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燭 第十章
不得哭,既別離!不得語,暗相思!
白居易一首「既別離」,道盡步燕臨此時的心聲。
他十分懊惱的坐在床頭,看著已昏迷卻又發著高燒的河詮兒,內心錯愕萬分,不敢置信床前的人兒已昏迷了三天。
整整三天三夜未見她蘇醒過來,他的心如同被人擰在手上,不得松一口氣。
懊在初三那早,他自夢中醒來,發現床邊空無一人時,才知道她早已穿戴整齊離去。
他心一驚,心頭有不好的預感,于是也匆忙的下床,在醫館里尋找河詮兒的人影,但卻未發現,就連與她最親密的嬤嬤,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深覺事有蹊蹺,他逼問嬤嬤所有事情,似及河詮兒曾經交代他們辦過什麼事,要她們據實以告。
這時嬤嬤才老老實貴將事情告訴了他,沒有一點保留。
他才知道,她有多麼大膽!
一個人私下到港口調查,也不管對方會不會對她不利,不顧生命危險,想為他揪出對他下利之人。
她啊,該說她太急,還是太傻呢?
步燕臨守在床邊,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以及一直不肯睜開的美眸。
想起三天前,他要是沒及時趕到,她也許就在港口邊,失血過多而亡……
而大夫人的下場,因為府里全部人替她求饒,他才決定網開一面,收集她的證據,將她送官嚴辦。
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也是他最大的仁慈。
「你啊,為何這麼傻呢?」步燕臨坐在床沿,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照顧昏迷不醒的她,只冀望她能無事醒來。
此時的河詮兒躺在醫館里,由嬤嬤親自照料,療養她身上的傷口。
只是傷口太深,讓河詮兒失血過多,一直在昏迷不醒的狀態。
步燕臨的心如懸在梁上的大石,一直高懸不下,不上不下的感覺極為煎熬。
他心疼的拂過她的臉頰,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毫無血色的臉龐,讓他心疼至極。
「夫、夫君……」幽幽的,她一雙美眸緩緩睜了開來。
步燕臨身子一顫,她終于醒了過來!
「老天,你終于醒來了。」他緊握著她的大手,差點痛哭流涕。
「我、我怎麼了?」河詮兒動了動身子,扯動了傷口,痛得讓她擰緊眉尖。
「你……」他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身體,將她擁入懷里。「你受傷了。」
受傷?!她溜了溜黯然的黑眸,努力回想自己怎麼了。
「我、我受傷了?」她艱澀的開了口,舌忝舌忝乾燥唇瓣。
「好在那天我深覺不對勁。一見你不在,便發動全醫館的人,找尋你的下落,終于在嬤嬤的口中問出,你得到另外一個消息,才猜測你一定獨自去商港。」
他板著臉,寒聲道︰「等你病懊之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她小臉一沉,有氣無力︰「夫君,我都受傷了,你還想那麼狠心揍我的小啊!」她噘著小嘴,臉靠在他的肩上。
「非要讓你教訓。」他輕咬她頸子一下。「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這種危險的事情,由我處理就可以了。」
她嘆了一口氣。「是我判斷錯誤,又錯引夫君。」想起自己誤會官清韻,她的小臉臊紅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誤會官姑娘的。」
他將她緊緊抱著。「是大娘心機太重,她連自己的佷女都利用下去,利用官清韻的無知,替她隱瞞。」
「夫君全都調查出來了嗎?」她輕問。
「所有事情都石落水出了。」他吁了一口氣。「大娘會從事罌粟花販賣,與藥鋪勾結,一同制造、販賣迷幻片讓人吸食,是因為她的心里極為不平衡。」
她听著他的解釋,才知道大娘是因為步老爺納了太多的妾,加上自己的親生兒子沒被看重,心里一時不平衡,對步燕臨霸道的作風反彈,才犯下此一錯誤。
利益薰心,這句話一點也沒有錯。
「那……官姑娘呢?」她的心里還是耿耿不忘,那天官清韻手上所拿的藥包。
「那天掌櫃拿來的是打胎藥。」步燕臨道出。「她謊稱是府里的小婢女要用,其實是自己準備煎來喝。」
打胎藥引她睜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別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他大掌捏了捏她的小鼻。「官清韻未婚先孕,懷得是東城京旭虎的孩子。」
京旭虎?她側著頭,思緒繞著這名字打轉。
「那不是出了名吃人不吐骨頭的錢商京旭虎?」她忽然喊出這個名字,那是東城出名放款錢商,專門收取斑價寶物,換以銀子。
「嗯。」他點頭。「由于步府不願意出資挽救官府的生意,她去求助東城京旭虎,只不過京旭虎卻要求她典當自己。」
她愣然,不知該做何反應。「官姑娘……喜歡的人是你。」
「但我對她完全沒有感覺,她與京旭虎才是另一個開始,而他們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將她擁著,在她耳邊輕說。「只有遇上你,我才明白,原來男歡女愛是很美好的幸福。」
她笑彎眼,看著他的側龐。「夫君,你嘴巴變甜了。」
他挑眉,以輕佻的口氣道︰「要嘗嘗看嗎?」不容她點頭或搖頭做為反應時,他將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以舌撬開她貝齒,進而挑逗檀口內的粉舌。
她紅著臉,推不開他的身子,任由他的舌攻著她的唇。
待二人吻得天昏地暗時,外頭響起一陣吵雜聲——
「听說咱們的豆兒受傷在醫館里休息啊?」
「好像是。」
「唉,怎麼不回府休息呢?也有咱們可以照顧她。」
「小十二怕咱們帶壞了豆兒吧!」
「三妹說那是什麼話,好歹咱們也是坐得正、行得端,沒想過要害人啊!」
一陣又一陣的交談由遠而近,一直來到河詮兒休息的房外。
「小十二會不會在里頭啊?」
「不知道耶,那我們偷偷看一下好了,要是小十二在里頭,咱們一群人就直接掉頭就走,免得小十二生氣。」
「好、好,這個方法不錯,咱們偷偷從門里看一下,小十二和豆兒的情況。」
為數七人,全都疊在一塊,傾耳靜听里頭的動靜,有人悄悄打開門縫一瞧——
「咦?沒人。」帶頭的四娘疑惑的說著。
「怎會沒人?」
「噓、噓、噓,小聲一點……」
當眾人擠來壓去時,忽地門被打開來。
一二三四五六七,剛好七人全跌在地上。
尷尬的氣氛在房里傳開。
唯有床上的河詮兒,吃吃的笑著。
「娘。」她喚了一聲,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四位後娘。
大家慌忙的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最後大家都扯開尷尬的笑容,排排站好。
「出去。」步燕臨冷著聲音。「全都回去步府。」
「夫君。」河詮兒急忙喚了他。「四位大娘是好心來看豆兒的,你總要倒杯茶給大娘和大哥喝吶!」
四位大娘瞧河詮兒在,急忙點點頭。「是、是啊,我們是來看豆兒的。我、我們不會對豆兒有任何壞主意。」
「她現在要休養。」他不客氣的回絕,像是不容他們放肆。
「我醒了,精神也好很多了。」河詮兒像是跟他作對似的,笑臉可人道。
四位夫人一听她是挺他們眾人,于是便像團旋風似迎了上去,圍在床前看視她的傷口。
嘰嘰喳喳的,當步燕臨不存在似的,眼里只有河詮兒的存在。
步燕臨眯了眾人一眼,可眼光對上河訶兒時,卻是放柔了許多。
罷了,遇上她……他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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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大家都在,河詮兒決定要問清楚,自己心里的疑惑。
「夫君、大娘以及大哥,我能問你們一件事嗎?」她揚著笑容,甜甜的問著。
「你要問什麼?」步燕臨感覺怪異,這小妮子又要出什麼怪招了?
「我們是不是一家人?」
大娘們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那家人是不是都沒有秘密?」河詮兒輕問著。
「這……」四位大娘側著頭,最後點了點頭。
「如果夫君、大娘及大哥們,心里承認我是步家的媳婦,是不是能告訴我,你們之間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情?」她將眼光移到步燕臨的黑眸里。「全府都知道,只有我渾然不知。」
步燕臨臉一沈,沒想到她還是不死心。
大家又開始支支吾吾,看著步燕臨鐵青著臉。
「不準說。」他低吼一聲。
壩詮兒扁著小嘴。「夫君,你不愛我。」
他紅著臉,不願在眾人面前承認對她的感情。
見他又一副隱瞞的表情,她嘆了口氣,垂下眼眸。
「出去。」步燕臨寒眸一瞪,將眾人全都趕了出去。
門,再次合了起來。
房里,也再次安靜無聲,少了眾人紛擾的聲音,只剩兩人呼吸的聲音,以及她輕微的嘆氣聲。
「我還是不能知道你與府里的秘密嗎?」抬起如兔兒般的圓滾大眼,她無奈的問著。
他抿緊唇辦,沈默半刻。
「夫君。」望著他沈默的表情,她的心有些受傷。「我累了。」
听著她另有含意的話時,他的心有些微痛……
他提起腳步,坐在床沿上。「我全部都告訴你。」他低吼著,扳住她的下顎,不讓她別開眼。
她抬起小臉,眼光爍爍的看著他。「真的?」
「我為什麼那麼恨府里的人,是因為他們曾經對我做了,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的事,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污點。」雙拳悄悄的緊握。
「比大夫人所做的還要嚴重?」她小聲的問著。
「還要嚴重。」他莫名的紅了臉。
「是什麼?」她皺眉,小手忍不住安上他的右拳。「是不是府里的人曾經虐待了夫君?」
他搖頭。「你發現步府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嗎?」
她點點頭,是發現了。
「我娘去世的早,在我不懂事時就拋下我一人,由于府里太多張嘴要吃飯,沒有人管我,直到我爹將我丟給後娘,她們……」他臉一紅,很難啟齒。
「怎了?」她緊張的問著。
「除了大夫人外,這四位大娘一心想要生個女兒,卻發現怎麼生都是男孩兒,再加上她們的孩子都大了,最後她們改往我身上下手……」他深吸一口氣。「她們異想天開將我當成女子養—穿女裝、留長發、擦胭脂。她們一項都沒遺漏過。
「呃……」這就是他那麼憎恨府里娘親的原因?
「府里沒人去告訴她們不對,反而還配合她們,真將我當成女子養育,直到我十歲了,府外竟然有媒婆來提親,丟盡了我所有的面子!外面還傳的很難听……」
「難听?」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咬牙道︰「傳言我有穿女裝的癖好!」
「噗。」河詮兒忍不住笑了出聲,有點扯動傷口,痛得眼淚都流出來,她的唇角還是掛著笑容。
「別笑!」他漲紅著臉。
「所以,你一直憎恨她們到現在?」她收起笑容,輕問著他。
他悶哼了一聲,最後冷道︰「她們給了我一生都洗不掉的恥辱,也成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污點。」
她眨眨純真的大眼,笑道︰「夫君,你當時還是無知的年紀,才配合大娘們的做法,可換個方向想想,在夫君童年之中,大娘們是否曾虧待過夫君呢?」她側著頭問。
他搖頭。「沒。」
「那是疼愛有加了?」
懊像有這一回事。步燕臨被勾起了回憶。
「所以,夫君拿什麼去憎恨娘呢?是不是該孝順才對呀!」她的柔荑拂上他一張冷毅的俊顏。
他冷哼一聲。「我讓她們生活不虞匱乏,算得是孝順了。」
「唉。」她嘆一口氣。「沒關系,這我們以後再討論。」揚了一抹笑容,那蒼白的臉色,終于有了一點血色,不再是死白的難看。
「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滿意了嗎?」他沒好氣的問著。
她笑呵呵的望著他,點了點頭。
「滿意就快點休息。」他將她扶下躺著。「先將傷療好,其他的事用不著你操勞。」
她乖順的躺了下來,小手勾著他的大掌,暖暖的、溫溫的,厚實的讓她感到好幸福。
「夫君。」她輕喚一聲。
「嗯?」他望著她,挑眉。
「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吧?」她不安的開口問。
「我們會永遠不離不棄。」他放柔音調,大掌反握她的小手。
她揚了好看的笑容。「答應我,要愛我。」
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女人怎麼那麼麻煩?」
說歸說,他還是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個吻。
他的愛是無形的,但卻是滿滿的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相信,他是愛她的。他們是龍鳳案燭拜過天地、拜過祖先的夫妻,永永遠遠……
因為他的大掌,這輩子都只有她會緊緊握住,也是專屬于她的權力。
也相信,他們一定會相愛一輩子—
——全書完
編注︰
1、欲知燕無疾與孟海容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504——「合巹酒」。
2、欲知玄徹與楚映月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505——「歡喜帳」。
3、欲知善求恩與漠卿語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506——「鴛鴦枕」。
4、欲知蘭榮陽與李婕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507——「姻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