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紅顏 第十五章
興許是藥性的關系,喝完熱粥後,灰明很快又睡看了,直到深夜,屋外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風雪吹落,發出一聲輕響,他才警覺驚醒。
黑眸睜開的瞬間,他也敏的察覺到床邊有人,于是性快坐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出大掌,卻在千鈞一發間看清那人的相貌。
柔柔?!
瞰眸驟縮,蓄滿力勁的大掌緊急停下。
她怎麼會在這兒?難道她一直留在這兒照顧他?
他不自覺屏住呼吸,看著黑暗中那美麗的睡顏,心頭驀地一暖。可想起自己差點出手傷了她,那股暖意陡地轉變成驚懼,沒有任何猶豫,他眾刻伸出雙手,打算將她抱到床上,不料卻忽然觸踫到一抹冰冷。
該死,她的手怎麼這麼冰?
黑眸一顫,他這才注意她身上只披了件貂毛斗篷,箱個人就坐在床邊的木踏板上,側身趴在床沿,其中一只小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衣角,彷佛連睡夢中也擔心他會離去。
外頭大雪紛長,即使是門窗緊閉,室內也冷得讓人哆嗦,她卻為了看顧他,如此委屈自己?
心驀地一疼,他忍著身上的刀傷,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抱到床上,替她月兌下腳上的厚靴,將暖被嚴密的蓋在她身上,不留任何縫隙,接著才緩緩下床,將整張大床讓給她。
他站在床邊,目不轉楮凝視著她恬美的睡顏,不明白她怎能如此鍥而不舍,為了他,總是不顧自身危險,硬是多次出手相助。
他愈是拉開距離,她就愈往他的心底走得更深,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愈是想安離開她,命運便會安排他們再次見面,讓他想走也走不了。
如此反反復覆,絆牽掛,要他怎麼舍得再次推開她?
布滿刀繭的掌,充滿憐愛的、無法控制的撫上她的臉龐,撫上他渴望許久的美麗容顏,那遠比想象中還要柔女敕的白皙肌膚,瞬間觸動他男望,讓他的渴望變得更加巨大。
他不放過任何一寸柔女敕,沿著她的五官,細細描繪她美麗的輪廓,腦里浮現的不是擁有相同相貌的小姐,而是兩人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潑辣嬌悍、她的精明狡繪,好的她,不好的她,全是那般吸引著他。
他曾用盡一切留住小姐,可最終小姐還是選擇離他而去;而不管他如何冷模拒,她仍然重情重又。甚至在危難之際,毫不猶豫的伸手助他——
她與小姐不同。
他對她的感情,與對小姐的感情也不同。
他從來不曾如此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得,就算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願,而她也早已用行動表露出對他的情意,他怎能還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怎會擔心是自己一廂情願?
她敢愛敢恨,比誰都要勇敢,只是他奉聖命辦事,如今闇玄門勢力未除,所有刺客日以繼夜的到處搜尋他,他對不能連累到她。
粗糙的手指驀地收回,他神情掙扎的握緊拳頭,最後還是次定轉身離去,她卻忽然慌亂的夔起眉頭。張唇吐出夢囈,仿拂作了惡夢。
「別走……」她搖著頭,小手自暖被下探了出來,胡亂模索,身上的暖被因為這一連串的動作自她身上滑落。
而他怎麼忍心她作惡夢?
沒有多想,他連忙停下腳步,回到床邊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替她蓋妥暖被,她卻再也不肯放開他。
她緊緊捉住他的大掌,再也不放。
「別走,別再推開我……」她難過低喃,緊閉的眼角隱約泛出點點淚光。
他心頭震撼,瞪著她眼角的淚,再也動彈不得。
她的那些淚,是因為他之前的冷漠嗎?
他,竟如此傷了她的心?
堅定如盤石的決心,因為那些淚光瞬間瓦解。
此情此景,要他如何離開她?倘若他真的走了。明早她是不是又要擔憂得白了臉?是不是會冒著風雪到處找他?是不是又要在夢中難過哭?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讓她傷心又能保護她?
一縷嘆息自薄唇逸出,灰明轉頭看了眼大門,腦中思考無數種對付闇玄門的力法,最後。他選擇在床邊坐了下來,用另一只乎撫平她眉間的糾結和心慌。
「柔柔,別哭。」他輕聲安撫著她,語調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情。
在他的安慰下,她果然不再心慌難過,緊夔的眉頭也緩緩放松,甚至露出一抹兩足、喜悅的笑。
看著她安詳的睡顏,他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激動與渴望,緩緩低頭吻上她。
當歐陽道提著藥箱跨進灰明的廂房後,坐在大床上的灰明在一瞬間眯起了黑眸,他的動作雖然細微,卻沒逃過歐陽道的雙眼,他不動聲色的掀起笑弧,神情自若的寒暄。
「灰公子,今日身子可有哪里不適?」
「沒有。」灰明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年約三十五、一身白袍青壁的大夫,沒想到柔柔口中的歐陽大夫,竟然就是皇後故友之一歐陽道。
今年皇上皇後大婚,歐陽道與上官傲曾受召入宮同慶,因此對歐陽道他並不陌生,卻沒料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他,更沒料想到柔柔也識得他。
「胡說。」一塊兒跟著歐陽道走進加房的蘇柔柔立刻反駁,不料目光才觸及灰明,便不自在的微微臉紅,連忙將目光放到歐陽道的身上。「他一整夜都沒睡,連被子都沒蓋,一定凍壞了。」她輕聲說道,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喔?」歐陽道微微一笑,沒有細間她一個姑娘家如何得知一個大男人整夜沒唾,甚主連被子都沒蓋,只是一派溫和的走到床邊。將藥箱擱到一旁的茶幾上。
「我沒事。」灰明低聲回答,一雙黑眸始終盯著亦步亦趨跟在歐陽道身邊,卻始終不肯看向他的蘇柔柔。
「他失血過多,身子正虛弱,凍了一夜,不知有無大礙?」她故意佯裝沒注意到,依舊目不轉楮的看著歐陽道,仿拂對歐陽道的興趣遠遠大過子他。
「我沒事。」灰明再次開口,這回,他的語氣覺為堅定。
蘇柔柔臉兒更紅。依舊沒有看他,甚至還悄悄側過身子,躲避他的視線。
一旁,歐陽道則是徐徐掀開藥箱,聰明的沒有開日出聲,破壞兩人之間那微妙曖昧、別扭逗趣的悄潮。
「歐陽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的說說他,叫他下回別再放著大床不睡,還將被子蓋到我身——」她倏地住口,連忙將滾到舌尖的錯誤給吞回到肚子里去。
雖說,她自小在大雜院里長大,大伙兒彼此照應習慣了,再加上灰明傷里體虛,應該暫時「無能」干壞事,大雜院里的長輩們才允許她看顧他,可她可從來沒有看顧傷員看顧到床上去的經驗哪。
更別說昨夜她還作了個奇怪的夢,她竟然夢到他對她……對她……親吻……啊!
總之,雖然那只是場夢,可鐫在腦中的那份觸感,卻是如此的真實,她的唇甚至能回憶他親吻她的力道有多輕柔,他舌忝吮她唇瓣的方式有多纏綿,而一早醒來,她甚至覺得他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不同了。
他的目光變得筆直灼烈,仿拂世上只有他和她,彷佛經過一夜,他對她不再只有討仄,反倒多了些什麼——
但這一定只是錯覺!
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對她……
她不停告訴自己別多想,卻無法遏止的別扭心慌,更無法阻止自己在他的注視下羞澀的臉紅心跳。
「總之。」她暗暗握拳,連忙走到桌邊,拉了張板凳放到床邊,貼心的放到歐陽道的身邊︰「請您務必替他仔細把脈,他的身子可不能再壞下去了。」
放好板凳,她又恢復先前的姿勢,沒敢讓自己對上他的目光。
「沒問題。」歐陽道輕輕點頭,臉上的表情始終溫和,沒有在她羞熬的小臉上多作停留。「灰公子,煩勞了。」他坐到板凳上,朝灰明伸出手。
灰明不發一語,沉默伸出手掌,任由歐陽道替自己診脈,目光卻依舊停留在蘇柔柔身上只不過這次他的目光偏了些,專注看著她泛紅的耳廓。
歐陽道靜心診脈,一雙黑時端詳灰明的氣色,沒漏掉任何細微末節,許久之後才收回手。
「灰公子身強體健,雖然傷重,卻恢復得極好,體內殘毒已幾乎排清,也沒有染上任何風寒,只要再休養幾日就能下床走動。」
「真的嗎?」蘇柔柔雙眼一亮,開心的迅速轉身。
歐陽道加深笑意。「接下來我得替灰公子換藥,可否煩勞蘇姑娘到廚房端盆溫水過來?」
「沒問題,我這就去!」得知灰明沒事,且再過幾日就能下床走動,蘇柔柔興奮得忘了羞怯,連忙對他彎唇燦爛一笑,便走出門外。
直到房門被仔細關上,灰明才終子將目光放到歐陽道身上。心知肚明他是故意漣開柔柔,臉上卻依舊沒有絲毫波動。
「听說你是朝廷的人。」歐陽道談天似的開口,仿拂兩人是多年鄰居。
「不錯。」他坦言不諱,深邃的黑游在蘇柔柔消失後便恢復平靜,再也沒有讓人臉紅心跳的火苗。
歐陽道點頭,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仿拂早在預料之中。
「你的心髒位置天生異于常人,身上刀傷多無巧不巧全都偏右,這代表那群刺客清楚你的要害,可見幕後主使之人對你了如指掌。」他繼續道,臉上的笑意始終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黑眸一瞬,灰明斂下眼睫,低聲道︰「我知道。」
「闇玄門從不接受失敗,既然你心中有底,那麼應該早己想好應對之策,在下就不多言了。」語畢,他自藥箱里拿出一瓶傷藥。
灰明卻眯起黑眸。「是柔柔告訴你闇玄門的事?」
「不,蘇姑娘只曉得你遭人追殺,卻不清楚內情,在下只是以毒物推敲得知,還沒告訴任何人。」
灰明依舊盯著他,直到確認他的眼神坦蕩無詭,才無聲抓開被縟,卸下上半身的衣裳。
歐陽道加深笑意。知道他在顧忌看什麼,男人永遠不希望深愛的女人替自己擔憂,甚至因此卷入危險。
「闇玄門行事狠毒,單打獨斗並非好事,倘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在下願盡綿薄之力。」說話的同時,他也利落解開他身上包扎的白布。
「前些日子,我已和朝廷通過書信,朝廷已派出其他人手。倘若我死了,那些人會接續這份工作。」灰明面無表情道,言下之意,就是不勞費心了。
「倘若你死了,蘇姑娘會很難過的。」歐陽道不置可否的一笑,低頭撿視他身上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灰明沉默不語,忽然想起那令他痛徹心腑的淚光。
無論如何,闇玄門的事都得盡早結束,但為了不讓她再傷心,他會安分的留在這兒,先將身上的傷養好。
歐陽道說的不錯,闇玄門派出的刺客清楚他的要害,總是針對他右邊的心窩猛攻,而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心髒也許並非生于左側。
那人便是八年多前與他一同進宮行刺。卻泰闇玄門前門主之令暗中除掉他的伙什,他以淬毒匕首刺入他的左胸,但他因為心髒位置天生異于常人而逃過一劫。
事隔多年,他從未再想起過那個人,更沒想過刺客們極有可能是受到他的指使。
能指使闇玄門這麼多的刺客,莫非他就是闇玄門現任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