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樣花心男 第九章
殷伊藍離去的那一天,席桐月取消了早已經安排好的工作,親自開車送她到機場。
他幫她將兩件大行李托運。
「學長,謝謝你送我到機場。」她看了看機場大廳內的數字鐘,故意忽略心中的想望和眷戀不舍,理智地以公事為重。「其實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你要不要——」
「欸,欸,你就這麼急著趕我走,這麼不想看到我嗎?」他故意曲解她話里的意思。「這些年來,我應該待你不薄吧。」
她故作哀怨,似假似真地道︰「等一下的長途飛行沒人陪伴是很枯燥乏味的,你待在這里,我就沒有艷遇的機會了。」
「那你也只好忍耐了。」他搭上她的肩。「離登機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去喝杯咖啡吧。」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殷伊藍心里其實很高興,就算只是多了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她也會好好珍惜的。
「當然——沒有。」
夕陽余暉透過大片的玻璃窗灑落,渲染出一地的燦爛,咖啡廳外,出入境大廳,旅客來來去去,有重逢的喜悅,也有分離的悲傷,豐富了人生的色彩。
雖然她很努力地以輕松的語氣和他閑聊,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席桐月仍舊捕捉到她眼里不經意泄漏出的落寞和抑郁。
他的胸口、他的心,好似被她強忍著悲傷的模樣敲破了一個小洞,汩汩地淌出一股濃稠的液體來。
在她完成驗證護照,揚起笑半轉過身向他揮手道別後,她邁開步伐朝出境甬道走去,隱忍多時的眼淚終于潰堤,在她臉上恣意奔流,泛濫成災。
隔天,席桐月總是忘記她已經離開,經常月兌口喚她——
「伊藍,麻煩給我一杯咖啡。」
「伊藍,今天有什麼工作?」
「伊藍,待會要去哪里?」
「伊藍,晚上我們去逛夜市,買你喜歡吃的那一家超大雞排……」
「伊藍——」
總要白海芋出現在他面前,他才會猛然驚覺,伊藍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她回到家人的身邊,去尋找屬于她的幸福,他應該衷心祝福她才是。
雖然感覺像少了什麼,害他做起事來總是提不起勁,不過他相信,這只是過渡時期,時日一久,他就會慢慢適應。
只不過,心上被敲破的那一個小洞似乎沒有愈合的傾向,反倒是一點一滴地侵蝕他的心。
第三天,他一回到家立即打開電腦,登入電子信箱和MSN,卻仍舊沒有半點她捎來的訊息。
算算時間,她抵達紐約也已經休息了兩天,應該有時間撥通電話或者寄封Mail給他才對。但是沒有電話、沒有Mail、MSN上也不見她的蹤跡,就連他打電話給她,得到的回應也是——「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謝謝。」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太累了,時差尚未調過來?還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她難道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席桐月煩躁憂慮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
早知道,他就應該跟她要紐約的住址和電話,或是殷伊樊的行動電話號碼,他現在也就不會束手無策,只能被動地等待。
「叮——You got a mail!」電腦忽然發出聲音。
新郵件!會是伊藍寄來的嗎?他立即坐到電腦前去收信。
親親學長如晤︰
我已經抵達紐約,一切安好,請你不用擔心。^^
就這樣?!沒了!
枉費他替她擔心了兩三天,她竟然就只給他一封寥寥數句的信,會不會太吝嗇、太無情無義了?
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席桐月按下回復鍵,把心里的關切、憂慮、不滿和抱怨全都化為文字,洋洋灑灑地打了一大篇,然後寄出。
第四天,電腦一直開機到半夜兩點,他仍未收到她的回信。
第五天,他才看到伊藍的信出現在他的電子信箱里——
親親學長如晤︰
你可是個大忙人呢!(笑)我哪知道你有沒有空看我的信啊?所以我的信當然是簡單明了最重要,反正主要的是報平安,目的有達到就好,字數多寡、信的長短不是重點吧。
你……和女主角和好了嗎?還在生她的氣嗎?
原諒她吧!她只是太在乎你,才會對我有敵意,你就別再怪她了。
過兩天我就要到公司去上班了,我會努力適應新的生活、新的環境,認識新朋友,祝福我吧!
P.S.︰如果有追求者出現,我會把對方的照片和基本資料E過去讓你審核、監定的。
他一定會替她好好篩選,嚴格把關的。
他又把伊藍寄來的信看了一遍,才驀然察覺到——這幾天來,他壓根兒就忘了心妤的存在,連一秒鐘也不曾想過她。
第十三天,他莫名地想念起伊藍的聲音、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身影、想念她的陪伴、想念她的一切一切,想得胸口有些郁悶……是不習慣吧?畢竟兩人共同生活了八年多,不論是在何處,只要他一回頭,就會瞧見她。
他已經習慣了有伊藍的生活八年多,往後,他得用多久的時間才能習慣沒有她的日子?
只是,心上的那個破洞為什麼又大了一些些?
第二十一天,伊藍固定兩天會寄一封信給他,大多是閑聊,有時說說工作上發生的趣事,有時聊聊生活上的點點滴滴,經由她的信,他清楚地知道她已漸漸適應紐約的生活,新工作也慢慢上手了。
即使只是芝麻綠豆大的瑣碎小事,他都想知道,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厭煩。
今天晚上,伊藍會記得寫信給他吧……
原以為,思念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事實卻不然,她的身影經常佔據他的腦海,拋不開也丟不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伊藍的信成了他生活里的期待。
他不是沒經歷過離別,以往也曾和熱戀中的女友分隔兩地,思念離愁總是有的,但卻不曾像這一回,如此強烈而深刻。
「三哥,你的咖啡。」白海芋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走進書房。
席桐月頭也沒抬。「放著就行了。」
她依言將咖啡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對了,剛剛楊小姐打電話來,請你忙完回電給她。」
和心妤將近一個月沒有見面、沒有電話、沒有簡訊,他還是一點也提不起勁來。「我知道了。」
白海芋正要轉身離開之際,不經意瞥見的畫面讓她想笑又不敢笑。
他發現她仍站在原地。「還有事嗎?」
「呃,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遲疑著。
要是她不小心爆笑出聲,三哥會不會惱羞成怒,要她馬上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啊?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席桐月轉過頭看她。
她清了清喉嚨。「咳咳……三哥,你手上的劇本拿反了。」劇本里寫些什麼他知道嗎?
他先是一愣,隨即動作飛快地將手中的劇本往桌上一擱。「這個劇本我早就看完了……」
「喔。」員工守則之一︰老板說的都是對的。
她要來應征之前,早已經耳聞席大導演的花心多情,家人還為此反對她接受這份工作,是她再三保證會小心防範,不會愛上他、不會成為他花名冊里的一朵花,家人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她接下這份工作。
但是,從她成為他的助理到現在,她看見的卻是——他經常心不在焉,偶爾發呆,即使有氣質女星主動示好、美艷女星自動獻身,他全都無動于衷,一點也不符合情場浪子、公子的形象。
她倒覺得他比較像是犯相思,正為情所苦。
只是她很納悶,他究竟是為誰相思為誰苦啊?
第三十一天寄來的信件里頭附上了一張男人的照片和資料,伊藍的美麗他比誰都清楚,會有追求者出現他一點也不意外,只不過,卻有一絲無以名狀的不痛快悄悄地在心里扎了根、萌了芽。
照片里的那個男人叫做杰森.許——呿!明明就是東方人,取什麼洋里洋氣的名字啊,不倫不類!
今年二十六歲——毛頭小子一枚,浮躁,不可靠。
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體重八十二公斤——哼!比他高了三公分又怎麼樣,個兒高又沒比較了不起,廣告牌掉下來最先砸到的就是高個兒,他的身材絕對比他好、比他有看頭。
殷商生技公司的業務部副理——跑業務的人最會舌燦蓮花,把人騙得團團轉,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這個男人不適合!他立即做出結論,回信給彼端的殷伊藍。
不過,很快地二號追求者出現了,然後是三號、四號、五號……他總是有辦法雞蛋里挑骨頭,一個一個打了回票。
伊藍這麼受歡迎,行情看俏,他是應該替她感到高興才對,可是他的心情卻沒來由地惡劣煩躁,再想到她是真的打算要談戀愛,未來可能會和某個追求者交往,為他笑、為他哭、為他展現她的美麗和溫柔,他的胸口就竄起一把熯天熾地的妒火,迅速地延燒開來,幾乎焚毀了他的理智……
不、準!
席桐月被那突然跳進他腦子里的兩個字震懾住。怎麼會?!
伊藍是他最在乎、最疼愛的學妹,他始終以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如同他唯一的妹妹末葉一樣,事實卻不然。
他……他竟沒有辦法忍受伊藍和某個男人相識、相知、相戀,然後共度一生的念頭!一這麼想,他的心彷佛被千萬只螞蟻囓咬般疼痛難忍。
不!他不想也不願將她的未來托付給別的男人!席桐月反復思量斟酌之後,赫然發現——
是喜歡吧?
他對末葉就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想獨佔、不願放手的心情。
那麼,自從伊藍離去之後,這些時日以來,他異樣的情緒和反常的舉動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是的,他很喜歡很喜歡她!