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羽翼 第四章
「炙帝居」,暖融融的清晨,有一抹極為縴淡的影子,來來回回穿梭在中庭里。
「因為這是青焰門首次在台灣舉辦珠寶展,炙帝那孩子忙著打點一切,所以見不到蹤影,你可別見怪。」若不是為了「青焰門」的名聲,他們何必替那個不知好歹的死小子打圓場,明知道駱家千金今天抵達「青焰山莊」,他居然放他們靈子。「義」氣在心里口難開,雙眼布滿哀恨的血絲。
「希望他能保重身子。」優雅的絕世美女體諒地一笑。
「他若是知道你這麼善解人意,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眾人只知道炙這孩子還在「青焰山莊」內,至于他躲到哪兒去了,卻沒人能找得到。神出鬼沒的孩子。「平」在心底犯嘀咕。
「長老們過獎了。」傾城佳人再露矜持的笑靨。據說「炙帝」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不怎麼喜歡女人,真的嗎?好期待。
「你別被我們家炙帝冷漠的外表誆騙,其實他的--」正對著大門的「和」不知不覺拖長尾音,慈藹的面容再次被海遙忙碌的身影勾走。
「她是……」好聲好氣地轉過頭,駱家千金總算捕捉到外面那抹粉藍色的縴影了。
長老們似乎很寶貝她?從一個小時前,他們坐在大廳里解釋「炙帝」何以遲遲不見人影開始,這已經是他們第四度被那位嬌柔的女孩分了神。
「可憐的遙丫頭。」並坐在「和」身邊的「平」,見海遙吃力地挪移著幾乎壓垮她的窗戶,無心回話,趕忙一骨碌地起身追了出去。
「駱家姑娘,你暫時在這兒候著,我們先失陪一下。」「義」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人已杳然。
「失禮了,我們去去就來。」身材最為壯觀的「和」則笑意盎然的點頭賠禮,遲緩邁出。
天氣這麼好,應該多曬一會兒太陽。海遙止住顛顛簸簸的腳步,故妥窗子,反手拿下束縛著長發的白色手帕,重新理好紛亂的秀發,才將手帕再次系緊。
「遙丫頭,快快放下。」她怎麼抬動那扇巨窗的?「平」心疼至極地追來。
「我已經放著了。」扶定齊肩的窗戶,海遙奇怪他轉望他。「爺爺不是說有客人來要招呼嗎。」自從前天一大早,爺爺們特地到房裹告訴她克安去拜訪友人,可能要好一段時間不能回來後,他們便替她買了一台傳真機,還買了好多衣服、鞋子、飾品,就連手帕也是爺爺們買給她的。
爺爺們對她真的好好,拿她當親生的孫女在疼,她該如何回報這些好人啊?
「海遙今天穿的是我買給她的牛仔裝,真好看啊!」隨後而來的「義」喜不自勝的炫耀,大大地引起另兩人的不滿。
「胡扯,明明是因為她在幫那個妖婆做事,不得已才穿褲裝的。」真是,老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昨兒個穿的是平老弟買的洋裝,今兒個穿你買的,是基于公平考量,不是老哥買的特別好看或難看。」「和」笑呵呵的眼楮眯成一條線。「明天就換我買的那些帥靚、嬌俏的套裝了,是不是啊,小美人?」
這……
「因為我很喜歡爺爺們送的衣服,就將它們全擺在一塊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曉得哪些衣服是哪位爺爺買的,對不起啊!」海遙壓根沒想到老人們連這種事也會爭,愧疚得險些無所適從。
「沒關懷,沒關系,海遙喜歡就好。」她只要一皺眉,他們這些老頭的心就會跟著扭擰,一扭擰就會想起她堪憐的遭遇,唉!可憐的小寶貝。
「都是你們害遙丫頭難受了。」「平」輕攬她下垂的薄肩,拍拍她。「遙丫頭,你一大早就忙來忙去,那個妖婆使喚你做多少事,告訴平爺爺,爺爺幫你主持公道。」
自從看完克安的信後,對海遙已存有好印象的三位老人,可欷吁了個把小時,流了不下三桶的老淚,才把心中因悲憫而翻騰的情緒轉化成對海遙的諸多憐惜,疼她可疼得緊。
「妖婆?」海遙錯愕地猜想良久,依舊模不著頭緒。「她是……」
「就是那個成天窩在廚房刷刷洗洗的老太婆啊!」成天板著那副沒有表情的尊容,鬼看了也會倒彈三尺。「她有潔癖,看哪兒都覺得不乾淨,你別睬她。」
「不是的,爺爺誤會婆婆了,是我自己想做點事的。」爺爺們似乎不太喜歡婆婆。「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平白無故……」
「小美人想做就讓她做。」「和」輕輕地撥開盤據在她心底沛然的虧欠感。「你想在哪兒洗窗子,我們帶你去,省得你迷路了,青焰山莊可不小。」小美人還不曉得她寄身在什麼樣的地方,等她習慣了這里以後,再慢慢說給她听。
「不會的,昨晚克安傳了這張地圖給我,上面注明的很詳細。」海遙雀躍的從口袋裹拿出地圖,亮給他們看。「爺爺,青焰山莊怎麼分成那麼多居?」有「炎皇居」、「炙帝居」、「焰王居」、「雷霆居」、「影子居」和「客居」。這些居是以「客居」為中心點,呈故射狀聯系著五居。
「因為青焰門專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們不習慣住在一起,怕一言不和會大打出手,才會無緣無故分那麼多居。」「平」沒好氣地想起失蹤多時的黑炙。
平老弟在激昂些什麼啊!「別談那些壞人心情的孩子。海遙,你想到哪兒洗這些東西?」「義」在「平」不動聲色地接下海遙手中的窗戶後,也出手幫忙,兩老排開她各執一邊。
「這里可以嗎?」海遙的縴手輕輕地指在錢克安注明為「秘密花園」的地方。花園里應該有水吧?
對呀!他們怎麼會疏漏了這一處?炙絕對會在那兒,那裹是他百分之百的私人天地,因為暗房就設在花園裹。三位老人個個詭異的笑開了老臉。
「好地方。」
「我去端茶具和棋盤。」
其樂融融的老人們你一言、我一笑,早把等在屋里的嬌客拋上青天,忘得一乾二淨。
「喂,起手無回大丈夫。」
「我的手又還沒放下……」
「有風度點,老哥。」對弈對得不亦樂乎的三位老人,無感于背後偶爾猛烈刮來的涼風,放肆地喧嘩不休。
爺爺們的精神真好。海遙赤腳蹲在花園一角刷洗窗子,心神不寧的眸光不待會忍不住跑向爬滿玫瑰的吊籃里,偷覷幾眼閉目養神的美男子。听爺爺說,滿園的薔薇和玫瑰都是撒旦親手為了他媽媽栽種的,好美喔!
「遙丫頭,休息一下,過來喝杯茶。」「義」有恃無恐,放任自己得逃誒厚的嗓門直上天庭。這麼吵,如果那個渾小子還能睡,他就服了他。
埃遙放下刷子,笑意吟吟地移向花園中心的露天石桌。當她不經意瞧見「和」難忍酸疼地揉捏肩膀時,突然打住腳。
「昨天隨婆婆上街,替爺爺們買了紓解壓力的精油,我去拿來幫和爺爺按摩。」說完,她飛奔而去。
擺炙放下遮陽的手腕,斜睇那抹飄過拱門的人兒,然後瞟回視線,瞄瞄下方那幾片湛著白光的窗戶,若有所思。
「起床啦!」「義」冷冷地瞪著蘇醒的黑炙。
聒躁。黑炙懶散地爬起。
「炙帝,我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和」放下跳棋。
「用「商量」這個字眼就有點受寵若驚了。」慢慢地湯動雕刻精美的花床,黑炙狂妄的睥睨姿態硬是逼謝了滿園嬌艷不可方物的薔薇科植物。
「商量什麼?」「平」不懂。
「關于小美人的事,你忘了。」
「哦,你說的是昨天晚上她跑到他房門口借宿的事?」「平」粗短的手直指置身于花團中央,下巴微揚的美男子。
「海遙偶爾想進你房間睡,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你又何必擺張臭臉嚇她。」「義」藏不住卑,月兌口質詢。這渾小子根本沒半點青焰人該有的俠義心腸。青焰後輩一代不如一代,可憐。
擺炙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听若罔聞。
「如果連這件事也算進去就是兩件了。」老哥不提,他還真給忘了。「和」笑容可掬地順著白髯。
「要借不借隨我高興,你們不必多事。」這票老胡涂八成忘了何謂「分寸」。
「你!」「義」氣呼呼地跳了起來,「你那是什麼態度,就算是太上皇也要賣我們面子。」
有沒有搞錯。黑炙啼笑皆非,頗為同情地搖搖頭。「老頭是老頭,我是我,你們好像弄不清楚狀況。」
「好好好,大家都冷靜下來。」「平」拉住「義」,揮手要黑炙賞些臉,別再回嘴。
「不管炙帝對遙丫頭如何,我相信和老奇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們希望你能動用你的力量,查出小美人的身世。」小美人快回來了,話得盡快說清。
「炙啊,考慮一下如何?」若不是他們年事已高,又喪失了呼風喚雨的權力,也不用委段拜托囂張的後輩了。
「為何我要?」黑炙奇怪地笑哼。
「讓我去掐死那個渾小子。」「義」叫囂著。「和」怕「平」鎮壓不住,趕緊幫忙圍堵。
「爺爺,大廳裹那位駱小姐在找你們。」揮著數罐精油奔回花園的海遙,喘紅了臉蛋,翩翩地飛入僵局里。
「經她輕柔的提醒,怒從心中來的三位長老不約而同記起了遠方來的貴客尚被冷落在大廳,羞愧感不禁冉冉冒起。他們已經在這里消磨兩個時辰了,真對不住人家小泵娘。
「小美人,精油先擺在桌上,我們等會兒再來拿。平老弟,走了。」「和」打哈哈地推走怒氣沖天的「義」。
「那些窗子讓炙帝幫你搬回去就好,他若是不想,你就告訴他明天準備當新郎。」臉色明顯烏青的「平」,心有不甘地丟下威脅。
撒旦明明在那里呀!埃遙莫名地來回掃望各據一角的人馬,直至戰敗的一方消逸無蹤。
「剛剛平爺爺的話,你……听到了嗎?」海遙慢慢走上高拱在花園中心的石桌,納悶地放下懷中的瓶瓶罐罐。爺爺們和撒旦是不是吵嘴了,他們好像很生氣?而且撒旦那雙羽翼又慢慢揚起了……
用選妻這種事威脅他,他就會怕了嗎?黑炙重新躺下,吭都不吭半句。
他好像睡眠不足?「昨天晚上克安有傳真給我,你要不要看?」海遙沏著荼,訥訥地探詢。
翻身趴臥吊籃裹,黑炙慵懶地伸展身軀,那充滿力與美的運動家體魄,兼俱懾人心魂的剛猛和陰柔,引得蝶兒流連駐足。
「你要不要喝茶?」他曬那麼久太陽會渴吧!埃遙端著滿滿一杯熱荼,穩健地走向黑炙。
她的足音太輕巧,有點捉不著。黑炙翕動長而微翹的睫毛,優美地蠕動身子,一頭長發流泄而下,迷惑了海遙。
撒旦戴耳環耶!她在心里輕呼。
「站住,別再靠過來。」黑炙按捺性子等了一會兒,懶洋洋地斥令。她現在應該在一公尺之外。徐緩睜開眼楮,想印證自己的估計準確與否,他毫無心理準備他對上一雙過近的美眸和嬌顏,脈動冷不防加速了好幾拍。
竟然這麼近,超出他的預估太多。
「你那只青色的耳環好特別,像火焰。」海遙彎子,無所顧忌地俯近他。
「別再接近,听到了嗎?」他寧靜的神色輕松得觀不出剎那間曾經掠過的驚訝。
他在生氣。海遙挺回身子,有些手足無措。
「昨天晚上害你被爺爺他們罵,對不起。」她萬分歉疚地遞出茶。」你不會責怪爺爺他們吧!他們都是好人,會那麼生氣完全是因為我。」她後退一步,滿臉憂傷。「克安說這裹是你的房子,謝謝你救了我,並且收容了我。如果你覺得我帶給你太多麻煩,我可以離……」她不要撒旦老是為了她不高興。
「淨說些廢話。」黑炙惡狠狠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在那杯騰騰冒煙的荼杯上。
埃遙無依地拭去眼角的淚水,不知該哭或笑,迷蒙的淚眼茫然無措。「撒旦,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留在追裹,我……我其實也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裹去……而且我舍不得離開你和爺爺們,你們是我僅有的一切……」汪注淚水奪眶而出,慌亂中她急著想遏止,奈何怎麼也停不了心中陸續翻騰、釋放的悲傷和恐懼。
蠢兮兮。「沒人要趕你走。」黑炙緩緩撐起身子,言不由衷地搭話。
「我無意增添你的困擾,對不起……」海遙哽咽無語的低下頭,為免加深他的不悅,她掄起小手蒙住嘴,悶聳抽泣。
擺炙被她抑抑績續的哀泣聲抽躁了心,長手煩郁地往前一探,本想驅走使自己心煩意亂的禍源,不料一觸踫到那副溫軟的嬌軀後,推拒的大手叛離的反手一扭,便粗魯的將憂郁的淚人兒帶往懷里。
「你一定認為我是個……麻煩……」抽抽噎噎的人兒淨顧著訴說她的羞愧與不安,未曾察覺她依偎的胸膛硬如石板。「我一直試著……試著不去依賴你們……很努力在嘗試……可是……我辦不到……對……對不起啊……」
「知道自己是麻煩,就不要增加別人的反感了。」黑炙既怔且愕地瞪著顫抖不止的頭顱,有些懊惱自己的反常。
「……請……請縱容我幾分鐘,只要……再幾分鐘就好……我想躲在你的羽翼下痛哭。.一場……」海遙緊貼他,單手勾住他的頸子泣不成聲,斷線的珠淚紛紛滾落,打濕了兩人交纏的長發。「你會不會覺得孤單……撒旦……我經常不知……如……何是好……」瘩瘓的鼻音交雜著低抑的悲愁,訴不盡滿懷的苦楚。
羽翼?她哭胡涂了。黑炙剛毅的下顎被對方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哭得越繃越僵。
「……不想被你討厭……怕有一天你會趕我走……我的世界只有不確定……讓人害怕……」
「要趕你走之前,我會提前一個月通知你,閉嘴。」心口揪得越來越緊,幾乎窒息。忽然,悒郁的黑炙瞥見那只握著茶杯的小手,經過連番波折居然安好地奉著滿滿一杯茶,涓滴未漏。
真蠢啊!差點被她騙了。他僵冷地縮回探出的雙臂,曾經揪痛的心髒陡地掉人冰河里,凍回冰點。
馬蹄聲?有馬!拿著地圖探險的海遙急急往綠草如茵的坡下沖去,若不是黑炙眼明手快緊急勒住馬,黃泉路上已多了一縷蹄下亡魂。
「撒旦!」絲毫不見半點憂患意識,海遙快樂地撲上前。那天他雖然沒有幫她搬回窗戶,又一聲不響離開了好幾天,她還是要感謝他容忍自己哭那麼久。
「別靠過來。」夢魘又來了。黑炙慍惱地控緊韁繩,安撫處于驚駭狀態中的失控馬兒。
埃遙瞬間定住,歡愉的笑容瑟縮地凝在嘴角。「對不起,看到你太高興了,一時忘記不可以叫你撒旦。我可以叫你炙嗎?」站離他遠遠的,她不安地瞥了瞥馬上的人。那匹馬和他一樣高大,一樣好看。
懶得搭理她,黑炙掉轉馬頭朝馬廄馳去。海遙拎起裙擺,辛苦地追在後頭。
「好……好多匹馬……」上氣不接下氣追進馬廄後,海遙虛弱地驚呼。「我可不可以騎騎看?」她走到最後一閑馬房,找著卸好馬鞍,正替愛馬刷鬃毛的黑炙。
「不可以。」黑炙背向她,刷得十分起勁。
亭亭玉立存馬房邊,海遙疑疑注視黑炙挺拔的背影,著迷的眸子隨著那頭狂亂豪放的長發浮動。
這些天沒看見撒旦,她一如以往有些不安和恐懼,總覺得沒有他在的地方冷風刺骨。這期間爺爺們曾企圖喚起她的回憶,卻徒勞無功,但已明白讓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賴在這兒,山莊再溫暖終究不是她的家,她總有一天得離開。
多想再躲到那雙溫暖的黑翼下,遺忘所有的迷離和混沌。她究竟要尋覓多少歲月,才能填回那段過去?不,縱有分別的一日,她也不希望太快來臨,她還想依偎在撒旦懷里多儲存一些回憶。目前的尚不夠,不足以供她後半輩子回味。
她有多麼喜歡他啊!「炙,我幫你。」
「不準直呼我的名了。」黑炙頭也沒抬,提起木桶,倨傲地慢慢往後移。
不能叫撒旦,不準叫炙……「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她不由自主靠近鼻翼翕張的馬兒。
「你最好馬上消失在我眼前。」他煩郁的嗤哼。
它喜歡她。當戒慎的馬兒以濕濡的鼻頭磨蹭她的臉時,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暖暖流經海遙空湯湯的心頭,她似乎……曾經這麼做過。輕柔地拍撫馬兒,海遙闔上眼楮極力想抓住那抹稍縱即逝的感覺,思緒翻騰于雲霧間,整個人陷進忘我的流沙裹,壓根沒听到那聲殘酷的逐客令。
擺炙一鼓作氣,俐落的從馬尾刷回馬首,當他無意中瞥見她緊貼著馬兒陷入恍惚的神游狀態時,憤郁的眼神不由得黯沉了。
「墮落」是一匹優良且暴躁的冠軍馬,除了他以外,從不讓別人接近。連和他朝夕相處的克安,它都十分排斥。這個女人手腕高超,收買了克安的魂,贏走了「義」、「和」、」平」的關懷,現在又勾去了「墮落」的心,最近又成天跟在他身邊,有問題。
「我必須騎馬。」幽幽地掀開眼瞼,閃爍決心的嬌顏拂了層淡淡的挫折,差一點就抓住了……
「為什麼我該听你的?」黑炙蹙緊眉宇,陰狠地逼視她。
「……不為什麼,只是……我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騎馬。」就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才想每一樣都試看看的。
她的聲音像無法破解的魔咒,莫怪暴烈的「墮落」會迷惑「你想不想再試試看這個。」他俯低臉,狂猛地攫住她的嘴,不給她啟口拒絕的機會。
埃遙驚愕地瞪大眼楮對上那雙存心促狹的冷眼,開不了口問為什麼。他的手箍死她的腰,她……她……快喘不過氣了……
馬廄外忽來的雷雨急奏,呼應槽內此起彼落的馬鳴聲,將糾葛難解的兩人隔離于塵世之外。
雨聲……海遙大喜過望的听著滑落屋檐的滴答聲。「下……雨了。」她抵著黑炙灼熱的唇低喃,雀躍的心瞬間融入湃沱大雨的節奏,輕輕款擺。
擺炙徹底他凌虐她的唇,漠視那雙烏眸里突生的狂喜,狹長的厲眸慵懶地半眯著,加深兩人的纏倦。海遙猛然推開他的臉,反手拉著他往門口奔去。
「你听。」她喜不自勝的漾出笑容,小臉嫣然。奇怪,經過那場宣泄,她似乎不再懼怕撒旦偶爾會刻意凝結的冷冰了。多希望能賴在他的胸膛,一生一世。
「別拉拉扯扯。」有些應付不來她唐突的舉動,黑炙不賞臉地拍開她的手。
埃遙不甚在意地席地而坐,出神的大眸歡愉地瞅視灰蒙蒙的大雨,片刻前騷動的心靈逐漸歸零。「我似乎很喜歡下雨天。」她困惑地支起肘,語意朦朧。
迷路的小阿……錯覺一晃而逝,蜻蜓點水地撩過黑炙孤傲的心。
「你要不要坐下來?」海遙仰望罩了一身戾氣的男人,嫣然粲笑。
擺炙陰郁地沉著臉,無預警的腳跟一拐,即灑月兌的沒人雨中。海遙慌忙彈跳起,跟著沖入時,那具高大的身軀已失去蹤影,絕情地拋下她獨自面對一個沒有熱度的世界。
「撒旦……」好冷……海遙頂著大雨,辨不清方向。「撒旦……」她抖顫的輕呼迅速湮滅于傾盆大雨中。
這個笨蛋跟出來做什麼。黑炙濕淋淋地佇立在坡頂的大樹下,好整以暇觀看下面慌成一團的人影。
「撒旦……」她知道他沒有走遠。海遙固執地在原地打轉,不肯走遠。
她在找他。黑炙隱約听到那個不斷重復的「恭維」。
「黑炙……」也許是因為她叫他撒且,他不高興。
為什麼非他不可?漸漸地,黑炙氣定神閑的態勢染上了浮躁。
「黑……炙……」海遙換方向叫喊。灰灰的,四面八方只看得到雨。撒旦絕不會丟下她不理的……她知道……
彷佛要比誰耗得久,黑炙眯細漂亮的束方眼,抿直嘴。
「黑炙……」怎麼辦,他真的討厭她……海遙等了又等,喊得聲嘶力竭,因得不到回應而心力支瘁,掩臉低泣。
她能不能不要那麼白疑?「過來」黑炙看不過去,凌空一吼。
是他的聲音呵!埃遙驚喜地抬起臉,跌跌撞撞朝坡頂尋去。
「找我做……」黑炙沉穩的姿態被那個喜極而泣的人兒撞退了幾步。
埃遙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裹,頻搖頭,猶有余悸的心跳不肯放慢速度,擂得她答不上話來。只要他一不在,她便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缺口。
「克安離開前沒敲醒你的腦子,讓你放聰明點嗎?」推開過分貼近的嬌軀,黑炙僵住鎖在她腰間的雙手,徹底阻止她隨意觸踫自己。
「你認為我很笨嗎?」只要他不嫌她麻煩就好。
「豈止很笨。」他冷嘲熱諷的口氣猙獰如惡魔。
埃遙突然覺得孤立無援。「你不會像克安一樣,一聲不響的離開吧?」幸好她還有他。
擺炙不吭半聲地推開她,沖出樹蔭。她茫然無依的語氣,彷佛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天她的泣訴裹也是這麼說……她到底有什麼毛病,為何誰不纏偏偏纏著他?他何時變得這麼重要了?
又驚又懼的海遙隨後追上,緊緊勾住他結實有力的手肘,擔心再次失去他的蹤跡。這是重生後的第一場大雨,她和撒旦的雨天,很冷,可是很溫暖。
「不要隨便踫我。」瓢潑大雨沿著黑炙雕塑完美的臉龐滑下肩線,盡情地灑落海遙身上。
埃遙既得忙著撥開被雨打亂的長發,以免視線受阻,又得兼顧腳程,跟上手長腳長的黑炙,身子才康復的她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放開你的手。」黑炙光火。必須說這麼明白,她那顆簡單的腦袋才能吸收嗎?
她是不是太用力了?「這樣呢?」海遙受教的放開手肘,改握住對方厚實的掌心。
百般克制地扒開她的手,黑炙一臉怒火。該死的克安,丟下這種麻煩,他自己的事不夠多、不夠煩嗎?
撒旦把手插進口袋,她就抓不著了。海遙小跑步掛在他身邊,研究了半晌,終于滿意地攫住他的衣角。
「拉這里可以嗎?」她開心地微笑。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他竟然在這里和她討價還價。
「這……」海遙斂走笑意,楚楚可憐的小臉滿是為難。「你希望我拉哪裹呢?」
擺炙陰陽怪氣地瞥了她眼,憋了許久的郁氣直上腦門。
「雨很大對不對。」沒有縮走小手,幾乎被拖著走的海遙嚶嚶呢喃。
怒火在胸口悶蟯,他的腳移不自覺加快。
「你喜不喜歡下雨天?」彷若對方回答與否並不特別要緊,踉踉蹌蹌的海遙心滿意足地偎近他。
雙足屢遭踐踏的男人修養到家的任她去自說自話。
「啊,對不起……對不起……」又踩到他了。
似怒非怒的俊臉慢慢被踩沉,黑炙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低下頭想斥退手足無措的佳人,卻被她迭聲的道歉惹得心煩意亂,到了唇邊的話又自動自發地滑回月復腔。
「我不是故意的……」羞愧得無地自容的海遙仰頭忙不迭地道歉,即又低首小心地注意腳步,沒待間理會上頭那雙陰??的眼眸,怒意盎然。
笨手笨腳。不知不覺中,黑炙收斂了闊步,深幽的瞳孔印土一道淺淺淡淡、極為笨拙的嬌影。
淅瀝嘩啦的勁雨中,不時充塞一連串驚慌的道歉聲和極為容忍的悶哼聲,然後大地歸回秋雨的旋律里,一葉葉、一聲聲……
蚌把小時後,當雙手插在口袋,一脈怡然的黑炙和跌跌撞撞的海遙,不畏風雨,雙雙踏上「炙帝居」的台階時,難掩焦急而等在門邊的「義」、「和」、「乎」,心疼地瞧見他們的寶貝全身濕透,小臉蒼白,嘴唇發紫。登時,舊怨加新仇,三者終于逮到機會,當即痛痛快快破口大罵了起來。
叨叨絮絮的老家伙。黑炙冷漠地橫他們一眼,甩都不甩他們一聲,海遙則虛軟地隨他移動步伐。才上台階,她頭一暈,來不及喊出聲,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往前俯,直直撲向一雙適時伸出的臂彎裹。
是撒旦呵……昏倒前,海遙感激地綻出笑顏,揪住衣角的小手怎麼都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