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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味繡姐兒 第十章

作者︰有容

縣衙大堂,氣氛十分沉肅。

劉運國看著坐在堂上的邱巡撫,再看看跪在他身邊指證他草菅人命的人證,以及扔在他身邊在在證實他貪下賑災銀兩、白米的文件及物證。

一時間他的伶牙俐齒不見了,汗水涔涔的滴落額下,連背後也被汗水所濡濕,極目四方,沒有一個是同他站在一方的。

方才邱大人的問話和與人證的一場爭辯,他沒法子一一為自己月兌罪,就算說了,也都被坐在堂上的邱大人接下來提出的問題給問出破綻。

其實,邱大人似乎沒有那麼精明,精明的只怕是那坐在他身後,隔著一層竹簾的神秘人物。因為,每當邱大人為他的巧語所遲疑時,他總是會壓低聲音和簾後的人低聲交談,然後輕易的揪出他的語病。

堂上堂下的距離太遠,劉運國根本听不到邱巡撫和對方的對話,更甭說知道對方為何人,是男是女,只能從邱巡撫神情間的恭敬態度猜出,對方必是皇族高官,身份特殊而尊貴。

一切事情已水落石出、勝敗已定。

邱巡撫驚堂木一拍,「劉運國,你身為地方官,本該仁民愛物、視民如子,現下卻私吞朝廷賑災銀兩、米糧,且三番兩次為達私欲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劉運國仍努力的想著月兌罪之詞,可罪證確鑿,他無從辯起。

「你沉默是表示認罪?好!本府查封你劉府財產以償你私吞賑災的官銀。」他一拍案。

「啊!」劉運國瞪大了眼。

接著邱巡撫又說︰「如此知法犯法、枉顧朝廷厚望的惡吏留你不得!」左右拿了罪狀本來到劉運國面前要他畫押。

他一看到上頭的一個大紅死字,渾身顫抖。「不!不……我不服、不服!」他推開本子大聲嚷嚷。「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他不想死啊!他好怕、好怕!

看著他害怕的模樣,坐在門簾後的俊美公子臉上揚起一抹冷笑。

怕!他也會怕嗎?在他為求私欲而草菅人命,那些平民百姓求助無門時,他可想過他們也會怕?

如此惡吏,該死!

劉運國三角眼睜得老大,模樣甚為恐怖。腦海中拚命想著,此刻誰救得了他?曹爺嗎?不!他太遠,楊總兵嗎?那一樣遠水救不了近火!想著、想著……忽地,他想起了一個人。

懊個刁鑽的惡吏!邱巡撫斂起了眉。「冤枉?在場沒人可證明你冤枉,而且人證、物證確鑿,你死罪難逃!來啊!」

「小王爺!抱親王府的小王爺可救我!」他大聲的說。小王爺目前仍在妓院狎妓,他到杭州來,自己可是盡其所能、投其所好的讓他賓至如歸,他應該會幫他月兌罪的!

「恭親王府的小王爺?」邱巡撫怔了怔,視線偷瞄了一後的竹簾。

「是……是的。」看來小王爺畢竟身份不同,連邱巡撫這種鐵面無私的大人一樣得賣他三分情面,他壓對寶了!

「他何以能證明你是冤枉?」

劉運國也不說明,他只說︰「小王爺是個是非分明的人,相信他的話邱大人也會相信的,是不?那就煩請邱大人請他來。」見面三分情,他總不能說是找他來保性命的。

「這……」邱巡撫又看了一後的竹簾。

「邱大人不願意請小王爺來,是怕壞了你私心欲除去我的惡行嗎?」劉運國想到有敏當靠山,言行間又露出了有恃無恐的笑容。

邱巡撫怒眼瞪向他,劉運國則回以他分明不懷好意的笑容。堂上堂下對峙著,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

這小人!邱巡撫十分不悅的深吸了口氣。

蚌地,端坐在他後方簾中的神秘人開了口。那低沉而熟悉的聲音令囂張的劉運國心里一震!

小……小王爺?不會吧?!

「本王爺在此,劉知府有什麼話要對本王爺說?」竹簾被卷上,敏冷冷的看著堂下的他。看到他,他就想到沐荑傷痕累累的樣子,無法不使自己動怒。

劉運國看著那張和以往不太一樣的冷沉面容,直覺的感到不對勁。

「小……小王爺,怎麼您在這兒?」他此刻不正在怡春院里銷魂嗎?

敏沒理會他的話,他冷冷的樣子讓劉運國心中的危機意識不斷攀高。

懊半晌,他開口問︰「你不是想見本王爺嗎?」他倒想看看,他的出現真能為他帶來生機,是他的保命符?抑或他是他的催命符,只是他不知道呢?

「是啊!」劉運國拉回自己的思緒,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嚇自己的想太多。「方才……您一直坐在竹簾後,屬下……屬下被冤枉的事相信小王爺听得清楚才是。」那也不對啊!方才他就坐在簾後,他會被邱巡撫問到啞口無言,在無可奈何下認了罪,不就是拜簾後人之賜?由此可知,小王爺是巴不得將他定罪,哪有可能幫他?

他不會是「請鬼拿藥方」了吧?

敏冷笑的看著他。「我听得清楚,並不覺得邱大人有何冤枉你之處。」

「小王爺你……」

「劉知府,本王爺對你私吞官銀且魚肉鄉民一事早有所聞。如今人證、物證確鑿,殺你不冤枉!」他冷冷的說,那雙寒目直透入劉運國心里。

「我不服!我要上訴、我要見曹爺!」只要能拖延時間,他結織了那麼多大官,一定有人可保他。他看著敏。「就算我該死,我理應也可以見見我想見的人吧?」

只要見到曹爺,以他財大勢大,又結交許多具份量的高官貴人,女兒還入宮為妃,只要見到他,憑著兩人「唇亡齒寒」的生存之道,他定會竭力救他!

他可是他將來春秋大業的助手之一吶!

「曹御,曹國丈?」敏將手肘撐在腿上,睥睨的看著他。「你就算見了所有的皇親國戚,也無一能保你。」「我只要見他。」

敏怎會不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揚高嘴角。「你誰也見不著。」

「死刑者可有最後請求。」這是律法人道精神的表現。

「一般死刑者是可以有這樣的請求,可你沒有。」

劉運國反正也和敏撕破臉了,他橫著眼看他。「小王爺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嗎?」

「我是不能一手遮天,卻可以讓你求救無門!」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出身皇族卻枉顧當年仁君美意!枉顧大清律法中的人道精神!我是大清子民,既已定我死罪,就該可以有死刑者所謂最後的請求!」他激動的站了起來,仰高頭和敏上下對峙。

狽急跳牆了嗎?敏在心中冷笑。

「一般死刑者可以有最後的請求,可……」他眯著眼看他。「死于御賜寶劍下的惡吏不在律法美意內。」

御……御賜寶劍!劉運國瞪大了眼。

王平把寶劍恭敬的交到敏手上。見劍如面聖君,在堂上者紛紛拜倒。

劉運國看到敏手持先斬後奏的御賜寶劍,忽地感到一陣腿軟,身子不由自主的癱軟跪倒在地上。

完……完了,大勢已去!

「劉運國,現在你服了吧?」敏站了起來,冷冷的盯著方才氣勢壓人的他。將劍交與邱巡撫,他旋過身,衣袂聲颯然……「行刑!」

「喳。」

***

外頭的月色很美,長夜漫漫……這一夜沐荑仍睡得十分不安穩,如同大夫所言,她不斷的做惡夢,一場接著一場,一幕比一幕可怕,全都是她被獄卒打得皮開肉綻的血腥畫面。

沐荑的額上冒出了涔涔汗水,秀眉蹙得死緊,忽地她拔高音調尖叫了出來。

「啊——」她整個人彈坐起來,淚水和汗水在臉上交織,胸口不斷的驟烈起伏。

「做惡夢了?」

一道溫柔的聲音由床邊傳來,那低沉而溫柔的聲調恍若能撫慰人心。接著,他遞來一條燻香手絹。

沐荑一抬頭看,到那張俊美的含笑臉蛋。

敏,天,真是他!

「小……小王爺。」看到他,她十分訝異,無法壓抑住內心的驚喜激動。

敏遞出的手絹見她不收,他索性大方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汗滴與淚水。

她……不是在劉府的地牢嗎?怎麼……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回到家中。熟悉的家令她處于極度害怕的心安穩了不少。

「我……我不是在劉府嗎?」

劉府已成歷史名詞了!敏心想。「王平到地牢里把你救出來了。」

「劉知府那惡賊……」一想到劉運國父女兩人,沐荑的情緒仍十分激動,淚水又流了滿面。

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那麼壞?簡直壞到骨子里!

劉運國那老賊終于也得到報應了,敏想另找個時間再告訴她。沐荑雖氣劉老賊,可她畢竟心軟,劉府被查封、劉運國被殺的事,此時不宜告訴她。

「沒事了!痹,沒事了。」他安撫著她,手上拭淚的動作沒停過。

「我……」感覺他動作的親密,她的臉紅了起來。她伸出手想拉住他的,但雙手一接觸,心反而漏跳了半拍。

她又想抽回手,敏卻反握住她的,怎麼也不肯松開。

「你在劉府受苦了。」看著她的樣子,天曉得他有多心疼!

敏吊兒郎當的惡少面具除去了,那認真的表情令沐荑有些不知所措。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現在他就在她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的情緒竟然漸漸地激動起來。

當情緒繃緊到極點,她的淚水像宣泄一樣的奪眶而出。狠狠的、毫不作假的撲進他懷中。

他溫柔的擁著她,失而復得的心情令他一向平靜的心緒激蕩得厲害。他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感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幽香。

這一切的一切,他將不再松手!

之前當獄卒對她用刑,在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許多至親時,她心中最大的遺憾竟然是再也見不到敏了。

她何時對他用情如此深了呢?深到達她在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心里、腦海中想的全是他!

想他的好、想他的溫柔、想他在使壞時的惡質笑意。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對于這段感情她陷得有多深。

敏輕托起她的臉。「別再哭了,嗯?」他溫柔的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你不會見不到我的,現在我不就在你身邊?」不只是現在,還有未來,他會一直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這是他心中對她的承諾。

「你知道為什麼我擔心再也看不到你嗎?」被他擁在懷中的沐荑,臉上的紅潮一直退不去,規律的心跳聲不斷在耳際卜通、卜通的跳。

「沒人和你斗嘴,你擔心黃泉路上寂寞?」最關心的人就在身邊,一切的不安和憂慮盡除,敏有心情開玩笑了。

「才不是。」沐荑皺了下挺秀的鼻子。「方才見你溫柔體貼的樣子,還當你轉性了。」她又好笑又好氣的說︰「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一笑,把她擁得更緊。「不那麼稍微轉一下性子,怎能如此理所當然的擁你入懷?怕不又左一句、右一句無恥給你罵著玩了。」

沐荑橫了他一眼,忙掙月兌。

敏卻耍無賴的死都不放手。

「你方才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擔心看不到我的答案哩。」他在她右臉上偷了一記香。「告訴我,我等著呢!」香一下好像不夠,他又香了一下。

沐荑對于他輕浮的舉動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推開他,和他保持一些距離,正色的說︰「正經些,我才告訴你。」

這小妮子不知道偷香會上癮嗎?情人在眼前卻要他正經,唉!非人折磨吶,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正經啦!你可以說了吧?」

她看著他,緩緩地低下頭。「我在劉府地牢時,原以為……以為我再也見你不著了,那時候的我滿腦子想的全是你。」她的臉紅得通透。鼓起勇氣她接著說︰「心中有著很強烈的遺憾。」

「我令你有遺憾?」敏怔了怔,有些不明白。

沐荑淡淡一笑,「喜歡一個人,在死前卻無法令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那算不算憾事?」她輕輕的問,完成了她在獄中的期盼。

那時她對自己說過,如果上蒼听到她的乞求,就請讓她有機會把喜歡他的心情告訴他。

而上蒼听到了,給了她機會,她就該把握住。

「你……」敏又驚喜、又訝異,因為沐荑從來沒有親口回應過他的感情。

深吸了口氣,她說︰「我……喜歡你。」她笑了,笑中有淚。「感謝上蒼給了我機會告訴你這樣的心情。」

她原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說了。

可見上蒼是待她不薄的。

敏感動的看著她。這份感情終是讓他盼到了!

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再度擁她入懷。在彼此狂放的心跳節奏中,他相信她會懂他,有著和她一樣濃烈的情感。

「你呢?」她忽地抬起頭來看他,沒頭沒尾的扔給他一句。

「嗯?」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枉他在花叢中打滾那麼久,竟然不明白姑娘家是最小心眼的。「我說了……喜歡你了,你呢?」要姑娘家那樣大咧咧的把這種話說出口,是很委屈又很沒面子的。

而她都面子放兩旁,情字擺中間的開口承認喜歡他了,他怎麼可以沒有回應?他以前是對她說過,可她根本不相信。現在,她相信了,他得再說一次。

「我早說了。」他逗著她。

「以前不算!」她不相信的話,他說了也沒用。

「以前?」他耍賴。「我昨天才說的哩!」

「昨天?」沐荑皺著眉。心想,有嗎?昨天她好像還昏迷著,不曾听到什麼啊!

「是啊!就昨天。」他很肯定的說。

「有嗎?」

「你不覺得你方才醒來特別累嗎?」

廢話!她被鞭子打得皮開肉綻、元氣大傷,此時若能極有精神,那才見鬼哩!包何況,她惡夢一場一場的連戲,更是沒法子睡好,也就更累了。

「是特別累。」她看了他一眼。「這和你有沒有說喜歡我有啥關系?」他不會想轉移話題吧?

「怎麼沒關系?」他煞有其事的說。「那是因為我在你夢中說了一夜的喜歡你,吵得你無法真正入眠。呼!連我都覺得嘴好酸吶!早些歇著吧,我也累了。」說著他作勢欲離開。

謗本胡說八道!沐荑頓覺好笑又好氣。

「你到底說不說?」她噘起小口。

敏坐回了床沿,討價還價的說︰「親我一個,我就說。」

「你先說,我再親你。」和他相處久了,沐荑發覺自己越來越老油條,也懂得談條件。

他眉一挑。竟然有女人懂得和他討價還價。是他不好,一開始就教壞了這丫頭。算了!算是自食惡果好了。

「我喜歡你。」他深情的說,然後很自然的、像要討糖吃的把一張俊臉湊近。

等了許久,他要的吻仍沒落下來,他抬眼一看,只見她正裝傻的對著他笑,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堂堂一個王爺竟如此沒規矩嗎?」她取笑他。

「見笑了,我這王爺一向沒啥王爺樣,否則就不會給叫成‘登徒子’,還依然不知恥的嘻皮笑臉了。」

她想起從前的事不覺莞爾。「你在怨我?」

他假裝認真。「是怨你,所以你現在不親我,我會更怨你。」

她甜甜一笑,在他臉上匆匆一吻。「這樣可以了吧?」

他卻沒有打算那麼容易放過她,將她整個人攬到胸前,「你可能不知道我對你積怨有多深!我該讓你知道的。」

他在她額上烙下一吻,然後是臉頰、鼻尖……最後流連在她紅艷嬌軟的櫻唇上,良久、良久……沐荑這一刻才知道,敏對她還真是積怨不淺吶!

吻了許久,他終于松開了她。

沐荑微喘著氣,一臉羞澀的模樣。一抬起眼,發覺他又用那種會令她臉紅心跳的深情眼神看他。

「你又在看什麼?」真沒用,老在他面前抬不起臉。

真不明白,她平日自豪于性子大方豪爽,不似姑娘家忸怩造作,怎麼在自己喜歡的男子面前卻如此不自在呢?

討厭!

「看你受傷的身子何時痊愈,我想帶你回京。」是時候了!

他此次下江南的兩個目的已然達成。太後的繡畫已完成,也由劉府中取必。而他此次「暗訪」的事也告一段落,甚至,由劉府竊出的密函也派人先行送回京城。

接下來要如何處理一些欲謀反的叛賊,那就要看聖上定奪了。

筆上是睿智明君,相信有關朝中叛賊的事,他不會立即采取揭發行動,一定是在布局後等候時機,一動不如一靜。自此,曹國丈的事已浮出格面,密函算是明顯罪證,相信他不會再姑息了。

「回……回京?」沐荑怔了怔,隨即紅了臉。她自然知道隨他回京的意義。「我……我沒有心理準備。」

一入侯門深似海,她怕那種自己不熟悉的環境。

敏失笑。「你適應力太差,連你爹爹都已經準備好把你送給我這‘登徒子’了呢!而你這準嫁娘竟然還說沒準備好。」

「我……」她有很多事要擔心。

「你擔心什麼?」他看得出她心中有事。

「你是小王爺,而我只是民女,這樣的結合……能被允許嗎?」她很不安。以前當敏開玩笑的說她是他未婚妻時,她想過這問題,可當時根本沒想過要嫁他,因此不以為意。現在她打定主意將終身托付,可門不當戶不對,民女怎能入皇門?

她擔心的問題令敏撫額大笑。也許這問題在其他皇族成員身上是問題,但對他卻不是,因為,他有一個開明的阿瑪,只要對方家世清白,什麼門戶之見,漢滿不通婚,皆不在他的忌諱中。

又他又有個凡事皆替他護航的太後,她只擔心他這玩少不思婚配,成天在花叢中胡鬧,一旦他肯定戒去玩心,相信即使沐荑是漢女,她也會成全,更何況,沐荑的模樣和爽朗的性子她老人家一定會喜歡的。

「有何不可?」

「我擔心……」

敏輕拍了一下她粉女敕的嬌顏。「那是多余的!相信我阿瑪會喜歡你的。」他看著她。「記不記得你當年被我救回王府時,曾去探望你的恭親王?」

「嗯。他是個好人。」她記得他慈祥的笑容。

「好人是不會變的。」他看著她。「不只是他,相信連太後都會和我一樣十分喜歡你。」

「太後?」天!她……和他回京,真的要見那麼多光是想起來就令人肅然起敬的人物嗎?

「她更好相處了!」

「是……是嗎?」

「去了就知道!」他抱緊了她。「相信我。」

「嗯。」

他的保證不會有錯的!沐荑想。

曲終這日是個黃道吉日,也是恭親王府小王爺的大喜之日。據說他娶了一個集所有幸運于一身的漢家姑娘為福晉。

幸運何來?

約半年前,敏攜她入宮覲見太後,太後一見她便喜歡得緊,立即收她為義女,並要皇上封其為巧黃格格。

數月後,恭親王親自上殿為子求親,皇上龍心大喜,于殿前賜婚。巧荑格格就幸運的嫁給了京城第一美少,成為福晉。

唉……有些人就是那麼福大命大!

懊羨慕吶!

尾聲乾隆十一年元宵皇宮內,今年的元宵有些特別,雖然氣氛仍如同往年滿溢燈節的熱鬧,太監、宮女也依舊織梭如流地來往忙碌著。而引起這份不同的是,今晚來了幾位貴客,無形中讓整個宮中顯露出一股活力與鮮意來。

「奇怪?听剛領路的太監說,今兒個太後只邀請咱們幾個,怎麼算,我們了不起只能算是皇上的‘遠房’親戚罷了,何必這麼慎重其事?看來,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在前往寧壽宮的路上,沐言無心觀賞沿路精心布置的美景,她湊過頭去,喃喃地向沐荑問︰「二姐,你跟太後感情好,有沒有听說什麼?」

沐荑一臉莫名其妙地回望她,「听說什麼什麼?」

見她那個樣子,沐言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揮揮手,她隨便敷衍,「沒事,沒事。」

沐荑也不在意,她這妹妹向來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往自個兒心上打上好幾個結,別人沒留神的事,她往往第一個就注意到了;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未免有些庸人自擾,太鑽牛角尖,反倒困住了自己。

憊是手底下的事實在,瞧,繡出來一針就是一針,絕不會多跑出個線頭來。

「你呀,別成日想些有的沒的,母後不過是趁著年節這會兒大家都在,邀我們進宮來跟她老人家聚聚,何況你跟我她是常見,那大姐她今兒個可是頭一回瞧呢!」

「唉,難怪太後會那麼疼你了,瞧你這種大咧咧的直爽性子,什麼都不會多想,真驗了一句俗話。」沐言語帶保留,停住了話頭直笑著。

「什麼話?」沐荑不疑有他,愣愣的接著問。

「天公疼憨人呀!」

思緒一轉,沐荑個性是直,可不是笨,馬上就听出她話中的取笑之意,連忙又笑又罵地道︰「好呀!居然敢罵我是笨蛋?!」

兩姐妹笑鬧著,轉眼間就來到太後的居處寧壽宮,一陣寒暄後,大伙紛紛就著有一桌好酒好菜的圓桌入座。

沐荑一見桌上有她最愛的桃花酒,嘴角兒一咧,露出個垂涎的笑容直盯著那瓶佳釀瞧。

敏自然也發現了妻子覬覦那桃花酒的饞狀,不過為了怕她沾了杯後,什麼亂七八糟的舞又出籠,甚至大跳月兌衣舞之類的,到時場面鐵定難看,還是先阻止再說。「不行!」

可看她小臉因遭拒絕而皺在一起的苦瓜模樣,他又忍不住妥協了,「好吧,你可以喝一點,不過要回府後,在我們房里喝。」

听到這個提議,沐荑可一點都不領情,「哼,這次我才不會再上當,每次都被你拐了,醒來後就發現你又在欺負人家……」

「大姐、二姐,這次你們倆要好好加油唷!再發揮一次你們繡那麻姑獻桃的實力,絕對不能叫風氏繡坊看扁我們唐氏繡坊……」

「啊?」沐荑正忙著跟丈夫「抱怨」,壓根不知道沐言跟她說了些什麼。

見沐荑一副心不在焉、臉又泛上潮紅的模樣,沐言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夫妻倆在講什麼體己話,真是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跋,況且太後宣布的事是關系到她們唐氏繡坊的名聲耶!姐妹啊,真是嫁了就不可靠。

「太後剛說,鳳儀格格出閣用的繡品,要由我們繡坊……和風氏繡坊來競爭,看由哪家來負責……」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再說一遍。

風繼業也開口了,不過他的話是對著敏說的。「小王爺,剛來的路上不是听你說少福晉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嗎?唉,這懷孕初期,最好是要多休息,別太勞累,以免動了胎氣呀!」

可惡!沐言忿忿地轉頭怒瞪著丈夫,卑鄙小人使這手段,這下二姐夫絕不會讓二姐再上繡架一步了啦!

丙然,听到風繼業的話,不只敏緊張,連太後語句也關切起來。「我的好女兒,你懷孕了怎麼沒跟義母說一聲呢?我看鳳儀出閣的嫁妝繡品你就別插手了,交給風氏繡坊負責。」

聞言,沐言更是不依,氣得直捶著丈夫的胸膛嚷道︰「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這頓元宵宴,就在這對歡喜冤家的嬌嗔、賠小心聲中,其樂融融地進行著,太後歡喜地瞧瞧互相夾菜的這對,或者眼角含笑、眼波流轉的那對,高興得直眯著眼笑,比自己嫁女兒還開心。

接下來一行人轉往御花園賞花燈,什麼競爭的事,除了沐言,根本沒人放在心上。

而巧手善繡的沐竟是否真會因為懷孕,不準上繡架?

百嘿,兩個月後,當鳳儀格格出閣時,嫁妝中有幅名為「鳳女花嫁」的繡作,這幅繡作,不只太後愛不釋手,連鳳儀格格本人都喜歡得打算拿來當傳家寶呢,傳說,這幅繡作的構圖是出自于唐氏繡坊的巧思沐心,至于完成繡作的人,識貨的見了都說,這鐵定出自巧手沐荑的繡針下,除了她,沒人能有這般高明的技巧。

不過,沐荑可沒敢承認,開玩笑,要是被她親親小王爺給逮到她半夜下他的床去上繡架,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可不是鬧著玩的。

嘻嘻,千萬要保密唷!

—本書完—

*欲知巧思繡娘唐沐心的追愛故事,請看繡坊三娘之一《縴縴才情女》

*欲知巧口繡娘唐沐言的尋情紀事,請看繡坊三娘之三《精悍奇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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