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淑女 第九章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傅耿軒也是有個性的。
就是不求你,看你能咬我嗎?
自從與姚知雨不歡而散後,轉眼已近一個月,傅耿軒無法猜測姚知雨現在的心情如何,可是他自己,仍然處在極端低迷的情緒當中。
偶有高亢時,鐵定是悶到受不了,在心里大罵姚知雨,過過干癮。
就像現在,他坐在辦公桌前看起來好像埋首于工作,其實卻在胡亂想……
必想起那夜被姚知雨趕出門,他氣得連夜飄回台北,因為心情不佳、精神不濟之下,車子在半路撞上路肩護欄的事,對她的怨念就更深了。
當時的劇烈撞擊,嚇得他驚醒過來,所幸他命大,安然無恙,只是車頭毀容,看起來有夠難看。
瞧嘛!連出車禍他都還能大難不死,到底是誰說他短命的?他實在很不服氣。
若非年代久遠,不然他一定會將那位送羊女乃的阿姨給揪出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殊不知,她沒有根據的一番話,隨隨便便寫個名字出來,就影響了傅家人長達二十年。而這第二十年是個大關鍵,他是生、是死,即將揭曉。
問題在于,沒娶到姚知雨這位美嬌娘,他是否還有命活?
他的生命竟像一場賭注,到底是要賭幸福,還是要賭一口氣?
要幸福,他勢必得追回姚知雨;要賭一口氣,就等著看自己生日當天會不會大難降臨。
最好他能死,看會不會嚇死姚知雨,就算不嚇死,也要她哭死。
「完了,我竟然在亂想這些。」傅耿軒失笑。「該死!」笑完沒多久,一聲咒罵冷不防地從嘴里跳出來。
是該死,他好想念姚知雨,想得……心浮氣躁、心煩意亂。
懊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去求她,讓她咬,咬死算了!
浪費一下午在那兒自怨自艾、發瘋抓狂,最後仍不敵相思難耐,還是決定南下看她。就在他出發前,傅氏夫婦偕同出現在傅耿軒的辦公室。
「耿軒,我和你爸爸最近想了很多,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楊馨語氣柔和、小心翼翼,就怕踩到兒子的雷區。
「媽,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吧!」就算氣父母,也只能氣一時,傅耿軒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們打听到當年那個送羊女乃的采芬的下落,我們去問問她,你命中是否還有別的貴人,好不好?」搞砸過一件大事,傅氏夫婦再也不敢貿然行動,先找兒子商量比較妥當。
「媽,如果你們那麼相信命理之說,天下算命師多得很,有必要只听那位送羊女乃阿姨說的話嗎?你們不妨多找幾個去算算,搞不好他們會說我福大命大,鴻福齊天,娶個三妻四妾,活到一百歲。」
「這……」他們才不管別的算命師怎麼說,即便有一百人說他好,但只要有一個人說他不好,他們就不會安心。
拔況都已經相信了二十年,沒道理在緊要關頭才突然不信。
姚知雨不肯嫁,總可以找找第二個貴人吧!
若真不行,就算要他最後隨便娶個女人,他們也願意!總之,事已至此,沒有親眼看見兒子在生目前完成終身大事,他們是不可能放心和安心的。
「耿軒,先前我和你媽弄巧成拙搞砸了你的安排,我們一直耿耿于懷,所以這次你就讓我們再試試看,也許那個采芬能提供些什麼好方法替你解厄,反正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平安度過你的二十九歲生日。」
博永華語重心長,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們就能從此放下心,不再有任何遺憾,因為他們已盡心盡力。
「隨便你們了,反正你們就想我一定會出事,而我也沒辦法保證我會沒事,所以你們要做什麼就去做吧!」不過無論結果如何,他仍然只要姚知雨。
避她是不是貴人,他就是要定了她!
「那我們就老實跟你說,我們已經跟采芬約好見面,不如你也一起去?」
「不了,我正準備要去嘉義。」
「那麼巧,采芬人也在嘉義,一起去吧!」楊馨大聲叫好。
暗耿軒望著一頭熱的父母親,暗自無奈。
***
嘉義縣溪口鄉,一處老舊的四合院就是采芬居住的地方。
仿佛記得姚姑媽說過她也住在溪口鄉,傅耿軒對這巧合感到有點不尋常,可也沒在意,直瞧見從屋里迎出來的人影時,他頓時明白。
「采……」傅氏夫婦正想與多年未見的采芬打招呼,卻被站在後方的兒子給搶了先。
「姑媽?!」傅耿軒詫異地喊。
「姑媽?耿軒,他是當年每天送羊女乃的采芬阿姨……」楊馨糾正兒子。
「姑媽,你就是采芬阿姨?」傅耿軒不理會母親的話,直走到姚姑媽面前,急切的問著。
「是,我就是采芬,姚采芬,也就是姚知雨的姑媽。」
姚采芬正式介紹自己的全名,抬眼望向吃驚的傅氏夫婦,深切的歉意浮現她微笑的臉上。
「采芬……這麼巧,你是知雨的姑媽?那麼當年你……」姚采芬與姚知雨是姑佷卻未曾明說──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
「傅先生、傅夫人,請容我說聲抱歉,這一切都是我的謊言。」
「謊言?什麼謊言!」傅氏夫婦駭然地握緊彼此的手,盯著姚采芬,急切地問道。
「請先里面坐吧!」姚采芬領著他們進屋。
在簡單樸素的客廳中,姚采芬為傅氏夫婦奉茶,又深深一鞠躬。
「傅先生,傅夫人,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們這二十年來心驚膽跳,無一日安心,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我疼愛的佷女姚知雨……」
「采芬,你也別那麼多禮數,趕快把話說清楚要緊。」楊馨拉著她坐下。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我等于是哥哥、也就是知雨的父親養大、教大的。我哥哥非常疼愛我、照顧我,即使是娶妻生女之後,他對我的關愛仍沒減過一分一毫,大嫂也待我不薄,而我對知雨更是疼愛有加。
我們一家四口雖然不富裕,但生活得很快樂,直到二十年前一場意外,奪走我大哥大嫂的性命……」說到此,當年痛失兄嫂的姚采芬忍不住流下淚來。
「你慢慢說,沒關系。」楊馨體貼地拍拍她的手。
「謝謝夫人。」姚采芬以手背拭淚,又接著說下去︰「從此,扶養知雨的重責大任自然落在我肩上。當時我曾對著大哥、大嫂的牌位發誓,我一定會盡全力養育知雨、保護知雨、愛惜知雨,等她長大後更要為她找到最幸福的歸宿。」
「對、對,親人間都該為彼此著想,采芬,你有這種決心是對的。」楊馨頻頻點頭認同姚采芬的觀念和想法。
「那時候有朋友在台北發展羊女乃的事業,邀請我去幫忙推廣羊女乃及送羊女乃的工作,待遇非常不錯,我便帶著知雨去台北。就是那個時期,我送羊女乃去你們博家,瞧見耿軒活潑又健壯的樣子,實在很得我的緣,耿軒很有禮貌,常常笑嘻嘻的阿姨阿姨地喊我,我打從心里喜歡他,久而久之,一個想法突然從我腦中閃現。」
「重點來了!」楊馨听故事听得入迷,根本已忘記此行的最初目的。
「對……我那時想,你們傅家身世背景好不用說,耿軒又長得俊俏聰明,我看準他將來長大後必是人中之龍……」
「過獎了。」兒子從小就被稱贊到大,楊馨依舊听不膩。
殊不知傅耿軒正在心里犯嘀咕,他才不是什麼人中之龍,根本是只羊,連愛個女人都愛得淒淒慘慘的笨山羊!
「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將耿軒的未來給訂下來,讓他變成知雨的人,也就是說我希望知雨能嫁給耿軒。」
「采芬,你怎麼這麼有心機……」傅氏夫婦听到這兒,總算才有點憤怒。
「從那時候起我便一直在想辦法,卻總是無計可施,直到後來耿軒九歲生的那場大病。先前有一次隨我外出送羊女乃視察的老板,他一看見耿軒,月兌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小阿將來不得了,要是娶對老婆,就算當總統都沒問題……」
「太夸張了吧?」傅耿軒沉默已久,總算出聲。
什麼總統不總統的,他只不過是個子承父業的男人,在事業上他的表現看似亮眼,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比老爸當家時多賺了些錢而已……
所以,三軍統帥免了,他只求有些大女人性格的姚知雨拜倒、臣服于他的愛之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張,總之他的話給了我靈感,于是我就扯了那麼大的一個謊出來了!」
「說耿軒在二十九歲有大災難,如果在二十九歲生日前沒娶到一個叫做姚知雨的女人,就會生日即忌日?!」傅永華激動的站起來,握拳一副想開扁的態勢。
「是,是,這是我胡扯瞎扯亂扯的大謊言,傅先生,對不起。」見博永華站起身,采芬也連忙起身低頭認罪。
面對此一結果,傅耿軒應該大吼、大叫、暴跳如雷,但他什麼都沒有。他壓根兒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好笑,嘴唇不禁冷冷一撇。
在死亡陰影下活了二十年,如今雖然重見陽光,但先前被姚知雨的無情傷了那麼重,他的心猶痛著,更無法設想再去找她時,她會怎麼對待他。
應該還是不理不睬吧?
姚姑媽的作為是出于為姚知雨的終身幸福著想,可她絕沒料到,她的佷女正在抗拒著這個幸福,想從姚姑媽處心積慮為她制造的幸福圈套中逃月兌。甚至痛恨著他這位從小就被她姑媽相中的「乘龍快婿」。
「采芬,你真是……有困難為什麼不直說,干嘛扯這些謊呢?你這個謊言等于將我們傅家打入黑暗地獄,你知道嗎?」楊馨氣哭了,回想二十年來的擔驚受怕,竟只是為了別人的謊言,而他們夫婦倆還深信不疑,這教他們情何以堪!
「我只是個小小送羊女乃的人,怎麼敢跟夫人你們明說呢?」采芬也有苦衷,她自知高攀不起,只好來陰的……
「哎,哎!」夫婦倆光嘆氣,也不知該對姚采芬怎麼樣。
二十年來,苦也苦過,惱也惱過,現在一切真相大白,固然心里又嘔又不爽,可確定兒子不是短命相,他們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
這下也不用再「請教」她兒子命中有沒有第二個貴人老婆了,從此傅耿軒想娶誰就娶誰,無須受限于這教人啼笑皆非的命相之說。
「姑媽,這些事你沒跟知雨提過嗎?」
對父母怒極而罵、喜極而泣,在那邊又哭又笑的模樣,傅耿軒視若無睹,他現在只在乎姚知雨。
「從沒提過,不過我一直在期待你的出現,上次見面,一開始我對你板臉孔,那是因為我以為知雨亂交男朋友,直到你介紹自己的名字,我才高興起來。」
「那你知道知雨已經不理我了嗎?」
「我並不知道……這是多久前的事?」
「就在你去找知雨的隔天,我爸媽把事情告訴知雨,知雨氣得跟我大吵一架,把我趕出來。」
「都這麼久了,知雨卻沒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感情很好……今天听到夫人在電話中說事情不妙,我還想一定是先生、夫人發現不對勁,所以我才會一見到你們就道歉,沒想到問題是出在知雨身上。」可別讓她的用心良苦付諸流水呀!
姚采芬搖頭嘆氣,十分憂心。
「好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兒子你不會有事,那娶不娶得到姚知雨也不那麼重要了……」話說一半,楊馨突然轉頭間傅永華。「喂,我這樣說,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當然不算,這叫絕處逢生,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重新選擇。」博永華對兒子的未來充滿新希望。
「先生、夫人,你們難道不能再多考慮一下嗎……」姚采芬緊張的抓著博氏夫婦,尋求解套方案。
「這……你家知雨不嫁給我們耿軒,我們也沒辦法呀。」楊馨聳聳肩,事情不是誰說了就算,端賴兒子自己決定。
包何況兒子要愛誰、娶誰,他們都很開明,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世上再也沒什麼事是不能接受的。
「姑媽,你放心。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過知雨。」傅耿軒眼中閃著光芒,已在心中想好計策。
「喔?」
「不過,我要請你們千萬別將今天所講的事告訴知雨,我自有打算。」
這教他愛,又教他心傷難過的女人,他非要她拿一生來償還他的痴情不可!
***
「小知雨老師,你到底有沒有失戀?」
小朋友的感覺通常是很細膩敏銳的,一看這陣子她的男朋友沒再出現,他們猜想姚知雨一定是失戀了,可小小腦袋又不清楚大人的世界,所以幾乎每逃詡在問姚知雨是否失戀這個問題。
「沒有。」姚知雨冷冷的回答,並不願承認自己的確失戀中。
「那為什麼你的男朋友都沒有來等你呢?」
「對呀,對呀!他都沒出現了!」
「一定是交別的女朋友了,他那麼帥,肯定有很多女朋友的。」
「對唷,我媽說長得帥的男生通常都很花心,女朋友一大堆。」
「哈哈哈,那你將來一定沒女朋友,你長得像史瑞克……」
「史瑞克娶公主耶!」
「可是卻是個丑胖的公主,跟大芝瑜老師一樣。」
幾位小朋友又開始邊做勞作邊八卦,根本不理會姚知雨正瞪著他們。
「喂!小朋友不能沒禮貌!」
他們愈說愈沒分寸,姚知雨不得不出言禁止一下。固然李芝瑜生性樂觀,但也難免會心靈小小受創一下吧!
姚知雨偷偷睨了李芝瑜一眼,希望她別在意,卻只見她滿臉和悅的笑容,根本不在意小朋友的毒舌,倒是在笑的同時,朝姚知雨眨了眨眼,指了下工作室外面。
姚知雨往外瞧去,羊蹄甲樹下出現久違的身影,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四目交接時,她心中一震,不知自己該掉頭不理,還是朝他走去?
思念每日糾纏著她,卻在見著他時,浮上內心的竟是好不容易才壓沉的怨念。
「啊!小知雨老師的男朋友來啦!」小朋友眼尖,發現八卦主角又來了。
「去吧!知雨,很多傷心的事都需要靠溝通才能解決,悶在心里,只會讓誤解加深而已。」李芝瑜鼓勵道。
「還沒下班,讓他等吧!」縱使一顆心已蕩到他身邊,姚知雨仍執意將注意力拉回到小朋友的勞作上。
「不差幾分鐘,你去吧!」
「去嘛!去嘛!小知雨老師你去嘛!」
姚知雨就這麼被李芝瑜及熱心的小朋友們,七手八腳推了出去。
「知雨。」胸口漲滿重聚的渴望,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快顯露出來,于是傅耿軒只是低沉的喚了她一聲,當作打招呼。
「你吃飯了嗎?」姚知雨咬了咬唇,終究不能不關心他。
「還沒。」
「那你要不要先去吃。」
「你陪我,我才要吃。」
「騙子還有資格耍賴嗎?餓肚子的可是你。」姚知雨冷著一張臉。
「餓肚子的是我,心疼的可能是你。」經過一場闢滅性的誤解及爭吵,他現在只能用「可能」來試探她。
也許她仍心疼他,也許不再,他不確定了。因此對于「真正」的真相,他絕口不提,為的就是要藉此探測她到底愛他愛到什麼程度?
她是否愛他愛到足以拋開一切成見和懷疑,義無反顧地嫁給他、拯救他,不敢任由他莫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