀然又沉下幾分。
「我沒興趣!」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當下,趙曉玲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抱——抱歉!」
偌大的頭等艙里,倏然陷入一片僵滯的死寂,邵爾濤滿意的微微松開眉心,低頭繼續看著資料。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資料上,絲毫沒有發現一顆破碎的芳心,是何時被主人捧著離開的。
看他一身昂貴的穿著,或許會有很多女人以為,他是那種隨時都能玩上一場愛情游戲的高手,不過,她們真的錯了!
他邵爾濤今年三十歲,是國內知名銀行「承京」的執行經理,年薪千萬,再加上手上擁有的股票,身價估計起碼上億——
但是他卻從沒談過戀愛——是的,你沒有看錯,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女人!
不是他愛不起、也不是他的性向有問題,而是,他天生就不喜歡女人。
也或許,他並不是天生就不喜歡女人,而是因為他曾經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少年回憶。
在那段蒙灰的記憶里,有個女孩佔據了極大的份量,是她徹底破壞了他對女人的好感。
看著窗外闃沉無邊的黑暗,他的思緒陷入無端的煩躁。
他不該來這一趟的!
他討厭旅行、討厭離開熟悉的地方,他習慣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只想過穩定的生活,要不是看在老哥的面子上,他絕不會來。
他的生命中充滿了太多的規則與禁忌,包括他不喜歡紅蘿卜、不喜歡荷包蛋,從不喝酒,也絕不跟女人扯上關系。
如果未來的科技夠發達,他考慮一個人移民到火星去,一輩子過簡單而安靜的生活——最好,連外星人都別來打擾他!
但是,他此刻卻置身太平洋上空,準備代表「承京」去參加一場金融會議,去趟一場原本不該屬于他的渾水。
他不是那種會畏懼權力、輕易妥協的人,也絕不容許他人擺布,但偏偏他還有個頂頭上司,而這個頂頭上司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哥。
他可以堅持原則,但兄弟一場,他不得不賣自己的親大哥一個面子。
但老實說,他實在恨透了這種被牽制的感覺!
邵爾濤擰著眉收起計算機,起身略微舒展筋骨,不經意間,竟瞥見一個女子的背影自門簾外走過。
剎那間,他的心跳陡然停了一拍,恍然回過神,不經思索的,他立刻邁開大步追出頭等艙外。
「等一等!」他沖動的叫住那抹美麗的背影。
女子轉過頭來,在看見邵爾濤俊美無儔的臉孔後,臉上的笑容突然像花一般的綻放。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那是一張婉約美麗的臉孔,很典型的東方女子——卻不是她。
「抱歉,我認錯人了。」他微微一點頭,立刻轉身回座位。
他瘋了嗎?他怎麼會把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誤認為是雪初蕾?
對她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十四年前,就算現在再遇見她,他也不見得能認出她,怎會莫名被一個背影給撩亂了心緒?!
是的,雪初蕾,一個他幾乎不願再去回想的名字。
他以為自己應該早已忘了她,誰知這一刻,她那張純真可愛的臉龐,以及燦爛的笑容,卻清晰的浮上腦海。
喂——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移民到美國去,你會怎麼樣?
清亮甜美的嗓音,隱約又在耳畔響起。
雪初蕾沒有騙他,她竟然真的移民到美國去了。
就在那年夏天,他從姑媽家度完暑假回到家,他家對面那扇緊閉的紅色大門,再也不曾出現過她的身影。
一個緊隨著他將近十四年的惡夢,終于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從此他的便當里,再也不會無端出現討厭的荷包蛋跟紅蘿卜,也不會有人冒失闖進他的房間,他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終于在即將溺斃之前重新獲得一口新鮮的空氣。
只是,為何這一刻,這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卻仿佛勾起了些他隱埋心底多年的莫名情緒?
蹦謬!那段他根本恨不得遺忘得一乾二淨的記憶,怎麼可能會無端亂了他的心緒?
他疲憊的揉著額際,神情中有一絲掩不住的煩躁。
不管過了多久,好象只要牽扯上雪初蕾,他總會有種挫敗的感覺。
他早該忘了她吧?只是——為什麼她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還是那樣清晰的存在記憶之中?
望著依然沉闃的黑,他,沒有答案。
隨著飛機越接近美國,他的心竟也隱隱翻騰起伏。
在這黑暗的盡頭,就是雪初蕾所在的城市啊——
上午八點整,國際金融大會在紐約中心地帶,曼哈頓的Lespinasse高級飯店舉行。
預估將會有上百人與會的一場貶議,來賓絡繹不絕,平時靜謐的大廳更顯得格外熱鬧。
場外,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平穩的駛進飯店門口,門外候立的侍者立刻上前拉開車門。
一雙被上好質料西裝褲包裹著的長腿,率先跨出車門。
邵爾濤提著公文包,緩緩步出車外。
身著一襲黑色西裝,搭配淺藍襯衫、深藍色領帶的他,看起來格外英俊挺拔,舉手投足皆流露著雋雅尊貴的氣息。
「謝謝!」他淡淡的點了點頭,隨手遞給服務的侍者一張十元美金,隨即步入會場。
「早安,先生,一個人嗎?是否帶了秘書或助理?」
貶議廳外負責簽發資料的女士,親切的對邵爾濤微笑問道。
「不,只有我一個人。」邵爾濤以標準的英文簡略回答。
「好的,請在與會名單上簽上您的名字。」
拿著開會資料,他步進會議廳,在寬敞氣派的廳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漫不經心的隨意翻了下手上的資料,一張與會名單掉了出來。
隨手拿起與會名單掃了眼,上頭一個拼音的東方人名字,卻狠狠撼動著他的心口。
中國式的英文名字並不多,而發音是雪初蕾的,他相信更難找到第二個人。
但是,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場跋?
雖然她的父親確實是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但以她大剌剌又直接的個性,實在不像適合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生存的人。
望著那張印著近百個名字的名單,他不禁冥想出了神,眼前仿佛清晰的浮現出那張帶著點嬌俏、帶點強悍的臉孔。
不,不可能的,這只是個巧合——
即使這麼告訴自己,但他的目光卻不自覺的四下搜尋,想找到那個記憶中的身影。
但會議廳里與會的女人不多,僅有的三名女性,卻都不是她。
這只是個巧合吧——邵爾濤放下那張名單,震悸的意識仍有幾分恍惚。
「各位與會的先生、女士,會議即將開始,請各位就座。」
貶議主席透過麥克風的聲音,拉回了邵爾濤遠揚的神智。
他勉強斂起紛亂的思緒,打開手提電腦。突然間,頭頂上響起一個微喘,卻宛如天籟般輕柔甜美的嗓音。
「對不起,請問這里有人坐嗎?」
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這個聲音還是宛如昨日般深刻清晰。
他緩緩抬起頭,詫異的迎上一張美麗典雅,有著雙熟悉眼眸的臉龐。
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全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她的長發有點凌亂,白晰無瑕的臉蛋上因為跑步而染上一層淡淡的緋紅,漂亮細致的紅唇微啟喘著氣,雙眸清澈得幾乎螫痛他的眼。
剎那間,他感到無法呼吸——
是她!
即使經過了十四年,那雙燦亮的眼眸還是一如記憶中的美麗。
「雪初蕾?」他麻木的任由這個名字滑出口中。
他太震驚了,震驚得甚至忘了掩飾臉上的錯愕與意外。
「邵爾濤?」
那雙美麗的雙眸驀的瞠大,顯然所受到的震撼也不小。
雪初蕾手里提著裝著手提電腦的公文包,卻完全不覺得重,只覺得心跳得好快好快,腦子里盡是一片空白。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無語,只是悄然打量著彼此的改變。
這睽違十四年後的相遇,讓兩人都深受震撼。
終于,他勉為其難的朝她點了下頭,緊抿的唇角卻始終沒有松開。
「好久不見了。」這句話出自雪初蕾的口中。
她鼓起勇氣朝他打招呼,目光卻不敢直視他,多年不見,他變得更加英俊挺拔而——危險!
灼然凝視的黑眸依然叫人心慌,卻冷冽得沒有半絲溫情,厚薄適中的唇帶著幾分引人遐想的性感,卻固執的緊抿著。
與十四年前相比,他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冷峻的眉宇間,有著股沉斂卻精明的俐落,陽剛中帶著股俊逸氣息的他,看起來別具男性魅力,只是疏冷依舊。
記憶中那耀眼的太陽,如今已成為黑夜中的星辰,看似那樣璀璨奪目,卻更加遙不可及。
十四年,久得足以讓歲月改變一切,但絕不包括她。
這些年來,她從沒有忘記過他。
當年,隨著父親事業版圖轉移,她只好黯然的跟隨父母移民到美國,這十四年來,她寄了上百封的信給他,卻從沒有收過一封回信。
她知道,即使她是那樣無可救藥的迷戀太陽,但不顧一切靠近的結果,也只是讓自己受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