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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毒隻果 第四章

作者︰湍梓

出電話那頭傳來的訊息教秦仲文不知不覺地攏緊雙眉。

「我知道了。」他掛上電話,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前方。

「怎麼了?」-芷端著咖啡走進書房,擔心地望著老公。「發生了什麼事?」

她已經有很久沒看過他這種表情了,有些陌生。「沒什麼。」秦仲文伸手接過咖啡,透過梟梟上升的煙霧和-芷四眼相望。

「是穆文打來的,告訴我-鄰不必再去他的辦公室了。換句話說,她被fire了。」

「-鄰被炒魷魚了?」正要舉杯的-芷嚇了一跳,怎麼她老公的說法和她妹妹的差這麼多。「我還以為是-鄰自己不干的呢。她剛剛才打電話給我,聲音有些哽咽,我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間她也不肯說。原來是被fire啊。」

難怪她吞吞吐吐的,原來是被解雇,面子上掛不住。

「哽咽?」秦仲文跟著也停止了動作。「-鄰哭了?」真耐人尋味,那小妮子一向堅強,能惹她哭的事並不多。

「嗯。」-芷花點點頭。「我有些擔心。我想今天晚上叫-鄰過來這里住,你說好不好?」一個女孩子家獨居又心情不好,必定非常寂寞。

「不好。」秦仲文毫不猶豫的回答,俊臉倏地換上興味盎然的表情。

這意外的答案教-芷當場愣了五秒鐘。「為什麼?」她老公的獨佔欲雖強,但應該還不至于到舍不得將地分給小姨子一個晚上的地步呀。

「穆文動手了。」動得好,否則-鄰永遠不可能明白他的心意。

「動手?」-芷听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和他結婚一年多了,她還是弄不清他的行事作風。

「意思就是他表白了。」

「表白?」這好象是連續劇里的用詞,意思是……「穆文喜歡-鄰?!」

不可能吧!她從沒看過穆文幾次好臉色,尤其是在面對-鄰的時候。

「開竅了?」秦仲文淡淡地一笑,取笑老婆的遲鈍。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穆文在婚禮上拍的那張相片不小心讓他瞄到,他地想不到穆文竟會喜歡-鄰。

「但是……穆文總是表現出一副很討厭-鄰的樣子啊。」-鄰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總是有多遠跑多遠,怕他怕得要命。

「我知道。」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但穆文這個人就是不擅于表達自己。這是他的致命傷,也是最佳武器,尤其是在商場。」穆文陰沉內斂的個性容易教人心生畏懼,模不清他的思路。他是秦氏成功的支柱之一。

「我不相信。」這堪稱是奇跡。「你如何斷定穆文喜歡-鄰?」不正她要挑骨頭,實在是人不可能了。

「因為相片。」

「相片?」-芷愈听愈胡涂了,她老公到底在胡譏些什麼?

「穆文隨身攜帶的皮夾中有-鄰的相片。」換句話說,也就是-鄰他長相左右,盡避只是以影像。

「穆文有-鄰的相片?!」而且還隨身攜帶?-芷不由得瞪大了嘴眼,聲音拉高。

「你沒听錯。」秦仲文親昵的捏捏-芷的臉頰。瞧她一副白痴樣。

「但是……但是……」她被這二十世紀末最大的「驚喜」嚇到,一話也說出來。「我了解你的感受,真的。」他自己當初的反應也差不多。「但穆文的確是喜歡-鄰,否則不可能帶著她的相片。」依他討厭女人的個性,沒當場撕碎她的照片就算她走運了,哪可能會帶著「她」到處跑。

經過了最初的驚愕,-芷總算慢慢平靜下來。仔細想想,-鄰若能嫁給穆文,那當然是最好不過,親上加親嘛。但她還是弄不懂穆文為什麼會喜歡-鄰,他倆就像白天和黑夜,相差何止千里。

「我還是弄不懂穆文為什麼會喜歡-鄰?」她毫不隱藏自己的困惑。

「很簡單,互補原理。」就跟萬物運行的道理一樣。

「互補?」-芷仍舊不懂。「我可不覺得他們哪點‘互補’了。依我看,他們同是磁鐵陽極還差不多。」一踫就往相反方向跑,不是互相排斥是什麼?

听見這論調,秦仲文笑了,並伸手褸住-芷的肩。曾經,他倆差點背道而馳,幸好後來雨過天青。

「表面上看或許是這樣,但人的心里都有個洞。」他讓-芷斜靠在自己肩上,「所以人們才不斷地追尋內心的渴求以填補那破洞。我想,那便是愛情吧。」

愛情啊……的確是。在還沒遇上仲文之前,她的破洞是靠親情填補的。自遇見他以後,她才知道什麼叫渴望,什麼是奢求。她曾以為心中那破洞只會愈破愈大,直到他最後舍棄自尊,將它填滿為止-

鄰也會寂寞,心中也有缺口嗎?過去她從未考慮過這一點,因為她就像陽光,自信而勇敢的照亮每一張接近她的臉。但那有可能只是表象嗎?真實的她其實也寂寞無依,也在找尋另一個可填補缺口的人?

「也許你說的對。」-芷輕聲嘆息。「但現在該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再湊在一起?」依她對秦家男人的了解,要這群現代貴族紓尊降貴的低頭投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我自有辦法。」秦仲文回答得輕松。他早知道憑秦家男人的愛情智能,絕不可能輕松過關,因此早準備好了辦法ABC,幫穆文過五關斬六將,直到拐到-鄰為止-

芷的回答是懷疑的瞪著他。她並不認為他能有什麼好主意可議比他驕傲兩倍的穆文屈膝。

「相信我,一定會成功的。」秦仲文挑起一邊的眉毛向愛妻保證。「只要想想當初你的護照是怎麼丟的就對了。」他朝恍然大悟的-芷眨眨眼,彼此很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鄰一定會嚇死。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果然如同他倆預料地響起,這是他們實施A計畫後的第一天「大姊!」-鄰的聲音中充滿驚嚇,抖得就跟秋天里的葉子一般。「我….…家遭小偷了!」電話那頭只差沒嚎陶大哭,電話這頭卻一臉興奮。

「遭小偷?」-芷盡量做好完美的聲帶演出,喊得震天價響。「怎麼會?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真不愧是她老公,辦事效率奇佳。

「昨…昨天……晚……上……」電話那頭的-鄰似乎再也忍不住懼意,-芷隱隱約約可以听到輟泣聲。

上帝原諒我吧!-芷在胸前晝了個十字,對自己參一腳羞愧不已。要是她親愛的妹妹知道她竟是主謀之一,八成會拆了她的骨頭喂狗。

「有沒有丟掉什麼?」-芷問。

「沒有!」-鄰終于哭出來了。「可是我好怕!我不敢再一個人待在屋子里了!我去你那里好不好?」

她可憐兮兮的語調幾乎打動了-芷。但一想起他們的計畫,她立刻狠下心來說︰「恐怕不行耶。」-芷立刻調整呼吸,假裝很急。「我和你姊夫正要去參加一項很重要的會議,要出國幾天。現在司機正等在外頭,等著載我去機場巴你姊夫會合。」

「這麼巧?!」-鄰的聲音听起來極度沮喪。「那我該怎麼辦?」

這正是-芷所需要的開場白,她立刻逮住柄會。「不必擔心,大姊會找人去保護你,你盡避安心在家等著。」

找人保護她?電話這頭的-鄰愣了一下,揣測這可能的人選貶是誰。

「是不是嘯文哥?」她差點忘了還有個媲美無敵超人的超級拳擊手。有他就沒問題了,壞人鐵定死光光。

「嘯文?」怎麼會批到他?-芷一頭霧水,隨後恍然大悟。慘了!她可千萬別幫倒忙。「再說啦,反正你乖乖在家里等救兵就對了。就這樣-,再見。」

不待-鄰答話,-芷立刻切斷通話以免穿幫。說謊她本來就不行,要拐騙自己的親妹妹更是難上加難。

幣上電話之後,她立刻按下熟悉的號碼,將燙手山芋轉去給老公,然後回房間接受良心的譴責。

救兵?-鄰呆果的看著手中的話筒,和它大眼瞪小眼。

她實在想不通除了嘯文哥之外,大姊還能拜托誰來幫她。掛上電話看著滿屋子的凌亂,她不知道該不該動手整理或報警。她沒報過警,听說報警很麻煩,而且她也沒丟掉任何東西,搞不好報了警,人家還嫌她-唆。

動手整理吧,-鄰終于做出決定。那小偷也真不長眼,偷她這「現代版買火柴小女孩」的窮光蛋做什麼?真是笨!也不想想她是靠姊夫救濟才能過活的孤苦女子,竟笨到倫比他還窮的人。唉!

冷靜下來後,她有點後悔打電話給大姊。她這人就是這樣,緊張過後很快就能看開。她實在不該一時沖動,打擾大姊的生活。自從嫁給姊夫之後,大姊也變成大忙人,跟著姊夫東奔西跑。姊夫婚前是個有名的公子,不盯著點怎麼行?

看著傾倒在地板上的巨型書櫃,那是她姊夫的饋贈,-鄰懷疑那沒品的小偷八成是偷不到任何一毛錢,干脆推倒它泄恨-

鄰哀喚一聲,是怨恨同時也是慶幸。要不是昨天夜里一票同學約好了一起夜游,她早當上「目擊證人」,哪還能在這里抱怨?不主演「驚聲尖叫」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正當她對著橫尸在地的巨型書櫃發愁時,一陣急促的電鈴聲倏地飄進耳際。

嘯文哥!-鄰如蒙大赦,笑得合不攏嘴。感謝上帝,他終于來了。真不愧是行動派的,動作奇快無比。

「嘯文--」她的哥字還沒來得及喊出口,便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而且一臉嘲諷。是秦穆文。

「抱歉今你失望了,我不是嘯文。」仍舊是冰冷的聲音,隱隱透露著不耐。

「听說你家遭竊?」他銳利的眼神透過地依然擋在門口的身軀向屋內掃射,有意無意地提醒她的失禮。

「對不起,請進。」-鄰實在很意外,她還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高大的身軀立刻佔滿整個房間,帶給-鄰更強烈的窒息感。他一向就是個不容人忽視的男子,即使他習慣用冷漠偽裝自己,也無損于他的魅力。

「果然是一團糟。」秦穆文環視被搜得亂七八糟的房間。這賊顯然沒什麼職業道德,專司破壞。「有沒有掉東西?」

他問得淡然,-鄰卻覺得他的冷漠中似乎有點不一樣,彷佛他有某樣重要的物品寄放在她這里,不容出半點差錯。

她搖頭,「沒有。」是她多心吧!他的口氣仍是一貫的冷然,哪有任何不同。

「我想也是。」秦穆文邊說邊低頭撿起一本掉落在地上的高中教科書遞給她。

「憑你窮到可媲美優格的經濟狀況,那笨賊根本不可能偷到任何東西。」

意思就是她是個窮酸笨蛋!-

鄰恨恨的奪下他手中的書抱在胸前,一臉戒備的望著他。

「我家遭小偷就已經夠倒霉了,用不著你再來雪上加霜。」而且加的還不是普通冰霜,是特制硝酸冰淇淋!她跟他有仇嗎?

「錯。」秦穆文笑笑地嘲弄她。「是雪中送炭。你可別告訴我,你不需要任何幫忙。」他用眼光提醒她,橫躺在地上的巨大書櫃可不是她這個小女子能獨力撐起的。

討厭、自大的混帳!-鄰在心里開罵,但她可沒膽當他的面說出來。賤命一條雖價值不多,但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就算你不來,我一樣有辦法找到人幫忙。」-鄰賭氣地回嘴,就是看不慣他那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那當然。」秦穆文輕蔑的態度也不遑多讓。「我信你一定能‘立刻’找到幫手,否則也不會像個二歲的小阿到處打電話求救。」「我又沒請你幫忙!」-鄰被整得叫起來,這人說話實在惡毒。

「是啊,你的確沒有。」他的眼楮倏然暗沉。「你期待的人是繡文嘛,我差點忘了。」悶悶的表情和嘲諷的口氣完全相反,-鄰幾乎被弄胡涂了。

「動手整理!」他忽地命令道。「除非你想睡在垃圾堆中,否則動作最好快一的。」

是,大爺!-

鄰在他背後做個鬼臉。真想不通為什麼是他過來「保護」她,而非嘯文哥。

當然他的功夫也很了得啦,听說他除了拳擊打得好之外,自由搏擊方面的表現更是精采。但是……她需要的只是一個看起來很強壯、很威武的男人嚇嚇小偷罷了,而非長相像阿波羅,脾氣像撒旦的人做伴。

咦,剛剛那一串形容詞,好象是所有秦家男人的特征嘛!

「小姐,容我提醒你,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你有時間神游太空,我還沒時間陪你瞎耗。」冰冷的聲音將她從幽冥中拉回來。真糗,怎麼每次做點小夢都被捉個正著?

她連忙彎腰撿書,而秦穆文則運用乎日鍛煉出來的強健體魄及蠻力,三兩下就擺平了巨型書架。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就在沉默中度過,直到一切恢復原狀為止。當他倆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鐘時,上面的指針正停在九點鐘的方向。

「吃過飯了嗎?」秦穆文首先打破沉默-

鄰搖頭。怕都來不及了,哪有空吃飯?

「我出去買。」他起身離開沙發,走向門口。但他尚來不及走出大門赫然發現他的手肘上又爬上一雙小手,外帶小狽般乞求的眼神。「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會怕。」她好怕小偷會再來,更怕他就這麼轉身不理她。

秦穆文只好停下開門的動作,轉頭看她。她看起來就像只無助的貓咪可憐極了。

他的小貓怕孤獨,卻又害怕他的撫慰。這情形諷刺又可笑,但他依然投降了。

「好吧,我不丟下你。」事實上,他想將她緊緊系在身邊,一輩子不放手。

「你說該怎麼辦?你有辦法變出食物嗎?」他故意捉弄她,等著她提出一起去吃飯的要求。

「我……」這的確是個大難題。她的冰箱空空如也,除非…她畏縮地道,不相信尊貴的秦二少爺肯吃那玩意兒。

「我有泡面。」

「泡面?」秦穆文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招。

「嗯,我煮的面很好吃哦。」-鄰連忙保證。「但是如果你不想吃的話--」「我想吃。」秦穆文打斷她的獨白。「我想吃你煮的面。」他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這只有在夢中方可能出現吧。

「是泡面哦,你不介意?」她特地在泡面兩個字加重音,就怕他听錯。

「我不介意吃泡面。」秦穆文也回敬她相同的音量。「你以為我是靠什麼養大的?」他也當過學生啊。

「魚翅、鮑魚、人參。」她據實以告。听說有錢人家的少爺大多愛吃這些,有些人甚至不喝白開水。

「我的確滿愛吃魚翅,但我也愛吃泡面喝可樂。」秦穆文的語調中有某種程度的無奈,對于她的偏見完全沒轍。「我也曾當過學生、打過工,就跟平常人一樣。」較不尋常的一點就是練武這一項吧。他跟大哥不一樣,不會自翔為現代貴族,而拒絕過一般乎民老百姓的生活。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情願做個普通人,而非秦氏的一分子,那人累,也太沉重了。

但-鄰不會懂,在她心中,他永遠是驕傲的秦家人--她最想遠離的族群-

鄰的確不懂。他是在……剖析自己嗎?有了上次的經驗,她不敢再多管閑事。對她而言,他太難懂。在層層面具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一個靈魂呢?

她已經不敢再當救贖天使,她怕到頭來不但人沒救到,連自己的心也跟著埋葬。

「我去煮面。」-鄰慌慌張張的結束話題,無視于秦穆文灼熱的眼光,直奔廚房。

真是可笑,到底是誰說過,只要掏心掏肺對方就能理解的?他忘了這是個瘋狂的世界,一加一並不一定會等于二。罷了,就讓她繼續誤解吧,反正她對他的誤解已經夠多了,不差「專吃貴族食物」這一項。

他終于明白英國女作家珍.奧斯汀的巨作《傲慢與偏見》所指何人。換到現代台灣來說的話,大概就是指他和-鄰吧。一個是傲慢到不知應該如何表白,另一個則是偏見到無法接受他的真實面目。

為何這樣約兩人卻偏偏湊在一起?他不知道,或許是上天的安排吧。

「面煮好了。」-

鄰怯怯的開口。他在想什麼?表情看起來好沉重。

「馬上來。」秦穆文懶懶的自沙發上起身,走向餐桌。

「很香。」就像她本人。

「我希望還合你的胃口。」她簡直緊張到快胃痛了。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是輕松不起來?「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歡。」秦穆文含糊的回答,整個頭埋入碗公里。

「啊?!」-鄰滿肚子疑問,他到底在對誰說話?是泡面還是她?咕嚕咕嚕的,誰听得懂。

「我是說,反正泡面的味道都一樣,誰煮都沒有差別。」笨女孩,連乘機表白都听不清楚,她的愛情沒望了。

「誰說的!」-鄰立即抗議,「煮泡面也是要有技巧的,加蔥加蒜就能使味道不同。就跟……」

「就跟愛情的道理一樣?」秦穆文銳利的接口,語帶譏謂。「我看你是言情小說看多了,中了我妹妹的蟲毒。我勸你少K點這類小說,多讀些《傲慢與偏見》之類的世界名著,或許能從其中窺得一些人生的道理。」笨得徹底的傻瓜,不懂愛情只懂逃避的笨蛋也敢跟人家大談「愛的真諦」?

「你!」-鄰再度被激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顫聲開罵。「Jet-aime!」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不二法則。

秦穆文照例又發呆了一會兒,隨後笑出聲。「是Jet-aime,笨蛋。要罵人也要發對音。」他愛極了她紅通通的小臉,閃閃發亮的眼神充滿了活力,就像朝陽。「Jet-aime。」-鄰努力將音發對。這混蛋說的沒錯,罵人也要說對話。

「好一點了。」秦穆文干脆放下筷子凝望她。「再一次。」

說就說,誰怕誰。

「Jet-aime。」這次她咬字更清晰。不是她自夸,她頗有語言天賦呢。

「再一次。」秦穆文命令。

「Jet-aime。」-鄰照辦。

「聲音放柔一點。」再柔一點才像耳語。「Jet-aime。」-鄰又照辦,但心中已經開始懷疑。

「最好再沙啞一點。」他的聲調也跟著低沉,眼神閃爍。

「Jet-aime。」-鄰愈喊愈懷疑,哪有人開罵是用這種語氣的?又不是情人間的佣語。

他一定是在捉弄她!

她氣得面河邡赤,當事人卻已收拾好碗筷站起來。

「你念得不錯。」事實上動听極了。「滿有罵人的天賦。」

他悠悠哉哉的態度反教-鄰一頭霧水。他真的在教她正確的意大利文發音?

「你這兒有沒有多余的枕頭?」秦穆文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嚇了-鄰一大跳。

「枕……枕頭?」-鄰瞬間變得結巴。「你……你要枕頭為什麼?」他該不會是要睡在這兒吧?

「拆開來看它到底塞了多少根羽毛。」他的幽默滿是諷刺。「廢話!我要枕頭當然表示我要睡在這里,當你的‘守護神’。」說來可悲,他最想當的角色卻是「侵犯者」。

「可是……」她從來沒有跟男人單獨共處一室過啊!當然,跟他單獨相處是情非得已。她在心里默默附注,說服自己的心跳。

「你放心。」他誤會她的結巴是因為害怕。「我不會侵犯你,你叫不起我任何興趣。」面對她,他早已習慣口是心非。

這說的是什麼話!竟把她說得比夏天里的蔬菜還不如。

「才怪!」她的自尊心嚴重受損。「你上次不就……不就……」她實在不好意思提醒他之前做過的事。

「原諒我的失誤。」他有禮的道歉。不過他接下來的話教-鄰情願他沒有道過歉。「我一次是因為宿碎未醒,一次是因為饑不擇食。經過了前兩次的體驗,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重蹈覆轍。畢竟真正的美食實在太多了,沒必要因為一時的饑餓而委屈自己,你說是嗎?」

要是有「毒嘴大賽」,他一定是冠軍!她真該建議電視台開闢個新型罵人節目,然後請他當主持人,鐵定紅。

算了!她決定投降,默默塞了一個枕頭給他。隨他愛睡哪里都好,只求他不要拿話刺她,硬要她吞下他那顆毒隻果就行。

要是她的王子在就好了-鄰邊關上房門邊幻想她的紫玫瑰情人能夠出現,帶她月兌離秦穆文的凶惡沼澤。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打開抽屜,失神的注視著閃閃發光約兩粒小綠點。即使窮酸如她,也知道祖母綠是一種高價寶石,品質好一點的甚至叫價數百萬。

原本她以為這只是裝飾品,沒想到經過鑒定之後,鑒定師卻告訴她,這是真的,而且價值不菲,大約佰兩百萬。她當場傻了眼,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鑒定師,久久無法開口。

兩百萬哪!送她紫玫瑰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為何送她如此昂貴的東西?

包怪的是,小偷居然沒把它偷走。

算了吧,她郁郁的想。離譜的事豈止這些,還有更離譜的人正誰在外頭呢。

他睡了嗎?不知道他會睡在哪里?客廳的小沙發絕對塞不下他碩長的身軀,大概只有打地鋪一途吧。

可是地板很冷,他會不會感冒?-

鄰倏地起身拿了條薄被,拚命告訴自己她只是盡地主之誼而已,然後悄悄的打開房門,像個夜賊似的踞起腳,慢慢接近別無選擇,只能就地而睡的秦穆文。

他真的長得好迷人哦!只要能夠閉上嘴巴。

她就不懂,為什麼長相如此優異的人卻生得一張惡嘴?莫非老天真是公平的,不容許他太完美?

在他平穩的呼吸中,-鄰發現到一件她早就發覺的事--他的體格很好。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新聞,秦家男人身材都很棒早已是台北杜交界的注目焦點。

她還記得有一次大姊派他去接她放學,他英挺的體魄不知騙走了多少女同學的純情口水,害她還得撩裙而過,才不至于被高至膝蓋的口水淹沒。

如此迷人的一個男人卻是顆千年毒隻果。唉!

她小心翼翼約為他蓋上薄被,正打算起身時,卻發現自己被一股強大力量拉住,動也動不了。

他居然醒了,而且正以灼熱、促狹的眼光看著她!

「你媽沒教過你不可以半夜溜進男人的房間嗎?」他懶洋洋的語氣令-鄰聯想到伊甸園里引誘亞當犯罪的夏娃,只不過亞當換成了她。

「我媽過世了。」她困難的吞咽口水,試圖抽回被緊握的手。

「抱歉,我忘了。」秦穆文喃喃自語。面對-鄰溫熱的身軀,他實在難以控制身下奔騰的。

「我只是來幫你蓋條被子。」沒想到卻被捉在手上-鄰漸漸地感到難以呼吸,因為他又靠過來了。半撐起的身軀使他的襯衫完全敞開,再加上掉落在額前的頭發,他看起來就像是習慣夜生活的浪蕩子,一掃白天陰郁嚴厲的形象。

這才真的危險!她所看過的小說告訴她,這正是最容易「失身」的時刻,最好快逃。

「現在我的任務已完成,我要回去睡覺了,再見。」她胡縐一遍,再次嘗試潛逃;沒想到敵人比她還精,而且還擺出更魅惑人心的表情,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別怕我,-鄰。」這是他發自內心最真的乞求。「我不是洪水野獸,你毋需怕我。」他已經看夠她驚懼的表情。現在他最想看的是信任、是愛慕,而非逃難似的慌張。「誰怕你了!」-鄰死鴨子嘴硬,企圖逃離他炎熾的逼視。「我才不怕你。」

膘蛋,他干嘛握得這麼緊啊!

「是嗎?」她當他是瞎子嗎?「證明給我看。」他輕輕的放餌,未曾減過手上的壓力。

「證明?」-鄰不怎麼懂他的意思,不過他的箝制愈來愈緊卻是千真萬確。

「是的,證明。」秦穆文慢慢的縮回箝制的雙手,將-鄰拉至身側-鄰為這強大的拉力失去了方向,只得隨著他的力量浮沉。

「我該怎麼證明?」她真的感到迷惑。「你不是討厭我嗎?我是否怕你對你而言又有何差別?」從一開始,他的態度就擺得很明白,為何現在又變得不同?

討厭她?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他愛她,卻不敢表白,這就是怕最大的麻煩。

其實他也討厭自己這種表里不一的死個性,只是長久以來的硬殼背慣了,無法說去就去。

「我不曾討厭過你。」最起碼必須讓她了解這一點。「事實上,我……」

「等等。」-鄰打斷他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勇氣。「那是什麼聲音?」

聲音?秦穆文豎起耳朵仔細聆听,的確有些聲音發自陽台。他再定神一看,赫然發現一道人影。

「是小偷。」他倏地起身宣布。「待在這里別動,知道嗎?」-

鄰連忙點頭。她哪敢動啊,不過她很想尖叫就是了。

擺動著修長的雙腿,秦穆文三兩下就到達陽台並打開陽台小門,準備活捉盜賊。

敝的是來人也不逃,似乎早有準備。秦穆文沒有絲毫猶豫,握緊五指就是一個右勾拳,未料小偷輕易的躲過這記重拳,並發出一聲悶笑。這人並非一般的小偷!

秦穆文挑起眉毛,擺出搏擊架式等著對方出招。由對方輕易躲過他的拳擊即可斷定此人絕對是個行家,恐怕還是個「身價」不菲的職業狙擊手。

戴著面罩的黑夜男子反倒是擺出輕松姿勢,雙手抱胸的發出聲音。「仲大哥要我問候你,說是請你把握住柄會。」

悅耳的男中音如同風鈴般消失在風中,秦穆文幾乎以為他看到的是幻影。

佐原之臣。秦穆文瞪著那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家伙來台灣做什麼?

他留下的那句話又具什麼意思?

仲大哥要我問候你,說是請你把握住柄會。

把握住柄會……他懂了,也笑了。難怪大哥會打電話要他過來「保護」-鄰,原來是這麼回事。只是,大哥怎麼會知道他喜歡-鄰?這是他心底的秘密,根本不可能有人得知。

「秦穆文?」-鄰充滿驚恐的聲音隨著她發顫的身軀慢慢靠近陽台,打斷了他的沉思。

秦穆文?他不禁挑眉,生氣的望著她畏縮的模樣。她就這麼討厭他,甚至連喊人都連名帶姓?

彬許他過去的表現給了她充分的理由吧。他無奈的默認,並決定該是改變的時候了。

「整理幾件衣服,跟我回秦氏大樓。」他決定好好把握住大哥給的機會,畢竟要說服佐原之臣那種高手當小小夜賊牽紅線,實屬不易。

「跟你回去?!」-鄰叫得快掀開屋頂,不敢相信耳朵接收到的訊息。

「要不要隨你。」他故意說得淡然。「反正家里遭小偷的人不是我,我也用不著雞婆。」說著,他干脆拿起汽車鑰匙,一副準備走人的樣子。「等一等!」-鄰照例又抓著他的手臂,一臉的驚慌。「你能不能先委屈一晚?等明天我找到大姊……」

「你慢慢找吧。」秦穆文輕輕的扳開她的手指,淡淡的嘲弄道。「大哥和大嫂五個鐘頭前才去了美國,嘯文也在昨天早上去了香港。你若還有其它救兵就請你電話一遍一道慢慢打,我沒空陪你浪費時間。」說完,他又跨一大步,眼看就要模到門把。

她又要被丟下了!-鄰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只能投降。「好嘛,我去就是了。」

秦穆文這才轉身看她,眼神深不可測,嘴角卻流露出淡淡笑意。「動作快,我們要回家了。」-

鄰只當他是歸心似箭,因而忽略他話中的意思,匆匆忙忙走進房間整理行李。

總有一天,你會稱呼秦氏大樓為「家」!秦穆文在心底暗暗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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