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萬水追妳 第2章
集英殿內,一片繁忙景象。
「動作利落些,宴會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始了,還這樣磨磨蹭蹭的怎麼行?」尚膳監的掌印太監劉公公督促著身邊的宮女與宦官。
今夜大宋皇帝趙頊要為遼國特使舉行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整個皇宮大內都為迎接使者的到來而積極準備著。
設宴的集英殿內更是華光閃爍,琉璃杯盞、金銀宴盤,水晶提壺……好一派皇家氣魄,奢麗精美。
「官階品級所用器物都不相同,可千萬不要搞錯了。」劉公公尖細威嚴的聲音在集英殿里不斷響起,此次宴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此刻,歐陽家的二位千金也已進入內廷,隨著宰相夫人一起拜見太皇太後、皇太後與皇後。
在得了不少賞賜以後,她們姐妹便跟著幾位長公主、諸位郡主,和其它各府的千金們一起在後苑歇息玩耍。
「真是奇怪,平日的宮宴我們都只能在偏殿里就席,可是今日陛下卻下令沒有婚配的女居詡要去主殿就席——月華公主,這是為什麼?」一向性格開朗的歐陽家二小姐暮雨,眨動著靈活雙眸,直言不諱。
一听到她的話,散落在台榭四處的公主郡主小姐們,全都圍攏了過來。
「這原本是個秘密,本不該告訴妳們的。」月華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胞妹,皇太後親生的女兒,在這些貴族女子里地位最為尊貴。
「我的好公主殿下,您看我們全都心懷好奇,您就趕緊說吧,我們保證都會守口如瓶的。」暮雨拉住姐姐晨雪的柔荑,眸光閃亮。
「妳們真的想知道?」月華公主淺笑盈盈。
眾人紛紛點頭。
月華公主沉吟了一下,微微頷首。「那好,我就告訴妳們——這次來訪的遼國特使是遼國的北院大王耶律澤,也是遼帝的弟弟、耶律部族現任的族長,遼人稱之為夷離堇。」
「看來這位特使的地位頗為尊貴。」平德郡主插言道。
「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系?」暮雨迫不及待的追問。
月華公主嘴角的笑容有一絲神秘。「我從母後那里得知,遼國皇太後和皇帝在來函中暗示了對這位北院大王婚事的操心,有意與我們大宋和親。」
此言一出,金枝玉葉們全都沉默下來。
歐陽暮雨撇了下嘴角,忽然恍然大悟。「皇上讓我們出席宴會,是為了替這個北院大王挑選王妃嗎?」
「就是這個意思。」月華公主掩嘴一笑。
眾人妳看我,我看妳,有好奇,有慌亂,有不解……
「月華公主,那被選上的人豈不是要嫁去遼國?我听說那里是蠻荒之地,遼人又都十分嗜血可怕……」
「那個北院大王長得什麼樣子?會不會好像野人?」
「如果被他看上了怎麼辦?想想就覺得可怕呢……」
「我還特地為了今日的宴會精心打扮了一番,討厭……」
「他只是個遼國貴族,怎能讓咱們任他隨意挑選?這有失我大宋的顏面……」
剎那間,整個後苑都喧騰起來。
「月華公主,我妹妹已經與六王爺定了親,應該不必再出席了吧?」晨雪走到公主身邊低語。
「暮雨不是最愛看熱鬧嗎?既是和親,大家也無須太過憂慮,今兒個我們一塊兒出席宴會,難道真會讓他任意挑選不成?妳們可別誤會了皇上的好意。」月華公主望向眾人。
「月華姐姐,這話怎麼說?」另一位公主開口。
「我听說這位北院大王是遼國出了名的美男子,多少遼國貴族之女想要擄獲他的心都未可得,遼帝才會求助于我大宋。而和親是為了促進兩國的睦鄰友好,可是會名垂青史的,況且今日宴會里王公大臣都在,這位北院大王應付他們都來不及,多半只有我們看他的分,他肯定無暇顧及我們。」月華公主挑了下細細的眉梢。
「原來不是讓他挑選我們,而是讓我們挑選他啊。」有人「噗嗤」笑了出來。
「兩國和親,女子都得遠嫁他國,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就沒有意義了。」月華公主微微頷首。「皇上這也是體恤我們,若有人自願那就再好不過了。」
暮雨听出了公主的弦外之音,她與姐姐晨雪悄悄對視了一眼。
「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赴宴吧。」月華公主召喚了一旁的侍女。
隨後,這些貴族千金按照地位品階的尊貴高低之分,在侍女的陪同下,魚貫向著集英殿走去。
暮雨和晨雪緩緩走在人群之中,暮雨調皮的挽住姐姐的手。
「姐姐,妳說月華公主她自個兒想不想去和親?什麼遼國第一美男子,我才不信呢。」暮雨撇嘴輕笑。
「小聲些。」比起暮雨,晨雪的性格則溫婉柔和了許多。「心里明白就好,可不能讓公主听了去。」
「知道了。」暮雨吐了下舌頭。「總之這事和我們姐妹無關,晚上的宴會上說不定會有什麼熱鬧可瞧。」她滿心歡喜,張大了那雙靈活眼眸,四處打量著。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為使臣舉行的接風宴,一定和平日里的節慶宴會很不一樣。
至于那個遼國的什麼北院大王……暮雨微微噘起嘴角,她並沒有什麼興趣。管他長得是扁是圓,是美是丑,都與她無關。
***
耶律澤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美人。
在那群循規蹈矩、低眉順目的宋朝女子中,她顯得尤為耀眼和與眾不同。
「王爺明日是否有興致與朕一起去狩獵?」趙頊的話在他耳邊響起,耶律澤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大宋皇帝。
「陛下盛情邀約,小王自當奉陪。」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爺好酒量。」趙頊微笑頷首。「想必身手也很了得,明日會獵,朕就要大開眼界了。」
「陛下言重了,我大遼天高地闊,騎馬打獵本是家常便飯,也沒什麼。」耶律澤琥珀色的眼眸里掠過幾許興味。
「王爺,听聞在貴國,女子也可參與狩獵,是真的嗎?」溫婉的向皇後開口。
「皇後娘娘所聞不假,騎馬射箭,在我大遼,女子和男子是一樣的。」
「原來真是如此……陛下,若有機會,臣妾還真想看一看女子是如何參與狩獵的。」向皇後微微感嘆道。
「小王在大遼時也听聞大宋女子大都處于深閨,足不出戶。今日宴席,卻見到諸位公主郡主小姐們都能列席——看來這傳聞的事,真是不能全信。」耶律澤的目光向著右手邊望去一眼,那里是那些貴族千金們的席座。
趙頊與皇後對視了一眼,二人的笑容里都顯得有些尷尬。
「今日尊使來訪,這樣隆重的日子,自然是要出席。」向皇後只能含笑以答。
「不過明日狩獵,她們就不便出席了。」趙頊年輕的臉上有著君王獨特的威儀與氣魄。
「那還真是有些可惜……」耶律澤微挑劍眉後斂下眼簾,嘴角帶著一抹讓人捉模不透的笑意。
遠處,暮雨如坐針氈,先前活潑雀躍的模樣不僅消失無蹤,更多了幾分惶恐不安,甚至出現很少會在她臉上見到的憂心忡忡。
「這位遼國的北院大王還真是英武俊朗,雖然算不上美男子,但卻有股難得的氣概。」姐姐晨雪隨口說道。
「是嗎?」暮雨趕緊收回自己凝視著他的目光,不想讓人看出異樣。「離得這麼遠,哪里看得清楚?」他的確長得不錯,可惜眼眸太過鬼魅,神情也不夠正經。
「倒也是。」晨雪不疑有他。「可惜六王爺不在京里,不然以他的身手,明日倒可與這北院大王好好比試一番。」
「他怎麼能和霖哥比?遇到危險時只會發愣罷了。」暮雨不以為然的撇了下嘴角。
「妹妹如何知道?」晨雪向她投去深思的眼神,發現了暮雨的口氣過于煩躁。
「遼人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怎麼能拿他和文治武功、樣樣出色的霖哥比呢?」暮雨低下頭,眉眼間的慌亂一掠而過。
「暮雨!」晨雪溫柔的眼里有著詫異。「妳平素可不是如此刻薄的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姐姐,我只是覺得很沒意思。」暮雨焦慮的握緊雙手。「妳也知道皇家宴席有多拘束,得正襟危坐,小口進食,還要隨時注意各種禮教規範。」
「這倒也是。」晨雪微微郁結的眉頭舒展開來。「不過之前妳還對這位北院大王充滿興趣,怎麼現在見過本人後卻一言不發?」
「因為和我想象中不一樣……」暮雨此言倒沒有說謊。她如何能料知前幾日在相國寺後山遇到的登徒浪子,竟會是遼國的北院大王?
難怪他全身上下都有一股讓人顫栗的氣勢,那雙眼眸是那樣的特別與深邃,讓人一見難忘。
「暮雨,妳有沒有覺得這位北院大王總有意無意的望向我們這邊?」晨雪向來心思縝密,她每次抬頭,似乎都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注視。
「有嗎?我不覺得啊……」暮雨不敢去看姐姐的眼,慌亂中望向了耶律澤。
他注視的目光毫無掩飾的直射了過來,即便在這熱鬧的皇家宴席間,相隔那麼遙遠,她卻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暮雨的雙頰倏地染上淡淡的暈紅,她的心有那麼一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悸動。
這樣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她為何既想看見他,卻又那麼害怕看見他呢?
***
筵席結束以後,趙頊與耶律澤同游花園,列席的諸位親貴也隨行。
那些皇室宗親們的公主與郡主自然也在陪同之列,而歐陽家的二位小姐卻悄悄的留在人後,自得其樂的欣賞著御花園的美景。
「看來那位北院大王已經打動了不少芳心,先前我們身邊還有不少人,現在全擠到前面去了。」晨雪的眼里掠過睿智的笑容。
「姐姐說得是——先前她們不是一個個都擺出一副擔心被人看上的模樣,現在卻又對那個人趨之若鶩。」暮雨撇了下嘴角。「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要在皇宮里待多久呢?」
「妳再忍耐一下——我知道妳寧願去參加明日的狩獵,也不喜歡這麼無聊的游園。」
暮雨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她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個會讓她心思慌亂的耶律澤。
「真是不明白為何遼國的女子可以隨意的參與狩獵,我們就不行。」她隨口抱怨。
「因為遼國的女子不受禮教束縛,更不懂三從四德,才可以放牧打獵,拋頭露面。」晨雪溫柔的笑了一下。
「听說遼國是苦寒之地,漫天風雪,寒冷無比,也听說他們生活十分艱苦,吃生肉、喝牛女乃,甚少五谷。可是我卻有些羨慕他們,可以幕天席地,自由馳騁。」暮雨拉著晨雪在一處石凳上坐下,明眸里閃爍出晶瑩的光芒。
「暮雨,真要妳去遼國,我看妳必然會大大的不習慣。一國有一國的教化,我們是大宋的子民,自當遵守我大宋的禮教德化,妳說對不對?」晨雪臉露憂色。「我們還是跟上眾人吧,畢竟這里是皇宮大內。」
「姐姐……要去妳去,那麼多人,缺了我們二個誰會在意?皇上更是不會想到我們,也不會責罰的。」暮雨雙手托腮,百無聊賴。
晨雪輕蹙起柳眉,這個妹妹向來無視禮教,行事也十分大膽,雖說深受父母寵愛,卻也時常有些驚人之舉,著實讓人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的好姐姐,妳一個人去就好了,我在這里休息一下,馬上就跟上去與妳會合好不好?如果真有什麼事,妳在的話,也能替我遮掩一番。」暮雨噘起小嘴,撒嬌般的摟住姐姐的肩膀,這可是她的看家本領。
晨雪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嘆氣,看著妹妹的無辜大眼,她也不忍再說什麼。暮雨從小就人見人愛,不論做錯什麼,只要張大那雙玲瓏眼眸,低聲懇求,就一定可以過關。
「妳啊……真是任誰都拿妳沒有辦法。」晨雪回摟了一下妹妹的肩膀,誰讓她也寵愛著暮雨,不忍看到妹妹雙眸里的失望神色呢?
暮雨抿了下嘴角,笑靨如花般綻放。「姐姐,我真想我們姐妹可以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別說傻話了,妳就要嫁給六王爺,到時候就是皇上的弟媳、瑞王的王妃,怎能一輩子與我在一起呢?」晨雪握了下妹妹的手。「不說了,我先趕緊跟上眾人,妳也快點過來。」
「好。」暮雨看著姐姐離開,心里隱隱浮現出一些惆悵。
其實對于嫁娶之事,她從未認真思考過,她是真的想要做瑞王王妃,嫁給霖哥嗎?
從小到大,人人都說她和趙霖是天生一對,她似乎也就認為這是件名正言順的事了,而且除了嫁給趙霖,她還能嫁給誰呢?
托著腮幫子,暮雨悠悠的長嘆口氣——
「如果想要放牧打獵,自由自在的話,就來我們大遼,妳看怎麼樣?暮雨。」就在她嘆完氣後,有個聲音倏地響起。
暮雨愕然的驚跳起來,這個聲音如此熟悉,也如此讓她心驚膽顫。
「你不是在陪皇上游園?怎麼會在這里……偷听我們姐妹談話?」看到耶律澤那副好整以暇的揶揄笑容,暮雨腦海里靈光一現。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耶律澤——那個原該陪同著大宋皇帝一起游覽御花園的北院大王,卻出現在她的眼前,並且坐在她身邊的石凳上。「我說過我們還會見面,沒想到卻是如此迅速。」
「你們遼人都像你一樣喜歡偷偷模模的嗎?」暮雨對他不假辭色。
「這次我的確是偷听了妳們談話,那是因為若我貿然打擾也同樣不合時宜。」耶律澤並沒有被她話里的挑釁意味激怒。「至于遼人如何,妳可能需要用妳那雙美麗的眼楮親自去發現。」
「我並不想知道。」他嘴角愜意的笑容莫名的讓她感到緊張。「而且現在我應該走了……」
「我為了找妳,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你們宋朝的皇帝讓我獨自一人四處走走。」耶律澤揚起他如鷹隼般的眼。「妳不想和我談談嗎?今日當我看到妳時,可是非常高興的。」
他直接的話語讓她有瞬間的不知所措。
眼前的這個男子與她認識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樣,沒有溫文儒雅的氣質,也沒有彬彬有禮的舉止,他有著一雙讓人非常不安、如琥珀般的深邃眼眸,那直勾勾的眼神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原來你是遼國尊貴的北院大王,我為我那日的無禮表現向你道歉。」暮雨悄悄的昂起頭——然而,她可不想向他真正低頭。不管他是多麼的神秘,多麼的讓她心慌意亂,可直覺告訴她,她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實感受。
一抹興味掛上他的嘴角。「不敢當,那日我也有無禮之處。」她對他的戒備之色讓他感到些許趣味。
這個小美人果然渾身是刺,而且勇敢大膽,絲毫不被他的身分所嚇倒。
「現在我也不便打擾王爺游園的雅興,小女告辭……」
「明日的狩獵,歐陽小姐如有興趣參加的話,我可以安排。」他站起身,高大身材所制造出的陰影立刻籠罩了嬌小的她。
暮雨感受到了他之前就曾帶給她的異樣心跳感,他魁梧的身材讓她覺得壓迫感十足。
「如王爺所知,我們宋朝的女子是不能參與的。」
「我說妳可以,妳就可以。」耶律澤臉上的一股霸氣讓她心里一凜。
「我不想。」暮雨眨動了幾下眼睫,她無力繼續迎視他迫人的眼神。「而且我的確該走了,不然皇上要怪罪下來……」
「妳姐姐剛才說妳要嫁給瑞王——妳與他定親了嗎?」他卻擋住她的去路,不留一絲余地。
「是的。」暮雨低下頭去,莫名的顫栗了一下。
耶律澤的眼里閃過一絲冷淡,他抿緊嘴唇。「今日沒有見到這位王爺……」
他話鋒一轉,注視著她的目光也變得更為銳利。「明日狩獵妳可以打扮成我隨從的模樣,穿上我們遼國的服裝,一定不會有人認出妳,妳就能隨心所欲的參與狩獵了。」
「不,我不想參加。」暮雨感受到了那股刀鋒似的銳利,慌亂在她心底蔓延開來。「而且我真的要走了,請你讓開!」
她在命令他,顯然他已經激怒了她。
耶律澤看著她姣好臉上的那抹憤怒,露齒而笑。「妳在害怕?害怕參加狩獵,是因為那是妳從來不被允許去做的事。」
「胡說。」暮雨再也顧不得他的身分和自己的處境,忿忿然的瞪向他。「我才不怕呢。」
「那麼明日清晨妳可以來我下榻的迎賓驛館,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來辦。」耶律澤微微俯向她,眼眸深處閃爍出讓人難測的深意。「我保證妳會喜歡上那種任意奔馳,無拘無束的感覺。」
她的呼吸有那麼一刻的停頓,他的話引起了她全身的顫栗。任意奔馳,無拘無束……這不正是她一直以來所向往的嗎?
可是,他是個危險的男子,會攪亂她的思緒、會讓她不知所措,所以不管她有多麼渴望那種感受,都不能答應他!
暮雨用力的搖了搖頭。
「我會等妳。」他的聲音帶著魔力,敲打在她悸動的胸口。「等妳來找我。」
「不……」她掙扎著開口。「我不會去。」
「妳會來的,因為那是妳的期望,而我想幫助妳實現。」挑高了一邊眉毛,耶律澤的眼神帶著掌控一切的笑意。
窒息般的感覺掠過她的胸臆,暮雨再度搖頭,她不想,也不能向眼前的男子妥協。她感覺到了一些恐懼,不是因為狩獵,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自己內心的那股奇怪的波瀾。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醞釀著,讓她並不想遵循自己從小受到的禮教,反而想贊同他的話。
耶律澤後退了一步,在他自信的眼里閃爍著一抹難得的溫柔。
「記住,我等妳。」說完,他就轉身邁開大步,從她眼前逐漸消失了。
迸亂的神色在她蒼白的臉頰上掠過,暮雨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去迎賓驛館。
不管她的真實想法如何,她都不能去,不該去。
但為何,當她下定決心時,心里會隱約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奇特痛楚呢?
***
夜晚,春寒料峭。沁涼的微風斜斜的吹拂院落中的桃樹,吹亂了池塘里那如鏡的水面,擾亂了池底安睡的游魚。
暮雨廂房的門「吱呀」一聲從里打開,趁著月色,無法入眠的她穿著一件杏黃單衣從屋里走出。
今夜月光如水,將這座雅致的院落照得格外清新月兌俗,銀色的光芒灑在每一個角落,為花草樹木全都披上一層銀色的光輝。
暮雨坐在池塘邊,無聊的撥弄著水面。
這幾日,她總是失眠,她說不清楚原因,但以往那些歡快的日子忽然就離她遠去了,她恍恍惚惚的、心里老是藏著事,可是又無法具體厘清她究竟在擔心什麼、煩惱什麼,這讓她更加煩惱,更加擔憂。
眼前出現了一張不應該出現的臉,那是一張稜角分明的男性臉龐,在這幾日里一直在她的夢中出現,在恍惚中佔據她所有思緒。
暮雨心煩意亂,難以自持。
她當然沒有去迎賓驛館見他,也獲知那一日狩獵他托病未去。
他不去,是因為她嗎?
她用力撿起一塊小石子扔向池塘,想要扔掉自己那些不該有的胡思亂想。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只要想起那個耶律澤就莫名的心情煩躁,甚至還感到奇特的臉紅心跳呢?
她這一生還有再次見到他的機會嗎?
一個不屬于這個夜晚的細小聲音讓她倏地站起,從東牆上似乎飄落什麼東西,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她定晴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她迷惑不解的回頭,剛才明明听見了奇怪的聲音……
驀地,一雙巨大的手罩住了她的嘴,引來她劇烈的掙扎,同時,她驚慌失措的眼也對上了一雙在月色里閃動著金光的眼眸——琥珀色的金光。
剎那間,她停止了掙扎,不可思議的望著來人,月色在他臉上覆上陰影,讓他的容貌模糊在銀色的光暈下,看不真切。
是他!暮雨無須看清,直覺知道是他——耶律澤。
除了他還有誰會有那樣具有魔力的眼眸呢?他為何會突然在她的閨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