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狂徒 第十章
諸葛玥自西牆一棵參天白楊樹上疾速躍入西門府。
她飄身若魅,幾乎足不點地,上一眼人還在白楊樹上,下一眼卻憑空出現在遠方長廊,接著在下一瞬間又忽然消失不見,不知前往何方,若非眼力極好之人,必定難以在濃濃的夜色中掌握她的行蹤。
她急,非常地焦急。
就怕自己慢了一步,西門府里會有人飲下毒水喪命,更怕西門濤其實早已飲下毒水。
雖說她大可以直接從大門進入,將知州和將軍的陰謀告知門房,讓門房通報示警,但知州府總管卻也透露過西門府的門房早已被買通,她若是直接上門示警,只會受到阻撓。
因此她只好潛入西門府,先找到西門濤再說。
他總是習慣晚睡,今夜為了等她的消息,更是不可能會睡下,府里奴僕見他不睡,必定會貼心奉上茶食,若是如此,那他——
老天,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決不能讓他死!
沉沉夜色中,就見諸葛玥熟門熟路地直沖西門濤的書房,不料書房內卻是一片暗黑,顯示西門濤壓根兒不在里頭。
俊逸的男性臉龐掠過濃濃焦慮,眼角余光卻忽然瞧見兩名侍衛提著燈籠正要跨進洞門,想也不想地便立刻縱提飛奔到兩人面前。
幣袍飄飄,瞬間在夜色中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兩名侍衛厚靴同時落地,只見到一名陌生男子朝自己襲來。
「你!」
鏗!兩人臉色驟變,迅敏抽出腰間的刀劍,本能就要逮人。
諸葛玥抿緊紅唇,小手疾揮,竟在刀劍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瞬間,點住兩人的穴道,當下讓兩人動彈不得。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他們根本是措手不及,只能握著刀劍,以攻擊姿態成了兩尊僵硬的石雕像。
「西門濤在哪里?」她心亂如麻,劈口就問。
她以為西門濤沒睡,必定會待在書房里,沒想到卻撲了個空,西門府這麼大,她一定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他,確保他平安無事才行。
兩人狠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動作可以這麼快,更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突破層層戒備,入侵到這個地方。
難道——
難道他就是帶走主母的人?!
兩人心弦震凜,瞬間有了同樣的想法,隨即就要張口示警,誰知諸葛玥卻早一步算到他們的反應,瞬間左右開弓地抽過他們手中的刀劍,挾著凌厲劍氣,將刀刃架到他們的脖子上。
「快說!」她疾聲逼問,無法忍受再多耽擱任何時間。
不料兩人卻還是拒絕回答。
他們是西門家的忠僕,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主子!
兩人不怕死地狠瞪著她,無視冷冷刀刃就貼在脖子上,張口就喊︰「有刺客,有刺客,來人啊!」
諸葛玥仿佛听見自己的心迅速墜入海底。
知道兩人是將她當成了刺客,她立刻毫不猶豫地扔下刀劍,伸手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面貌。
月光下,兩人瞪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小臉,不由得發出驚呼。
「主母?!」
「有人在府里的水井下了毒,所有人都有危險,快去通報!」她迅雷不及掩耳地解開兩人的穴道。
「什麼?」兩人的表情更錯愕了。「您、您怎麼會知道此事?」兩人沒有動作,反倒好奇地詢問。
諸葛玥急得都坑阱腳了,哪有閑工夫解釋。
「先別問,快去通報就是了!」
「可是——」兩人卻還是不肯動。
他們面有難色地看著她,似乎想要張口解釋什麼,不料大批人馬卻忽然自四面八方涌來,個個手握刀劍,全是殺氣騰騰。
諸葛玥憑空失蹤,所有人都認定她是被人擄走,同時懷疑擄走她的人必定是有所圖謀,近期內極可能還會再有動作,甚至再次入侵西門府,因此早已暗中加強戒備。
所以當府里有人大喊刺客時,附近守衛全都毫不猶豫地沖了過來。
只是比起他們,西門濤的動作卻是更快、更急,完全出乎意料。
現場十幾個守衛壓根兒無人看清他是從什麼地方出現,又是從哪個方向奔來,因為當所有人看清他的身影時,他就已經來到諸葛玥的背後。
他就像是等待仇人上門的殺手,更像是等待獵物出現的黑豹,始終蓄勢待發地蟄伏在黑暗之中,極有耐性的靜靜等待,當目標一出現,便要在剎那之間一口咬斷對方的頸子。
見到西門濤無預警地出現在諸葛玥身後,猝不及防地就要出手攻擊,兩名守衛臉色驟變,張口就要大喊,蓄滿氣勁的大掌卻只差一寸就要踫上那雪白細頸;所幸諸葛玥及時察覺到那強勁的殺氣,灰袍頓閃,恍若風里楊花、浮扁掠影,疾疾朝旁移動,剎那間在黑夜中明滅出一道道模糊的殘影。
千鈞一發間,她險險避過大掌的襲擊,並且緊急轉身——
「玥兒?」殺氣自俊美臉龐上褪得一干二淨,西門濤瞬間停下追殺的大掌,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
那讓人遍尋不著、讓他心焚魂燒的小女人,怎麼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諸葛玥也是一愣,可下一瞬間,她卻不顧一切地飛奔到他的身邊,伸手拉住他的大掌。
「你沒事吧?」
他任由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她的小手是如此的溫暖,身影是這樣的清晰,就連聲音都再真切不過。她就站在他的眼前,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不是幻影!
勁厚大掌猝不及防地翻轉,轉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接著他伸出另一只手,用緩到不能再緩、輕到不能再輕人力道,撫向她的小臉,就怕動作過快、過大,會將她傷著。
「有人在府里的水井里下毒,你應該沒有喝下任何茶水吧?」諸葛玥沒空搭理他的動作,只是焦急地扯著他的衣袖。「你快傳令下去,千萬別讓府里的任何人飲下井里的水。」她焦急的低嚷。
誰知西門濤卻不理她,他只是開心地勾起笑容,迅速將她拉入自己的懷里,緊緊摟抱著她。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他大笑著,將臉深深地埋進她的頸窩,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溫習她的體溫。
「你——」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她又驚又羞,想推開他,他卻偏偏不為所動,想到府里上上下下正遭受到生命威脅,顧不得他會不會疼,她掄起拳頭就往他的背上捶。「你听我說啊,有人在府里的水井里下毒了!」
「我知道。」他依然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還是堅持不肯放手。
她急壞了,忍不住又用力捶了幾下,揚高聲音,急促低嚷。「那你還不快通知其他人!」
「沒下成。」
「什麼?」她一愣。
「那些人還沒來得及下毒,就被捉了起來。」他終于如她所願地將臉抬起,對著她喜悅微笑,仿佛能夠被她這樣捶打,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沒有人看過西門濤笑得這麼開心。
就如同他們也沒瞧過這樣的奇景——
他們被人擄走的主母回來了,如今就站在他們的眼前呢!
所有聞聲趕來、原本殺氣騰騰的守衛們,全都不敢置信地停下腳步,站在遠方觀望。
十幾個人,有人眨眼,有人揉眼,有人則是大方地賞了自己一個巴掌,就是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只有最先遇到諸葛玥的兩名守衛,露出笑容,鎮定地退到洞門後方。
「什麼?」雖然听見好消息,諸葛玥卻還是無法反應。
他說那些人還沒來得及下毒,就被捉了?
誰捉的?府里的守衛嗎?
可那將軍的人分明說過,他將大半的人手全調到外頭去找她了呀!
「你怎麼會知道有人要在府里的水井下毒?」西門濤精明地詢問,知道她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知道這件消息。
「我在客棧里發現知州府總管走進一間廂房,听見他和另一名男子密謀要在府里的水井中下毒,而且他們還買通了門房。」諸葛玥愣愣回答。
「原來還有漏網之魚。」黑眸微閃。「哪間客棧?」
「祥悅客棧。」
得到答案,西門濤立刻朝身周守衛使了個眼色。
守衛們領悟他的意思,躬身後,立刻紛紛轉身離去。
諸葛玥看著他鎮定如常的表情,雖然疑惑,卻還是打算先揭發知州和將軍的陰謀。
「那兩人各是知州和將軍的人,原來知州和將軍一直覬覦著萬縷城的財富,這段日子一直伺機想要謀害你,可卻始終找不到機會。」雖說早在壽宴當晚,她就察覺到那將軍和知州的關系匪淺,但她卻萬萬沒料到他們的目的竟是整座萬縷城,更沒想到他們為了奪取財富,早已暗中伺機而動了好久。
「我知道。」西門濤卻是一點也不意外。
「你知道?」她詫異地瞪大眼。「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曾說過,那知州雖是個貪官,卻很好掌控。」他勾起一抹邪佞的微笑,話中的意思相當深遠。
「他身邊有你的人。」她眯起眼,立刻推敲出答案。
「不錯。」他加深笑意,愛極了她的聰明。
水眸掠過一抹沉思,她蹙眉想得更深。
就算知州身邊有西門濤的人,可密謀殺人這種事,知州絕不可能輕易向外人泄露,若不是最信任、最親密、最不設防的人,那麼——
剎那,壽宴當晚站在知州身邊,暗中與知州眉來眼去的侍衛身影,瞬間浮現在諸葛玥的腦海。
「壽宴當晚,那待在知州身邊的貼身侍衛,就是你的人?」她抬頭看向他。
西門濤仰頭大笑,明白自己這輩子絕對再也找不到比她還要聰明的女子。
壯臂收攏,他不由得將她擁得更緊。
「完全正確,那侍衛是知州最寵愛的孌寵,只要他能夠替我掌控知州,黃金絲綢他要多少有多少。」他從來不虧待「人才」。
諸葛玥狠狠抽了口氣。
「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清楚那兩人想要聯手謀害你,而你卻不試著阻止?」他瘋了嗎?
「若是出手阻止,只會將事情鬧大,屆時朝廷若是改派其他官員過來,對萬縷城並沒有好處。」貪官有貪官的可用之處,在「人盡其才」之前,他絕對不會讓朝廷的勢力介入萬縷城。
「那你就放任他們為所欲為?」
「若只是玩玩的程度,倒也無傷大雅。」他笑得更邪佞了。「今夜闖進府里的那些人,我會當作是臨時起意想要入府洗劫的盜匪,全數將人押送到知州府里,讓那知州好好地‘秉公處理’;今夜過後,知州和將軍這兩位大人仍然可以高枕無憂地過日子,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友誼長存。」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縱虎歸山,好繼續的「人盡其才」下去?
諸葛玥又抽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心急如焚地闖進西門府,竟然只是白跑一趟。
既然什麼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她這次回來,不就等同于是自投羅網?
濃濃懊惱瞬間自水眸深處浮現,她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他卻不肯松手。
「玥兒,別急,接下來該輪到我發問了。」月光下,他笑得萬般勾魅,卻也笑得萬般陰邪,仿佛早已準備好上百種邪惡的手段,要逼問出她這段期間的行蹤。
她頭皮發麻,一顆心失序亂跳,不由得迅速別過頭,逃避他的目光。
「府里的守衛真的少了一半?門房真的被收買了?」她企圖用另外兩個問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戲,總是要做足了,才能騙過人。」他用最輕柔的語氣回答。「就像你看起來柔柔弱弱,事實上卻能躲過層層防護,如入無人之境地闖進西門府,並在眨眼之間躲過我的襲擊,讓我以為是看到了幻覺。」話才說完,他便驟然低頭含住她雪白柔軟的小耳垂,嚇得她不禁發出一聲驚喘。
不好,被發現了!
「如果不是意外听見有人想要謀害我,你不會再回來,我猜,你根本就是打算永遠的消失。」他繼續用最輕柔的語氣,在她的耳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當他沒說出一個字,就會有熾熱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耳上,她卻打從心底發冷,渾身顫栗不已。
她完蛋了。
擺暗中,她再次被拋到了床上。
這樣熟悉的場景,讓她不禁雙頰發熱,心跳更是紛亂,但她卻強逼自己鎮定,手腳並用地翻過身,急著想下床,不料西門濤的動作更快,瞬間竟撲壓在她的身上,用自己壯碩的身軀截斷了她的生路。
「你、你想做什麼?」她連忙伸出小手抵到他的胸膛上,毫不掩飾心中的羞澀與慌亂。
「你認為我想做什麼?」他不答反問,沒錯過她那又羞又急的表情。
「你別胡來!你還得去取消鎖城的命令,讓城里恢復自由,也別讓城里的衛兵們再繼續搜城了。」既然將軍和知州的陰謀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也笨得自投羅網,那麼就不該再鎖城,也不該再勞師動眾。
「那些都不重要。」他冷哼,竟給了她出乎意料的答案。
「什麼?」
「比起那些,我們得先來談談你那身功夫是怎麼回事?你又是怎麼躲過滿城衛兵的搜索,躲進祥悅客棧里的?」他緊盯著她,絲毫不放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我……」
「你先是女扮男裝,接著又刻意隱藏懂武的事實,你到底是什麼人?進萬縷城又有什麼目的?」若不是她懂武,適才絕對躲不過他的襲擊,想起那驚險的一瞬間,他的脊背頓時掠過一股涼意。
他慶幸她懂武,卻也不由得煩惱她懂武。為了通風報信,她竟然可以輕而易舉地突破層層警戒,進入西門府;如此看來,當初她根本就不是被人擄走,而是她自己離開的。
諸葛玥目光閃爍,迅速別過頭。「我就是我,我進入萬縷城,沒有任何目的。」
「你說謊。」他不相信,伸手扳回她的小臉。「當初,就是你擄走了尉遲觀帶來的女人。」這話說得肯定,甚至斬釘截鐵。
他始終想不透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何會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除非有人刻意將人藏了起來。
當初府里都搜遍了,唯獨她因為替他處理公務,府里守衛不敢打擾她,所以只有她居住的院落沒有被搜查。
因為相信她,所以當初守衛報告這件事時,他從未懷疑過她,直到現在。
小嘴抿緊,她始終保持沉默,拒絕透露任何消息,不料他卻忽然探手拉扯她身上的男性灰袍,甚至將手探進她的衣領里。
「你要做什麼?」她瞬間僵硬,連忙捉住他不懷好意的大掌。
「既然你不說,我也只好想辦法‘拷問’你。」他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目光灼熱地看著她慌亂的表情。
她的不告而別,讓他以為自己失去了她,如今失而復得,他恨不得拿條繩子將她永遠綁在自己的身邊,但他也可以換個方法,讓她暫時「無力」可逃。
「你別亂來!」她又抽了口氣。
「你可以選擇誠實,或是一整日都下不了床。」他說得大方,眼神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事實上,他的眼神饑渴得像是就要將她給吞了!
諸葛玥瞬間想起彼此間曾有過的親昵,雙頰迅速飄上兩抹艷紅,卻固執地不肯受到逼迫。
小臉閃過許多復雜的情緒,最後她還是運氣于掌,狠心地用了六成的力道擊上他的胸膛,本想借此擊退他,不料他卻不動如山,神情完全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這一掌打在他身上,只是在替他拍蚊子。
「選哪個?」他笑容不改,甚至笑得更邪肆了。
「你——」她又驚又楞地瞪著他,完全不知道是該訝異他內力竟是出乎意料的深厚,還是該懊惱自己竟無法完全對他心狠手辣?只好惱羞成怒嚷道︰「你放開我!」
「選哪個?」他又問了一遍。
她氣壞了。「都不選!」
「既然如此,我來替你選。」他喜出望外,仿佛她給了他什麼天大的好處。「我當然選綁者。」話還沒說完,他已低下頭吻住她柔軟的唇。
她嚇得想抗議,卻正巧給熾熱的唇舌大舉入侵的機會。
他這一吻,不但吻得她全身發燙,更吻得她全身發軟,澎湃的情潮就像是海浪般涌來,灼熱的大掌卻還火上添油地探進她的衣裳里,四處點火。
「別……不要……」她試著抵抗他。
他卻吻得更纏綿,大掌甚至一路向下,要解開她的腰帶。
「嗯……」她不住嚶嚀,理智仿佛就要被一團團的熱氣給烘干,所幸就在衣袍被完全褪去之前,她總算勉強捉回一絲理智,用手迅速推開他的臉。「不可以!」
「看來,你是打算誠實了。」黑眸溢滿,他雖是笑,語氣卻充滿了惋惜。
她滿臉酡紅,氣喘吁吁,恨不得再給他一掌,雙手卻偏偏虛軟無力。
「我沒有擄走她,我們是舊識,我只是請她來我的房里敘舊。」最後,她也只能屈服。
「你的舊識還真不少。」他話中有話地說著。「一個是你的‘心上人’司徒杏,一個是讓你擄去,卻完全不抵抗也沒將你供出來的冬安,看來你們的情誼果然非比尋常,若是從她們那邊下手,不知道可以得到什麼線索?」他笑著問。
「你想做什麼?」她戒備地瞪著他。
「我只是在想……」他加深笑意,沒回答問題,反倒忽然將話題一轉。「石英曾說過你娘姓孔,是一名在揚州青樓賣藝的女子。」
「那又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只好更加戒備。
「你卻姓諸葛。」他深深凝望著她,眼底若有所思。「你娘讓你跟你爹姓。」
她心弦一顫,沒有回話。
「而當今皇室正巧就姓諸葛,朝廷里始終傳言有個庶出公主遺落在民間,尉遲觀這次自請出宮,便是奉皇上之命,利用天賦循線尋回這名庶出公主,好讓她認祖歸宗。」
小臉依舊沉默,唯有那失序的心跳聲泄漏出一些蛛絲馬跡。
「接著,尉遲觀到了萬縷城,甚至來到了西門府。」他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你逼不得已,才會請出他身邊的女人,也就是你的好友,托她想辦法帶走尉遲觀,而尉遲觀果然就在翌日一早搭船離開了萬縷城。」他將所發生過的每一件事,用合理的方式拼湊起來。
沉默頓時彌漫在彼此之間,唯有那失序的心跳聲,越跳越大聲。
她對上他的眸,看著他眼底的了然,知道自己就算出口否認,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他太過敏銳,只要掌握到一些線索,就能推斷出真相,如果他真的要查,誰也擋不了他。
粉唇動了動,她嘆了口氣,終于開口說了話。
「武藝,是我娘教給我的,她還教了我易容術,讓我可以安然地在青樓長大;至于諸葛這個姓,是我娘忘不了的回憶和斷不了的情,但對我而言,諸葛這個姓卻沒有任何意義,我甚至希望,我就叫做孔明玥。」
並非人人都喜歡榮華富貴,皇室雖然高貴,卻像是個鳥籠,她寧願自己姓孔,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也可以不必在意世上還有個親人。
她並非厭惡自己的生父,只是認為他倆是相見不如不見。
西門濤捕捉到她眼底的無奈,忽然間竟坐起身子。
他先是替她拉攏好衣裳,接著以最輕柔的力道將她摟抱進懷里,仿佛她是什麼易碎的稀世珍寶,動作充滿了愛憐。
「你若是想當孔明玥,我便當你是孔明玥。」他對著她溫柔微笑,就連語氣也溢滿了愛憐。「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和西門家未來的主母,這些事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睜大眼,愣愣看著他愛憐的神情,整顆心震顫不止。
他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份,卻選擇讓她繼續做自己,為了她,他寧願幫她隱瞞她的身世秘密?!
扒,也是啊,早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前,他就決定娶她為妻,無論她是公主還是乞丐,他也無所謂吧!
縱然他從未說明娶她的理由,但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擇手段地佔有她,甚至不惜鎖城也要找回她。他就像是瘋子,為了她而瘋狂的瘋子,倘若她再次離去,她相信就算是翻天覆地,他也會將她找出來。
即使他從未說過任何甜言蜜語,也沒有說出任何承諾,但他說過他要她,就只要她,她早已深深感受到他對她的熾烈情感——
小臉微紅,她輕咳一聲,不禁害羞地低下頭,小聲地問︰「你真的要娶我?」
「你發現我有生命危險,寧願自投羅網,也不願我中毒喪命,我又怎麼能辜負你的一番心意呢?」他調侃著她,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看穿了她心里某個最重要的秘密。
她的逃離惹得他徹底瘋狂,但她的歸來,卻也足以證明她的心意。就因為這份心意,她才會到現在還安然無恙,否則他真的會將她折磨得無法下床。
小臉更紅,她卻沒有跟他計較這點小事,而是鎮定地開始為將來開路。
「其實我的心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想娶我,就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他挑眉,雖然意外她會跟他談條件,卻也竊喜她話間的意思——既然她要和他談條件,就代表她是願意嫁給他了。
他只思索了一會兒,便立刻點頭。「說。」
「第一,讓小辦回府工作,不再追究她的過錯。」
「直到現在,你還想維護那賤婢?」沒想到她第一個條件就提到小辦,西門濤立刻皺起眉頭,就是忘不了小辦曾對她下藥。
強烈的佔有欲,讓他永遠無法寬容曾經想要對她不利的人。
「這是最簡單的條件,你不想答應也可以。」這次換她露出大方的微笑。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笑,卻是用來威脅他,西門濤臉都要黑了。
他深吸一口氣,也對她露出微笑,卻是皮笑肉不笑。「沒問題。」
「很好。」她笑得更開心了。「第二,成婚後,我會做好應盡的本分,但我私人的事,你不許阻止插手,也不許過問。」
「你有什麼私人的事?」他眯眼,狐疑地看著她。
「絕對不是什麼壞事。」發現他眼底的不信任,她只好誠實改口︰「至少,沒你做的事壞。」
她只是揭人風花,寫人雪月,慷慨幫忙全天下的人歡喜賞春,比起他對付知州和將軍的那些手段,她簡直是在做善事。
「你到底有什麼私事?」他卻想追究。這小女人竟然還有事情瞞他,她到底藏了多少個秘密?
「說好了,不準過問。」她甜蜜微笑。「還想听第三個條件嗎?」她很好心地讓他選擇,將他適才的惡行如數奉還到他身上。
俊美臉龐微微僵硬,他狠瞪著她,斟酌了許久,才緊繃地點了下下顎。「繼續說。」
「明年孟春過後,你我之間會發生某件事,你不能過問我會發生什麼事,但得先向我保證,事發之後,絕對不許對我生氣。」來年孟春春冊一發,他和眾多女人的奸情就要被公諸于世,他必定會大發雷霆。
精銳如他,想必很快就能推敲出她另一個身份,她自然得先討個保命符。
「你到底在計劃什麼陰謀?」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試著在她的臉上搜索任何的蛛絲馬跡。
「說好不許問。」她故意別開臉,就怕自己會露出馬腳。
霸眉蹙得更緊,他依舊緊盯著她不放。
見他遲遲不答應,擔心他會在最後一個條件上反悔,她只好釋出一點好處,引誘他甘心就範。
「只要你肯答應我,我就嫁給你,並且承諾這一生一世都不再離開。」
這是相當誘人的好處,他雖然竊喜,卻聰明地沒有表現在臉上。
雖然不曉得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但適才她只說過他不能對她生氣,但卻沒說他不能懲罰她。
若只是「小事」,他可以容忍並懲罰她,若是「大事」,他可以勉強惡懲她,若是「天大的事」,他還是可以祭出畢生絕學,懲罰她到一輩子都不敢再犯。
禮尚往來,互不吃虧,這筆交易算一算,他多少還算有點利潤可圖——
「我通通答應。」薄唇微勾,他目光灼灼地笑看著她,如她所願的將所有條件通通買單。
小臉一亮,她不禁開心地握住他的大掌。「真的?」
「當然,我是生意人,向來一諾千金,不過談生意總是要先給點訂金,才能表達出誠意。」他露出笑容。
「訂金?」她卻斂下笑容,可沒天真的以為他指的是錢。「你想要什麼訂金?」她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俊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邪佻,大掌一揮,床柱上的紗帳登時緩緩飄落。
小臉漲紅,不用他回答,她瞬間便明白他所說的訂金是指什麼。
「你——」她想開口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小手微微顫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想起他的癲狂與孟浪。
她輕輕喘氣,渾身不住發燙,卻絲毫沒有反抗,只是溫順地任由他動手褪去身上的衣袍,而她難得的溫順,立刻徹底地取悅了西門濤。
他笑得更加邪佻,將她輕輕地推倒在床榻上。
「既然是談成親的生意,那麼提早洞房花燭夜便是最好的訂金,不過若是能讓一矢中的,那這筆生意,可就是買一送一了。」他粗啞地說道,將如意算盤撥得滴答響。
她听著他的算計,嬌嗔地就想開口反駁,他卻低頭封住她的小嘴,不讓她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窗外,曙光乍現,他和她的夜卻才要開始。
但他深信,他和她將會迎接更多的日夜,直到緣分走盡的那一天。
然而在那之前,他依舊會為她徹底瘋狂,而她也終將會沉陷在他的瘋狂里。
她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放手的女人。
他則是她的不肖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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