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可欺也 第六章
「這是你媳婦?」諸葛飛儀打量著星羽,他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形高壯,方臉大眼,穿著深藍色的袍服,衣上繡著井字旋文。
「恭喜你了,昱觀。」諸葛飛鈞勾上他的肩,他比諸葛飛儀小兩歲,身材卻一樣高壯,挺著個小肚子,方臉圓眼,面容和善。
「你們兩人的事今兒個可傳遍府邸上下了。」諸葛飛鵬饒富興味地說。
「三弟。」諸葛飛儀嘖了他一聲,眉頭微攏,示意他別亂說話。
星羽瞧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要做展昱觀的妻子了。
「怎麼,不介紹介紹嗎?」諸葛飛鈞刻意取笑道。
展昱觀雖覺得荒謬,但仍出聲道︰「星羽,這是我堂兄,飛儀、飛鈞、飛鵬。」他快速地介紹完畢。
星羽想起該行的禮儀,連忙福身。「堂兄好。」語畢,她差點笑出來,覺得這情形讓人發噱。
「好、好。」三位堂兄們同時回應。
星羽忍笑著不發出聲來,用完午膳後,她本想開始找尋玉像,誰知諸葛老爺卻突然要她和展昱觀到隔壁的「慶榮府」拜訪。
她不懂他們為什麼得過來打招呼,經過展昱觀的解說後,她才明了這是禮數。
「大戶人家什麼都麻煩。」這是展昱觀當時說的話,語氣中帶著無奈。
按禮,他在離家回府後,必須至祖宗牌位前說一聲,當然,還得告知諸葛濟,也就是諸葛老爺的兄長,諸葛府的一家之主。
「你父親怎麼不和你一道過來?」星羽在穿過連接兩家的宅門後,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可展昱觀卻吭也不吭一聲,像是沒听到她的話。
「咳、咳!」
這聲音打斷星羽的思緒,她轉頭瞧見一個長得很像諸葛老爺的人走進大廳。
「爹。」諸葛三兄弟喚了一聲。
「大伯。」展昱觀也冷淡地問候。
星羽立刻也跟著他喚了一聲。「大伯。」
「嗯!」諸葛濟的大眼冷冽地打量她,而後轉向展昱觀問︰「昨晚回來的?」
「是。」他簡短的回答。
「你是該回來了。」他捻了一下胡子。「這三年都做了什麼?」
「游山玩水。」他聳聳肩回答。
星羽能看出諸葛濟並不喜歡這個答案,因為他的臉沉下,不過,並未說什麼,之後當他轉向她時,星羽急忙扯出一抹笑。
「她是你媳婦?」他問展昱觀。
展昱觀還未開口,已听見星羽搶先答了話。
「對。」她點頭。「我們昨晚訂的親。」
諸葛濟不悅地看著她,展昱觀則是難掩笑意。她真不害羞,這些話說起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星羽一臉茫然,不知哪里惹得諸葛濟不高興了。
諸葛濟清清喉嚨問道︰「姑娘府上哪兒?家里都有哪些人?」
「我還沒找到我爹娘,所以不知道府上在哪兒,不過,听我師父說在江南。」星羽回答。
諸葛濟的眉頭整個皺起,星羽能听見三個堂兄悶聲笑了一下,她疑惑地望向展昱觀,用眼神問他究出見是怎麼回事?
但他只是對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表示。
「所以說,你是孤兒?」諸葛飛鵬問。
星羽轉向他,認真地回答。「不是,我有爹娘的,只是還沒找到他們。」
諸葛飛鵬露出一抹訕笑。「哦!我知道,你被棄養……」
「我不是!」星羽心中升起怒意,听出他話中的嘲弄意味。
一旁展昱觀的臉色同樣難看,他太清楚飛鵬的德行了。
「怪不得你怎麼看都像個沒家教的野丫頭。」諸葛飛鵬鄙夷的取笑道。
星羽胸中的怒火陡地上揚。「你——」
「不用理他。」展昱觀忽然抬起左手搭上星羽的右肩。
她望向他,而他堅定地回視她,眸中沒有任何戲謔之色。
「不用跟他一般見識。」展昱觀又道。
星羽的怒氣頓時退去,她不假思索地點頭,他沒有嘲笑她……
「怎麼?我說什麼了我?」
「飛鵬。」諸葛飛儀不悅地怒斥三弟一聲。
「我說錯什麼了?咱們總不能讓個來歷不明的人進府里,是不?」諸葛飛鵬又道。
「在你眼里,我不也是來歷不明的人嗎?」展昱觀冷聲說。
「你——」
「夠了!」諸葛濟打斷諸葛飛鵬的話。「吵什麼?沒把我放在眼里是不?」
「爹——」他不甘心的想抗議。
「好了。」諸葛濟怒視他一眼,要他住口。
「星羽姑娘剛進門,別把人給嚇著了。」諸葛飛鈞出聲打圓場。
「我沒嚇著。」星羽開口。「就是不舒服你們講話的語氣。」她皺眉。
「什麼意思?」諸葛飛鵬回問。
「好了。」諸葛濟舉手示意他門噤聲。「這婚事我會跟你爹再商量,都下去吧!」
「大伯想怎麼商量?」展昱觀追問。
諸葛濟瞥向他。「這事我自有主張。」他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諸葛兄弟一一行禮後便轉身離開大廳,星羽原本要跟著走的,卻見展昱觀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只得也跟著留在原地。
「怎麼,還有話要說?」諸葛濟的視線停在展昱觀身上。
「只是想告訴您,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希望大伯不要插手。」他單刀直入挑明著講,他與星羽的事已經夠亂的了,他不想再有人跟著跳進來攪和,到時只怕理也理不清。
「這是什麼意思?」諸葛濟怒聲道,顯然不喜歡有人這樣命令他。「你是想我會從中作梗嗎?」
「我沒這個意思。」展昱觀斂起眉。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這個家是我在做主,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他青筋爆出。
「你——」星羽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展昱觀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展昱觀扯著星羽的手往外走。
星羽回頭望了一眼滿臉怒容的諸葛濟,而後小跑步跟上展昱觀疾走的步伐,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
一出大廳,星羽立刻就說︰「你大伯好凶喔!」
展昱觀沒回話,臉色鐵青,似乎也在氣頭上。
「你怎麼不說話?」星羽追問︰「又鬧別扭?」
他停下腳步,怒視她一眼。「我鬧什麼別扭?」
「又不是我惹你生氣的,你做什麼這麼凶的對我?」星羽不高興地叉腰回瞪他。「我也一肚子火,可我沒朝你發。」
他朝天翻個白眼,听她接著說︰「我不要待在這兒了。」她氣嘟嘟地往前走。
他一听,直覺道︰「怎麼?不找玉像了?」她不就是為了這個才死皮賴臉地硬要留下嗎?
星羽停下腳步,生氣地道︰「你堂哥嘲笑我,說我被棄養,我不想再見到他。」
他瞧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表情,這觸動了他心中的某個角落,他彷佛看見年少時的自己。
他未假思索地舉手搭上她的雙肩,低頭望著她的雙眼。「听我說,你沒必要在意他說什麼,他向來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討厭人家這麼說我。」她微垂眼瞼。「我師父說了,他們只是和我失散……」她絞著衣裳。「他們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他們不會棄我不顧……」她突然抬頭望著他,眼神熱切。「你相信我師父的話嗎?」
她的話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因為他覺得她的話有漏洞,但面對她一臉期盼的表情,他竟有些難以開口。
他知道她找玉像的目的就是為了得知她父母的消息,如果他現在擊碎她的信心,那她也就失去找玉像的目的了……也就是說,他能趁此擺月兌她……
「你相信嗎?」她又問一次,雙眼間著光芒。
「我……」他頓了一下,發現自己如鯁在喉。
「怎麼樣?」她急切地詢問。
懊半晌,他終于困難地點了一下頭。
她綻出燦爛笑靨。「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她高興地拍一下手。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忍心傷她的感情!他朝天嘆口氣,他剛剛失去了一個擺月兌她的機會。
他一定是瘋了!彬者……他是愈瞧她愈入心了呢?這念頭讓他一驚。
星羽望著他,黑眸閃亮,之前對他的不信任與氣憤如泡沫般慢慢消融,連戒心都瓦解如煙,突然間,她發現他其實是個好人。
「我告訴你。」她神秘兮兮地將他拉到一旁,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後,才伸手打開垂在月復間的香包。
他不明所以地盯著她的香包,瞧見她拿出約兩寸高的圓柱翠玉。
「你看。」她舉高手。「這是我爹娘留下的。」
他注視著眼前的翠玉,色澤青白,圓柱上綴著些許墨綠,他接過來仔細觀察,這是翡翠玉,上選的翡翠玉。
「這是很好的翡翠。」星羽說。「我給人鑒定過了,不會錯的。」
他點頭,左右翻看。「你爹娘為什麼不留個完整的?」他納悶的問,這翡翠柱體是從某件玉雕上摔裂出的,它的頂端有斷裂的剖面,底下一角也摔出個缺口來。
「不知道。」星羽聳聳肩。「大概是有什麼秘密吧!」她伸手拿回翠玉,小心翼翼地放回香包里。
展昱觀眉頭深鎖,他總覺得怪。「你被發現的時候,這翡翠玉就在你身上?」
「是啊!」她點頭。
「有東西包著嗎?」他又問。
她歪頭想想。「應該沒有吧!師父拿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是我特意拿香囊裝起來的。」
這太奇怪了,怎麼會留這麼一個東西在嬰兒身上?萬一弄丟了怎麼辦?「之前都是你師父收著?」
她頷首。「有什麼不對嗎?」她瞅著他皺著的眉頭問。
他搖首。算了,這不關他的事,沒必要花心神多想。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玉像在哪兒?」她追問。
「我記得你說過拿到玉像後就能知道你爹娘的下落?」他忽然想起這件事。
她點頭。「若不是你一直阻撓,我現在已經去找我爹娘了。」說到這兒,她不免怨懟起來。
他漠視她憤怒的眼神,繼續問︰「為什麼拿到玉像就會知道你爹娘的下落?」
她考慮了一下後說道︰「若我告訴你,你得把玉像交出來。」她跟他談條件。
他聳聳肩。「當我沒問。」他也很乾脆的回答。
「你——」她氣惱的跺了一下腳。
看見她氣鼓鼓的模樣,展昱觀咧開一抹無賴笑容,輕觸了一下她的粉頰。
她莫名又紅了臉,隨即粗聲粗氣地道︰「你別踫我,你若不交出來玉像……不交出來……我……」她苦思著威脅他的計謀。
「怎樣?」他交又雙臂于胸前。
「我……」她沖口而出,「我就嫁給你!」她雙手叉腰,雙眸射出不悅的火光。
他一臉震驚地注視她,隨即爽朗大笑。
星羽漲紅臉。「有什麼好笑的?」
「嫁給我不是委屈你了嗎?」他笑問,這是他听過最奇怪的威脅法。
「當然!」她讓他瞧見她的為難。「可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
他故意道︰「起初我是不願意,不過……換個角度想,我早晚要成家的,娶什麼女人對我來說沒多大差別,你嘛……」他從頭到腳將她審視一遍。「勉強可以湊合湊合。」
她倒抽一口氣,被他激怒了。「什麼勉強湊合?」她動手朝他劈去。
他輕松閃過。「怎麼?嫁我你能說「委屈」,我就不能說「勉強」?」
她停下攻擊,瞪著他。「我才不要勉強湊合。」她不喜歡他的語氣。
「你最好快些離府,要不然,最後我們可真的得勉強湊合了。」他微笑著輕觸她額際的發絲。
「你又踫我!」她著惱道。「你把玉像交出來我就離開,我根本不想待在這兒。」她再次強調。
他盯著她,思忖一會兒後,突然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玉像不在這兒,你信不信?」
「不可能。」★wleigh-描-文校對★她怒目而視。「你又在騙我了對不對?」
他仰天嘆口氣。算了,他就知道扯不清。「隨你愛待多久吧!」他撂下話後,便邁步往前走。
「你是什麼意思?」星羽追上去問,不懂他的態度怎麼突然變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不想引來爭辯,剛開始會防她是因為不放心,畢竟她綁了他,而他有戒心是人之常情,行走江湖三年,他也遇過不少人,雖不能說閱人無數,但起碼的識別能力仍是有的。
與她相處至今,他發現他們師徒倆做不了害人的事,所以要待多久就隨她吧!而且,他也沒想真的趕她走,與她愈相處,他就愈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
接連兩天,星羽除了忙著找玉像外,也不忘弄清諸葛府的一切,為了搜集更多的消息,她選擇從四兒身上下手,好探听諸葛府上的大小事。
當然,這一點也不難,通常她只要開個頭,四兒便會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加上她自己這三年的觀察,雖說不是很認真的觀察,但至少有些幫助,她終于弄清楚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陰陽怪氣了。
「對了,你知道展少爺為什麼要離家嗎?」星羽問。
四兒掩子邙笑。「小姐,您又說錯了,您現在已是少爺的未婚妻,該喚他的字,怎麼還老叫著展少爺?」
星羽恍然大悟。「我老是記不住,我習慣叫他展少爺。」
「一回生、二回熟。」四兒仍是笑。
「不管這些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催促著。
「四兒只知道少爺跟老爺吵了一架,至于吵什麼就不清楚了。」
「那有其他人知道嗎?」星羽不死心的問。
四兒想了一下。「管家或許會知道吧!他在府上待了十多年,對府里的事沒有不清楚的。」
「好,我去問他。」她起身。
「小姐,您知道這些想做什麼?」四兒一臉的不解。
「我答應展少爺要替他做些事的。」星羽邊說邊跑出去,當她跑出房門的時候,瞧見一個人影正快速的逃離,她不假思索地追上去擋在那人身前。
「你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星羽瞪視諸葛廷祿。
「這是我家,我干嘛鬼鬼祟祟的!」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跑?」星羽狐疑地盯著他。「你是不是在外頭偷听我說話?」
「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諸葛廷祿仰高頭,嗤之以鼻。「這是我家,我想待哪兒就待哪兒,想跑就跑,關你什麼事!」
「你怎麼老是說話這麼沖?」她真不懂他為何老對她有敵意。
「你管不著。」諸葛廷祿哼地一聲。
星羽朝他做個鬼臉。「看在你乳臭未乾的份上,不跟你計較。」她也不甘示弱地說。
「你說誰乳臭未乾?」諸葛廷祿怒氣沖沖地質問。
「你啊!」她雙手叉腰,閑閑的回答。
兩人互相瞪視,眼中迸射著怒火,互不相讓,打算把另一方給逼退。
「你們在干嘛?」
兩人同時望向來者。「爹——」諸葛廷祿難掩訝異。
星羽立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跟一個小阿子斗氣,還讓諸葛老爺瞧見。「您怎麼……」
諸葛奚微笑。「我出來透透氣。」他轉向諸葛廷祿。「在吵什麼?」
諸葛廷祿的臉倏地轉紅。「沒有。」他的聲音悶悶的。
諸葛奚轉向星羽。「園子都逛過了嗎?」
「逛過了。」星羽直覺回答,不明白他確切的意思。
諸葛奚微微一笑。「那能再陪我這老頭子逛逛嗎?」
星羽這才恍然的點頭。「好。」
諸葛廷祿看著他們兩人,欲言又止。
「想一起來?」諸葛奚問。
諸葛廷祿搖搖頭,不發一語的轉身跑走。
「走吧。」諸葛奚對星羽說道。
她點頭,心里則納悶著他要跟她說什麼,兩人散步著往庭園走去。
「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諸葛奚問。
「習慣。」
「那就好。」他領著她走至奇岩環繞的假山瀑布旁。「你跟你師父兩人相依為命,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師父待我就像親人。」星羽抬手模了模粗糙的岩石,真不知他們是從哪兒運來這些東西的,雖然山莊里也有園景,但大多是自然景,與這兒堆砌出來的景致並不相同。
「我記得你說過要去找你爹娘……」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
星羽微愣,怎麼話題轉到這兒來了?
「你知道他們現在何處嗎?」諸葛奚探問。
星羽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有法子找到他們的。」
「什麼法子?」
星羽一臉的為難。「嗯……」這要如何啟口?總不能說偷到玉像後,莊主自然會告訴她吧!
「怎麼?有什麼難言之隱嗎?」諸葛奚瞧見她臉色不對。
「沒……沒有。」星羽隨口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法子,我打算從我襁褓時穿的衣物著手……」她避開諸葛奚的目光。「嗯……師父說了,我當時穿的衣物質料很好,如果從上面調查,說不定能查出什麼。」
「听起來倒像是大海撈針。」諸葛奚蹙起眉頭。
「嗯!」她虛應一聲。
「這樣吧,我會派人調查你父母的下落。」諸葛奚說道。
星羽驚訝地抬起頭,一臉錯愕地看著他。「您……您要幫我……」
他扯出一抹笑意。「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這個做公公的總得盡點心力是不?」
星羽一時之間語塞,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心中……心中掠過一絲感動……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罪惡感,諸葛老爺對她這麼好,她卻欺騙他,還要偷他東西……
「怎麼了?」諸葛奚納悶地看著她,覺得她的表情不太對。
「沒有。」星羽急忙搖頭。「您……您待我真好……」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我沒你想的這麼好。」諸葛奚微笑,繼續往前走。「昱觀說你們是在江南認識的……」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在江南過得好嗎?」
她愣住,她……她怎麼會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很好。」她輕咳一聲,以掩飾心虛。
諸葛奚拾階而上。「他都做些什麼?」
做什麼?星羽在心里大喊一聲,完了!表才知道他做了什麼!
她擠破腦袋想著,「嗯……游山玩水……」她驀地想起展昱觀與諸葛濟的對談。
諸葛奚踏上高亭,俯視府邸的景致。「游山玩水?」涼風拂過他的山羊胡。「就這些?」
「嗯!」星羽硬著頭皮說。「因為……我同他認識不久……有些事不清楚。這樣吧!您想知道的話,我替您去問。」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父子倆有什麼問題,但她知道他們怪怪的,且一定是因為這樣,諸葛老爺才不好直接問展昱觀。
她就說他們大戶人家陰陽怪氣的嘛!
諸葛奚轉頭面對她。「不用了,他若想說,自然會說。」
星羽一頭霧水,直覺道︰「您不問他,他怎麼曉得您想知道?」
諸葛奚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出聲,「他若不想講,問了也沒用,他不就是以「游山玩水」來搪塞他大伯的嗎?」
她皺眉。「那不一樣,他不喜歡大伯,自然不想說。」
他更詫異了。「你怎麼會……」
星羽聳聳肩。「那天我也在場嘛!我看得出他不喜歡大伯那邊的人。」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歡。」
諸葛奚皺眉,隨即輕嘆一聲。「是嗎?」他的話像在自言自語,不像在問話。
星羽猛點頭。「他們說話酸溜溜的,討人厭。」她皺皺鼻子。
他看向她,拉開笑容。「如果昱觀有你一半的誠實就好了,那麼許多事……」他沒再說下去。
星羽附和地點頭。「他是不老實,他騙了我好幾次。」
諸葛奚感興趣第問道︰「他騙了你什麼?」
星羽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麼又把話題扯回到她身上來了?
「他……」有口難言的感覺再次升起。「他……他說要給我一樣東西,可卻沒給我。」她盡量說得模糊。
「什麼東西?」諸葛奚窮追不舍。
她在他身邊閑晃幾步。「嗯……」她思考著該怎麼說。「他……他……」星羽念頭一轉,對了!她可以順水推舟呀!她怎麼沒想到咧?
「是這樣的,您也知道他生病的事……」她整理思緒。「若不是我照顧他,他現在恐怕……」
「我知道。」諸葛奚接話。「你救了昱觀。」
「對、對。」星羽直點頭。「後來他病懊了就說要謝謝我,問我想要什麼?」她嚴肅地道︰「您知道我是不希罕要東西的,畢竟救人是應當的。」
諸葛奚笑著模了模胡子。「自然。」
「可他非常堅持,所以,我也不好再推卻。」她再次強調,「我沒要他謝我的意思喔!」
諸葛奚仍是笑,她愈是強調,就愈讓他起疑,★wleigh-描-文校對★不過,這也勾起他的好奇,到底昱觀答應給她什麼?
「是這樣的。」她掏出衣袖里的玉像畫。「不曉得您有沒有見過這尊玉像?」
諸葛奚仔細觀察,眉頭不覺慢慢地攏聚,他怎麼看這玉像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來曾在哪兒見過?
「這玉像是……」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她。
「是這樣的,這玉像是師父的一個恩人的,誰知十年前遭了竊,讓人偷走,現在……想必已轉了好幾手,讓人給買去收藏了,我跟師父……就想盡點心,替恩人尋回失物。」她開始說得有些結巴,連忙深吸一口氣,吞了吞口水好鎮定心情。
「我明白了。」諸葛奚適時地接了話,因為他發現她的臉開始泛紅。「沒事吧?」
「啊?」星羽不懂他的意思。
「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紅?」諸葛奚說。
星羽乾笑幾聲。「呵……沒……只是熱……」她抬手模模臉頰。「本來展公子說,似乎在府上見過這尊玉像,但如今他又改了口,所以……」
「原來如此。」諸葛奚皺眉。「昱觀是這樣跟你說的……」
「您知道玉像在哪兒嗎?」星羽著急的問。
「我——」
「廷祿,你在這兒做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幾乎要嚇破星羽的膽,她猛地低頭向下看,就見展昱觀站在諸葛廷祿的背後,諸葛廷祿驚魂未定,想必也被嚇了一跳。
展昱觀抬頭,與她四目相對,星羽做賊心虛地先移開目光,急忙將玉像畫塞回袖里。
「父親。」展昱觀詫異道,不懂他倆怎麼會在一起?
「你怎麼來了?」星羽緊張地堵在階梯口上。
她的話讓展昱觀挑起居。「我不能來嗎?」他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瞪他,隨即轉向諸葛廷祿。「你為什麼會躲在那兒?」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監視她?
諸葛廷祿雖然心虛地漲紅臉,但並未退縮。「誰說我躲?我只是經過這兒。」
星羽一個字也不信。
諸葛奚出聲展昱觀,「什麼事?」
「周世伯來探望您。」展昱觀回答。
「是嗎?」諸葛奚露出笑容,轉向星羽。「咱們晚點再談。」
「哦!」星羽被動地點頭。
諸葛奚邁步而下,星羽跟在他後頭,經過展昱觀身邊時,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上臂,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展昱觀沒說話,直到父親走遠後他才開口,「你們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胡亂搪塞。
「沒說什麼?」他不信。
星羽低頭瞪視諸葛廷祿。「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誰跟著你呀!」諸葛廷祿怒斥一聲,隨即逃之夭夭。
星羽就要追上去,卻被展昱觀抓著不放。「你放開啦!」她生氣地說。「我非得弄清楚他在做什麼不可。」
「他的事我會解決。」展昱觀將她的身子扳正面對他。「父親和你說什麼?」他皺眉。
他這一提,星羽猛地想起諸葛老爺問的話。
「他問我你在江南過得怎麼樣?」她據實以告。
他松開她的手,若有所思。
她湊到他面前直視他。「你除了游山玩水外,還做什麼?」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又問︰「就這樣?」
她點頭。「你真要這樣跟你父親鬧別扭?」
他瞪她,不悅的辯駁,「誰鬧別扭?」他跨步往前走。
「就是你。」她拉住他的手。「你這次別想逃。」她大叫。
他好笑地望向她。「誰逃了?」
「你!」她指著他的鼻子。「連你爹都說了,你這人不坦率。」
「不坦率?」
「沒錯。話憋在心里會發酸發臭的,你為何不告訴你父親你在江南做什麼?」
「他沒問。」他聳聳肩。
星羽瞪視著他,隨即仰天長嘆。「我真受不了你們耶!」她有種想罵人的沖動。「其實,你爹不過就是想知道你這三年做了什麼,你等會兒就去告訴他。」
她命令式地語氣讓他啼笑皆非。「你是吃飽太閑了嗎?竟管起閑事來了。」
「我是認真的!」她加強語氣。「我听四兒說你們三年前吵了一架?」
他沒理她,一個逕兒地往前走。
「喂!」星羽連忙跑到他的面前,雙手抵著他胸口不讓他前進。「你怎麼這麼別扭?」
「你再說我別扭,我就把你跟你師父丟出去。」他怒視她,語氣不善的警告。
「你敢丟你媳婦?!」她雙手叉腰,一臉挑釁。
她的話讓他挑高眉宇。「媳婦?怎麼,你真想嫁我?」他覺得有趣地問。
她哈哈笑出聲。「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你有什麼好的?我才不嫁你呢!我的意思是說,你爹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很喜歡我。」
他也笑了。「這會兒是誰在臉上貼金了?」
「我是說真的,他稱贊我個性好,不像你是個悶葫蘆,問半天吐不出個話來,沒人知道你腸子里在拐什麼彎。」她繼續批評。「一肚子壞水,又不老實……」
他打個呵欠。「說完了沒?說完我要走了。」
「你……」她擋著他。「你怎麼這麼固執?跟你父親說說話又不會要你的命。」
「你真的管太多了。」他繞過她往前走。
她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我話還沒說完!你父親若不關心你,他就不會來問我了,他來問我,就表示關心你……」
「我知道他關心我。」他想扯開手,卻讓她抱得牢牢的。
「你知道?」她驚訝地說。「那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冷淡?」
他瞪她。「我對父親冷淡?」
「是啊!」她急著點頭。「你們兩人說話都拘謹得很,我真弄不懂你們大戶人家在想什麼?」她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
「你不用懂。」他悶悶的扯開她的手。
她認真的詢問︰「你真的跟你父親吵架嗎?」
他白她一眼。「你管的閑事太多了。」
她不理他,繼續問︰「因為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所以你不喜歡他嗎?」
他皺起眉,怒斥一聲。「你胡說什麼!」
聞言,她卻露出微笑,偏頭瞧他。「生氣了?」
他瞪她,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少爺——少爺——」僕人的喊叫聲傳來。
展昱觀往前走,瞧見馬廄的小廝往這兒奔來,大喊著,「少爺,您快來——查師父——匚查師父騎您的馬——」
「師父?」星羽急忙上前。
「咱們勸不動他,他硬要騎您的馬,結果給……給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