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戀浪子 第二章

桑薇是在大學時認識歐陽的。

那時的她，還是個剛上大學的土包子。她的生活里永遠只有宿舍、圖書館、教室，唯一的興趣，便是努力認真把書念好。

她念書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認真的個性，讓桑薇從大學便開始進行人生規畫，她期望自己能保持好成績，進入大型公司，覓得一份好的工作，桑薇相信以她優秀的能力，必定能在公司里扶搖直上，過著完美且平穩的人生。

只是，人生總是有意外。

桑薇想起七年前，她升上大二，剛得知自己獲得書卷獎，意氣風發的從系上離開，正打算走回宿舍。路過籃球場時，眼光卻不經意的一瞥。

籃球場上正上演著如火如荼的賽事，身穿火辣啦啦隊制服的美女們，在露天看台一字排開，揮舞著色彩艷麗的彩球，歡聲鼓舞著球員。

「——加油!」一個高亢又尖銳的女音，嚇得桑薇差點抖落手上的書卷獎獎大。？大庭廣眾之下，虧這些人好意思叫得這麼親熱！

女孩子的尖叫聲才落，場內一個高大的男孩，笑容燦爛的高舉一只手，瞬間又引起她們此起彼落的歡呼，只是另一隊伍臉色可就不太好看。但男孩顯然一點都不在乎，俊美的臉上有著懶洋洋的神氣。

所謂的「」，大概就是這家伙。

不過，運動比賽一向與桑薇無緣，她從不曾參加過，就連旁觀都少。而這個風頭十足、看來買張無比的家伙，桑薇也只多瞄了幾眼，搖了搖頭，她沒興趣管別人的事。

當桑薇轉身準備離去時，突然听見場內一片喧鬧，她回過頭，剛好瞧見一隊投籃末進，從籃板彈出的籃球，男孩一躍，伸手一抄，球便落入手里。

「回防！必防!」

敵隊的隊長大聲吼叫，見三個人防守「」，讓本來毫無興趣的桑薇也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眼光鎖定在這個男孩身上。

只見他迅速轉身越過阻擋的手臂，奔至籃球架下方，輕巧一躍，大手便狠狠的將球灌入籃框，力道之大，帶得整個金屬球架為之震動。

桑薇不敢置信的看著男孩落下的身影。他依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蹄樣，年輕俊秀的臉上傲氣蓬勃，而他也的確有那個資格驕傲。

「嗶——」

幾秒後裁判吹哨，宣告比賽時間結束，桑薇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勝了，只是場內瞬間爆出女孩子們的大聲歡呼，想必贏的是「」這一隊。

男孩抓起球衣下擺大刺剌的擦汗，而剛剛那個在場邊親熱喊叫的啦啦隊美女，拋開彩球，往場中央跑去緊緊的抱住，高聲大笑。

桑薇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那是她從來沒接觸過、也未曾注意的世界。

看著一群人簇擁著「」離去，桑薇發覺自己第一次對家人和學業之外的東西產生興趣，不禁有些心驚。

本以為不會再見到那男孩，怎知沒幾天後，在桑薇新學期所選的通識課程上，便又再度遇見他。

那是一門不好拿分數的通識課程，上課內容有趣，但一學期卻要做五次分組報告，不管是上台口述的部分，還是要交給老師的書面部分都非常重要。

第一堂課便開始分組，而桑薇還在四處尋找可以收留她的組別時，就有人大剌刺往她桌上隨性一坐，彎開口︰

「听說你是上個學年度的書卷獎得主？」

開口的正是。俊美的臉上綻著微笑，看來親和力十足。桑薇發現，這個男孩似乎非常明了自己的魅力，同時也善于利用，他一定知道自己的笑容能帶來多大的影響力。

「呃……對，我是。」

桑薇不自在的把椅子挪後，躲避太過親昵的姿勢。

「太好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這組？」

比比教室的另一頭，另外四個男孩子正朝著這邊望來。

「咦？」桑薇瞪大了眼，她不認識他們啊……怎麼突然……

「好，就這麼決定了!你跟我們同組。」

「啊？」

他根本不等她考慮便直接做了決定，接下來，他開朗的朝她微笑。

「你叫桑薇是吧？我叫歐陽，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想不到，這個「以後」整整持續了七年。

思緒回到現在，桑薇忍不住輕笑，當時的歐陽會邀她同組，絕對是打著要她寫報告的主意。

不然怎麼會劈頭就問她是不是書卷獎得主？

而後來他們也的確合作愉快，擅于搜集、匯整資料的她，寫出完美的報告，再由能說善道、辯才無礙的歐陽上台解說，為他們這組贏得極高的分數。

他們在公事上，默契毫無間隙，但私事上……卻僅止于朋友。

看到桌上的分機燈號閃爍，桑薇收拾心情接起電話，得知下午外出的歐陽回公司後，便整理了下該交出去的文件、該告知的新行程等等，等歐陽一經過秘書室外的走廊，桑薇便迅速走出跟了上去，同時也讓自己的臉換上一派冷靜自持。

等合上總經理辦公室的木門，桑薇便遞出手上文件。

「這是廣告部門提出的新產品廣告構想，他們總共提出了三份，等您審核；這些則是研發部的新企劃，這個會議將在下星期二舉行。」

歐陽接過這些文件，大略翻閱，而桑薇又掏出行程表。

「另外，宏圖廣告公司的薛經理致電，她說有些公事需要詳談，想約您今晚一塊兒出去吃飯。」

瓣圖廣告是跟歐陽最近有合作的公司，因此他們業務部門的經理也跑他們公司跑得很勤。

桑薇見過宏圖的薛經理，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雖然稱不上非常漂亮，但舉手投足都充滿了成熟女人的嫵媚，恰巧是歐陽最喜歡的那一類型。而從薛經理看歐陽的眼神，桑薇也知道她對歐陽並非完全沒意思。

有公事要談，恐怕只是借口吧。

「公事？」

歐陽抬起頭，唇角有著明了一切的微笑。

「她並未說明詳細內容，只說是關于企劃細節方面的事。請問您要赴約嗎？」

桑薇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活像機器人。

歐陽也不在意，閑適的靠在桌上。

「今天晚上原來是什麼行程？」

「您今天晚上七點半和張小姐有約，今天是她的生日；另外，十一點您則約好了和白小姐在酒吧見面。」

歐陽的花心根本是家常便飯，他的身旁絕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這些年來，幫他處理這些花叢間的事，早讓桑薇學會漠然以對。

「是她們啊……」

今晚有約的兩個女人，和歐陽交往的時日，都已有三個月之久，歐陽早已開始覺得有些無趣，差不多該是漸漸疏遠的時候了。

不過，就算想要交新的女朋友，也很少遇到讓他動心的女人，和女人踫面，幾乎都公式化的讓人難以忍耐。

難道愛情游戲也會有玩膩的時候？不可能吧!應該只是一時的厭煩而已。

歐陽只花了幾秒便做出決定。

「我不去赴那兩個女人的約了，幫我回絕掉。」

他毫不在乎的語氣讓桑薇的心驀然一緊，沒如往常一般馬上應答。

而這幾秒間的遲疑，便讓歐陽察覺出來。

「怎麼不回答？」他挑起眉毛，對他完美的秘書偶然出現的「小失誤」頗感興趣。

桑薇沒料到，連這種小地方歐陽都觀察得這麼仔細，她搖搖頭。

「沒什麼……我馬上去辦。」

「等等。」歐陽喊住她，嘴角帶著興味的笑。「你認為我該去赴這個約？」

桑薇低垂著美麗小臉，輕輕低語。

「……畢竟是一年一度的生日……」

先前由她負責敲定這個約會時，從電話里可以听出，那位張小姐非常高興，一想到這里，桑薇就有些不忍。

「生日也不過是一年中的一天，相信會有其他人陪她過。」歐陽聳聳肩。

听到歐陽這樣滿不在乎的話，桑薇無法克制的繃緊神色。歐陽真的一點都不懂那些女孩等待他的心情，每當這種時候，她就可以體認歐陽開朗外表下的無情。

「我明白了，現在就去聯絡。」

桑薇朝他微微頷首，踩著高跟鞋喀、喀、喀的走向門邊，僵硬的聲音仿佛宣告她的不悅。

她推開紅木大門走了出去，等到坐回自己的位置，才像沒了氣的氣球，垮在自己座位上。

歐陽為什麼不對喜歡他的女人再好一點？

打開電話簿，桑薇免不了再嘆了口氣，原先約好要替張小姐過生日時，歐陽囑咐她去挑件適合的禮物，他要親自帶過去，如今只得用快遞送過去。

桑薇打開抽屜，從一堆各式卡片中挑出一張精致美麗的，用歐陽的名義在卡片上寫下真誠的祝福。

歐陽所有往來的信件、卡片、禮物向來全都是出自于桑薇之手，根本不用擔心筆跡不合的問題。

而待在辦公室里的歐陽，走到對著秘書室這頭的窗邊，涮地打開百葉窗，正好看見桑薇支著下顎，清秀絕倫的小臉上寫著苦惱，正思索如何用詞。

等卡片終于寫好，桑薇綻出一抹淺淺淡淡的笑，那是歐陽極少看見的笑容，因為每當她面對他時，總是公事公辦的冷漠。

寫張卡片也能那麼高興？歐陽輕哼了聲，他最不懂桑薇的就是這點，她喜歡自己，卻從來也不說，寧可任勞任怨的替他處理一切，就算是他與女人之間的事，她也從無怨言，頂多就是用眼神或行為加以抗議而已。

想到桑薇出去前繃緊的神色，歐陽又不悅起來。

既然對他不滿，大可以說出來，干嘛老是隱忍？對上他時，表情就這麼難看，寫卡片給陌生人時倒是挺溫柔的嘛!

等桑薇細心的包好禮物、將卡片放入後，感覺有視線在凝望自己，一回頭，剛好對上歐陽冷冷看著自己的雙眼。

兩人的視線一對上，剛地一聲，總經理辦公室里的百葉窗就關上了。

他干什麼呀？桑薇一頭霧水。

歐陽的行程表都是由桑薇安排的，所以，她總是對歐陽的愛情狀況了如指掌。

她漸漸發現，張小姐和白小姐出現在行程表上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甚至趨近于零。

桑薇明白這代表兩個女人，都已經在歐陽的愛情游戲里出局。

而相對的，薛經理出現的次數則越來越多，有時甚至會直接到歐陽的辦公室里找他，兩人雖然沒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但舉止跟眼神間的親昵還是看得出來。

偶爾看到薛經理來等歐陽下班，兩人親密的相偕離去，桑薇總是會感到很失落。

桑薇搖頭苦笑，開始例行地將桌上堆放的信件分類，把歐陽的、以及自己的信件過濾一遍時，她發現兩封一模一樣的信，一封給歐陽，一封則是給自己。

有些困惑的將自己的那一封打開，桑薇發現是大學的同學會通知。

同樣的聚會以前也曾辦過幾次，但是似乎都不如這次的慎重，連請帖都印懊寄來，並且寫明要收信人回復是否參與。

桑薇拿起信仔細端詳……同學會，她需要去參加嗎？她大學的記憶幾乎都是歐陽的身影，根本不怎麼認識其他的人。

「喔？同學會？」

徐夢蕾正抱著一大疊文件經過她身旁，看見信封上的字樣，頗有興味的探頭過來。

「嗯，大學同學會。已經有兩年多沒舉辦了吧。」

「你要去嗎？」徐夢蕾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請柬仔細看著。「瞧會場的地點這麼高級，你們這次的同學會辦得頗認真喔！」

「我要先問問總經理是否要去。」

桑薇誠實的回答，讓徐夢蕾瞪大雙眼。

「他去不去關你什麼事？難道連私事你都要問他啊？」

「我們是同學呀，如果他不去，我卻去了，不是很奇怪？」

大半的同學都知道桑薇在歐陽團任職，再加上當初歐陽在學校里又非常得人緣，到時風雲人物本人沒出現，所有人都圍著她問歐陽的近況豈不慘哉？

「笨蛋！」徐夢蕾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不去你更要去！這些年來你就是只知道傻傻跟在他身邊，別的男人望都不望一眼，才會二十六歲還孤家寡人的。」

「可是……」桑薇覺得自己一個人去也沒什麼意思，沒有想見的人，到那樣的場跋只會覺得無趣吧？

「唉，難道你打算永遠跟在總經理旁邊，看他女友一個換一個?就算讓你再待在他身旁十年，我看你都沒膽子跟他說你愛他，要是他哪天娶了老婆，生了小阿，那時你怎麼辦？」

桑薇的心突地一跳，以前她沒想過這些事，因為歐陽總是游戲人間，可是隨著最近他和薛經理見面次數越來越頻繁，她也開始漸漸意識到，總有一天他會成家立業。

到那個時候，她要怎麼辦？像現在以左右手的身份待在他身旁？她受得了？

趁桑薇發呆，徐夢蕾拿過請柬，替她在上面勾下「出席」的選項。

「夢蕾姐!」桑薇回神驚叫。

「好了，我替你勾好了，你就放開心胸，好好的和你的大學同學敘舊吧，說不定可以遇到不少好男人，不是嗎？」

桑薇嘆了口氣，對徐夢蕾的霸道毫無辦法。

「好吧，我去。不過，我總得問一下總經理要不要出席。」

徐夢蕾揮了揮手，催促她快去。桑薇來到歐陽的辦公室外，輕輕敲了下門後推門進入，歐陽正埋頭于一堆文件里，瞧見是桑薇，只約略挑了下眉。

「什麼事？」

桑薇揚揚手上的請柬，交到他手上。

歐陽接過，只隨意瞧了下。「同學會？」接著他打開卡片瞄了日期。「下個星期日？我不去。」桑薇有些失望。「不過，已經兩年多沒舉辦了……」

歐陽又繼續翻閱文件。「那天雪雁已經約我了。」

薛雪雁？薛經理？又是她。桑薇沉下臉。

「你呢？去不去？」歐陽隨口反問。

不過，想也知道桑薇是不會去的，通常她都是以他的意見為意見，歐陽知道自己對桑薇有多大的影響力。

他有些得意的微笑，知道自己能不著痕跡的控制另一個人，是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

「我去。」

桑薇簡短的回答，讓歐陽的笑容凝結在嘴角，瞬間皺起了眉。

她說什麼？

「很久沒見到同學們了，我想去。」

桑薇淡淡說完，踏著步出了辦公室。徐夢蕾說的沒錯，她既沒有勇氣告白，又何苦把自己關在一個牢籠里？

懊是將眼光移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