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羽翼 第七章
「海遙。」錢克安笑嘻嘻地找進馬廄。婆婆說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帶脾氣惡劣透頂的」墮落」去散步,可見她對少爺的事倒很用心,也不枉少爺委段故意猜輸拳救她了。
「克安,我在這裹。」盂葵從最尾端的馬房斜探出頭。他在昨晚的傳真上說今天會回來,沒想到是一大早。
「哇哇,才幾天沒見,你的膽量越來越大了,竟敢接近這匹脾氣超壞的家伙。」看樣子她的心情跌落地獄谷了,一臉惆悵。
「它很溫馴的。」撒旦不在的這段期間,「墮落」和她已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偶爾她會牽「墮落」出去遛遛,免得悶壞它。「溫馴?」錢克安的噴笑聲大大地引出「墮落」不滿的嘶嗚。「天啊!你有看過這種成精的牲畜嗎?居然不高興了。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馬。」錢克安哭笑不得地嘀咕道。
「撒旦什麼時候回來?」她想借用他的肩膀找回一些力量。才應付舒義兩天,她已經覺得長日漫漫,不太想面對那段鐵定令自己頹喪的過去,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了。她只要爸爸就好,其余的可不可以……不要啊?
「應該這兩天會回來。」她茫然無依的模樣柔弱如昔,眉宇之間偶爾浮現的迷惘完全被堅毅取代,這就是很少妥協的盂葵吧!「嘿,听說這兒有位世紀疑情男在門口上演求愛記哦!」杵在駿馬前益顯嬌脆的盂葵垮下雙肩,擔不盡許多愁的旁徨姿態,活絡了錢克安已屬輕松的語氣。「你說的是舒義嗎?」多不願意提到他。盂葵輕拍馬兒,努力打起精神。
「應該是他了。」拜這位仁兄之賜,他才能快活地逃過香港那場災難。
老天,終日盯梢歐陽禹而無所事事,說有多枯燥就有多枯燥。好不容易少爺心情大好,決定親自清理門戶了,「和」與「平」這兩個活得不耐煩的蠢蛋,在人人逃之唯恐不及之際,居然尾隨少爺前去湊熱鬧?
炳哈,活該他們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且不知他們是逃到澳洲加入「義」的游說行列,還是直搗黑島告狀去,總之有好戲瞧了。
現在已是十月底,再捱上兩個月,少爺便能躲開「紅妝宴」,恢復他逍遙自在的日子,他這個苦命的忠臣也跟著撿回了幾年壽命,人生快要再次美妙絢爛了。
「昨天晚上舒義打電話來說了根多事。」多得令人惴惴難安。
為何她對他那雙到滿深情的眸子動不了心?她真的愛過這個男人嗎?幾乎有空她便絞盡腦汁回想,然而除了空白外,她實在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足以證明這段感情曾經留痕。
「他說了什麼?」為解佳人煩郁,錢克安自動裝起傻。「我叫孟葵,生長于台北,十歲時移居香港。」回應「墮落」的撒嬌,她移動身子,輕柔地刷起馬鬃。
「孟葵,嗯,不錯,這個名字是比海遙有氣質多了,還是令尊比較會命名。」他對她了解之透徹,可會讓她大吃一驚。定居香港的人嚴格說來應該只有盂良,盂葵在香港只待到國中畢業,就回台灣完成高中和大學教育。听說她對台灣有份難以割舍的情感,盂良在去年辭去保鏢的工作後,已準備回台灣定居,所以大學畢業後這一年半里,盂葵大半的時間都待在台灣尋找和打理他們落地生根的家。
「兩個名字都好。」她溫柔坦誠的眼神樂歪了錢克安。「舒義說這個名字是媽媽替我取的,還說爸爸帶我離開台灣是因為太思念媽媽。」
「這麼說是令堂比較有品味羅!」事實恐非如此。她父親年輕時,曾因路見不平替人出頭而招致橫禍,為舒家老頭子所救,才會投效舒家遷居香港。盂良這人重情重義,若不是為了報恩,他絕不可能投效舒家,也絕不可能離開台灣。
「我記不得她的模樣了,爸爸說明天會帶媽媽的照片來。」對媽媽一樣感到陌生,她深感懊惱和羞愧,但願母親地下有知能原諒她的不孝。
「爸爸?」原來她真的承認盂良了。
孟葵兩歲待母親因病去世,從此盂良父兼母職撫養她到大。孟葵個性冷傲,承自父親的喜怒不形于色,基本上這對父女的性格均沉毅內斂,感情卻異常的親近。根據他側面了解,孟良是盂葵唯一會吐露心事的知心人,可見這個單親爸爸做得相當成功。
「嗯,爸爸明天會來。」幸好他不會像舒義那樣咄咄逼人。盂葵並未听出錢克安的疑惑,兀自慶幸。
「來接你回去?」太快了。
「不會吧!」孟葵震驚地滑掉刷子。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前,她不願意離開這里,除非……除非撒旦趕她走。有可能他會因而驅離她嗎?
多麼驚慌無措的口吻,听了令人心酸。「你爸爸是來補回疏離一個多月的親情嗎?」錢克安企圖踏入馬房撫慰她,哪知每次才越過雷池半步,記恨的「墮落」便會恫喝地高高立起。「好,別激動,我會很乖、很識趣的站在這兒。」可惡,這匹氣焰高張的走獸真囂張。
「海……不,小葵,我幫長老們帶東西回來給你,回屋子看看吧。」他不能進去沒關系,哄騙小葵出來簡單,哈!
巴長老與平長老八成知道「青焰門」的觸角已伸及航空界,臨逃命前才會搜括光香港的名品服飾,買了一卡車的衣服為難他帶回台灣。那些衣服幾乎填滿「炙帝居」的客廳,他們最好祈禱炙少爺折磨歐陽禹折出興趣來,不會突然回轉,否則的話……嘿嘿,對不起了,長老,咱們有難同當,要死結伴走。
「好。」盂葵檢視了飼料槽一遍,才放心走出。
太奇怪了,乖巧柔順的她在資料上居然成為獨來獨往的乖僻女子。坦白說,乍見那份檔案時,他可是揉了好幾次眼楮才敢確認自己讀到的文字無誤。看完後,有一瞬間他甚至曾荒謬他將她的身影和炙少爺的合而為一。
這兩人的處世態度實在太像了,我行我素,絕少理會別人。
「克安,你不是說要回屋子去嗎?」孟葵走了數步,嗎現殘克安呆愣地停在原地,不禁納悶。
「嗯。」他恍然回神,拾步追上。打死他他都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小女人,曾經獨人虎穴救出被綁票的舒家老爺連三次之多。老天,舒家老頭有錢又沒人緣,未免太惹人嫌了吧!難怪他會鼓吹兒子追求孟葵。
孟家父女以三抵一,償清人情債,听說是因為舒家老頭救了孟良一命,等于救了他們一家子的命,為了還得心安理得,這對父女才會豁出性命風里來、雨里去,但求早早走人。所幸這個夙願終于在去年孟葵冒著九死一生拚命救出舒家老爺後實現。
唉,旁觀陳家子嗣內訌的情形經日,若非老天爺憐憫他,讓他讀到這篇感人肺腑的紀錄,他由灰轉暗的人生怎會重新燃起盞盞希望之火,怕早不滅了。
擎天崗醉人的茵翠起起伏伏,遠眺似翻騰的青龍環踞山巔,神氣炫人地捍衛谷底悠然吃草的牲畜群。
「小時候我常帶你來這這里。」孟良趴在橫亙山頂的木欄上,慈愛地微笑。「有沒有印象?」
孟葵凝神仔細觀看四周的草野一遍,深覺挫敗地搖搖頭。
「想不起來沒關系,」孟良拉她人懷,「我們可以重新來過。」重新填補歲月,也許他們會意外的獲得以前所疏忽掉的一些束西。
「可以嗎?」失神地貼著父親,孟葵為他感到難過。她失蹤了這麼久,爸爸一定很傷心。
「當然可以。」他並沒什損失,小葵也沒有,當然可以。
孟葵為他毫不猶豫的應允聲百感交集了。「那舒義該怎麼辦才好。」
小葵連名帶姓叫人的習慣又回到阿義身上了,這是她與人保持距離的第一步。「有品儂那孩子照顧他,你別擔心了。」孟良拉她落坐,眼神定在谷底吃草的牛羊身上。「你一定也不記得品儂了。」
「嗯。」品儂?很陌生的名字。
瞥到她眸底的疑問,孟良又笑了笑。「放心,你沒虧欠任何人任何東西。」
「可是那個人他說……他說……我們……」她甚至連說出結婚都覺得很困難,怎麼可能答應嫁他?
那個人。她對舒義的觀感始終如一的冷淡。「那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你和他連普通朋友都談不上。」疑心的孩子,不論小葵對他的態度有多疏離,不見她披上婚紗,他就是不肯死心。
「真的嗎?昨天下午舒義拿了張喜帖來,如果我沒答應他,他為何這麼做?」她很想相信爸爸,好安了自己的心,可是那張別致的請帖紅得怵目驚心,她不得不問。
「先斬後奏一向是阿義的性格,他以為這樣做就能逼你嫁給他。」造成事實也動搖不了小葵的心,他不會不懂,真傻。
「我……我是說,以前的那個我會因而屈服嗎。」盂葵起了寒顫。她有什麼好,值得他疑戀至此?
「你最討厭被人威脅。」他簡潔地苦笑。「阿義如果不是急昏了頭,就會發現他的失策。別怪他,你們相處的待閑並不多,他又喜歡你以至于盲目了。」
孟葵聞言,微微皺起鼻頭。「听起來我好像不是很好相處。」
「你比任何人都有勇氣呈現自己。」她以前疏離人群,現在處于人群之中竟安然自在,不論是「青焰門」那些守衛或者居住其中的老人們,他常見她和他們說說笑笑,相談甚歡,那些人似乎也都很照顧小葵。
為了他特殊的職業,小葵不喜歡和人群打成一片,她怕因而漏了把柄或弱點在別人手上,被人拿來威脅他或箝制她,所以刻意表現得孤僻、沉默。
「小葵,青焰門的人對你很好吧。」
「嗯。」盂葵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嬌聲輕喃,「大家都很疼我。像克安、爺爺們、婆婆和守衛先生,以及救了我的撒旦都是。」應該沒疏漏誰才對。
「誰是惡魔投胎?」沒了設防的距離後,要疼惜這個純真的小葵太簡單了,他不也是不由自主卸下了防備,加倍憐愛她。
「呃?」惡魔?
「救你的撒旦是說?」小葵一提到這個稱呼,眼眸總會不自覺放柔。
「黑炙啦!」原來爸爸在笑她。嬌燦的赧紅飛上她小巧的臉蛋,孟葵別扭地撇開頭。
「黑家老二?」孟良的詫異不可說之不大,黑炙不像是路見不平的善心人士。
「爸認識他嗎?」他只是舒義父親的貼身保鏢,應當和黑道扯不上關系吧。
「他的名聲很響亮,听說今年他得按慣例挑選妻子。」這個脾氣怪異的男孩子桀傲不遜,行事和小葵頗類似,都是隨心情而定。這兩天把澳門陳家搞得雞飛狗跳的人,大概是他沒錯。
孟葵嫣紅的臉色倏然慚愧地化白。「已經選懊,可是被我氣走了。」
一時無法適應垂頭喪氣的女兒,孟良語塞。
擅長隱藏心事、以冷漠著稱的女兒,突然閑表情生動活潑了。驚訝之余,他委實欣慰。
「那天她出手要襲擊撒旦……就是黑炙,我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踢了她一腿,害她很傷心。」雖然小凝不怪她,她總覺得錯在自己,如果她不多事,撒旦就不會罵她了。
「你也在她出手的範圍內?」他沉吟地揣測。
「嗯。」
「這樣就不能怪你了。」盂良綻出笑容。「你從小隨我習武,很自然會保護自己,錯不在你別自責,黑家老二如果喜歡她自會挽留。」
「她是他的新娘,哪有人討厭自己的新娘子。」她無精打彩地苦笑。
「小葵,你喜歡黑家老二嗎?」毛衣就是送給他的吧。
「他對我很好。」清秀的麗容再次沁出紅彩,「所以……嗯。」
「好。這樣就好。」孟良十分欣慰。他一直以為心高氣傲的小葵會孤老一生,沒想到守護她的人會是背景顯赫的黑家老二。「這個月我會回香港處理一些事情,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再回覆我。」他和藹的慈容突然慎重凜起。
他要帶她回去了!蒙葵恐慌至極。
「在你沒答應前,我不會貿然帶你回香港,故心。」他目前能保證的唯有這個。如果她答應了這件事,勢必得離開「青焰山莊」,他不願承諾做不到的事。
孟葵明顯松弛了緊繃的神經。「想什麼?」
「我懷疑你的落水不單純。」他實在不想掀起丑惡的人性面嚇女兒,但寄給阿義的匿名信不會無緣無故發出,他擔心這名欲加害小葵的凶手礙于「青焰門」名諱,不敢貿然逞凶,才想藉由阿義誘回她,以便伺機下手。
「不懂。」孟葵驀然仃了哆嗦。
「你懂。我們必須找出這個人。」他抬起她的右手臂突然推上袖子,掀出兩道已經結疤的傷口。
孟葵錯愕地盯著手肘,想起他們相遇那天的險況。「我是不是很壞或害過誰?」她真的懂,不是嗎?
「沒有,你不曾傷害過無辜,加害你的人是熟識。」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震驚莫名。
「我也想知道。」孟良刻滿年紋且不失英氣的面容,淡淡爬上了半邊陰影。「所以你必須幫我。」必須根絕後患,他不願後半輩子都生活在有可能失去小葵的恐懼中。
錢克安以為他看錯了。
白紗禮服?天啊!「和」及「平」老化的腦袋是灌了水泥還是醬汁?
「那是什麼鬼?」
這個聲音?錢克安慢慢回頭,頸背的寒毛逐根立起。「少爺?」今天就回來了?歐陽禹的下場……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肯定很淒慘。
「歡迎詞不用太熱烈,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黑炙意態闌珊地踱進大廳,狹長凌厲的眼眸不經意地在瞟到堆積如山的盒子後,馬上危險地眯了半寸。
「克安,你找我嗎?」孟葵匆匆從外面跑來,突然看到大廳里那個頎長的身影。「撒旦!」她驚喜的一路呼嘯而至。
擺炙漫不經心車轉身子,才站定便被她過分熱烈的嬌軀撲抱個滿懷。他腳步顛簸地悶哼了一聲,默默領受這份熱情,心髒不期然地跟著感覺大弧度的動湯搖擺。
「你回來了。」好想念這副溫暖的羽翼哦!
「廢話。」他冷諷地嗤哼。
哇,這兩人的感情有進展了,莫怪少爺急于清掉敗類。錢克安合起月兌頦的下巴,從頭皮發麻的恐懼轉為會心笑的旁觀,原本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忘了孟葵有化險為夷的能耐。
擺炙推開她,陰郁的臉色似乎正為何事不能解決而緊繃。「你怎麼還在這里?」
他惡劣的口吻問慌了孟葵,害她無端想起昨日與父親的一席談話,一臉的陽光頓時轉成陰天。若是答應了那件事,她就必須離開這里了,雖不用回到人生地不熟的香港,然而要她離開撒旦實在很困難。
「你……你要我走嗎?」或許他的答案能幫她下定決心。
「隨你高興。」漠不關心地行經錢克安身邊時,黑炙順手挑起侍臣手中如夢似幻的蕾絲婚紗端視。
「這些都是和長老與平長老送給小葵的,我是無辜的旁人。」錢克安趕緊推卸掉責任。氣壓直線下降。少爺真怪,回來就有美人投懷送抱,還一副憤慨悒郁的模樣。
「爺爺說的特別禮物就是這個嗎?」孟葵奇怪地瞅著白紗。三位爺爺現在都在小凝家作客,這幾天常打電話來陪她聊天,並保證再過幾天就會帶著小凝回來。到那時她不曉得還在不在這里?
「你要嫁啦?」錢克安笑開了臉,好哥哥式的打趣道。
「沒有哇!」爺爺們怎麼又買這麼多衣服,她要穿到何時啊?孟葵好奇地拿起一件粉橘色削肩開高衩的真絲禮服瞧看。「這……這真的要給我嗎?」好多這種款式的禮服。
「當然。要不要穿穿看?」她有疑情追求者的事雖人盡皆知,長老們也不用夸張到把人家的嫁衣先買好吧!
「好……好啊。」相當勉為其難地應允,她實在不忍心切了老人家的心意。
「俗不可耐。」靜默了好半晌,黑炙突然發表意見,嫌惡地彈開典雅的衣裳,拾級而上。綢緞才是包裹女人的極品,沒品味的老家伙。
「上去啊!少爺想找你談心。」錢克安抿嘴偷笑,嘶聲慫恿呆愣的孟葵。弄不清少爺所怒何來,身為人僕的並不感到可恥,只求惹他火大的人不是自己,阿門。
「是嗎?」她狐疑,平滑的眉心起了波紋。「我覺得他不想說話,好像有些生氣。」
哇啊!原來她已經能捉到少爺的脾氣了。這樣好辦,有事大家攤開來講。
「不在意的人,他連哼都懶得哼一聲。」拆盒子拆到手軟的錢克安,唇白齒麻,有發昏的跡象產生。
「克安的意思是什麼?」她無法意會。
「他在意你,才會莫名其妙生你的氣。快上去。」待會兒要打通電話詢問一下歐陽禹的下場如何,不會是「青焰門」立門以來最淒慘的吧?
「好。」盂葵邊走邊想,直踱到黑炙的門口才消化完錢克安的話。
原來撒旦在生她的氣。為什麼?她轉身,納悶的想下樓問個明白。突然,緊閉的房門開了條縫,探出一只手臂神準地勾住她的腰,扭身拖她進去。一陣天旋地轉後,孟葵發現自己背抵著門,落在撒旦強健的雙翼之間,進退不得其所。
擺炙壓低身子,神色異常,彷若經歷了無數次掙扎,終于痛下決心。
「吻我。」漆黑深邃的瞳眸不如以往般疏離、泛著鄙夷,淺淺地躍上一片迷蒙和矛盾。
孟葵撫開他紛亂覆臉的長發,依言傾身輕啄了下蓄滿剛毅卻冰涼的唇。
「這樣嗎?」忙碌的小手輕柔地將他的長發往後梳,理出他俊秀剛毅的臉龐。
小兒科,不過唇開始發燙發麻了。黑炙蹙起眉頭,惱火自己身處異鄉,心里時常飄上一抹倩影。
「不是那樣嗎?」撒旦懶得回答人的時候,常常面無表情不吭聲,害她老有自己很拙很笨的感覺。
「我要的是這樣。」黑炙重重地吻上她光滑的額頭,「這樣。」纏綿的薄唇溫存地蜿蜒至粉頰,「這樣。」一路吻下粉頸,他的鼻音撩紅了孟葵的臉,燥熱一顆無措的芳心。「還有……」抬起頭,微翹的睫毛下黑色的服眸泛著清明堅決和佔有欲。「這樣。」跟在這聲酥人心肺的哼氣聲之後,是個狂野、搔人心癢的熱吻,奔放著延燒的火焰。
瘋狂地索求這個吻,就像在追索佳人的心。黑炙掬捧她雙頰,除去不該存在的間隙,狂烈地釋放悸動戀慕兩片紅唇,一起沉淪。
撒旦的舌頭伸進她嘴裹,踫到……踫到她的舌頭了!孟葵眨巴著靈動的杏眸,迷亂、錯愕又有些渴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錯了,這個女人是天賜予他,只屬于他的。她的唇柔軟好嘗,相當契合他的。
落了鎖,黑炙橫抱起她,步向床。交纏的兩人在主導人不願片刻分離的意念下,陷入激情的空間裹。
他在月兌她的衣服。孟葵吃驚地按住他的手,酥軟的意志卻阻擋不住他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擺炙暫時拉開兩人的距離,坐上床,讓羅衣半退的她跪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皓眸氤氳,粉頰明艷,巧唇紅燦,她現在隨便的舉手段足、眼波流轉,都能輕松地窒息每個男人。可惜她的媚態只有他能看,他可沒度量和別人分享她。
「撒旦,你……你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方式吻我?」感覺好像電流從腳底竄進心頭,胸口有團呼之欲出的悶熱。
「我要感覺你,你也必須感覺我。」勾起她彌漫的美顏,他氣息不穩的嗓音里佔有的意味多于要求,語氣依舊平淡如昔。
「為什麼?」她嬌羞的低喃,想理好不整的衣衫,顫動的柔夷卻被他不贊同的大手給包住。
「沒有為什麼,因為我這樣決定。」他拉起她的手平貼在領口,淡淡輕哼,「月兌掉我的衣服。」和女人燕好時,他不僅從不曾自褪衣衫,也未費勁替女人服務過。剛才既然意亂情迷失了控,不小心解了她的扣子,坐享其成的她至少得出點力。
「可是……」感覺必須月兌衣服嗎?好像怪怪的。
她不用刻意挑逗,那純具的笑容和自然的言行本身便具有這種功效。從沒想要一個女人到心會揪疼的地步,孟葵又破了他的紀錄。
不再淡漠的俊臉鋪上狂野,黑炙情不自禁俯向舉棋不定的小女人。心有靈犀的可人兒仰起頭,尚來不及問出話,兩片微啟的唇瓣便毫無招架之力地沒人他奔狂、極私人的親吻里,再度被燻天的火舌吞噬。
「我……」他月兌掉她的上衣了!「黑炙……」房里好熱,他會不會覺得?
「嗯哼。」他懶洋洋地按下她,適度的啃嚙她的唇,咬下白皙優美的頸項。
「你不是要我幫你月兌衣服?」脖子好癢。孟葵咯笑一聲,抖瑟地蜷縮身子輕嗔,「別……別吃脖子,啊……我怕癢。」
貼在她頸項邊的人突然靜止不動,理首笑了起來。悲哀,他真的被這個白疑女人抓住了。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隨著黑炙翻轉身子,孟葵居高臨下地笑問他,清楚看到肉墊眼底飄過-抹淡淡的憐愛。
「吻我。」眼底的煩郁雖然遠??,不經心的語氣卻同樣強硬。
「像你剛剛那樣嗎?」她呆愕地撐起身子,一點也沒發現衣著短少的自己,姿態極為媚惑迷人。「我……我學不來耶!」
資料上記載,她未經人事。黑炙的每一根神經均浸浴在激狂的水深火熱之中,陣陣抽搐。「很簡單,不會就學。」旋轉身子更動兩人的位置,輕而易舉拿回掌控權的人決定自食其力,不奢望她有雙巧手了。
撒旦月兌掉衣服、褲子……孟葵多語的瞳眸彷佛遭受莫大的驚嚇般,猛然閉上且失聲驚呼。他……他正在赤果當中。
「要不要睜開眼楮隨你。」除卻己身多余的外衣,他懶懶散散動手解起她的束縛來。
她光著身子不著寸縷了。孟葵震愕于奇妙的體熱接觸,烏眸緩緩掀開、瞪大。這樣的感覺並不討厭,一定因為對方是撒旦的關懷。他不討厭她了,真好。
「撒旦,我想跟在你身邊,永遠看著你,可以嗎?」依樣捧起他的臉,她輕輕柔柔地嫣然而笑,巧兮倩兮,美目盼兮。他問何這樣好看呵!
擺炙的心弦一震,驟變的眼神不再是從容的悠然,感動之余參雜了耐人尋味的情懷。
「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讓你跟?」
「因為我喜歡撒旦啊!」她理所當然地掏心給他,端麗的美顏溢滿明明白白的愛戀。
他知道他無藥可救了。
拜狠摟起她,無法不動容的黑炙狂熱地封緘那蓄滿感情的粉唇,心防徹徹底底潰決了。
她可以非常的肯定自己絕不曾經歷過這種事。
應該沒有人能忘記男女之閑刻骨銘心的互屬吧?如果真有這種人,那也不會是她。
「今晚我可以留在這裹嗎?」天已經黑了,難怪她覺得好困。
「請便。」臉頰隱約的留有汗珠的黑炙,閉目凝神地一再回想那場絕無僅有的歡愛。他到底丟失了什麼,為何驚心動魄的震撼揮之不去,猶繚繞了一身……
「謝謝。」她愉悅地背過身去,累得頻打呵欠。她真的是天底下除了妓女外,唯一一個做完愛不會黏著人羅唆一堆廢話的女人。黑炙優雅地側起身子,打量那露出絲被外的雪白臂膀,欲念又蠢蠢欲動。老天,向來清心寡欲的他居然像個辣手摧花的采花賊,又再度燃起妄念,想采擷這朵含苞初故的女敕蕊。「別睡,有事問你。」他想起等在門口的那尊守護神了。
「什麼事?」語焉不詳地揉著困乏的大眼,她慵懶地轉向他。做那種事很耗力喔,撒旦剛剛流了一大桶汗,她也是。
「過來一點。」隔在他們中間的可是滾濁黃河?因此她不願泅水渡過河。
「嗯。」她盡力挪前了一小點,整整絲被,半掩的眼皮有撐不住之勢。
「現在才保持距離太晚了。」這種鴻溝和長江的寬度有什麼兩樣?
「什麼距離?」悠悠蕩蕩的嚶喃軟語伴隨疲憊的人兒起落無秩。
他忘了女人的理解力一向不高。黑炙嗤哼。「移過來。」
「你說沒關系,我听得到。」真的沒力氣動了。孟葵趴著,呈現疲憊不堪的癱倒狀。
「進來。」隱約含著笑意,他乾脆一把撈她進懷,懶得拐彎暗示她自動投懷。
懊冰!盂葵濃稠綿密的睡意,冷不防被不小心觸及的冰冷釋淡了三分。
「撒旦,你很冷是不是?」依枕在他無限寬廣的臂彎中,她勉強撐起眼臉同情道。
擺炙實在不想搭理這種不倫不類的問話。
不說話,那一定是了。孟葵半起身,仔仔細細地幫他蓋好被子,才又安心躺回去。還是很冰。眼睜睜地思索了半晌,想想不妥,她忽然溜進被窩,用自己那雙溫熱的腳丫子熨貼著冰刻的大腳板,磨磨蹭蹭。
「不要企圖做低俗的挑逗,不然三秒鐘後你等著全身赤果坐在外頭。」差點反胃。黑炙厭惡地想起女人有貪婪的天性和食髓知味的本領。
「什麼?」一般人都具有求生本能,關于摩擦生熱這點基本常識,她應該不至于遺忘才對。
擺炙說到做到,鐵爪分別箝上不盈一握的柳腰,準備實現恫言。
「有沒有暖和一些?」他的身體也涼涼的。一生一意幫他取暖,孟葵邊問邊爬到他身上,緊緊環抱著厚實的胸膛,「這樣應該好多了吧!」
她該不會以為他……黑炙瞬間梧徹她的立意,改箝為環,擁著她仰頭大笑。
「你和爸爸一樣,都喜歡取笑我。」她紅了臉嗔道。
爸爸?就勢半坐起身,黑炙諷刺地覺得自己像油加利樹,身上正攀著一只出生不久即迷失方向的無尾熊,拉也拉不開。
「門口有人找你。」他天外飛來一筆,突兀地開口。
「你怎麼知道?」整個下午他都沒踏出房門半步啊!
「看到的。」心情之所以惡劣,應該是從那時開始的。
「怎麼看的?」無尾熊不解地抬起圓潤的大眼。
「用這個。」他要笑不笑,嘲諷地指指眼楮。問得夠沒水準。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看到的?」撒旦明明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何必笑她嘛!
「回來的時候。」他毫無愧疚的冷哼,理直氣壯得不可思議。
那時是下午兩點多的事了,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孟葵轉頭尋找時鐘,未曾對兩人不著寸縷的天然膚觸感到羞赧。
「不要費事了,想見他,現在出去說不定那個蠢人還沒走。」他悶悶地拾起被子,丟蓋在她頭上,密密實實遮去誘人的玲瓏曲線,多少抑遏體內的動情激素。
這樣他的胸瞠就在外了,會著涼的。孟葵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借力往上攀,直到兩人比肩相擁為止。
說她像無尾熊,她馬上俐落的攀起樹來。「你在考驗我的耐力嗎?」黑炙僵沉著俊臉,發揮超人的自制力,持住沸騰不休的欲火。
經過一番折騰,她好不容易才穩坐肘彎,直接考驗他的臂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光果的上半身,嬌體橫陳,不經意地打擊到黑炙一向自詡過人的自制力。
「忙完了沒有?」他齜牙咧嘴,猛然調開頭眺望雨夜。
「快要好了,再等一會兒。」怎麼勾都勾不到。孟葵幾次探身,皆因天生嬌小的劣勢,連模都模不到絲被的邊,為此她苦惱極了。「撒旦,你把被子拉上來好嗎?」他的手臂比較長。
笨蛋,老是惦記著一些無聊事。黑炙慍惱的抓起被褥,投降地圍住兩人的肩膀,免得一個分心、一個失神。
「你剛剛說有人找我,那人是誰?」啊……一忙完就耐不住瞌睡蟲的侵擾,她連連哈著呵欠,安適自在地借靠身邊那顆堅硬的頭顱人眠。
「沒問。」溫暖。
「模樣呢?」不是爸爸,他早上回香港了。難道……難道舒義又來台灣了?孟葵驚嚇過度地彈起頭。
「別侮辱我了,睡你的覺。」他挪回她的蟯首。教他描繪那種市井小卒的嘴臉?
「男的?」這個問題不算侮辱吧?孟葵調整睡姿,安適地倚在他肩頭。
「是女的嗎?」她鍥而不舍的從那副健美的胸瞠仰起不恥下問的臉龐。
「閉--嘴。」她不知道「死心」怎麼寫嗎?忍無可忍,他反身壓下她,乾脆鎖住她呶咻不止的瓔唇,以懲戒為名,建築起無聲勝有聲的狂野新世界。
雷雨急奏的夜晚,有心愛的撒旦和他溫暖的羽翼為伴,真好。孟葵傻呵呵地綻出一朵美麗的笑靨,看愣了依存她耳鬢斯磨的黑炙。
她無欲無求的粲笑像……得到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