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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家香火 第四章

作者︰夏娃

「哭鬧上吊,絕食抗議……」一個人獨自站在庭院里喃喃自語,她最後抬頭望著蝴蝶園里這片黃昏的天空。

如果照炎慎語的話做,不幸有萬一,他會皺眉,第一個念頭會是她的死污染了炎家的地……

她低頭,嘴角噙著一絲冷淡的笑。反正在他的眼里,就只有炎總思的命值錢而已。

車聲,闖入她的思緒。平明鏡轉過頭,望著炎總思下了車,帶著一臉嚴肅朝她來。

「……回來了?」清淡的招呼,溫柔的微笑,緩緩垂下眼瞼,彷佛他是難以高攀的天地。

「-跟他談了什麼?」低沉嚴冷的聲音。炎總思一只長臂勾住她縴細柳腰,步伐有點過大,幾乎是拖著她走入屋內。

她還來不及回頭去看看保鏢頭子那張過于忠誠的臉孔,來不及看到一瞬間的夕陽西沉,就被狼狽地逼入客廳了。

「……誰?」他的火,也稍稍悶起她內心的火。

「二叔!」

「……你關著我就算了,連我跟人家打聲招呼,都必須向你報備了嗎?」她冷淡地面對他。

「鏡兒!」他冰冷嚴怒的眼神穿透鏡片,全身繃著一股怒氣,彷佛悶熱的空氣中的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在爆發邊緣。

她望著他,「總思,那場事故絕對不是二爺做的。」

炎總思-起了眼,「他說的?」

「不。但是你相信我,就算他希望我離開你,他也絕對不會加害我。我想,那只是一場意外罷了。」

「-憑什麼這麼有把握?」是為了說服他放寬對她的保護,還是為了修補他們叔佷兩人的關系?不管她為了什麼,她的話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平明鏡無言。虎毒不食子。她只是希望相信這句話。她的眼中緩緩映入他深邃的目光。

他捧著她沉靜的臉兒,瞅著她清冷堅信的眼神。

「……如果連-也肯定不是他……那這麼說起來想要傷害-的人……我必須提醒貂嚴加戒備……」他一怔,緩緩扯眉,打住了一番沉思。

平明鏡已經听了進去。她緊緊攀住他的手,專注地凝視著他,「總思,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還有二爺以外的人……想要害我嗎?」這一點,她是想都沒想過。

「我只是隨口說說,-想太多了。」他冷淡的否認,濃眉卻深鎖。她老是令他輕易卸下心防。

「不……你是不是很早就開始懷疑二爺以外的人了?……總思,你是個是有鎖定其他目標了?你為什麼還要一口咬定是二爺做的呢?」她嚴肅地瞅住了他,一顆發冷的心在顫動。

「沒有這回事,-別瞎猜。」他語氣篤定,一點都不認帳。

他愈是如此,在她心里的答案就更加明朗。他確確實實一直都在誤導她!而他這麼做的目的……

「總思,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為我擔心?你明知道有可能不是二爺做的,卻為了不讓我有心理恐懼,你還是故意和二爺撕破臉?你……一直憂心我再度受到傷害,才這麼嚴密的保護我,是嗎?」她認真的眼神和不斷的猜測,彷佛幾乎看穿他的思緒和憂慮。

炎總思一手掩住了她清澄的眼神,俯身親吻她的唇,「鏡兒,別胡思亂想-只要安心待在這兒,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

他就是不肯證實她的猜測嗎?她閉著眼,在他的懷抱里。就算她想安心,現在腦袋里已經塞滿太多疑問了。

她拉下他的手,「總思,你對外認定二爺就是主使者,是因為若果真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這個人有可能因此松懈,露出狐狸尾巴。你一直都在等著抓這個人嗎?」

炎總思心思縝密,的確不太可能在毫無證據下,就完全把帳賴在炎慎語頭上,而不提防有其他人的可能性!但是,一直以來他卻故意讓她如此相信……而她,就算曾經對炎慎語有所懷疑,最後也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而已,所以始終對炎總思不讓她出門的舉動無法認同!

然而……炎總思為了安撫她的心情,確保她的安全,卻是如此的煞費苦心。為什麼她偏偏只是看到他表面的專制和蠻橫呢?為什麼她不曾多用心,去體會他的用心良苦?

「-為什麼一定要追根究柢?-又想敞什麼?」炎總思一臉不悅和惱怒地抱起胸膛。

他眉間擔憂的深紋,泄漏了對她緊張的心情,因為他相當清楚,如果另外有人想害她,她一定會站出來自己當餌,也不願意縮在他的羽翼里維持情況未明的現狀。他自己一定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有多麼令她心疼和愧疚……她緊緊絞握著蒼白的雙手,依然止不住內心的劇痛和激動--

也許就是他這一點,讓她一直拋不下這段感情……

「總思,我……」我……一口氣,忽然吸不上來,臉色一瞬間發白!

「鏡兒?--鏡兒!」炎總思發現她不對勁,及時抱住她虛軟下滑的身子。

平明鏡在他的懷里失去意識前,隱隱約約感覺到他慌張抱起她的身子的兩只手臂僵硬而緊繃,她听到他的心髒狂跳著和兩年前那場事故一樣的劇烈和驚嚇!

她……忽然後悔了。即使想分手,也不應該選擇讓他憂心的方式……不應該選擇讓他痛心的方式,傷了他的心……他就連一點點的不安都不願意讓她承受,她卻……

內心無比的愧疚,張口想解釋,卻無法出聲……來不及了嗎?……意識緩緩墮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快!立刻聯絡醫院,快把車子開過來!快啊!」

胞蝶園,一下子不再平靜。

住在蝴蝶園里的人兒,終于出了蝴蝶園……

這……真是她想要的嗎?

總思……他……會原諒她嗎?

去醫院……好啊……反正我只是你的生育工具。

只是做健康檢查,我也做了!-有必要說得這麼難听?

……你身體健康,恭喜你。如果檢查結果出來,我不能生,總思……你讓我離開好嗎?

被了!-不想檢查就算了!

「你說什麼?……醫生?」炎總思整個人彷佛被拖入冰窖中,太不蔽體,一瞬間的無情冰寒將他赤熱的身心給冰凍!

「我是說,從藥物反應上看來,尊夫人應該是長期服用避孕藥造成身體不適應……」正看著病歷表的賈醫生抬起頭,忽然打住了話,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改口道︰「病人已經沒有危險,不過身體還很虛弱,最好是多休養幾天再出院。」

「醫生,夫人沒有服用避孕藥的習慣,會不會是疑似含有避孕藥成分的其他藥物呢?」李琰趕緊追問,接近強迫的眼光緊緊盯著醫生。他連眼角都不敢掃向炎總思。

「這……這……也不排除可能性。我看,還是等病人醒來再說。我還有其他病人、」眼看因為他無心的一句話即將引起一場狂風暴雨,醫生匆匆點頭離開病房。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鏡夫人的食物里下藥……」李琰一雙眼楮「依戀」著那扇門,咧著嘴角「喃喃自語」。

「你是要我懷疑言嬸,還是我自己?」嚴冷的語氣再也難掩一股震怒和慘遭背叛的心冷。

李琰緩緩回頭,看著他臉上卷起的暴怒和痛苦。……他到現在仍然也是處在震驚之中啊……能夠進得了蝴蝶園,言嬸自然是能夠信得了的人,炎總思本人更不用說……

他只能說︰「醫生也說,不排除疑似其他藥物……」雖然很牽強。

「李琰,你出去。」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听。

「……我在外面等。」

門打開,不久又關上。炎總思瞪著病床上那張蒼白容顏,冰冷的鏡片底下,他的眼里滲著狂怒的血絲!他會給她機會解釋,在沒有厘清真相之前,他不會隨便安她罪名……鏡兒,-不會這麼對我的……鏡兒……

他深長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一塊過度使用的抹布,滿是撕裂的洞口,失去光彩和精神,狼狽地重重落坐在床邊的椅子里。

失神了好一會兒,他的視線又無意識地拉回到她臉上。她緊閉著雙眸,平時嫣紅的嘴唇褪去了顏色。他放開了緊握的拳頭,伸出手,輕輕用手指摩擦她溫冷的嘴唇……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是哪里出了錯……第一次見到她,她純真彷佛仙女般的笑顏一下子便奪走他心魂,他認定她是他這輩子的女人。

他從來就不打算三妻四妾,他只要她生他的孩子,但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他們第一次在一起時,他就有娶她的打算,她卻拒絕了。明明在他愛她時,他可以感受到她也深愛著他,她卻拒絕嫁給他……是因為炎家的擔子太重,她太年輕?因為炎家香火,她想先懷有他的孩子?她柔軟善良的心,把他帶住良善的一面去想象,不曾懷疑--

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鏡兒,她不想懷他的孩子嗎?她不想嫁給他--這是真心?

他一直以為她所在意的……卻原來不是嗎?

不!沒有她親口說明,他不能胡亂猜疑!--老天,他的心已經亂了!

窗外黑漆漆的夜里,一輪皎潔銀月悄悄攀升,但是在炎總思的心里,卻抹不了陰影。

病房外,保鏢頭子帶人守著。

病房里,一雙深邃眼楮始終不曾合過。

病床上,那雙緊閉的雙眸略略顫動,緩緩張了開來……

蒼白的容顏還未恢復血色,模糊的視線里一張嚴肅的臉龐逐漸在擴大清晰……

「總思……」她喉嚨干啞。他難看冷漠的神色掩不住仍然為她憂心。她望著這樣的他,一顆暖熱的心泛著一股疼痛。

「-還好嗎?」

他看她的眼神,帶著一抹奇異的陌生,就連他的聲音也難掩一份疏離的感情。這一瞬間,彷佛一根針刺入她心內,直插她的血肉!她眼里就這麼不由自主浮起滿滿愧疚,別開了去……

這一瞬間,他承接了她心虛的眼神,一顆心直掉入谷底,全身血液褪盡--像被人狠狠宰割了一番!

生活這麼多年的默契,她的一個眼神,他就能懂她了……這麼多年,他真的懂了她嗎?

他應該懂她,為什麼眼前的她看起來如此陌生?他應該是了解她的,為什麼現在他一點也不這麼認為了?

「……-一直在吃避孕藥?」

他死冷的語氣震入她的心,即使不曾回頭去,她也彷佛被他的眼神殺了千百回。

明明她有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切,明明該是她主導這一場……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緩緩點頭,沒有任何解釋,也不敢看他的表情。

炎總思只是望著她白皙美麗的側顏,沒有任何表情。他連出聲問她一句「為什麼」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以為他懂她,以為了解她,以為他們彼此相愛,卻原來都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冷冷夜風在窗外打轉窺探,緊閉的病房內一片死寂,曾經以為接近的兩顆心再也踫不在一塊兒。

他起身,沒有回頭,沒有遲疑,打開了病房門,走出了她的世界--

砰地一聲!

他的心門也隨著那扇門關起來了,從此不再為她敞開。

她……縱然有心理準備……不,她毫無心理準備面對他如此的冷酷絕情。以為他會火大,會咆哮,甚至氣到他想重重摔她一巴掌,她都可以承受……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傷他有多深!

綁悔嗎?……她早就後悔了,後悔……深深愛上炎總思。

疼痛的眼楮早已流不出眼淚,一顆深愛他的心體會到疼痛至麻痹的極限,分開……是已成定局的事實。

炎總思,容不下任何人的背叛。……如果不是深知這一點,她也不會這麼重重的傷他這一次……這最後一次。

有一個老人家曾經對她說過,人有自我療傷的本能,傷痕再深再重,也有愈合的一天,即使自己不願意,無情歲月依然在走。人,會從傷痕累累的慘痛中記取教訓、累積經驗,活下來的,會活得更堅強。

白日黑夜,黑夜白晝,醫生來過,護士來過,守在外面的保鏢輪流換班,炎總思……不曾再來過醫院。

窗外是蔚藍天空,白雲朵朵,金色光芒穿透薄薄的白色窗紗,在冬冷的季節里,顯得格外溫暖而窩心。但是她的視線卻始終不由自主的飄向那扇門,她的眼里看不見藍天白雲,溫暖的陽光也照不進她孤寂的心里。

幾天了,沒有任何消息,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主動打開那扇門--

李琰在門口,正要開門,手縮了回去。

平明鏡一抬眼便望進了他冷冷的眼神里,內心一陣顫冷。她緩緩轉身,回到床上。

李琰仔細看了她一回,氣色不足,精神不濟,像是幾日無眠。方才那雙眼里隱約閃著期待的光芒,在見到他的瞬問便失落了……

「鏡夫人在等總裁嗎?」他關上門,轉過身來,雙手玩弄著寬松的衣袖,聲音平板。

「……不……」她半坐在床上,緩緩拉上被子。

「哦……那就好。近日在巴黎有一場大師的婚紗秀,馮小姐興致高昂,昨天和總裁兩人已經上飛機了。」如果說,他過去有曾經偏袒平明鏡,為她的立場而心生憐惜,那麼,他現在會加倍討回曾經濫用的同情心。

如果,語言是一把有形的刀,李琰的話足夠把她的心給狠狠的砍死了好幾回!

低垂的臉上,維持著一貫沉靜神色。……她不停緊緊握著自己一雙冰冷的手,藏在被子里顫抖。

「……馮小姐應該覺得很幸福、很快樂。這樣……才像一對即將結婚的新人。」清淡的話里沒有加味,她是衷心祝福他們。

「說得是。一直被總裁摟在懷里的馮小姐看起來的確是相當幸福。我想,他們回國時應該會順便把婚紗禮服帶回來。炎家……也終于要有一場遍禮了吧?」李琰揚著嘴角,笑得無害,可字字句句都彷佛拿刀一般,仔仔細細割碎她一顆心。

她難掩臉色的蒼白,一張絕色垂得更低。?「李琰,你有話直說。」

李琰望著她,收斂了笑。曾經,對于炎總思突然答應娶馮玉燕這件事情,他不解,也不滿。雖然當時開出許多條件,都是以平明鏡的處境為考量,但是他還是無法認同這種愛情方式。他曾經為她的立場而憐惜她……盡避他有話想說,但是面對一個背叛的女人,他所曾經付出的同情已經讓他的心更加冰冷無情。

雖然也只是他的猜測,但是他應該不會猜錯,炎總思只不過是想把延續香火的重任暫時從平明鏡身上卸下來,只為了給她有喘息的空間。他只是用拖延和另一個女人的婚事的方式,把家族對平明鏡的不滿和責備轉移到自己身上,他根本就不打算真的結婚。

「我想,-應該知道的只有一點,本來結婚很可能只是一場畢子,不過現在托-的福,總裁已經改變主意了。我相信炎家很快就會有香火。」他只要她知道,她本來可以保有的幸福,是她自己選擇放棄。

一顆疼痛到麻痹的心,已經無法再有疼痛的感覺。其實李琰不用說,她也已經能夠體會炎總思的用心了,只是,一切已經都無可挽回。

「你想說的,如果都說完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他,有什麼交代?」淡然的聲音,沒有絲毫悔意。

李琰-起了眼,緩緩勾起嘴角,恢復了一張皮笑的臉,「關于鏡夫人-?」

她抬起清冷眼神注視他,「是的。」

「……沒有。」過于澄澈的眼神,確實有一瞬間讓他愣住。

她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說︰「我要離開這里。」

對于她堅定沉靜的神色,他確實感到迷惘。但是一個明知炎家香火的重要性,卻故意服避孕藥的絕情女人,縱然有苦衷,她也對不起炎總思!

「我問過醫生,鏡夫人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李琰冷淡地笑道。

「……李琰,你了解我的意思。」她要離開的不是醫院,而是炎總思。

「……總裁沒有任何交代,所以鏡夫人出院後,還是回蝴蝶園休養吧。」也許從此蝴蝶園就要變成「冷宮」了吧。

他冷漠的眼神,平明鏡看在眼里,

「李琰,你認為仇視一個人過一輩子好呢,還是索性放下一切繼續往前走會比較好?」她無法再面對炎總思,也許他已經不想再看到她,但是如果他執意要關住她、冷落她、折磨她……她相信他也不會開心。她不要他不開心,這絕對不是她要的結局。

「鏡夫人,關于這一點,我是無權為總裁作決定的……如果您是問我,我倒是想反問,究竟您有什麼苦衷,非得如此整人不可?」一張笑臉,笑得令人心底發寒。

「……就算我有天大地大的委屁,也遠遠比不上我對總思的無情無義,在你內心早已經這麼認為了不是嗎?」她直望著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縮。

李琰-起了眼瞅住她,「……我果然是真的看走眼了。鏡夫人原來柔弱的只有外表而已……有眼不識泰山。我真是佩服您、崇拜您了。」

「李琰,就算是為了總思著想,也不行嗎?」放走她,斬斷她和總思這條孽緣,從此各自展開新的人生︰她相信李琰應該明白這麼做對炎總思才是正確的選擇。

「鏡夫人您……難道不是為了自己著想嗎?我想您也應該很清楚……自己接下來的下場。這才是您急于說服我,讓您離開的理由吧?」一臉笑。

平明鏡完全了解他現在听不進她的話,雖然努力想說服他了,還是沒轍。

「……你今天來,只是想告訴我……總思和馮小姐兩人高高興興的去巴黎選遍紗了,是嗎?」

「是的,既然是您期盼的結果,我當然得讓您知道。」

「XX李琰,即使你憎恨我,我還是很感激你過去的照顧。……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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