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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好壞 第一章

作者︰佟蜜

跑完兩個面試,陶青岑快累癱了。她到便利商店買了午餐和一份報紙,坐在店外的桌椅邊用餐兼翻看求才廣告。天很熱,路上新鋪的柏油黑亮得像要融化,毒辣陽光和車輛廢氣肆虐每個角落,城市像燜沸的鍋。

大學畢業已經兩個月,她還找不到工作。

拜教育改革之賜,台灣每條街都有大學,讓她這個吊車尾的人也能一圓大學夢。可惜她對文學空有滿腔熱愛,卻沒有慧根,中文系四年成績馬馬虎虎,加上不景氣,每次應征工作都同時有幾十個人在競爭,人人學歷從大學起跳,甚至有碩士來競爭,今天的兩場面試看來也不樂觀。

她母親總說她是牛,給她一塊田她便老老實實地耕耘,但要她將田地規劃別的用途,她只能瞠目以對。換言之,她適合勞動,不適合動腦。

她雖然不太聰明,也有幾個自豪的才能︰她運動全能,畫得一手好漫畫,也擅長料理家務,燒的菜再挑嘴的人都贊不絕口,可惜這些才能到目前為止沒給她帶來多少工作機會。

她仔細讀廣告版。工廠征會計,她對數字比對文字還頭大;安親班征助理,她恐怕應付不了精力過剩的小阿——忽然,她視線被旁邊一則征聘啟事吸引。

「征管家,須具備好廚藝,供食宿,待優。男女不拘,女性須有絕佳自制力。意者請洽夏先生」,啟事底下留了住址和手機號碼。

陶青岑挑眉。女性須有「絕佳自制力」?為什麼針對女性?要自制什麼?女人感興趣的不外乎漂亮衣服、珠寶、八卦,莫非這位夏先生擁有罕見的寶貝,或不欲人知的秘密?

她腦中浮現想象——月黑風高的夜里,中年男子關起房間,試穿女兒的迷你裙和老婆的緊身絲襪,披掛叮叮當當的首飾,對鏡搔首弄姿……惡寒的疙瘩爬滿她手臂。

就算主人真有什麼詭異癖好要管家保密,那也是管家的分內職責,不論視若無睹或守口如瓶,她都辦得到。

她認真考慮,也許她該嘗試家管業。她知道家管大略的工作內容,她可以勝任,只是不知道這位夏先生需要哪種自制力。

她起身進商店,打算買瓶礦泉水,之後便打電話去詢問。

經過陳列書籍的架子時,一排黑色口袋書攫住她視線,是最近很熱門的靈異小說。對于這類故事她是又怕又愛,半夜躲在棉被里看得心驚驚、頭發根根豎立,還是愛不釋手。

架上的書有大半作者是她最喜歡的「安客」,他從網絡崛起,人氣越來越高,有出版社找他出書,之後便一月一書,本本大賣。他文字洗煉、風格驚悚離奇,有「靈異小說界的帝王」之譽。

最近他的作品改拍成電視劇,收視率也相當不錯。安客參與編劇,但從未在媒體前曝光,根據幕後工作人員表示,安客本人俊美倜儻,蓄著一頭充滿藝術家味道的長發,倘若肯進演藝圈,絕對風靡無數女粉絲。

不過安客對于種種勸進無動于衷,僅表示︰「賣書和人分享想法就夠了,沒必要賣臉蛋賣身材讓人意婬。」

典型的「安客」作風︰口沒遮攔加我行我素。書迷對大作家的酷酷反應普遍叫好,不過也扼腕無緣一睹偶像真面目。

但最近,親眼見到作家本人的機會來了——安客即將進軍漫畫界,出版社要舉辦漫畫征稿活動,入選者有獎金,還可以為安客的新作繪制漫畫,屆時將能與安客面對面討論作品,她可是摩拳擦掌地等著出版社公布詳細參加辦法。

對著架上的書,她眼眸閃閃,握拳宣誓︰「安客,要等我喲!我一定會努力畫出最贊的漫畫參賽!」

她激昂地高舉拳頭,滿腔斗志澎湃,遲了一秒才感覺不對勁——商店的玻璃窗外有人。

是個路過的男人。他穿無袖上衣和淡卡其色抽繩長褲,露在衣外的白皙臂膀結實勻稱,衣料服貼他修長的軀體。他肩負背包,長發和她一樣在腦後束成馬尾,左耳垂一枚銀環閃耀,墨鏡遮住他雙眸,她只看得出他口鼻端正,薄唇冷冷抿起,顯得倨傲難親,墨鏡後傳來「你是在拜誰」的質疑視線。

陶青岑感覺臉蛋一陣辣熱,訕訕地放下高舉的雙手,趕快逃離書架。

她剛躲到貨架後,就听見自動門開啟的聲響,以及店員訓練有素的「歡迎光臨」招呼聲。她偷偷自貨架間望去,看見墨鏡男走進店里,直趨櫃台,和店員說話,店員轉頭拿出整條煙。

她本打算趕快買了礦泉水走人,這時只好躲在貨架後,等對方結帳離開再出去。糗斃了,她忘了這是公共場跋,一想到安客就太亢奮,嗚。

夏景泫向店員要了幾包煙,又點了杯熱咖啡。他剛離開健身房,習慣在運動後喝熱咖啡,即使天氣熱得要命也不例外。

他走向冰櫃,打算買啤酒,此時,手機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者,意興闌珊地接听。「干麼?」

「大作家,人在哪里呀?」責任編輯笑嘻嘻。

「昨天剛交稿,出門買了日用品和狗食,順便上健身房一趟,正要回家。」

「上禮拜我跟你提的活動,你考慮得怎樣?我們編輯部討論以後,覺得還是從你早期的作品挑出一個段落當題目舉辦漫畫征稿,請參加者繪成漫畫,等冠軍選出來,再搭配你的新作品繪制漫畫,到時候和新書一起推出。」

「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夏景泫拉開冰櫃,眼角瞥見什麼閃過去。他斜瞄了眼,看見方才站在玻璃窗內的女孩,兩人眼神交會,她尷尬一笑,匆匆走開。

「那我挑好段落,再寄信跟你說是哪部分,可以嗎?」

「隨便,我沒意見。」他忘了拿購物籃,手上還有手機,只能拿幾瓶啤酒。

「喂,干麼這麼懶洋洋的?超人氣的安客作品要漫畫化,消息剛放出去,我們出版社網站就被詢問的留言塞爆了,有這麼多人支持你,你應該high一點嘛!」

「天氣已經很熱,我再high會更熱。總之我沒意見,隨你們要怎麼弄。」他興趣缺缺,拎了三罐啤酒踱回櫃台。

雖然他創作的開始是出于賭氣,但他的目標——作品大賣——早已達成,確實做出耀眼的成績,「安客」這個名字成為才華與暢銷的代表,一個作家到此名利雙收的地步,差不多該心滿意足了。

「你就是這樣冷冷淡淡,主編才會派全編輯部最積極的我給你,沒我這樣三不五時推你一把,你只會整天 宅 在家里寫稿。」

「編輯不都希望作者按時交稿就好?只有你到處幫我拓展 業務 ,哪天我被煩得不想寫稿,你就來抱我大腿哭吧。」夏景泫一面和對方斗口,眼見那女孩快走到櫃台前,他大步一跨,搶先到達,將三罐啤酒「砰」一聲放在櫃台上。

陶青岑一驚,轉頭望這放個啤酒像扔炸彈的男人。他墨鏡外的臉龐有如面具,連嘴角都沒牽動半點,瞧他買煙又買酒,過的生活似乎不大健康。他膚色幾乎和她一樣白,體格倒挺不錯,拿啤酒時手臂的二頭肌蹦起,線條賞心悅目。

「不好意思,我趕時間。」夏景泫自鏡片後打量她。這女孩很嬌小,不及他肩膀高,她雙眸燦亮,白女敕兩腮透出自然紅暈,煥發健康氣色,馬尾讓她看來神采奕奕。她不是讓人驚艷的美女,但充滿甜美的朝氣,是個感覺非常夏天的女孩。

他掏出要繳費的賬單遞給店員,店員接過賬單,將熱咖啡遞來,他接了咖啡想馬上喝,一手還握著手機,頓時空不出手付帳。

「你可以先把咖啡放桌上。」陶青岑好心建議。

夏景泫瞄她一眼,依言放下熱咖啡,掏出皮夾。

這時,商店外陡地傳來「叭——」的震撼喇叭聲,陶青岑嚇了一跳,猛然轉身,看見一輛連結貨車囂張地猛鳴喇叭駛過,掛在她手腕上的提包隨著轉身飛揚。「啪」一聲擊倒咖啡杯。

霎時,熱咖啡飛濺,命中身邊男人的腰部以下。

夏景泫火速跳開,扔了手機,雙手拎住褲頭,顧不得姿勢不雅。他感覺到危險的灼熱,一瞬間腦海閃過「不孕」、「絕後」等等不祥字眼。

陶青岑回頭,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慌道︰「對不起!你沒燙到吧?!」她拿手帕就要幫對方擦咖啡漬,然後遲鈍地發覺她傷害到的部位有多尷尬。

她抬頭,男人俯視她,墨鏡外的臉龐鐵青,墨鏡後射出類似死光的視線,空氣中充滿發飆前的死寂。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拚命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外面的喇叭聲嚇一跳……你要不要緊?要不要上醫院?先處理一下……」

完了,她會不會毀掉人家的終身「性福」?她張望店里,快步走向冰櫃,冷酷如冰的男性嗓音震住她腳步。

「我沒事。」夏景泫冷冷道。幸好今天穿的長褲表面防水,被潑到的部位感覺熱但不疼痛,應該沒有大礙。

陶青岑怯怯回頭。「你確定嗎?還是沖個冷水比較好——」

「你要我在這里沖冷水?」在公共場跋做這種事?

「沖冷水可能不方便,至少先拿個冰飲或冰塊敷著。」見對方臉色陰沈,顯然無法苟同她的建議,她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面子?萬一處理不好,造成一輩子的遺憾怎麼辦?」

「不必了,我說我沒事。」夏景泫臉青青。她當然振振有辭,要把冰紅茶按在褲襠上的又不是她。

他對忙著擦干咖啡的店員道︰「先給我結帳。」他要立刻離開,永遠不再來這家店!

陶青岑挨近他。「不然趕快上醫院吧,給醫師看看有沒有問題——」

「沒必要上醫院。」

她急道︰「先生,你別逞強,拖延治療時間會——」

男人潔白修長的食指點到她鼻尖前,點住她呼吸。

「你閉上嘴,我就不需要上醫院或治療。」夏景泫遞鈔票給店員,收了找回的零錢,將啤酒和煙扔進背包里就往外走。

陶青岑追上他。「不然至少讓我賠你洗衣費和醫藥費。」

「不必了。」他一甩背包,將背包擋在兩人之間,語氣像北極來的寒風。「請你不要靠近我,以免又把什麼東西潑到我身上。」

陶青岑只得停步,目送他走出便利商店,上了停在路邊的車,駛離。

她很內疚。她有誠意要賠罪,但對方不領情。不過至少他風度不壞,知道她不是故意,沒有追究,雖然他壓抑惱怒的嗓音听來很想賞她一記過肩摔。

她嘆口氣,買了礦泉水便離開。還是專心傷腦筋她的工作吧!待會兒打電話應征管家時,可別像這樣鬧笑話。

夏景泫心情惡劣。

要不是遲遲找不到合意的新管家,他就不必親自購物,就不會遇到這種倒霉事。

等待一個時間特長的紅燈時,他的手機響了。又是編輯。

「剛才砰的好大聲,發生什麼事?」

「出了點意外。」

「什麼意外?」

「差點變成汆燙雞肉的意外。」

「嗄?雞肉?」

「沒事。我要回家了,那個征漫畫的活動你們自己看著辦,活動網頁做好以後,我會在我部落格放個宣傳的連結,就這樣,別再打來煩我。」

他點煙,踩油門,想盡快趕回家,確認他有沒有被「燙熟」。

罷趕完稿的輕松已完全毀滅,反正他的心情很久沒有好過,心頭成天布滿陰霾,只是此刻增加了閃電和轟轟雷聲而已。

車子駛入偏僻道路時,手機又響了,是沒看過的號碼。他放慢車速,將手機切換到擴音模式,女性嗓音霎時充斥車內。

「請問是夏先生嗎?我看到你刊登廣告,說要找管家。」

「嗯。你有多久工作經驗?」這聲音听起來很年輕,也有點耳熟。

「我沒有家管的經驗,但是我很會做家事,也很會燒菜……呃,我的想法可能有點天真,不過我真的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我認為我可以勝任管家的職務,請你給我機會嘗試。」

夏景泫嘴角微揚。「的確,打掃家務不困難,誰都會做,重點是做菜。我很挑嘴,不合口味的飯菜我寧可餓也不吃。我刊登廣告找人已經兩個月了,來應征的人一個個被我拒絕,都是因為做的菜我不喜歡。」

對方明顯舒了口氣,嗓音瞬間變得自信滿滿。「那就沒問題了,我的手藝超好,你一定會滿意的!」

「我不听口頭的保證,你試煮一餐,我嘗過再決定。」

女孩開朗的嗓音像透窗的金爍陽光,在車內愉悅流動,稍稍攪動了他沈窒的心靈。

听起來是個活潑的女孩,假使錄用了她,希望她不會整天聒噪,他寫稿時很忌諱吵鬧。

「還有,一般要管家同住的時間不包括周末,但我希望管家周末也在,因為我在家工作,忙起來沒時間整理家務、準備三餐,當然薪水也會比一般行情要高。這些條件你都考慮清楚之後,直接過來找我。」

確認對方找得到他地點偏僻的家之後,通話便結束。

夏家幾代富裕,擁有一座山和好幾塊地,他父親選擇在山區打造他們的家。

離他家不遠處,住著一位優秀作家,當他還是少年時,大作家欣賞他的文學天分,常指導他寫作。

就在他逐漸在文壇闖出名聲時,他卻選擇了通俗文學之路,投入靈異小說的創作。他的老師非常失望,從此不再和他往來,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學界前輩們也瞧不起他,說他墮落。

那又如何?象牙塔里的獎牌,他不希罕。

現在,他如願打擊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他挾無數支持掌聲對他們鄙視的嘴臉冷笑,然而他內心空虛,成功的果實一點都不甜美,甚至毫無滋味。

到達夏家大宅磚牆外,他按下遙控器,鋼制大門剛打開一縫,忠心的狗吠聲便響起。

他微笑,駛入大門,黑色拉布拉多犬狂搖尾巴迎接,烏黑眼珠直望著他。

「別吵,君士坦丁,我沒忘記買你最喜歡的骨頭。」而他自己,兩個月沒吃過一頓象樣的飯菜。

他父母出國游玩已半年,樂不思蜀,在夏家幫佣十多年的老媽媽受到感召,跟著辭職,說要趁著身體還硬朗去旅游,享受人生,他也不好挽留,于是獨自留守大宅。

倒不是身為獨生子的他怕孤單,而是驟然少了從小吃到大的家常菜,他天天食不知味。他可以敲鍵盤創作生動故事,在烹飪方面卻是殘障,做的菜難以下咽,味蕾得不到滿足的結果,就是新稿里的厲鬼煩躁地殺了比平常更多的人。

他將買回來的物品搬入屋里,進浴室沖澡,仔細確認自己依然是生魚片而非炖魚之後才安心。

他實在不該輕易放過那女孩,至少該要到她的連絡方式,萬一留下終身傷害,至少找得到人求償。

沐浴完,他咬個隻果踱到書房,打開計算機收電子信件,看自己的部落格。狗兒跑來他腳邊繞,嗚嗚地提醒主人別忘了它最愛的散步。他拍拍大狗。

「今天晚點去散步,有人來應征管家,我要等她。」隻果滋味甘美,他越吃越餓,希望來應征的女孩手藝真有她夸口的那麼好。他厭倦了再刊登廣告等人上門應征了,尤其是眼露迷戀的女性應征者。

他剛看完出版社的網頁,門鈴便響了。大狗豎起耳朵低吠。

「應該是應征的人來了。你別太熱情,嚇到人家。」他比個手勢,狗兒安靜下來。

他下樓,走出屋子,穿過庭院,按下磚牆上的按鈕,大門滑開。

站在門外的陶青岑正在欣賞磚牆上陳舊的歲月痕跡,大門一開,她打招呼︰「你好。」

一見到門里的男人,她微微屏息。

男人身形修長,一頭長發略濕,穿淺色麻襯衫和白長褲。他五官俊美,是不帶絲毫陰柔的男性之美,白皙膚色讓他宛如高貴細致的瓷器。他有她見過最長最密的睫毛,慵懶地半覆住癌視她的湛然黑瞳,鼻梁完美直挺,但抿起的唇線不甚友善,表情陰森,活像她倒了他五千萬的會還上門借錢。

「是夏先生嗎?」陶青岑小心翼翼地確認。「我是來應征管家的,剛才打過電話給你。」對方傲慢的嘴角有點眼熟,可是這麼出色的男人,她若見過不可能忘記。

「嗯,我是。」她似乎沒認出他,這也難怪,先前他始終戴著墨鏡。

夏景泫的第一個念頭是攆她走,他不要雇用一個差點終結他一生雄風的女人,但是他要對方過來,也得找個正當理由趕人。

他以懷疑的目光打量她。「你這麼年輕,真的能勝任管家的職務?」這是實話,她看來像個高中生。

「當然可以,雖然我沒經驗,但我很有學習熱忱,一定可以勝任。」陶青岑露出最誠懇的笑容。

「我干麼要等你學習?我需要的是馬上能做事的管家。」

「就算是經驗老到的人,也是從新手一步一步學習的,只要給我機會。我很會整理家務,任何事只要你說一次,我馬上學會。」

他在電話里語氣還算和善,此刻神情卻像苛刻的惡婆婆,想將她這個小媳婦挑剔到體無完膚。不過更惡劣的面試主管陶青岑都遇過了,可沒被嚇倒。

然後,她想起困惑好久的疑問。

「請問,征人條件上說女性須有自制力,是指……」

夏景泫輕撥開額際秀發,神色困擾。「不要愛上我。」

她瞪大眼,腦筋打結。「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刊登廣告以來,每個應征的女人都想追我,我是征管家,不是征女友,每個女人都以為她們來相親,我很厭煩了。」

「她們開口說要追你?」

「何必等她們開口,我一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她們打什麼主意,我不想錄用假工作之名接近我的女人,整天蒼蠅似地纏著我——」

就听陶青岑噗哧一笑,又慌忙按住嘴,他皺眉瞪她。

「對不起……我是說,我很同情你。」陶青岑努力憋笑。對方還沒開口就認定人家愛上他、想追他,說不定是他太自戀,錯把冷眼當媚眼。

「人太帥就有困擾,長得像捕蠅板——呃,我是說長得太美味,免不了引來蒼蠅嘛!你放心,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就算你付錢倒貼,我也不會愛上你!」

她又不是花痴,見到帥哥就餓虎撲羊,何況她大哥就很英俊,從小看到大,她對帥哥早就免疫了。

她的保證鏗鏘有力,但在夏景泫听來卻是說不出的刺耳。他冷睇著她,忽然跨前一步,彎身俯視她。「你真的不會愛上我?」

俊俏的男性面孔突然逼到眼前,她的心髒暫停了一秒,然後狂跳起來。這男人確實有自戀的本錢,皮膚光滑無瑕,郁黑的眼瞳能奪走人的呼吸——也許她沒徹底免疫,但這或許像見了美食就流口水,是一種無法反抗的生理反應,不代表她迷上這男人。

而且美食當前她也不見得會吃,得看合不合胃口,自戀這道菜她興趣缺缺。

她呼吸一口,面不改色。「不管隕石砸地球、世界毀滅一萬次、人類全部死光光,我都不會愛上你,還需要其它保證嗎?」

「夠了。」她眼底當真沒有一絲一毫對他的迷戀,夏景泫感覺自尊小小受創。也罷,他要的就是一個不會勾勾纏的管家,這點她是過關了。

沖著這點,他改變主意,想給她一次機會。他領她進屋。

「大致情況我在電話里解釋過了,我父母出國,家里目前只有我。我今天剛買了菜塞滿冰箱,你先做幾道菜讓我試吃,我滿意的話,再來討論工作細節和薪資。」

他指示廚房方向。「廚房在那邊,你去吧。我在客廳等你。」

說完他就坐入沙發,拿起報紙來看,斜倚沙發的派頭儼然是國王陛下等待御廚上菜。

看來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陶青岑走向廚房,一面打量屋內,裝潢簡潔而富有質感,良好的采光讓人心情愉快,在此踏出她家管事業的第一步似乎不錯,只可惜要伺候的對象有點難纏。

她進入潔淨明亮的廚房,流理台上有一袋馬鈴薯,旁邊的木架擺放調味料。她打開大冰箱,傻了眼。冰箱果真很充實——半條吐司、一些面條、兩把青菜、三樣水果,然後是幾十瓶各種牌子的啤酒。他所謂的「菜」是指啤酒嗎?

能用的食材太少了,她考慮良久,決定做馬鈴薯飯。她先將馬鈴薯削洗切丁,和米一起浸泡,加鹽下鍋去煮,再切了蔥和蒜頭、胡椒、醬油、芝麻油調味。她找到雞胸肉罐頭和小逼瓜,將黃瓜切絲撒鹽,煮好面條放進冰箱,拌好調味料,準備做涼面。

一小時後,陶青岑端著馬鈴薯飯和雞絲涼面到客廳,客廳里多了只窩在男主人腳邊的黑色大狗,听見她腳步聲的大狗抬起頭,嗚嗚低吠,想靠近她,她連忙舉高托盤。

夏景泫制止狗兒。「不必怕,它不會亂咬人。你只做了兩樣菜?」瞥向托盤的眼光意興闌珊,但其實他在客廳里聞了一個小時的菜香,餓得胃打鼓。

「材料太少,只能做馬鈴薯飯和雞絲涼面。」陶青岑將托盤放在茶幾上,看著夏景泫舀了一匙飯,送入口中,眉頭隨即皺起。

她緊張道︰「味道不好嗎?我做給朋友吃,大家都很喜歡……」

「飯有點硬。」夏景泫不得不皺眉來掩飾震驚——太美味了!松軟的馬鈴薯入口即化,微微的嗆辣非常勾引食欲,就算米飯稍硬也無損它的絕妙滋味。

這才叫食物啊!他過去兩個月吃的都是渣!他感動、贊嘆,他味蕾復活、精神振奮,但臉色依然冷淡,彷佛嘴里是無味的清水。

「因為趕時間,米沒泡太久,所以比較硬。其實還要撒點芝麻,但廚房里沒有。」陶青岑觀察他的表情,瞧不出他滿不滿意。「味道還喜歡嗎?」

「還可以。」他淡淡道︰「分量太少,要多一倍才夠我吃一餐。」

「廚房里還有,夠讓你吃飽。」陶青岑將涼面端給他,大狗忽然湊近,她連忙避開。

夏景泫卷了一筷面條試吃,面條軟硬適中,略甜的雞肉絲和爽脆的黃瓜條,冰涼帶酸的氣味充滿口腔,以他嘗過的涼面而言,這一盤可以排入前五名。

「好吃嗎?」這次他明顯露出驚訝贊賞的表情,陶青岑掩不住得意。喔耶!她就要得到人生第一份工作了!

「還可以。」他的胃在吶喊︰就是她了,他要這女孩當管家,為他準備三餐,可看她笑咪咪,一副篤定他就要錄用她的興奮樣,再想到她對他做過的恐怖行為,他實在不情願就這麼讓她登堂入室。

他挑剔地揚眉。「該不會這兩樣剛好是你唯二拿手的菜,你根本不會做其它的吧?」

「我會的菜還很多,每天變化菜色,一個月內也不會重復。」

想象佳肴滿桌的景象,他的胃差點咕嚕出聲。他又卷了一口面吃,同時伸腳擋住一直想靠近的拉布拉多犬。「我家房子不小,你有打掃的體力嗎?」

「我在鄉下長大的,從小做很多家事,體力絕對沒問題,我還下田插過秧喔!」雖然是八歲時的事,當時她可是很努力地種了兩排呢!

「現在插秧不都用機器了嗎?何況……」夏景泫斜睨嬌小的她。「你確定你下水田是插秧,不是潛水?」

這家伙——嘲笑她矮?!陶青岑暗暗咬牙,假笑。「夏先生你真幽默,不知道你從事哪方面的工作?」

「我是作家,一向低調,不希望身分曝光,希望你不要太愛打探。還有,我的書房不準進去,我自己會整理。」

「是,我記住了。」她乖巧回答。他開始交代工作細節了,這表示要錄用她了吧?

夏景泫推開伸爪想模涼面盤的大狗。「而且做家事不是光靠體力,手腳不夠利落也不行。」

「那沒問題,我很勤快也很利落。」

「是嗎?你確定不會端菜湯上桌時,突然手滑把湯倒在我身上?」

「當然不會!」她義正詞嚴。

「或者把拖完地板的髒水倒在我身上?」

「不會!」

「或者拿水管澆花時順便把我也澆下去?」

「絕對不會——」慢著,他是不是在暗示他喜歡這一套?陶青岑謹慎道︰「不過如果這是你的個人癖好,我很樂意配合,你想被潑湯潑水還是潑色拉油,我都會照辦。」專業的管家就該這樣做吧?

「那就不必了。」夏景泫嘴角微微抽搐。給這麼多暗示,她還是沒認出他。

他推開猛嗅涼面的大狗,忽然想起一件事。「面里的雞絲哪來的?我不記得我買了雞肉。」

陶青岑愉快道︰「喔,那是我翻櫃子找到的雞胸肉罐頭。」

夏景泫瞪著她的甜甜笑靨。「……那是狗罐頭。」

她大驚失色。「怎麼會是狗罐頭?罐子上沒寫啊!」

「我家的狗除了飼料和新鮮的肉,還會給它買那種不加調味料的雞胸肉罐頭當零食。」難怪狗一直巴在他腳邊,因為他嘴里吃的是它的食物!

拉布拉多犬憤慨地低咆一聲。它明明聞到熟悉的味道嘛!

夏景泫面無表情,陶青岑只能傻笑道歉。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給狗吃的,不過……也沒關系嘛,罐頭才剛開,狗沒吃過,大家都是動物,吃一樣的東西也沒關系啦……」她無助地絞著手。完了,工作飛了!

「平心而論,我滿欣賞你的手藝,正常情況下我已經決定錄用你,但你連出兩次紕漏,我得慎重考慮了。」

「哪有兩次?」除了狗罐頭,她還犯了什麼錯?

夏景泫取餅墨鏡,戴上。

他干麼?扮FBI探員嗎?陶青岑不明白他的用意,愣了下才覺得對方戴上墨鏡的臉相當眼熟,越看越熟悉,她晶亮眼眸瞬間圓瞠——

「是你!」她響亮的驚叫聲響徹屋內。

「對,是我。」她滑稽的表情讓夏景泫幾乎彎起嘴角,但他忍住,維持冷漠表情。「我們真有緣。」

「是、是啊,真有緣,你那個……」陶青岑的視線直覺地往他的「傷處」瞟去,又警覺地收回。「你的……你的…… 後代子孫 還好嗎?」

「目前是沒事,可是有些傷害是等一段時間才會出現的。」夏景泫故意沉下臉,看她像小老鼠一樣乖乖縮著肩膀,杏眼閃爍著歉疚和緊張,他莫名地心情很好,有種類似小學男生拉女孩裙子,看她尖叫逃跑的惡劣快感,只不過樓子是她自己捅出來的。

陶青岑無聲哀嚎,準備好被轟出大門,在走之前還要付一筆醫療費。「我很願意補償你,但我剛畢業沒多久,一點收入都沒有,不然我留電話號碼給你,等我有錢一定會賠你。那我先走了——」

「慢著,我說我要 考慮 ,沒說不錄用你。」見她小臉出現一絲期望,又不敢問,夏景泫暗暗好笑。

「我急需要有人整理家務,等了兩個月,只有你煮的菜能讓我下咽,既然你需要工作,我需要有人為我工作,也許我可以將就一下。」雖然雇用這個廚藝很好的天兵,可能會搞出一堆讓他抓狂的意外,但他實在懶得再等人來面試,姑且試用她吧。

「所以……」

「所以?」陶青岑覺得自己像個商品,期盼有人購買,但眼前男人盤算如何把她「物盡其用」的模樣又讓她心里發毛。

「我先雇你試用一周,一周內薪水和正職相同,如果最後你無法讓我滿意,我再請你走人,如何?」

受害者都願意給她機會了,她沒理由拒絕吧?

陶青岑擠出笑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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