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寨駙馬爺 第八章
對于眼前的寂靜山谷,齊若馨並不感到陌生。
兩個月前,雷利覺也曾經將她帶到這個山谷里,那時,她是他的俘虜。
現在呢?她依舊是他的俘虜,就算沒有有形的束縛,她的心卻早已被他牢牢地捆綁住了。
「干嘛帶我來這里?」齊若馨揚起細眉,壓抑下內心所有的痛苦,她用冷漠來偽裝自己,「來炫耀你的成功嗎?」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雷利覺雙手抱拳,目光凌厲的掃過她冷笑的臉,「我只是希望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們好好的談一談……」
「還談什麼?」齊若馨怒瞪著他。
「既然我們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你覺得還有什麼可以談的嗎?難道你又要說什麼不是可以要隱瞞我,而是不知道你怎麼說出口之類的混賬話?」
「我是刻意隱瞞,就是怕你胡思亂想!」他深吸一口氣。想要遏制住自己胸口的一股窒悶之氣,「那麼你呢?你也是可以隱瞞吧?」
「為什麼又扯上我?我刻意隱瞞了又怎麼樣,反正你也……」
「那又怎麼樣?」她輕描淡寫又盛氣凌人的口吻,終于讓他怒吼一聲。
「你可是皇上的親姐姐!你覺得沒有怎麼樣嗎?」如果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就不會任憑自己深陷下去而不能自拔了!
「你既然知道,還敢這樣和我大聲說話?」齊若馨不明白他何以一臉的憤慨。
難道應該生氣傷心的人不是她嗎?她才是那個收到欺騙的人!
「那要怎麼和你說話?」雷利覺雙手插腰,一臉桀驁不馴,「是不是要我下跪呢?公主殿下?」
他聲聲「公主殿下」都帶著嘲弄的意味,听起來異常刺耳,也讓她怒不可遏。
「為什麼不?」齊若馨端起她的公主架子,站在那棵她曾經被他圍困過的大樹前,借著明亮的月光,神情犀利而傲慢的凝視著他,「見到公主,你是一個庶民,難道不應該下跪嗎?」
一抹凌厲之色從他堅硬的嘴角掠過,他定定回視著她,「所以,你是認真的?」
「還是你與宋紹波一樣是叛黨逆子,所以見到我這個公主,可以公然不跪?」她昂起小巧的下巴,雙眸里有著冷冽。
「雷利覺,你的表現真是非常出色,我絲毫沒有懷疑過你與宋紹波有任何瓜葛,更不會想到你是他的好兄弟,可惜,功虧一簣,還是讓我給發現了,現在,你又想耍什麼把戲?難道你不對我解釋你和他的這層關系嗎?」
雷利覺用更銳利的眼神,逡巡過她既高傲且充滿仇視的臉,雙唇緊抿出憤怒的直線。
「十二年前,我十五歲,離家獨自一人出外闖蕩江湖,想看看寨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也向往行俠仗義江湖的俠客生活。」當他張開口,表情異常凜然。
「有一次因為與人比試武功,遭人暗算,差點失去性命,多虧了大哥他出手相助,我才渡過危機,過去的大哥非常剛正不阿,遇到不平之事都會仗義出手,因為敬仰他的人品,也蒙他不棄,我便與他結為異性兄弟……」
「剛正不阿?就他一個亂黨逆賊?我看是膽大包天、利欲燻心、凶殘成性的無恥小人才對!」齊若馨冷哼一聲,哂笑著打斷他的話。
「不管公主信不信,當年的他的確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也受到眾人尊敬。」他繃緊臉上線條,「之後他認識了被撤藩的洛安王之子齊天傲,才會有如此變化。」
「變化就是他助齊天傲造反,後來又殺了齊天傲自封為洛安王,當了叛軍首領,與朝廷對抗,妄圖以卵擊石、顛覆朝廷。」她滿眼都是鄙夷與蔑視之色,「我若是你,當手刃這個叛賊,為了那些因為他的叛亂流離失所的黎民百姓,也為了那些身亡的官兵將帥,還為了天下正義與現在被困在洛安城里的千萬百姓……」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自然明白!」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握緊,「可他是我的大哥,我不能殺他!我與他月下結義時,曾經向三神發誓,從此之後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生死不渝。」
「雷利覺說出口的誓言都一定會被遵守是不是?」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他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還有她對他毫不懷疑的信任……齊若馨面色如紙,心魂顫栗。
「看起來還真是有情有義,但其實你只是在為自己找借口罷了,宋紹波倒行逆施必遭天譴,你以為他能逃月兌得了覆滅的命運嗎?」
「他當然無法逃月兌。」雷利覺眉宇緊蹙,一股沉痛之色染上眉梢,「但作為兄弟,我也有不能去做的事,公主殿下,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雷利覺無法背叛自己的誓言,只能盡我所能勸他早日收手……」
「你成功了嗎?」她刻薄的打斷他。
「沒有!」雷利覺聚攏的眉峰上被一層懊惱籠罩,「大哥實在太過頑固不化,再加上李瀚的教唆,他完全听不進我的話……」
「我就知道會這樣。」齊若馨的心髒處傳來陣陣的痛楚緊縮,她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瞪大雙眸望著他,「你對秦將軍也是這麼說的,由你去勸降宋紹波,而讓他暫時按兵不動,好讓你實施你的計劃。」
「沒錯。」他眾攏得眉峰上的懊惱仍未散去,「我也有負將軍的重托。」
「真是可笑。」她緊閉起雙眼,嘴角撇出譏刺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卻蘊含著那麼深與沉重得悲哀,「你若真要去勸降宋紹波,又何苦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你處心積慮的隱瞞自己的身份,又將本公主騙去燕雲寨,用你的花言巧語獲得我的信任還有……」垂下充滿悲傷的雙眸,她哽咽的瞬間,肩膀也微微抖動著。
「我隱瞞了宋紹波是我大哥的事實,的確有私心,但那都是怕你因此不願信任我,怕你不能安心養傷,而別無他意,我也對你說過,等事情了結,我會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她嘲諷的話語引起了他的戒心。
「難道你以為我還有其他目的不成?」
她抬起眼,眼里布滿的是冷漠的恨意,「這不是明擺著嗎?我是誰?我是齊若馨,是平陽公主,如果可以得到我的信任,便能不費一兵一卒打進平亂軍內部,獲取軍情,同事也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拿我為人質,威脅秦帥甚至皇上!」
兩束凌厲的視線從他精亮深沉的雙眸里射出,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雷利覺表情緊繃。
「你的確差一丁點就成功了,你知道嗎?我真的曾經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甚至在我發現你對我撒謊後,也被你那些甜言蜜語所迷惑,我……」心底的酸澀涌上眼眶,她猛咬住下唇,抑制著將要崩潰的淚堤。
「明知你只是個庶民,甚至是山賊!我還是……還是……」淚水沖出了她最後的心里防線,一瀉而下。
她說不出口,無法說出她有多麼的愚蠢多麼的笨蛋,居然會對他動了真情,甚至想要為他放棄公主的身份,而與他長相廝守!
他微眯起充滿困惑的雙眸,嘴角不斷的抽動,「你以為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都是虛情假意嗎?」
「雷利覺,你很得意吧?這個天真幼稚到愚蠢的皇家公主,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間而不自知,竟然還真的成了你的甕中之鱉,真的非常可笑和好騙……」她帶著屈辱的表情擦去自己無法收拾的眼淚,卻只擦到滿手的心碎與悲痛。
她怎麼會中了他的招?她一向以為自己聰慧過人,以為自己有識人之能,以為他只是傲慢了點、好斗了點、草莽了點……相信他是個善良的人,也相信他本性的正直……
「這就是你的想法?你覺得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這一切全部都是我給你設下的圈套?」雷利覺不敢置信的握緊雙拳,強忍住他胸膛里翻騰著的怒火之焰,「你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甚至可怕的想法?公主殿下!就算我雷利覺再怎麼卑鄙無恥,也絕不會做這等下三濫之事!」
「雷少當家,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你為何每次都要給自己找借口解釋呢?都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你還要掩飾什麼?還想欺騙我什麼?我沒有那麼傻,一次又一次的被你所騙……」
她面無血色的容顏在月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而她充滿淚水的清亮眼眸里閃爍出傷心欲絕的光芒。
他的憤怒沖上頭頂,被最後的理智所壓迫著。
「現在回想起來,從第一次相遇,你就一再對我使用詭計,一再的欺騙我,我……竟會看不到你的真實面目……」她是真的付出了她的真心,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的她的心!她小心翼翼的遞給他,以為自己可以獲得他相同的回報,以為他們心意相通……卻誰知,她所得到的只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我的真實面貌是什麼?就因為我是宋紹波的結義兄弟,你就認定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欺騙,都毫無真心嗎?」冰冷的痛苦穿透了他的身體,帶給他致命般的打擊,「是不是此刻不管我說什麼,你都那樣認定了呢?齊若馨,知道今日以前,我從來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那尊貴的身份,和我到底可以利用你什麼!」
他用力握緊拳頭仿佛要捏碎自己的骨頭,忍耐住那股鑽心之痛,他的目光專注得懾人。
「你是說你今日才知道我的身份?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就在我知道你是誰的時候,你也知道了我是誰?你以為我會相信嗎?」豆大的淚珠滾下她冰冷的臉頰,她幾乎泣不成聲。
她也想要相信他的話,可是不能啊……她不能拿皇上的江山去冒險,不能拿皇室的尊嚴去冒險,不能拿無數洛安城百姓的生命去冒險,不能拿自己的真心去冒險……她已經犯了無數的錯誤,怎麼能又再一次的犯下一樣的錯誤你?這個錯誤,也許就會毀了她所在意的全部,毀了無數人的生命,毀了朝廷平定叛黨的大計!
「所以,不管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胸口掠過痛楚的痙攣,他全身的骨頭都因為疼痛而咯咯作響。
雷利覺抬起雙眸,那里面閃爍出比寒星還要明亮還要疏遠還要冰冷的眼神,掃過他最心愛的女子。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的!」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變得堅強,強迫自己變得強硬!不是為了自己,就算是為了龍溪國,她也不能再受他的蠱惑!
「那麼,公主殿下,對于我這樣無惡不作的逆賊,你打算怎麼辦呢?」咬緊牙關,他一字一句的將話語從齒縫中蹦出。
「不要以為我那你沒辦法,也不要以為這次你還能再度成功的將我俘虜!」
她雙肩不斷掠過戰栗,但她嬌小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種堅定的冷酷無情。
「我可是平陽公主,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利用我去傷害那些我深愛的人,和我所要保護的人。」
「我就站在這里。」他凌厲的目光繼續專注的落在她眼里,「不會離開,也不會對你做任何事。」如果她不願意再信任他,那麼他的確可以放棄說服她,「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我雷利覺絕對不會去傷害你半分半毫——永遠不會。」
停止了他頎長的身軀,銀白月光下,雷利覺傲然矗立,稜角分明的輪廓變得更加的深刻犀利。
無數崩潰的淚水再度在她臉頰上泛濫肆虐,她無法遏制自己心底排山倒海般的悲慟以及軟弱,軟弱的想要相信他的話,軟弱的想要沖向他,不顧一切……不,不能!她怎麼還會產生那樣可怕的念頭,就因為他的幾句話?
「你也無法傷害我了。」她強迫自己更加冷酷也更加無情。
「你已經中了我的蠱術,從今以後,休想在靠近我一步!只要你想要靠近我,就會全身虛弱,吐血不知!」蹙起秀眉,她握緊了還在痙攣的手指,傲氣十足的凝視著他。
「是嗎?你對我下了蠱?」雷利覺的嘴角勾出一抹充滿苦澀與諷刺的笑痕雙目炯炯。
「什麼時候?看來你對我還真是非常防備,你堅信我會傷害你嗎?」
「就在你把我帶來這里的時候。」望著他那讓人顫抖的利眼,她忍不住必答了他的話。
「我的確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來利用我了。」也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傷害到我了。
她倔強的昂起頭,不想讓他知道,此刻的她早已千瘡百孔,早已被他傷得體無完膚了。
他繼續冷笑著,深邃的眼里閃爍出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光芒。
「如果我還是想要靠近你呢?」雷利覺跨出了一步。
「你……你干什麼?」齊若馨驚懼的尖叫,「難道你不要命了嗎?我下的可是絕情蠱,除非下蠱之人,無人可解,無法可解!」
「絕情蠱?好名字。」他漠然一笑,堅毅的五官上掠過痛心的苦澀,「一生一世都想要那個人再靠近一步,的確夠絕情。」說完,他又再踏出一步。
「雷利覺,你瘋了!」她目光瘋狂的掃向他的腳下,眼神充滿了遲疑與倉惶。
「你不要以為我會對你心軟!自從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後,我對你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了!我對你只有恨,徹骨的恨!」不知不覺間,她用力的大喊。
「是嗎?」他眼里浮現出的光芒是那樣的堅定不移,「那就讓我來證明一下。」
他再度朝她踏出一步,而在踏出的同時,身體猝然搖蔽了一下。
「這是很厲害的蠱咒!雖然不屬于邪蠱之類,雖然只是禁止他人靠近……但如果受益之人還是一意孤行的話,真的會死的!」急迫的淚水再度滾落眼眶,她的心髒不斷的痙攣收縮。
「如果我死了,你會相信我的話嗎?」他再度踏出一步,身體的搖蔽加劇中。
「不,我永遠不會再相信你!所以你……你不要再走過來了!我下的蠱術從來不會有任何的差錯,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再踏出幾步,就真的會有生命危險。」她往後退去,想要盡可能的遠離他。
可是她知道,那是沒有用的!只要他不斷地走向她,那麼就算她逃離了,他身中之蠱還是會發作而取他性命的!
然而,他仿佛沒有听見她的話,還是固執地一步又一步向著她靠近,此刻,在他的腦海里沒有任何想法。
當他知道她對他下了蠱,當他听到她的那些話後,憤怒的火焰與深刻的情感還有他自尊與驕傲……交織成了他此刻的執念,他不願再多做思考,也早已之生死于度外,而只想走近她。
「公主殿下,我雷利覺所做之事,向來由我一身來承擔,請你不要遷怒于燕雲寨,他們之中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曾想要利用你。」
就在他走近她的每一步中,他的身體的確越來越虛弱,眼前也開始冒起金星,頭腦逐漸昏沉,腳步逐漸不穩……
「停止,停止,快停止!」她雙手掩面,高聲大喊,混亂中,她甚至想要將手伸向他,扶住他逐漸搖搖欲墜的身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在威脅我嗎?沒用的,這樣沒用的……」
「有沒有用,我根本……不在意了……」喉間涌起了血腥的味道,他用強大的意志力將血液逼回體內,繼續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所有的意識都只集中在一點上,他必須走向她,耗盡所有的生命也要走向將他的感情棄之如敝屐、不願再相信他的這個女子!不是什麼威脅,也不是什麼證明,他只是想走向她罷了……齊若馨的心髒仿佛被人用力挖去,而沒有了任何的感覺與心跳,放下雙手,張大雙眸,淚水無聲奔流的同時,她也只能定定然凝視著他。
逼毒在他的身體里泛濫,而讓他再也無法踏前一步,毀滅般的昏眩侵蝕了他的頭腦,想要奪走他的意志。
「公主……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一口鮮血從他口里噴出,染紅了他藍色的衣襟。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再走了。」她慌亂失神中,居然向他踏前了一步。
「我說過……不管現在還是未來。」又一口鮮血涌出,而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變得無比艱難。
「雷利覺,你要逼死我媽?」齊若馨看著他噴涌而出的鮮血,無法承受的跌倒在地上。
腦海里掠過了瘋狂的念頭,她要為他解除蠱咒,她不要他死,她不能讓他死在自己面前,什麼江山社稷,什麼黎民百姓,什麼自尊驕傲,什麼王室尊嚴……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他活著,活著就好!
「我說過……我的心……對你的這份心意……永遠都不會變……」雷利覺低沉有力的聲音漸漸變得虛弱,而他也終于向著地上倒去。
他單膝跪地,依舊用長劍勉力的支撐住虛弱不已地身軀,渙散的眼神還是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方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干什麼。」她伸出手去,顫抖地,盲目的想要為他解除蠱毒。
「只要你給我時間,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可是,已經沒有任何的時間了。」他一把握住她伸出的手,也阻止了她替他解蠱。
「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必須用雙手才能完成解蠱的動作,你這樣我沒辦法救你……」她極度狂亂的大叫著,而他的握力那麼強大,她根本無法掙月兌!奔騰的淚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所有的神經都在激烈的顫抖和疼痛著。
他將畢生的力量都集中到了握住她的動作上,不願放開,也不能放開。
「我終于走到你面前了……沒有任何人、任何蠱術可以阻止我走向你。」雷利覺緊繃的臉龐上閃過絕然與死亡的灰色,「我不會允許,它們將我們分開……」鮮血從他嘴里不斷噴出,染紅了他們相握的雙手,也染紅了她杏色的衣裳。
「不……」當她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時,她痛苦的大聲嚎叫。
齊若馨依舊無法將自己的右手抽回,而她的靈魂仿佛也在他閉上雙眼的那一刻跟著灰飛煙滅了。
她拔出他的長劍,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她想到另一個解蠱的辦法,只要她死了,她所轄的蠱咒就會全部失去作用了。
所以,她想解救他,就只有那唯一一個辦法而已!
只是,她刺向胸口的劍並沒有成功,因為有人用梅花鏢打落了手里的長劍。
雷利覺倒在她的面前——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如果她不是齊若馨,如果她不是平陽公主,如果她不會蠱術,那麼他們之間是否會有不同?他們根本就不會相遇,也不會發生這一切的恩怨糾葛,那麼她也不會對他下蠱,他也就不會因她而死了!
必握住他冰冷的手,齊若馨的身體也墜入了最冰冷的地獄深處。
她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毀滅感後,她被自己拖入到了痛苦與黑暗的深淵中。
一年後央華宮瑤秀殿
初夏午後,樹蔭下涼風徐徐,往後向紫桑與公主齊若馨二人便坐在花園里下棋談心。
「皇姐,明日便是真龍祭齋戒日的首日,皇上按慣例要出外狩獵,他讓我來問你,是不是也想同行?」向紫桑帶著親切得笑容看向齊若馨。
真龍祭師龍溪國一年內最重要的祭把,祭把前三天,龍溪國所有百姓都必須要沐浴齋戒,換上素衣,每日晨昏必須祭拜龍溪國的「三神」——即天神、水神、山神,祈求三神保佑龍溪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上每年的狩獵,也算是為了祭袒奉獻祭品的儀式,他自十八歲就登基做了皇帝,國事繁忙又紛爭不斷——藩王割據、邪蠱之禍、北方叛亂……真的需要有幾日可以喘口氣,放松一下。」齊若馨微微搖頭,「我跟去干什麼?他一個人才能玩得盡興。」
「好在北方的叛亂已被成功平定,工部戶部正加派官員幫助百姓重建家園,皇上還下令北方各州府衙門減免稅收,重修道路,開放市集……相信不久以後,受影響的百姓一定會漸漸擺月兌戰亂的陰影,重新過上太平日子。」向紫桑手持一子,久久沒有下手。
「希望如此。」齊若馨原本坦然自若地神色又剎那的慌張,只是向紫桑專心于棋局,未曾發現。
「昨日在流金殿里,我听皇上說,當時可以成功貢獻洛安城,並將傷亡減到最低,多虧了一個江湖俠客,秦將軍對此人推崇備至,小祭司也對他贊不絕口,可是他卻拒絕了朝廷的封賞,皇上覺得頗為可惜,一直都很想見一見此人……」落下一子後,向紫桑隨口說道。
「是……是嗎?」齊若馨深吸口氣,卻還是難掩身體的顫抖。
「說起這個人,還真是很有意思,皇上說他不懂巫蠱卜筮之術,卻精通奇門遁甲,對于排兵布陣很有能耐,雖是叛賊宋紹波的結義兄弟,卻以國家百姓為重,勸服宋紹波投降未果後大義滅親,幫助朝廷平定叛亂,他雖出身草莽,還是個什麼山寨的少當家,卻從不傷害無辜,救助弱小,幫助貧苦百姓,很有幾分俠義風範。」
向紫桑專注于棋局,依然未曾發現齊若馨的臉色異常慘白。
「皇後,小筆子和小鮑主還在午睡嗎?等我們下完這一局,他們是不是也該醒了?」春天的時候,向紫桑誕下一對龍鳳胎,立時舉國歡騰,萬民同慶。
「沒這麼快……吃你一子!」向紫桑喜滋滋的抬頭看向對方,「這一局終于可以讓我贏下皇姐了。」
「皇後好棋藝。」齊若馨早就沒有集中精力,完全是在胡亂下子。
「我看不是我的棋藝好,而是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向紫桑溫柔的嘴角掠過一抹沉思。
「等辦完了真龍祭,就真的要開始操持公主的婚禮了,公主真的願意全權讓皇上做主?」
「有什麼不願意的?自古以來,有哪個公主的婚事是由自己做主的?」齊若馨的語氣在瞬間變得漠然。
「自從皇姐回宮以後……」向紫桑欲言又止的瞧著她臉上,那抹讓人擔憂的平靜,「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撇開我們的身份不談,皇姐不妨同我這個弟妹說一說。」
齊若馨淡然搖頭,「謝謝皇後關心,可以生在帝王之家,比起那些平民百姓已經不知道要幸運多少了,如果我還有什麼煩心事的話,真是天地難容。」抬起清亮的眸子,她自嘲的笑苦棄子,「這一局我甘拜下風。」
向紫桑識趣的準備離開,知道她不願多談,那麼任何人都不能從她口里問出半點詳情。
「時間不早,我也該走了……」向紫桑笑容滿面的看著齊若馨。
「哦,對了,皇姐,剛才提到的那個江湖俠客不日就要進宮面聖了,我還真有點好奇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原本正在整理棋局的齊若馨驚慌地起身,踫翻了棋盤,棋子掉了一地。
「怎麼了?」向紫桑微微嚇了一跳,「不舒服嗎?」
「沒……沒事……」齊若馨雙手撫住胸口,大睜的雙眸里布滿驚恐不安。
「皇上……怎麼想到要見那個人?」慌亂之中,她不得不問。
「具體什麼事皇上沒有對我說,好像是與一個邪蠱師有關——公主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見?你的巫蠱術那麼厲害,也許能夠提供一些建議。」向紫桑的眼里有著淡淡的試探。
「不。」齊若馨臉色蒼白、神情激動的搖頭,「我發過誓,從此以後不再使用巫蠱。」
她不會再使用任何巫蠱之術,也不要再回想起一年前發生過的任何事!自從她回宮以後,關于離宮那段日子究竟發生過什麼,她閉口不言,只字未提,也不想讓任何人敲開那些緊鎖的記憶。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要去遺忘……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來璘陽城,為什麼要來央華宮?
今生今世,他是她最不想要見到的人——也是她最想要見到的人!
所以……她到底該不該見他,又要以怎樣的態度面對他?
齊若馨陷入深深的焦慮里,絲毫沒有發現,向紫桑那眼里一閃即逝的了然與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